《五胡烽火录 赤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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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烽火录 赤虎- 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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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翼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话说得不对,反向理解则必定正确——骄兵不一定败。骄兵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的荣誉感极强,不能容忍失败。不骄的兵,士气不振,带着受虐心理而战,望敌而逃,遇战必败。”


陈婴一皱眉,再度一张嘴,高翼马上安慰说:“你放心,三山军队开仗自有一套完整的程序,参谋们上前观察敌情去了,而后,他们会根据地形、敌军数目、装备情况列出数套方案,而后经过讨论,至少拿出三套方案提供给军事主官,供其选择。


一人智短,众人智长,集思广益之下,我们不需考虑战事细节,只管培养军队的傲气,3000人敢挑战10万敌人,这就是我想要的骄兵。”


对于军事,陈婴并不精通,但他目睹了高翼击溃阳鹜那一仗,心知跟高翼谈兵法纯粹是鲁班门前耍大斧。他赭然一笑,闪身退下。


几名参谋观察完敌情,翻身回报,难得的是,他们的意见出奇相似:“出动骑兵吧,殿下,这仗没啥念头——寨外地势宽阔,一马平川,只要200名骑兵,准保让贼兵无一漏网。”


高翼神情也显得极为慵懒,他摆摆手,算是同意了参谋的建议。


养一名骑兵的花费与养20名步兵的费用等同。如果一名骑兵连10名步兵都无法战胜,那么战争史上就不会出现骑兵这个兵种——因为它的价值与作用不相称。


高翼此次南下带了300名骑兵,这个数量超过真实历史中,曹操骑兵数量的半数。派200名骑兵出战,参谋们已经很重视那伙贼兵了。这是为了防止贼兵逃脱,引来郁州岛的大举进攻。


得到高翼的命令,三山骑兵奔出了营寨。此刻,黄涛、郭敬已低声商议妥当,他们上前拱手施礼:“殿下,北方巨变,这消息,你看,我们是否通知朝廷?”


“当然要通知朝廷”,高翼颔首:“你们也顺便报告一声,就说:汉国国王高翼奉诏讨贼,目前已带军队行至边界,请求入境,与殷深源大将军汇合。”


黄涛忧郁地皱着眉,再问:“殿下,依你看,北方已平,是否意味着战乱平息?乱世终结。”


陈婴听到这句话,猛然间出了一身冷汗。


陈婴并没有参加密室谈话,他只记得燕国也是奉诏讨贼,而汉国恰好在最后时刻与燕国开战,若燕国继续奉朝廷为正朔,并归还北方领土,那汉国此举就把自己推上了叛逆的道路。在国家统一的大势下,汉国必将举世皆仇。


“乱世并没有结束”,高翼郁闷地回答:“或许,这是乱世结束的机遇,但我看,朝廷并不能把握这个机遇……冉闵毕竟是汉人,我们与他的争议在于谁是正朔,当冉闵崛起时,正是胡人最虚弱的时候,若朝廷肯放下偏执,先除胡虏再争正朔,那未尝不是终结乱世的机会。可朝廷所为,恰好相反。


燕国何曾尊王勤事?八王之乱时,朝廷借燕军征剿,彼时晋强而燕弱,燕人尚大掳四境,以我百姓为军粮。如今,燕国借灭魏而强盛,此际已是燕强晋弱,燕怎肯自居下臣。


燕军煮食百姓,上不以为异,只知燕军好用,每有兵事则再度借兵,这不是告诉燕军:‘我属下的百姓你随意吃,加点酱油沾着吃,滋味更佳。只要为我夺得权力,我祝你胃口好’。


陛下以百姓为猪狗,怎能期望北地百姓望陛下如甘霖?


此际,燕国借灭魏而入中原,取羯胡而代之,民苦羯胡久已,燕国只要稍加抚慰则民心归附,燕国国势既强,恐怕会生出灭晋之心。


而朝廷呢——外有羌人姚襄占淮南、氐人苻健占陇右,凉国仇池国虽恭顺,但也是两边顺风倒。外患重重,朝廷上下不思齐心并力,却在猜忌能臣,以殷浩这个近亲婚姻儿统领大军北伐,焉能不败?


桓温灭成,朝廷以为‘不赏之功’横加猜忌。今燕国灭魏,哼哼……前车之鉴,燕国不反,朝廷也会逼反他。燕国本性狼毒,可没有桓温那种对母国的归属感,朝廷只要一逼,马上反。


燕国反了之后,羌人、氐人、鲜卑人齐来攻晋,你方唱罢我登场,此时,即便是朝廷不再猜忌能臣,也没有回天之力了?你说,晋若不亡,天理能容?”


