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层地漫过来,很快便弥合了缺口。郝瑗见状长叹一声,吩咐身旁护卫的兵士:“你们设法入阵告诉宗将军,让他不要恋战,设法突围,最好四散逸去,不让唐军发觉我们的意图,大家想法到泾州城内聚齐。”
这些兵士拼死进入阵中,宗罗睺接令后,将身边的薛家骑分成十骑为一小队,让他们到被围困的秦军中传令。
李世民在冲杀过程中眼观六路,看到秦军从各个小圈中冲杀出来,星散逃走,知道现在大局已定。他招呼李靖:“药师兄,天色将黑,急切中难将秦军彻底剿灭。现在他们已经开始逃散,不能让他们再聚合起来,我现在奔袭泾州切断他们的后路。你在这里,帮我掌握战场,待战事一结束,立刻带领大军向泾州压过去。”
李靖道:“好,元帅,一鼓作气,可获大胜。”
同样杀得一身血污的长孙无忌听说李世民要带不足三千骑奔袭泾州,忧心道:“元帅,秦军已败,不如我们明日休整后再攻泾州。你带这么一点儿人马,又是经历恶战人困马乏之师,还要夜行二百里路,能行吗?”
李世民道:“这些败军若退回泾州聚合起来,经郝瑗、宗罗睺的整顿,终是我们的后顾之忧。我一鼓作气切断他们退路,不给他们喘息之机,他们又摸不清我们的虚实,岂不是速战速决的良机?”
李靖道:“元帅,你放心出发吧,我这里争取早点结束。你早一点到达泾州,长孙顺德和刘弘基的安全就多了一分。”
李世民听罢,带领张万岁向西面奔去。二千余骑随红旗腾尘而去。
郝瑗和宗罗睺半夜之后方才收拢六千余骑,战斗了一天,他们水米未进,人困马乏。这一会儿,四周黑漆漆的,气温在夜色的包裹下逐渐下降,他们都渴望能有火取暖和吃上食物。
郝瑗一身白衣污秽不堪,手中的羽扇也没了影儿。宗罗睺六神无主,眼瞅着郝瑗拿主意。郝瑗道:“罗睺,现在四周敌情不明,天一亮,唐军肯定要向泾州进发。我们只有打起精神,速返泾州合兵一处,方能阻挡唐军的攻势。”宗罗睺听后,觉得目前别无良策。两人摸着黑带领残兵,跌跌撞撞向泾州奔去。
李靖眼见秦军基本丧失抵抗力,就令段志玄带领一万人马打扫战场,押解俘虏。其他人就地埋锅做饭,饱餐以后开始整军向泾州进发。李靖和史大柰带领马队在前,步卒在后。长孙无忌想到李世民深入敌后,心里实在焦急,就让侯君集带领步卒在后行走,自己骑马随马队行进。
李世民和张万岁率领二千余骑,一夜急速行军,平明时分赶到了泾州城下。他令二千骑在各个城门处集队把守,自己领着五百骑来到东门下,令守城者传话给薛仁杲,让他出来答话。
薛仁杲昨晚大醉一场,这会儿还在梦中。泾州守城都尉感到事态紧急,不顾宫人阻挡闯宫报告。薛仁杲一听秦王李世民已经兵临城下,大惊失色,一迭声地问道:“胡说,怎么可能?别是你们看花了眼,是郝卿他们吧?好,朕到城楼上看看,要是你们弄错了,朕砍你们的头!”说罢,他衣衫不整,匆匆跑往城头,定睛一看,城下站立的果然是唐军兵马。
李世民眼见一堆人登上城头向下张望,一人衣衫不整站在罗盖之下,知道薛仁杲到了。他仰头问道:“来者莫非薛仁杲吗?我是秦王李世民。”
薛仁杲语无伦次:“李世民?朕……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想找死吗?”
