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娘不欲多说,只交待傅子济,“那便不出门罢。若出了门,一句话不许多说。”傅子济答应了,嘱咐大姨娘“您好生歇息。”告辞走了。
“您说,父亲是怎么了,突然发作这么一通?”大姨娘呆坐良久,想起傅子济的问话,心中苦涩。当年初入傅府,自己也颇为春风得意过一阵子,太夫人一句话,傅深便会撇下谭瑛,来陪着自己,自己也很快生下子济,在傅家站住脚跟。看看自己这得宠的如夫人,看看谭瑛那受冷落的世子夫人,当时真有洋洋自得之意。傻啊,真是傻,在傅家这么多年战战兢兢的过下来,还不如像谭瑛一样,早早的离开呢。在傅家一日日跟熬油似的,心都枯了。
当阳道。
“娘您真英明,”解语围着谭瑛拍马屁,“您挑的这个花样真好看,真配我!”安汝绍在旁边大声表示不满,“为什么没我的?”谭瑛端详端详新买的布匹,再端详端详一儿一女,柔声道“有,都有,每个人都有。”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黄色月亮扔了一颗地雷
抱歉,晚了。
其实亲们能支持正版阅读我已经很感谢了,再扔雷,挺过意不去的。一颗雷100点,能看三章文呢。
33
“那;小白也有么?”安汝绍和小白已经很要好了,有什么好事都会想着小白。谭瑛笑笑,“有,小白、小香、柱子、虎子;你四个玩伴都有。”安汝绍又额外提了个要求,“那,娘给小白挑个漂亮的。”看谭瑛点头答应,安汝绍高高兴兴跑出去玩耍了。
“知慕少艾,知慕少艾。”解语看着小屁孩儿的背影感概,“汝绍才四岁,就知道讨好姑娘家了;凡有好吃的、好玩的,从来不会忘记小白。”小白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让人看见后心会变得柔软。
谭瑛似笑非笑看了女儿一眼,慢吞吞说道“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今年且由着他玩耍,明年五岁开了蒙,他该收收心好生读书了。”拿着一匹藕合色的绫缎在解语身前比了比,“这颜色好,给你做件褙子。”
母女二人正在看衣料,丫头小红一阵风似的进来禀报,“夫人,小姐,邻舍张公子来拜访。”解语很是欣慰,大胡子知道从大门进来了,不容易啊。他晚晚翻墙,轻功又不够好,时不时的踢下块瓦片折断个树枝什么的,也不知谭瑛发现没有。
谭瑛温和说道“快请进来。”小红响亮的应答,“是!”又一阵风似的出去了。谭瑛看着小红的背影微微皱眉,解语劝道“才买的丫头是这样的,先对付着使使,慢慢□吧。”谭瑛叹了口气,“只是委屈你了,连个可心的丫头也用不上。”
解语一乐,笑咪咪说道“不委屈,不委屈。”想当初衣食住行全部自己张罗的人,没丫头用算什么呀。不过也可惜,张雱很大方的要把采绿等借过来,谭瑛婉言谢绝了。现从外面买的两个丫头小红、小青,人都是实诚的,只是规矩不好,还要细细教了才能放心使。
张雱身穿一袭宝蓝色绣素色团纹倭缎交领长衫,腰束镶美玉蜀绣腰带,打扮得规规矩矩,走进来规规矩矩行礼请安,谭瑛见他眉宇间虽尚是稚气未消,举手投足间却显得沉稳了不少,心下暗想“数日不见,这孩子还真是有长进。”客客气气请他坐了,命人奉茶上来。
张雱是来报告好消息的,“十里堡和杏花胡同我一直派人盯着。今日有信报过来,奶娘李嬷嬷已是回到了十里堡,她一路上倒也平安,只是生了一场病耽误了。她说,过几日便进京。”
谭瑛和解语都大喜,李嬷嬷没事就好。带来好消息的人自然受欢迎,谭瑛不只再三当面道谢,殷勤客气把张雱送走,稍后还命人从凌云阁叫了一桌上等席面送至邻舍。
