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密集如雨的震天爆响伴着沛不可当的气浪,霎时在这空旷的巨嘴里激荡狂涌起来。血浪翻飞中,即将闭拢的巨嘴竟又硬生生被炸开了十多米的空隙。藉着狂猛无俦的气流冲击,身后的巨力拉着我急速穿越宽阔的颚缝,逃到了依然巨浪滔天的海面上……
重见天日后的我,正想回头拥抱一下伟大的师兄,却惊愕地发现拽住我的,竟是一只长逾十米的巨型金雕。见它正不住关切地低头看着我怀里的巨蛋,我这才醒悟过来,刚才它们如此不要命地救我,只是因为害怕这颗蛋和我一起被吞下去啊……
一击未中的巨蛇显然恼羞成怒,裹着巨浪再次张嘴猛扑而来,幸运的是这金雕速度也是奇快无比,眨眼间便已飞离了巨蛇的射程,并迅速攀升至上千米的高空。
看着巨蛇死心般沉入海中,我终于松了口气,正寻思着是不是该跟这只金雕说拜拜了,却见那巨蛇猛的又窜出海面,后仰着蛇颈巨口一张,一道混杂着血色的冰龙疾喷而出,瞬间穿越无数猎隼仓促编织的重重巨网,如高射炮弹般轰至眼前。
避之不及的金雕转眼被冰瀑吞没,随即散碎成一大片金色的羽毛。藉着飞羽流星的保护,我和金蛋倒是安然无恙地穿过了冰瀑,只可惜失去了金雕的助力,接下来只怕又要与那条蛇展开一场既无奈又刺激惊险的大逃亡了。
突然从下方传来的激烈爆炸声让我为之一愣,低头俯瞰,却见海面上无数只猎隼正自杀般朝巨蛇猛扑了过去,炸得它不得不靠沉入海中来躲避疯狂报复。看来巨蛇刚才对金蛋的连番攻击已经彻底激怒了群隼,它们这才丢下我这个罪魁祸首,转而攻击那条危险性更大的巨蛇了。
暂时脱离险境的我,不禁又开始担忧一直不见踪影的师兄,在海面上来回逡巡数遍,却始终没发现他的形迹。
「师兄!师兄?你在哪儿?」
焦急中我运气狂喊,可喊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也没听到任何回应。
回想起刚才那条巨蛇张嘴冲出海面的瞬间,我心里「咯登」一声脆响,顿时浑身如针扎般密密麻麻冒出一片冷汗。
难不成师兄仓促间只来得及用巨蛋将我砸飞,自己却没时间从那张巨嘴中逃脱?不可能吧,根据动量守恒定律,他飞出去的速度应该比我还快才对啊……
又放声呼喊了十几次后,我绝望地看着脚下的海面,终于确信师兄已惨遭不测。虽说还能再次复活,可一想到他要在那恶臭粘腻的漆黑蛇肚里活活被折磨一个月之久,我便感同身受般泛起一阵寒颤。
唉,想不到这条蛇竟如此心胸狭窄、阴险狡诈,我忍气吞声地逃出这么远,它依然不肯放过,甚至还将无辜的师兄毫不留情一口吞下……
想到这里,一团怒火突然自胸口狂升而起,睚眦欲裂中瞬间将我的理智吞噬殆尽,狂喝了一声「我要你的命!」,便想也不想地扛起巨蛋,朝海中那条巨蛇的黑影猛冲了下去。
发现我异常举动的猎隼们迅速扑飞过来,妄图阻止我这无异于自杀的愚蠢行径,然而气疯了心的我哪里还有空跟它们纠缠,单手托蛋一个雪羽降尘便冲了过去。海面上正围攻巨蛇的猎隼们见我悍然杀至,生怕自爆会波及巨蛋,连忙四散逃窜。
藉着重力的加速度,我抛开金蛋,如炮弹般扎入海中,朝着那条巨蛇的头部便猛冲了过去。巨大的水压让我速度骤减,但那条被猎隼炸晕了头的巨蛇却完全没料到我竟会自动送上门,直至我一剑从后戳入它凸起的眼珠中,它才惊醒般猛的扭头闪避。早有准备的我,一把抠住它的眼眶,咬牙忍着海流的万钧重压,撒开剑花硬生生将它一只眼珠完全搅烂后才松手窜了开来。正想再接再厉弄瞎它的另一只眼睛,那条巨蛇却疯了般猛的一头扎向深海,巨大颀长的身体带着汪涌的暗流在身旁急转直下,差点将我也卷了下去。
躲开它身体搅起的巨大漩涡,准备打持久战的我,掏出水下呼吸器戴在鼻子上。正密切注意着它的动向,却意外地看到那枚本该沉底的金蛋竟从深海一隅浮了上来。
咦?我明明记得煮鸡蛋都是沉在锅底的,怎么这颗纯金外壳的蛋却偏偏例外?不过此刻我也没这个闲心去追究答案了,脚下躁动不安的海流清晰地告诉着我,那条蛇的头部正自漆黑的深海朝我猛噬过来!