李世民哈哈大笑:“薛仁杲,现在太阳很大很圆,你还在这里说梦话不成?告诉你,郝瑗已经被我杀败,薛家骑这个名号从此在陇西算是没有了。我的十五万雄兵正源源不断压向泾州城,你现在剩下的仅有开城投降一条路。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让你考虑,到了傍晚若还执迷不悟,不出半个时辰,泾州就会被夷为平地!”
薛仁杲镇定下来,冷笑道:“哼,李世民,凭你的这点人马,还大言不惭让我投降?做你的白日梦吧!别忘了,你的妻叔和好朋友还在我的手上呢!”
李世民道:“废话少说。我知道你城里兵马不足一万,还都是些老弱病残。你的心思,不过想等郝瑗来救你。那你就慢慢等着吧。我已经在陇西等了两个多月,还在乎这么一天吗?你别想拿人质来要挟我,没有一点用处。我正告你,他们两人若少了一根毫毛,你会死得很惨。投降是你的唯一出路,你若投降,我保证你薛家延续香火。”李世民说完,不待薛仁杲回话,别转马头带领五百马军向来路走去。他与薛仁杲搭过话,还要设法堵绝薛家骑的败兵退路。
郝瑗远远望见泾州城,身后众人觉得马上有吃的东西,顿时雀跃起来,人人精神大振。这时,一彪马军斜刺里冲出来拦住他们的去路,领头一人素袍素甲,手执青偃大砍刀。郝瑗识得他是秦王李世民。郝瑗和宗罗睺做梦都没有想到李世民会在这里出现,眼见他所率的唐军虽也有疲惫之色,然人吃饱饭马进草料,精神旺盛。自己这帮人马已经一天一夜没能进食,都指望进了泾州饱餐一顿,哪儿知道唐军如神兵天降闸断了去路,他们实在没有气力再战。
李世民挥手让从骑原地不动,自己骑着“白蹄乌”缓缓向前靠近,与郝瑗相距仅一百步远。
郝瑗见李世民的从骑仅五百左右,又见李世民如此放心大胆,脸含微笑向自己逼近,料定他有恃无恐。李世民走近问郝瑗道:“我认得你是郝瑗,人说你一年四季羽扇不离手,这会儿你的羽扇怎么不见了?”
郝瑗没想到李世民上来会问这个问题,正想作答,李世民又转问宗罗睺:“宗将军果然带兵有方,一夜之间又收拢来这么多人,动作挺快嘛!”
宗罗睺默然不语,他侧头眼盯着郝瑗听他说话。郝瑗这会儿紧张地思索,他想若只对付眼前的五百骑,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然而这位年轻的秦王还有什么厉害的后招呢?
这当儿,李世民收敛起笑容,厉声道:“你们两人并非蠢笨之人,现在泾州已被我围得如铁桶一般,活捉薛仁杲如探囊取物,你们还想入城与他合兵,那是妄想!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你们好好思量吧。若认为我所言非实,我这里只有五百兵马,你们尽可以放马过来将我擒拿。”说完,他一扯缰绳,“白蹄乌”灵巧地转过身去,驮着李世民向回走去。
郝瑗和宗罗睺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在那里各想各的心事。
忽然,背后马蹄声响,后军疾驶过来一人向宗罗睺报道:“禀将军,后面尘土大起,不知有多少马骑赶来,观其旗帜,依稀是唐军模样。”
两人脸同死灰,郝瑗黯然道:“前有伏兵,后有追军,罗睺,我们没有力量再战,降了吧。唉,皇上和这秦王年龄相仿,为何没有人家这般神威呢?现在大唐气势正旺,今日投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宗罗睺点点头,两人此时心意相通。他们同时下马,脱冠向西走去。到了李世民马前,两人跪伏马下齐声道:“败军之将特来投降,望秦王恕罪。”李世民见状,急忙滚鞍下马,一边扔掉大砍刀,一边紧行几步一手搀起郝瑗,一手拉起宗罗睺,说道:“两位不必多礼,我们为敌多日互相了解,世民久慕你们的才华,现在来投,是大唐之幸啊!”
