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利用这种影响啊。”
果然,段志玄旗到之处势如破竹,沿途各县镇抵抗甚微,反而有许多人纷纷投军。长孙无忌和阿史那大柰带领的后续人马成了收容队。他们两个人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适应人员的持续膨胀上。两天后,队伍到达富平县,兵员增加了一倍,达到七万多人。
李世民在富平县扎下元帅帐时,已近黄昏,晚饭后他约柴绍、于志宁和颜师古一起出外散步。
夜幕已经升起,他们信步登上城南的一个小山岗上。回眸身后,只见军营连绵数里,灯火通明。再往南方看,眼前一片漆黑。微风吹过,送来了一阵阵田野之气。山坳间,点点飘着无数的流萤,周围一片寂静。
西南五十里,就是李世民的下一个攻击目标——三原县。
李世民沉吟半天,开言道:“两位先生,嗣昌兄,看眼前寂然山景,再思身后连营灯火,我在这里赋诗一首,请教于方家,望勿见笑。”说完他吟道:翠野驻戎轩 卢龙转征旆
遥山丽如绮 长流萦似带
海气百重楼 严松千丈盖
兹焉可邀赏 何必襄城外
李世民吟罢,柴绍抚掌道:“好诗,既吟风景,又诵征伐。二郎,数年不见,我一直以为你专事习武,不料文笔也没有落下呢。”
颜师古道:“元帅此诗,可谓得齐梁宫体之精髓,却毫无脂粉气,余韵悠长。”
于志宁半刻不言,良久上前抚住李世民的手,动情地说道:“我未到长春宫拜见唐公前,已闻二郎公子名气。数日来又耳闻目睹,深慕你虚怀若谷、指挥若定的才能。这首诗虽然是信手拈来,却隐然有王者之气。这些天我一直在思索,元帅你行军打仗,找我们这帮书呆子有什么用?今天我有答案了。”
李世民微笑道:“诸位过奖了。要说我为什么愿意和你们多亲近,我告诉你们:我自幼习武太多,文学就有些荒疏了。俗话说‘近朱者赤’,与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一长,肯定会使我受益良多。这两天军务繁忙我没时间说,今天忙里偷闲,还想请你们帮我多推荐一些人呢。”
于志宁拈须大笑:“既然让荐人,我先帮你荐一位帅兵之才。这人的原籍就在前面三原。”
柴绍插话道:“三原李靖。”
于志宁说道:“对,就是三原李靖。此人姿貌魁秀,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更兼通晓兵法,智计百出,可谓文武全才。前朝名将韩擒虎曾经感叹道:‘当今能与我谈兵法者,唯李靖一人耳。’若能将他网罗麾下,近者可以攻城略地,远者也可辅弼天下。”
李世民道:“我知道他,当初我随家父来太原的时候,他时任马邑郡丞。后来他自己把自己锁了起来奔长安而去,说是要告家父图谋不轨,找朝廷邀功领赏去了。”
柴绍说:“李靖到了长安,还想往江都赶,无奈道路不通,只好在长安闲居下来。”
于志宁沉思道:“李靖这样做,也许想博个机会带兵吧?”
李世民点头:“李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他能看出家父即将起事,说明他还是有眼光的。”他转问颜师古,“颜先生,你交游广阔,知道的人肯定不少。”
颜师古道:“乱世出英雄,然像我们这些手不能缚鸡的书生,多了就是累赘,元帅应该多网罗一些像李靖一样的战将才是。要说我知道的读书人还是有一些的,像陆德明、姚思廉、孔颖达、虞世南、苏世长、褚亮等人都呈一时之瑜亮,各有所长。不过他们都散在各处,短时难以觅到。眼前倒是有两人,都隐居在泾阳:一个叫薛收,一个叫房乔。这薛收的父亲薛道衡诗名满天下,因为两句诗遭皇帝嫉妒而被杀。”
于志宁轻吟道:“暗牗悬蛛网,空梁落燕泥。”
颜师古接着说:“对,正是这两句诗要了薛道衡的命。薛道衡被杀时薛收刚刚十八岁,他立志不仕隋朝,悄往泾阳乡下过农家生活。此人十二岁时就能写一手好文章,通晓古今,善谋能断。家逢大难后,又增加一股砥砺之志,为一可用之才。”