这回轮到两名寨守冷汗直流了,不过,当高翼只是指责昏君无道时,这些人还有冷汗流,等到高翼分析完局势时,两人已没有了冷汗,只剩下哆嗦了。


高翼把话说得这么透彻,不是因为眼前这两人多么名动八方,而是因为当他们知道冉闵被俘后,没有盲目乐观,反而忧心仲仲。


他们身处前线,隐约看到了冉闵败亡后的中原乱局,只不过,他们没有高翼那样明晰的认知。


冉闵终生没有攻打过晋,有冉闵挡在前面,黄郭戌离战争很远。现在,北方换了一个主人,身在前线的他们经过高翼这番解说,已经明白:战争就在他们鼻尖。


陈婴的心境则是彻底绝望。


本来,他是怀着朝觐的心情走进晋国,虽然身处北方多年,他也明白晋不可留——连皇帝逃至南方,都受到南方士族的排挤,他一个无根无萍的北方人,真要待在这里,只能沿街乞讨——同胞,别逗了,圣贤的字典里没有“同胞”这个词。


但陈婴万万没有想到,朝廷面临的局面这么窘迫,这么危急。


“这个”,陈婴急切地插话,吩咐两位寨守:“黄寨守,郭寨守,你们最好派出一名口齿伶俐的信使,不妨把我王的话转告殷……朝廷,唉,算了,我王说话,语无顾忌,你们择其必要转告朝廷,唯希望朝廷……”


两位寨守面色沮丧,高翼瞪大眼睛:“陈参军,你疯了?我以藩王的身份数落朝廷弊端,即便是说得再对,朝廷会实行么?”


黄涛闭目摇头,反而是郭寨守爽直,他悲怆地说:“不,我们不能说。说了,朝廷会追究我们僭越之罪,而你们也跑不了,外藩之王议政,朝廷会坚决不实行,甚至反其道而行之。”


陈婴兀自坚持:“不会的,没有人跟国家有仇,没有人想坚决亡国,其中的道理一目了然,他们怎会看不出来呢?”


“你错了”,高翼双目含泪:“也许没人想坚决亡国,但国家兴亡,与他有什么关系,他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是真理。 



第三卷 荒诞时代 第172章

两位寨守身处前线,他们可以感觉到,冉闵当政时,是晋朝最轻松的时候,他们对面的州县,甚至没有一名正式的官员存在。整个北方都忙着割据,忙着生存。


但是,面对这种虚弱到极点的防御,哪怕智商如猪,也知道赶紧乘虚而入。遗憾的是,大将军殷浩却花了两年时间吟诗作赋和刺杀自己的先锋官。


两位寨守还不知道殷浩的北伐大军被其先锋官击溃的消息。如果他们知道,这位击溃他的先锋官,凭着一支弱军,在淮南一亮出旗帜,87个县一起表示归顺。拿他们都该哭死了。


北伐,其实就是这么简单,胜利的果实如此容易摘取,但殷浩却不是被敌人,而是被自己的先锋官战败。对于这样的人,人们呼吁着:深源不出,奈苍生何?


俺们中华民族,就等这样的人来拯救了。别人想救,我们不给他这个资格!


“朝廷错过了所有复兴的机遇,这并不可怕”,高翼惨然地说:“我只怕,晋朝灭亡,而后继者延续灭亡之路——这样一来,那我们的灾难才刚开始,这条苦路,还长着呢!”


黄郭两位寨守在打开寨门时,已经商议好了要寻找强援,此际知道自己的处境这么危急,不禁慌了神,齐齐跪倒哀求:“殿下,大王,救救我们吧。请你发发慈悲,救救黄郭戌。”


“上帝只帮助帮助自己的人”,高翼起身向寨中唯一完整的房屋走去,边走边说:“人必自救,而后神乃救之,你们必须有自救的觉悟。”


黄涛从高翼的话里听出了首肯的意思,连忙表态:“殿下,您请说,黄郭戌上下500口,但有所命,无不遵从。”


高翼无所谓地点头应承着。


不提那场毫无悬念的骑兵追逐,剩下的几天里,高翼在黄郭戌停了下来,等待朝廷的入境许可。与此同时,他也在等待三山海船的到来。


此地码头水浅,三山战船由于船身高大,不能靠岸行驶,便一直忽视了郁州岛上的五斗米教徒。但高翼听说岛上有十万丁口后,立刻垂涎三尺,他急召三山战船,摩拳擦掌准备攻破米贼堡垒,掳掠十万民夫。


在等待的日子里,无所事事的高翼领着黄郭戌两位寨守四处漫步,查看码头水位状况,田地肥沃程度,居民生活状况等等,以便决定对黄郭戌的支持程度。


“要建堡寨,建得足够高,足够厚,别管逾越之罪,谁敢罗嗦,就放逐出海……”高翼指点说:”上官查询,那就让他消失。黄郭戌地处边境,若立足两国,大有可为。“羯胡政权存在的时候,曾把边境推进到了淮水,但羯胡对淮北的控制一向不力,祖逖曾在这里活动过,而羯胡人对临海的地区缺乏兴趣。这使得自黄郭戌向南临海的狭窄地区在夹缝中生存下来,他们一直打着晋朝的大旗,虽然朝廷从未给过半点支援,并任其在战火中自生自灭。惟有征税时想起他们。