看了看身旁不远处还在往下急冲的弯曲蛇身,我暗道了声「来的好啊!」,故意夸张地摆动四肢,朝着一段略为平直的蛇身正下方扑腾了过去。被我捅瞎了一只眼的巨蛇显然也跟我一样气疯了心,完全没考虑会不会咬伤自己,就那么直直地朝我扑了上来。
当怒张的骇人巨嘴从深海的漆黑中显现出轮廓时,我已张开双臂牢牢贴在了它正急速窜动着的蛇身下方。那巨嘴眨眼即至,汹涌而至的暗流压得我差点没吐出血来,紧接着只听到一声裂金破革般沉闷无比的巨响,周身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那阵沉闷的巨响刚自耳边消散,倾轧在身上的万吨巨压便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过了足足五六秒后,那条蛇才醒悟过来般急忙松开了咬住自己的巨嘴,让我得以重见光明。却见大片大片的鲜血在海中急速扩散开来,瞬间将方圆几百米的海水染得暗红一片。被阻碍了视线的我,连忙松开蛇身游向海面,却被急速上浮的金蛋拦腰撞上。
随着眼前一亮,金蛋已带着我浮出了海面。抱着它跳起身来。看着头顶焦急呜叫着的无数猎隼,已打算拚死为师兄报仇的我,抬手便将金蛋朝它们抛还了过去。
那巨大的金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划出一道耀眼的金光直飞向高空,无数只猎隼立时欢呼着扑了上去,争先恐后地用身子努力托起金蛋不让它掉落下去。
就在它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的时候,猛然间一张黑色巨嘴窜出海面,卷着漫天巨浪,一口便将那颗金蛋连带着无数猎隼吞了下去……
这骤生的剧变让满天的猎隼瞬间鸦雀无声,和我一样统统呆若木鸡地看着那尚在翻滚的巨浪。而那条巨蛇吞下金蛋后竟也不再露头,彷佛大仇得报般,就那么心满意足地从深海悄悄溜走了。
迷惑良久后,我直到低头看见被鲜血吸引来的成群鲨鱼,才恍然大悟:估计那条蛇瞎了只眼后,在鲜血浑浊的海里看不清海面上的情景,只是瞧见金光一闪,便认定了我和金蛋在一起,立刻扑了上去……唉,只是可怜了这群猎隼,不知道它们的主人现在是不是正伤心欲绝呢?
待海面平静下来后,漫天的猎隼兀自在空中又失魂落魄地乱转了好一阵,才纷纷化作金羽飘散消融。
站在海面上正呆呆出神的我,突然被一阵水花扑溅声惊醒,紧接着一个熟悉至极却又充满纳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咦?出什么事儿了?那帮畜牲呢?」
我惊喜地扭过头去,却见刚刚浮出水面的师兄,正一边自裤管里拽出一条一米多长的鳗鱼,一边摸不着头脑般地环目四望着。
看到激动得热泪盈眶的我,他疑惑道:「怎么了?」
又看了看我空空如也的双手,他突然惊醒般的叫道:「蛋呢?那颗价值三百万的蛋呢?你该不会把它给丢了吧?」
「……」
此刻我真想把那条蛇抓过来质问一番,长了那么大一张嘴怎么偏偏就没咬中这个满脑子铜臭的家伙呢?