晚上张雱又翻墙过来,吃光了解语做的一盘子点心,“哎,我送几个厨房的人过来吧。”张雱虽然喜欢吃解语亲手做的东西,却心疼这样娇嫩的姑娘家要在厨房操劳。
“行啊,跟我娘说去。”解语笑盈盈一句话,张雱立刻泄了气,“伯母肯定不要。”丫头也不要,仆妇也不要,只有私兵夜间巡逻是肯的。谭瑛这是没法子了,京城最近不怎么太平,时有偷窃、抢劫案子发生,家中全是妇孺,安全重要啊。
解语想到一件事,凑近张雱殷勤问道“大胡子,你功夫练得怎样了?”一阵若有苦无的幽香袭来,张雱心神一荡,嚅嚅道“该是不错吧,沈迈有时把我大骂一顿,有时又夸我学得快。”从翻墙的利落程度来看,应该是大大不同了,如今翻墙跟玩儿似的。
解语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大胡子这三脚猫功夫,万一失手被抓了可如何是好。解语给他倒了杯茶,拿了碟瓜子儿,“大胡子你自己招呼自己。”自己继续埋头用功。张雱在旁很是纳闷,“哎,你看这么多年前的邸报做什么。”要看也应该看现如今的邸报啊。
解语一脸沉痛的抬起头,“大胡子,我必须要知道一些陈年往事。”至少要把这任皇帝在位这三十年的政治经济文化大事全了解下,要不然,再也猜不出安瓒究竟是犯了什么案子。有个这么固执的老爹,死活不肯透露内情给妻子儿女,怎么办呢,总不能任由他一直在狱中。他不肯说,那就查呗,猜测呗。
张雱磕着瓜子儿,喝着茶,在解语耳边絮絮叼叼,“哎,我跟你说,陈年往事什么的,最烦人了。沈迈这家伙不知道因为什么陈年往事,硬要寻我爹爹的麻烦,还把我捉去了。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硬要教我功夫,烦了我十几年。”
半晌,解语伸个懒腰,“累死了。”张雱鼓起勇气说了句,“哎,你要是累,在我肩上靠会子罢。”那晚解语不是靠在自己肩上,说“累了,让我歇一会儿。”
这大胡子,胆子变大了呀。解语促狭道“我靠着你可以,你不许动!”张雱红着脸点点头,果然一动也不动,任由解语靠在他肩膀上。
“你方才说,沈迈把你捉走?”解语问他,“那年你多大?”张雱温柔答道“□岁吧。那时我和爹娘才从辽东回京。”解语有些想不通,“你应该有不少丫头小厮跟着吧。”岳培对他这么溺爱,给他的待遇一定不差。
张雱语气含含糊糊,“没人,没人跟着。”解语奇道“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张雱颇有些不情不愿的嘟囔道,“那个,我们刚回京,太夫人不许我娘进府,爹爹只把我带回去了。”
才八岁,整个靖宁侯府只有父亲一个人是熟悉的,其余的都是陌生人,神色也不和善亲热,那位高高坐在上首、父亲命自己称呼为“祖母”的太夫人,尤其是一脸冷冰冰。一向娇生惯养、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张雱犯起了倔,不肯行礼不肯叫人,气呼呼冲着岳培叫嚷“不要在这儿!要回家,要我娘!”
岳霆比他大两岁,跑过去拉他,“弟弟,这就是你家了,我是哥哥。”太夫人及周围一众人等都连连夸奖,“看看咱们霆哥儿,这才是大家子的孩子。”再看向张雱时,眼光里全是轻蔑:这没家教的。
岳培见宝贝儿子不讲礼貌,自是有些尴尬,“这孩子,平日让我给惯坏了。”回头厉声喝道“雱儿,跪下!”张雱红了眼圈,“你坏,不要你做爹爹了!”转身就跑。
岳培哪能由着他跑了,伸手拎了回来,在屁股上拍了两下,“长本事了你,敢不听爹爹的话。”他打的又不疼,张雱才不怕,在他怀里胡乱挣扎着,“你坏!放开我!”