黄郭戌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恶劣环境下,一直坚持下来,但现在,听了高翼的分析后,他们也开始另寻出路,毕竟,汉国是能与燕国抗衡的北方大国,而汉国靠海,随时可以支援他们,这是他们决定投靠的原因。


高翼给黄郭戌出的主意就是:弃农经商,筑寨自守。


背靠大海,后路无障的小小澳门村,历经明清两代,即使中国国力极度强势的时刻,也奈何不了这个由30余名流浪船员组建的小渔村。鲜卑的强大比不上一千余年后的明清,只要这小村彻底抛弃内斗内行的传统,谁也无法从外部攻陷这座堡垒。


实际上,晋代朝廷的财税全靠贸易支撑,在西方历史中,记述了阿克苏姆帝国通过转口贸易获得的巨大利益,并记录了青瓷、丝绸的商品在西方所受的追捧。而晋代的《货殖志》中也记载了海外贸易带来的巨大收益。


晋代自商而得利,并不是中国历史中的唯一。南宋到了风雨飘摇的时代,也是靠了巨大的海外贸易,支撑起它那数量惊人的冗官冗兵,但儒生记录的历史最终抹杀了通商的益处。高翼想要做的是:就近展示通商的威力,并让它不被儒生抹杀。


“封建,彻底的封建”,高翼站在黄郭戌海边,叮咛两位寨主:“世人长曰:共患难易,共安乐难。为什么这些人一到安乐的时候就向内斗,就是因为‘不封建’。


一个人的村庄,只有一个人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谁都想做那第一人,谁都想保住自己的劳动所得,所以才有‘争权夺利’,‘功高震主’等等。但若人人有了财产权,这就是‘封建’。


那时,管理者想着‘经营城市’,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利;被管理者想着经营自己的家产,并且注意不让别人侵占——这叫什么,叫‘封建社会的超稳定状态’,功高震主——震了,就是侵占。人人得而诛之,不为别的,只为自己不被侵占……秦始皇统一中国后,采用李斯的建议:‘废封建,立郡县;废井田,开阡陌。’我华夏恢复到奴隶社会,而现在,在胡虏的压力下,朝廷开始颁布‘五等封建之旨’:设幕府,封城守,建坞堡,划地自守,各自经营……但这还不够,没有财产权的‘封建’不是‘封建’,是改良奴隶制。一旦国家大一统,随时可收回你的经营成果,让国家再度回到完全奴隶制。


所以,黄郭戌之路,在于彻底封建。否则的话,即使高墙厚垒,你们也会从内部崩溃,因为朝廷——任意一个朝廷,以高官厚禄诱惑,你们当中必定有人打开寨门。


如果在你们寨中,不成为‘第一人’也有权拥有自己的财产,再争‘第一人’有何用?站在上面,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别人的东西只能看,不能随意侵占,还要保护,那么,争权夺……夺什么?”


黄郭两位寨守此时恍然大悟。


高翼与两位寨主筹划着筑寨自守,但他却不知道,朝廷已把他彻底遗忘。


在得到黄郭戌的报告后,高翼的存在被自动忽略不计——殷浩战败,还北伐什么?不用伐了,燕国已替我们伐完了。


朝廷上下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急忙派出使节去燕国,要求燕国如数交割‘晋土’,当然,如何限制、陷害、削弱燕国,那也是在燕国交割之后进行。


诏使不是一个人北上,他身边还带着一大票朝廷任命的北方官员,就等燕国交割完毕后,这些官员好直接赴任。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北上的时,燕王已决定迁都邺城,而燕王属官已先期抵达邺城。


此时,邺城虽然残破,但在曹操封在魏地后,邺城已历经两代“皇帝”,其宫殿之华美,岂是鲜卑土包子所见过的。所以,当诏使进入邺城时,邺城正乱哄哄一片,鲜卑人忙着屠杀屋主,相互争夺好房屋。此时,邺城城外,五万名汉族少女的碎骨残骸堆成了小山。


当鲜卑人挥舞着带血的屠刀在街上游荡时,诏使低头了,被提前任命的冀州太守也低头了,一如他们以前在鲜卑人的屠杀面前低头一样。他们漠视了屠杀行为。只希望鲜卑人在屠杀之后,把这座城市让出来,一如他们以前来中原一样。


没想到的是,他们连这点要求也没得到满足。邺城皇宫中,阳鹜代替燕王接待了诏使,不等诏使发话,他抢先说:“告诉你家国君,我寡君已然称帝。”


这就够了,诏使吓得连诏书都未打开,屁滚尿流地爬出了邺城皇宫。


才出宫门,一群气势汹汹的鲜卑人押着数名扒得精光,浑身伤痕累累的男子迎面冲来,诏使吓得直往墙根躲,鲜卑人边走边鞭打那几个人,而那些人也兀自强项。一名汉子梗着脖子,被人拖着,身后流下滴滴血迹,尚厉声高呼:“伟大的城,坚固的城。一时间,你的惩罚就要来临了——一切的罪恶都会被神灵审判!”


诏使惊愕地问送信的“鲜卑汉臣”:“此何人也?”


答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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