压根儿不理会他的问题,我瞪着他道:「刚才我喊了你半天,你跑哪儿去了?」
师兄尴尬地挠着后脑勺,又从头发里抓出一只虾,随手扔掉,「咳咳……刚才逃命的时候慌不择路,不小心撞上一只巨雕,结果就被炸晕了,直到被鲨鱼咬了一口,才醒过来。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蛇也不见了,鸟也跑光了,就连我们唯一的战利品也凭空消失了?」
待我简略地解释完,师兄痛心疾首道:「真是暴殄天物啊……而且纯金的外壳,它就不怕吃坏了肚子?」
说着说着,他又哀叹道:「唉,今次就这么白跑一趟,还真是不甘心。」
「那我们是不是该另想办法了?」
我也是颇为灰心,就这么浪费了一个晚上,想想都叫人无奈。
「嗯,这条路的确是走不通了。可惜咱不是美女,最便捷的美人计那是想都不用想了,也只能高价贿赂那些管事儿的官员,兴许能套出点什么有用的线索。」
师兄说到这里,极为肉痛道:「还不知道贿赂用的开销,叶灵剑他们给不给报销呢!」
「最便捷的……美人计?」
我突然发现我和混迹江湖多年的师兄之间有着好深好深的代沟。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先回去跟那老妖怪汇报一下,也算是有个交待。」
师兄再次跳到高空想看看浮标的方位,谁知刚刚跃起几十米,他便突然急匆匆窜回海面道:「妈的,那只鸟居然飞过来了!」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嘶鸣自天边响起,尖利得如同刀子划过耳膜一般让人难以忍受。我抬头看去,登时被远处一片五彩流转的耀眼霞光晃得差点睁不开眼。
「它肯定是来报仇的!快躲起来,千万别被它发现了!」
师兄说着便扑通沉人海中,还急得冲我连连招手。
潜入海中,藉着混杂鲜血的海水过滤,我才大致看清了那只金鸟的模样。想不到竟是一只神话中才有的金色凤凰!浑身深红的金羽在阳光下宛若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三条柔软的飘逸尾羽五彩斑烂、绚丽夺目,长度竟有身长两倍之多。猛一放眼看去,还以为是一位婀娜多姿、长袖善舞的飞天仙女,当真是袅娜娉婷、风华绝代,美得让人目眩神驰到几欲窒息……
目不转睛地看着它自头顶飞过,满心赞叹的我突然被身旁的师兄拉了一把。扭头瞧见师兄正拚命用手示意让我赶快捂上耳朵,刚纳闷地照做,蓦的一阵刺耳无比的尖锐鸣声陡然传至,宛若耳畔正有无数利爪咯吱咯吱划过玻璃股震得我牙齿酸麻、气血翻涌,窒闷得五脏六腑都差点集体爆走。
这刺耳的嘶声仿佛一把无形利刀般瞬间穿透浩瀚深邃的大海,将方圆十几公里内的海域搅得天翻地覆。刚才还在我们身旁不怀好意来回游弋着的十数条鲨鱼当即被震得浑身渗血、肚皮朝天,更有无数叫不出名来的鱼儿纷纷从海底翻着白肚浮上海面。
不一会儿,海面上便如同示威游行般浮满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鱼种,大到能覆盖半个操场的水母,小到细如牙签的磷虾,密密麻麻将整个海面挤得密不透风。
藉着鱼群的掩护,我们从海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看着那只已经远去的凤凰,师兄纳闷道:「难道它的目标不是我们么?」
「可能是那条蛇吧,毕竟吃掉蛋的可是它。」
我揣测道:「而且看它飞的方向,应该就是那片礁石林。」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那一群漂亮的人鱼美眉,忍不住惋惜道:「唉,那些美人鱼恐怕要遭殃了。」
「美人鱼?这里还有美人鱼么?」
师兄好奇道。