东面奔来的果然是李靖、史大柰、长孙无忌所率马军,他们饱食后向西追击,骑手手擎火把照明,速度要比郝瑗他们快得多。
唐军后续部队源源不断而至,将泾州城围得密密匝匝。郝瑗和宗罗睺主动向李世民请战,说这薛仁杲残忍暴虐,内心里其实非常脆弱,经不起太多打击,若两人露面向他喊话,肯定能够收到奇效。李世民点头同意,两人到城下喊话劝薛仁杲投降。他果然承受不了这最后一击,他残存的一丝希望,就是郝瑗和宗罗睺引兵来援,即使丢了泾州,退回金城也可喘息一阵。现在这个希望彻底破灭了。不到傍晚时限,薛仁杲大开城门向李世民投降了。
李世民入城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亲迎长孙顺德和刘弘基。其时两人刚刚从牢狱中放出,他们蓬头垢面、面容消瘦,李世民上前一把抱住两人,流泪道:“让你们久在这里受苦了,前次兵败飞云谷累你们被擒,皆是世民之错,弘基兄、顺德,还望你们原谅我才好。”
刘弘基道:“元帅切莫责己太甚,今天总算西征成功了。”
长孙顺德入狱多日,嗓门依旧洪亮,他大声道:“二郎,我听无忌说了,你为救我们,亲带两千骑孤军来袭,一夜间跑了二百余里。我和弘基即使就此死了,在鬼门关里也感激你呀。”
一旁的李靖、史大柰、段志玄、长孙无忌、侯君集不禁唏嘘动容。
第八回 归长安秦王献捷 宴皇子李渊分兵
李世民为了安定陇西,又在泾州住了些日子,将这里的事情安排妥当后,他上表奏闻李渊,要求授郝瑗为泾州刺史,宗罗睺为骠骑将军。张万岁看中了浅水原的水草肥美,求将这里作为牧马场,李世民赞成他选的这个地点,并奏授张万岁为高墌刺史。李世民这样安排并非灵机一动,是他和房玄龄、杜如晦商量而来的。郝瑗、宗罗睺在陇西多年,深明这里的人情和地理,且他们两人在陇西人士那里名声也不坏。让他们主持这里的军政大权,既可以抚慰当地民心,又可以制约西面的李轨。退一步说,若两人心怀不轨有所图谋,李世民事先在高墌伏下了张万岁这颗棋子,可以确保长安西面的门户坚固无虞。
时间到了腊月中旬,李渊的圣旨到了陇西,对李世民所奏全部照准,令西征大军押送薛仁杲等人班师长安。
听说可以回家过年,全军一片雀跃。腊月十六,大军拔营泾州向东班师。郝瑗、宗罗睺带领一千官宦一直把李世民送出十里之外,两人俯首向李世民保证,定当忠心向唐,无论肝脑涂地。李世民挽着两人之手,极尽温言抚慰之事。大军经过浅水原,前时乱军搏杀的痕迹还在,原上堆起了一座座坟堆。只见长草低伏处,一座座新土堆成的坟丘散布在方圆五里范围内,显得满目萧瑟与悲凉。
褚亮带领家人也在大军行列中。李世民进了泾州,当晚就让房玄龄陪同找到褚亮。褚亮早闻秦王之名,看到他如此折节下士,心中感激涕零,当即答应随李世民举家迁往长安,李世民先给了他一个秦王府文学的职位。这会儿李世民眼望坟丘,回首对褚亮说:“褚先生,我听说你当时因为劝薛仁杲罢战降唐,还差点掉了脑袋。他若听了你的意见,眼前也许就没有这些坟丘了。今日薛仁杲被逼降唐,却有这么多人抛尸荒野。唉,兵者,古往今来皆悲惨啊。”
褚亮道:“所以说天下乱不得,谁都想当皇帝,只有互相打了。瞧薛仁杲那样儿断登不了大宝,如此不识时务者,得一场富贵也就足矣。说起来,我还是替他着想呢。”