李世民道:“好,我记下了,到了泾阳,还望颜先生引路,我登门拜访。”
颜师古点头说:“还有一人叫房乔,字玄龄,十八岁被举进士,授羽骑尉,之后二十年仕途不得意,一直干着此类小官。去年携老母妻女到泾阳隐居,算来今年已有三十八岁了。”
柴绍道:“听说此人处理政务井井有条,谋虑周到。原吏部侍郎高孝基评论他‘仆阅人多矣,未见如此郎者,必成伟器’,可惜他一直怀才不遇。”
夜色更浓了,看到于志宁和颜师古稍显疲惫的神色,李世民就招呼众人返回,边走边说道:“这薛、房两人,到了泾阳我都要专程拜访。嗣昌兄,到了泾阳,你带人去迎接家姐,听说她现在已经和神通叔合兵一处,拥兵七万,好不兴旺啊。”
李婉娘扎营黄石寨,马三宝就充当了她的急先锋,甚是尽心尽力。她采取先抚后平的策略,设巧计荡平了周围的几处小山寨,队伍扩充到千余人。李婉娘在山下设了征兵点,打出李渊的旗号,不拘男女都罗致手下,旬日间又募兵八百余人。这支部队最为耀眼的当数女兵队伍,李婉娘将她们分为三队,分别由贴身丫鬟倩英、倩红、倩紫统领。她们在山下操练,服装分为三色,一队尚红、一队尚紫、一队尚绿,女兵皆手握银枪,腰佩短剑,她们忽而捉对厮杀,忽而排练阵法,成为黄石寨一道靓丽的风景。
正当李渊攻破霍邑挥师南下的时候,李婉娘受到了何潘仁的严重挑战。由于她在黄石寨招兵买马,名声日隆,盘踞在伏虎山上的何潘仁感到芒刺在背。这天,其手下抓到了一个据称是马三宝派来的探子,何潘仁闻讯后勃然大怒:“一个小女人,竟敢到太岁头上动土。”他点齐一千人马,浩浩荡荡杀奔黄石寨,欲找李婉娘讨一个说法。
伏路小校将何潘仁的动向急报给李婉娘,只见她柳眉竖起,说声“来得好”,吩咐马三宝引大队人马率先埋伏,她自己带领三百女兵缓缓迎上前去。
何潘仁率兵走到打鼓场,只见前方红旗招展,三色女兵一字排开,簇拥出一位戎装丽人。双方看到彼此逐步抵近,都规则散开,排成阵势,何潘仁和李婉娘策马迈出阵列上前搭话。
何潘仁勒马问道:“来者莫非柴家李氏娘子吗?”
李婉娘答道:“正是,本娘子知道你是伏虎山大王何潘仁,请问你今天兴兵来此,是来交善,还是交恶?”
何潘仁道:“两者皆不是,我只是想来讨一个说法。李娘子,你扩展地盘我不管,但若想打我的主意,那我手中的这把斧头是不会答应的。”说完,他掂了掂手中的宣花斧,上面的环儿顿时当啷直响。
李婉娘道:“这我就不明白了,黄石寨和伏虎山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什么时候打你的主意了?”
何潘仁道:“你竟然敢派密探,”他扭头向阵中喊道,“带上来。”只见两人推搡着一人走上前来。
何潘仁怒道:“这人你应该认识吧,他交代是马三宝的手下。告诉你,想打我的主意,你还嫩点,你招集的这一点乌合之众,顶个屁用。我现在斧头一摆,立马就能踏平你的山寨。”
李婉娘笑道:“你说得如此轻巧,有这么容易吗?且看你怎样摆平我们?”她也扭过头向阵中喊道,“现身!”
只见倩紫拿出号炮点燃,号炮冲上天空“嘭”的一声响,声音传了开去。一刹那,打鼓场四周的矮山上顿时喊杀声震天,一千二百号人齐刷刷地站满了山坡,强弓硬弩像树林般对准了山下,何潘仁的手下相顾失色。
李婉娘拔出越女剑喝道:“何大王,恐怕你来不及踏平我的山寨,就先要变成刺猬,哈哈。”
何潘仁现出一丝狞笑:“好哇,你倒先埋伏上了。若我变成刺猬,依我的身手你也跑不掉。”他明白自己失算了,原想李婉娘的队伍不足千人,谁知道反被包围。现在对方人多势众,又占据了有利地形,若硬攻突围,他知道自己胜算不大。
李婉娘忽然笑靥如花,说道:“何大王,你现在不要如此悲观,除了一死,应该还有其他的路子。我现在为你筹划,比如我们合兵一处,共谋大事。”
“想吞并我,你就让我死吧。”
“怎么叫吞并你呢?你现在占山为王,说到底还是一个草寇。如今天下大乱你还有生存之道,若天下一统,如何是官府的对手呢?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随本娘子一起响应家翁起事,待功成名就,难道不是一条金光大道吗?”