「你没见过?」
我惊异地瞅着他。
「当然没有。这里我只来过两次,第二次还差点送命,自然很多地方都没来得及去逛……」
师兄正遗憾地叹着气,突见几十公里外的海面上猛的掀起一阵巨浪,漫天的水花中一道银瀑直射向那只正在空中尖声嘶鸣的凤凰。
这毫无预兆的决斗开场,让我们吃了一惊,着实没有想到那条蛇竟如此轻易便被激了出来。不过转念一想,那条蛇已然受伤,贸然潜入深海只会让伤口流血更剧,想必是正在海面下小憩的时候突然遭到凤凰那「高频率冲击波」的攻击,正在收缩的伤口登时迸裂,才让无比恼怒的它立时奋起反抗了……
却见那凤凰轻灵地闪过银瀑袭击,并俯身朝海面急掠了下去,瞬间便与巨蛇厮打成一团。一时间只见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那两只庞然大物厮打的声音在几十公里外都响若惊雷,直吓得我和师兄面面相觑,可惜视线被海浪所阻,无法看到鏖战全貌,只能隐隐从凤凰扑扇着的翅膀揣测出个大概罢了。
稍顷,剧斗中的凤凰突然如遭雷亟般浑身剧颤,狠命拍打着双翅飞离海面,硬生生将如粗绳般紧勒住它胸颈的巨蛇从海中带上了高空,我们这才发现那条巨蛇已死死咬住凤凰的脖颈,心中不由一凛。
正在替那凤凰担心,却见一蓬金羽猛的从它胸前激射开来,化作无数巨雕直冲向正死咬住凤凰脖颈不放的巨蛇头部。一团团金色的气浪如暴雨般不住在蛇头上连片炸开,沉闷的爆炸声好半天才隐约传入我们耳内。
心惊肉跳间,只见那巨蛇的头部被炸得皮开肉绽、蛇鳞翻飞,两扇充血而怒张的角鳃也被炸得宛若两片破布般在空中来回甩荡。又如此狂轰乱炸了数十秒后,那条蛇终于支撑不住,被震晕般无力地从凤凰身上滑落下来。
那凤凰扑翅待距离稍稍拉开,却又突然俯冲而下,大爪钳住巨蛇粗长的腹部,用尖锐异常的喙来回撕扯巨蛇的肚子,似乎是想将自己的金蛋给掏出来。孰料巨蛇竟还有反击之力,拚命挣扎中,扭头喷出一条冰龙,将避之不及的凤凰硬生生击飞了出去……
这一场天崩地裂般惊心动魄的打斗,让我们看得都忘了呼吸,直到此刻见双方都无力再战后,我们才仰着脖子齐齐长吐出一口气来。然而,接下来的一分多钟里,简直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般静默而又冗长。
听着细不可闻却又绵绵不绝的爆炸声,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那条蛇从几万米高空如同松脱的吊索般软绵绵坠了下来,细长的蛇身在高空强猛的气流中变换出种种形状,时而蜿蜒如弓,时而拧成麻花,时而又舒展开来在空中不住翻滚扭曲,直至过了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时间后,才轰然落入海中……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为之剧烈颤抖起来,惊天而起的水瀑直冲云零。排山倒海般的大海啸紧随其后,刚猛无俦的飓风卷着几十层楼高的巨浪,如万马奔腾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吓得我和师兄匆匆潜入深海避难,饶是如此,依然被汹涌激荡的暗流卷出去好几公里……
好容易等到巨浪平息,狂风止歇,再次浮上海面时,天色竟已深黑如墨,突然之间竟由烈日当空的正午毫无过渡地直接进入子夜。
呆望着满天星斗的我,瞠目结舌。若不是师兄先前提醒过我这里昼夜交替毫无规律可言,我还以为被刚才那阵暗流冲得不小心掉入了时间裂缝呢!
却见天上那只依旧流光溢彩的凤凰,此刻似乎也已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