李世民哈哈大笑:“褚先生此言妙矣,到了长安,你不妨像孔夫子那样周游列国,让刘武周、王世充等人不要在那里瞎折腾了,让他们都投降大唐贵为王侯。你说如何?哈哈,你肯定会被人家大棒子给打出去,弄不好还会掉脑袋。可惜呀,世上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太多了。”
大军缓缓退到豳州,李渊派出的迎候使李密已到这里。
西征大捷的消息传到长安,李渊大为高兴。李世民飞云谷兵败后,裴寂北征刘武周连遭败绩,最后丢盔卸甲逃回了长安,多亏殷开山和柴绍夫妻坚守龙门才挡住了刘武周前进的势头。那些天,眼见战事不利,李渊连出外狩猎的心情都没有了。长安百官人心惶惶,深恐长安不保,纷纷上奏要求增兵,并严惩逃跑之帅裴寂。李渊一时无兵可派,又不愿意深责裴寂,只好整日里在宫里唉声叹气。现在李世民生擒薛仁杲,长安以西基本安定,可以全力对付刘武周了。李渊如久旱遇甘霖,专派李密到豳州迎候,自己在长安督促百官做好献捷太庙的准备。
这李密降唐后,李渊将他养在长安,封其为光禄卿、邢国公。他到了豳州,算着李世民到达的时辰,与豳州刺史等官出城门立于道边,身边排设香案,身后彩旗猎猎,鼓乐人员持器等候。
凯旋的西征大军抵近豳州,前导马骑过后,李世民骑着那匹高大的“白蹄乌”走在最前面。他行到城前,只听鼓乐声起,众官俯伏迎候。李世民下马,李密向李世民宣读了圣旨和迎候词,一应繁文缛节,不一一细表。
大军在豳州并没有停留。李密也随大军向长安进发。李世民早闻李密之名,这次还是第一次见面,想起他助杨玄感起兵、据瓦岗称魏公、杀翟让自称皇帝的往事,一直觉得他是一位奇人。这次遇到真人,只见李密矮胖身材,肤色较黑,偏又留了一溜儿黑须,样子实在无特别之处。
李密在长安见李渊,时常也有傲慢之心,见李世民天姿英武,将队伍治理得威武肃整,不由将这些轻慢之心都收拾起来,心里惊悚叹服。他对刘文静悄悄感叹道:“这秦王真是英主啊,他若无雄才在胸,如何能够安定陇西呢?”
李世民和李密在归途中并辔而行,他们一边浏览周围的地势,一面有一搭儿没一搭儿地聊着。李世民问道:“现在黎阳那面的形势如何?这一段时间我在这边忙昏了头,外面的消息知道甚少。听说父皇曾让你去劝降,那徐世是你的旧部吧?”
李密答道:“好叫秦王欢喜,那徐世见到皇上和我的书信,已经答应投唐了。不过他太不明白道理,偏偏将降表和兵士名册都交给我,让我再向皇上奏报。秦王你说,那徐世非不明事理之人,怎么显得如此迂腐?”说完,他眼中闪出一丝得意之色,这神色让李世民瞧在了眼里。
李世民手一挥,说道:“好哇,不忘旧主,这徐世真乃忠义之臣!黎阳归唐,那边的形势变得犬牙交错起来,会搅得王世充、窦建德如骨鲠在喉,寝不能安哪!邢公,你应该高兴,大唐从此又多了一名忠将,说起来,这全是你的功劳。”
李密凄然道:“落魄之人,何谈高兴?当初我若多用些如徐世这样的人,能遭大败吗?总之我还要感激皇上,蒙他收留给我一片容身之地。”
李世民默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