结果就是张雱被罚跪祠堂。他哪肯,岳培走了以后他悄悄起来,从背后一棍子将看守祠堂的家人打倒,自己连夜翻墙逃走了。
解语听到这儿啧啧赞叹,“大胡子,自背后打人闷棍这件事,你自小就会呀。”赞叹完又问,“你自小会翻墙?”
张雱动又不敢动,感觉有些难受,“墙边有颗大树,我爬上树,又跳到墙上,费了好大劲才逃出来的。”祠堂在侯府最后面,出了祠堂就是出了侯府。
逃出靖宁侯府,又不认识路,夜深了又冷,张雱正冻得哆哆嗦嗦时,遇上沈迈了。沈迈一个人在靖宁侯府门前徘徊,想逮机会行刺岳培。结果没逮着岳培,逮着张雱了。
张雱傻呼呼从怀里掏出两条小金鱼,“这个给您,您送我去寻娘亲。”沈迈心里有大事,哪有心思搭理这一脸傻相的小男孩,爱理不理的问道“你娘亲住哪儿啊。”
张雱不知道。他只会语无伦次的说,“爹爹只带我回来的,娘亲不许进府。她一个人住在一个大房子里。”
来来回回折腾几回,沈迈总算明白了:这小男孩是岳培的儿子!成了,今儿没白来!沈迈大笑着把张雱挟在腋下,“臭小子,跟老子走罢,送你回老家!”
解语沉默片刻,抓住张雱的手,“大胡子,他没有为难你吧。”张雱心咚咚直跳,艰难开口道“后来他把我带到郊外一个破庙里,我又冷又饿的,就哭着骂他;他也骂我了,还打我。我恼了,抓着他胳膊狠狠咬了一口,爹爹带人追了过来,呼喊声都能听见了,这时,他忽然昏了过去。”
有旧伤吧,沈迈当年逃脱朝廷大规模搜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解语心头黯然,“他被你爹爹抓住了?”不知怎的,解语忆起沈迈提及诏狱时的悲愤,想必他和沈越兄弟感情深厚,想必沈越在狱中确是受尽折磨。
“没有。”张雱摇头,“我费尽吃奶的力气,才把他拖到破庙神像后头藏好;我刚藏好他,爹爹就快到门口了,我出来扑到爹爹怀里说,坏人扔下我跑了。我随意指了一个方向,爹爹的手下都追去了。”
为什么呀?解语疑惑的看着张雱。张雱吭吭吃吃的,“我小时候很淘气,要是我从树上摔下了,或是磕着碰着了,爹爹便会狠罚跟着服侍的人。我想,这人要是被爹爹抓到,肯定会很可怜,他骂过我,我也骂过他;他打过我,我也咬他了。就,就算了吧。”
岳培手下全朝着另一方向追下去,岳培自己紧紧抱着张雱驰回京城,沈迈算是保住一条性命。解语松了一口气,“这样很好。”这是个朝政混乱的年代 ,冤案错案太多,像沈越沈迈的人,解语天然的对他们有种同情。
张雱心中嘀咕,“这样好什么呀,一点也不好。你都不让我动。”他额头上渐渐有了汗水,解语奇怪道“天很热么?”抬起头,拿出帕子给他擦汗,张雱僵直着身子问道“哎,我能动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了。明天要上班,有些东西要准备。
周一到周五,不出意外的话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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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哑然失笑;“能动了。”张雱长长出了一口气,活动活动身子,抱怨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动啊,难受死了。”你靠着我;我也靠着你,像那晚一样,该多好。
院子里有了灯光,还有小红大嗓门的声音,“夫人您慢着点儿。”解语皱皱眉,今晚大胡子逗留时间超长,遇上谭瑛了;这可如何是好。