“归附你难道就不是草寇了?”何潘仁说罢颜色稍和,手中的宣花斧也放了下来。
“现在家翁已经攻下霍邑,连下临汾、绛郡,三晋、河东、关中英雄群起响应,不日就可进入长安。在我们的南面,本家族叔神通已经拥兵两万。举目全国,兵势和影响力难有和家翁相伯仲的,相信家翁大事定能成功!本娘子想好了,我们若合兵一处,立即西向攻略武功、醴泉、盩厔诸县,扩大我们的势力范围,努力壮大队伍,若成功,届时本娘子向家翁请求为你论功行赏,强似你占山为王,你仔细考虑吧。”
何潘仁低头沉思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他将宣花斧向地上一抛,下马仆地,嘴中说道:“谨遵李娘子教诲,潘仁愿随娘子号令。”
李婉娘收服何潘仁之后,令何潘仁、马三宝为左右先锋,率军攻略西部三县,降服者日众。待回师黄石寨时,兵员已经发展为三万。这中间,李婉娘派人和李神通取得联系,其时李神通已有兵员四万、战马数千匹。两人互通情报,协同作战,数次击退长安来剿兵马。这一天,李婉娘得知李世民引军西征渭北,兵进富平县,便派马三宝率人前去迎接。
李世民率领大军顺利拿下三原县,稍事休息,段志玄又带领先锋部队向泾阳进发。紧随其后,李世民和阿史那大柰分别领军拔营而起迤逦前进。泾阳守军毫无斗志,看到段志玄引军拥着百面大旗而来,他们大开城门,洒扫道路迎接入城,段志玄兵不血刃就取得了胜利。黄昏时分,李世民也进入了泾阳。看到战事如此顺利,李世民大喜,决定犒劳三军,命全军进入休整。他让段志玄和阿史那大柰派出警戒部队加强城区守备,其余兵士都领上牛肉一斤、酒一瓶。入夜,泾阳城里一片欢腾。
元帅帐里,四角牛油灯火光通明,李世民脱掉甲胄换上一件紫褶绛纱单衣,喜气洋洋地设酒款待众人。他先把盏敬了一圈酒,说道:“我们单军西进,想不到进展如此迅速,沿途少有抵抗而归附者甚众,看样子是苍天灭杨隋啊!待我们与神通叔、家姐合兵之后,就可以与家父联系围攻长安了。”
柴绍道:“二郎,我明天就去鄂县与娘子联络。”
李世民仰头又干了一盏酒,笑道:“嗣昌兄,你若动身要多带些人,听说家姐现在兵强马壮,周围强盗听了她的名字都怕得浑身发抖。万一见了你一时不认识,也想杀戮一番,那可糟了。哈哈。”
柴绍不禁莞尔。
李世民又转向颜师古、于志宁说道:“两位先生,今天信使报来东线的战况:屈突通对我们直接杀奔长安,置他于不顾大出意外呢。他急忙带领兵马增援长安,走到潼关被家兄挡在关外。在他的侧面,刘文静率领刘弘基和长孙顺德做出奔袭河东郡的样子,抽空子又兜屁股骚扰他一下子,弄得他首尾不能相顾。现在家父已经带领中军进入华阴,长安唾手可得。我们这里,好好休整五天,趁这个空儿,明天,我们一起去拜望那两位隐居高人。”
颜师古道:“甚好,我已经找到他们隐居的具体地址,届时元帅躬身礼士,相信他们会欣然投军的。”
酒过三巡,众人微醺散去。李世民将他们送出帐外,此时他的酒意已有三分,一时不想回帐,看到天上月明星稀,就绕着大帐慢慢散步。周围灯火通明,巡夜梆子声隐隐飘来,他扪心自问:数月来的努力终于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了。
他正在沉思,忽然听到从辕门处传来一阵嘈杂声,抬头看到那里影影绰绰立着几个人,似乎在争论什么。他信步过去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卫兵正在驱赶一名农人。
这名农人身穿一件皂色麻纱短衣,脚蹬一双敞口草鞋。灯影下可见他生有一副国字脸,凤眼叶眉,留有三绺短须。手里拄一根柳木拐杖,脸上布满与他年龄不相称的风霜,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在卫兵的推搡下,他不急不躁,沉稳退了几步,怀抱拐杖拱手道:“麻烦你们通报元帅一声,就说泾阳房玄龄来访。我拄杖深一脚浅一脚赶山路到此,总不能白来一趟。拜托了,请帮帮忙。”
一名卫兵大声道:“元帅劳累多日,已经就寝,有事明天再说吧,走,走。”
听到房玄龄的名字,李世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房玄龄面前,他喝退卫兵,兴奋地说:“房先生,不料你肇夜来此,我这里有礼了,请。”
房玄龄看到面前是一位世家公子,虽然心里已经明白几分,但不动声色地问道:“请问你是……”
刚才出声呵斥他的卫兵接口道:“算你有福,这位就是你要见的元帅。”
房玄龄急忙作礼道:“呀,原来是元帅,乡农房玄龄特来拜见。”
李世民拉住他的手,两人一起向里走去。李世民说道:“我久闻先生大名,正准备明儿登门拜访呢。你今天来了,我们正好剪烛夜话,来人,重置酒席,高举明烛,为房先生洗尘。”
房玄龄不胜酒力,浅斟数杯已经红霞扑面,他止住李世民为他斟酒的手,说道:“原来是于志宁和颜师古两位先生推荐我呀,愧不敢当。元帅,我今天找您,是因为有一肚子话想要说。从我十八岁举进士到授羽骑尉,二十年了,总算遇到了您。”
李世民不解地问:“二郎籍籍无名,有何德何能入了先生法眼,愿闻其详。”
房玄龄道:“今天的局面,我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看到了。”他拿出一张发黄的笺递给李世民,说道,“这是二十年前我和家父的一张答问笺,请过目。”
李世民仔细一看,只见房玄龄笺上写道:隋帝本无功德,但诳惑黔黎。不为后嗣长计,混渚嫡庶,使相倾夺,储后藩枝,竞崇淫侈,终当内相诛夷,不足保全家国。今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