谭瑛每晚必要带着小红、小青到家中各处巡视一遍,看看门窗是否关好;墙土是否有松动,张雱从前踢下的瓦片,折断的树枝,也不知她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张雱见解语似有愁容,自得的笑笑,走过去推开房后的小窗,低声叫道“哎!”解语回头望去,见他连助跑都不用,身姿优美的从小窗中轻轻跃了出去。这功夫真帅!解语笑得眉毛弯弯。
谭瑛带着小红、小青到了门口。解语忙接了进来,谭瑛看看摊了一桌子的邸报、笔录,叹了口气,温和说道“委屈我儿了,连笔墨也无人服侍。不如,明日竟是先到邻舍借两个丫头过来,你先使着。”
现买的丫头,一个是不知为人如何,另一个还要从头教起,竟不知是谁伺候谁。看解语凡事亲力亲为,谭瑛如何不心疼。
解语点头同意,“娘说的是。”谭瑛微微一笑,嘱咐道“不许熬夜,早点歇着。”竟似没有看到开着的窗户一般,带着小红、小青走了。
片刻后,张雱自窗户中兴奋的探头,“哎,我回去寻两个妥贴丫头送过来,明儿就送过来。”探完头也不等解语说话,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你倒是等着人家去借呀!解语跺脚。第二天张雱又是从大门进来的,还是来报告好消息,“杏花胡同官兵早已撤了。昨晚有一名形容憔悴消瘦的男子到了杏花胡同,原来他是安汝明安兄。他路上被盗匪劫去财物,便耽搁了数月。”
解语听到“盗匪”两个字,意味深长的看了张雱一眼,张雱红了脸。我虽然做盗匪,也不至于抢劫单身客人啊,我抢劫的全是为富不仁的商人、财主好不好。
安汝明一向由安瓒资助在京求学,谭瑛亲自照管过他衣食住行,知道他是个有良心的实诚孩子。这时听说他回了杏花胡同,很是惊喜,“那可是好,他人呢?”不会还在杏花胡同等吧。
“一则,他形容有些狼狈,怕惊到伯母;二则,杏花胡同官兵虽撤了,却不知是否留有暗哨。故此我命人带他去一僻静去处先将养几日,待身子大好了,便带来拜见伯母。”张雱这一番话说下来,解语对他刮目相看:大胡子虑事很周到啊,一点不像个毛头小伙子。
谭瑛也是极为满意,含笑道谢,“有劳了。”张雱今日胡话说得很好,很到位,“伯母您客气了。咱们两家是近邻,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些须小事何足挂齿。我孝敬伯父伯母原是应该的,安伯父一向我视为子侄辈,伯母也要不见外才好。”
起身长揖到底,“还求伯母教导我。”谭瑛微笑道“无忌客气了。”和安瓒一样称呼起“无忌”来。
张雱很是殷勤,“伯母方乔迁新居,下人侍女想必还是缺的。小侄家里有两名侍女,粗通笔墨,人也细心听话,这样雅致侍女我哪里配使?竟是孝敬伯母罢。”
谭瑛少不得推辞一番。张雱再三坚持,最后谭瑛勉为其难的答应了,皆大欢喜。
张雱告辞后,解语也偷偷溜了出来,“大胡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会说话了。”张雱得意道“没人教,我自己会的!”
解语笑倒在路边石凳上。张雱坐在她身旁,犹豫道“哎,两个丫头怎么够使?我看伯母今儿应得挺痛快,要不我多送几个过来罢。”
解语连连摇手,“千万别,我家给不起月钱。”张雱笑道“没钱用好办!咱们再劫个别院珍宝库什么的,手头便宽裕了!”见解语似笑非笑看着他,讪讪道“我随口说说,随口说说。”
解语忽然想起一位历史名人,就是那位“闻鸡起舞”“击楫中流”的祖逖将军,刚刚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