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出自妹妹之手?谢娴妤指着高挂于内堂之上的一副笔迹大开大合的宁静致远的狂草问道。
不,这是皇上御笔亲提……淑妃垂下眼帘,心中难免惴惴。
啊,皇上果然写得一手好字。谢娴妤看的入了神,目光随着笔锋苍劲的劲道流转,心中满是羡慕。若是皇上何时也能给她写副字就好了,她一定日夜看着。
娘娘……
谢娴妤抬头向往的看着皇上的字,也忘记身边还有旁人,直到淑妃轻轻的唤她,她才回过神来,脸上微微发热。
妹妹这宫中可还有什么是皇上御赐之物?谢娴妤不禁来了兴致,一激动将昨晚准备妥当的腹稿丢了个一干二净。
这……淑妃为难的笑了笑,不明白皇后娘娘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非是想借题发挥,找她麻烦?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已然坐在这里,即便是躲也是躲不掉的。淑妃神色暗了暗,递给湘莲一个眼色,湘莲便意会的从内堂捧出个红漆小木盒。
淑妃将木盒接过拿在手里,打开盒盖从中取出一支外观古朴简单的银质头簪,将它递到谢娴妤眼前。谢娴妤犹豫了一下接过头簪细细观瞧,并不觉得这看似普通至极的簪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淑妃如此宝贝的将它收起来。
这是……谢娴妤又将簪子还给了淑妃。
淑妃温柔一笑,扭头对湘莲道:湘莲,该是服药的时辰了吧,去看看药好了没?
是。湘莲微微一伏,扭身出去了。
谢娴妤见淑妃准备用药,正犹豫要不要就此告辞,淑妃却突然开口问她道:皇后娘娘要不要摸摸看臣妾肚子里的孩子?
哎?可以吗?谢娴妤一惊,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淑妃微笑,望着她点了点头。谢娴妤大喜,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轻轻的碰了碰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又怕碰坏了似的立刻缩回手来。
淑妃见她竟还有如此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忙用锦帕捂住嘴巴闷笑两声,接着便伸过手去轻轻的拉住谢娴妤的手,将她拉过来再次覆在她的肚子上。
谢娴妤为淑妃表示友好的动作回了个微笑,专心的感受她手下的那个小生命的律动。突然,那硬邦邦的肚皮下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谢娴妤毫无准备吓了一跳,随即便被那种莫名的感动充斥了胸腔。
它刚刚动了!谢娴妤轻呼,抽回手兴奋的和淑妃对上了目光。
淑妃一脸满足幸福的表情,柔柔的点头回应她道:嗯,刚刚它一直在踢臣妾,臣妾一时喜欢,才斗胆请娘娘也摸摸看。
谢娴妤再看淑妃不禁感慨能够身为人母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前一世她不敢去想留有子嗣的事,这一世虽然得了妹妹的女儿身,但却还没有什么身为女人的自觉。她第一次离一个小生命如此接近,难免又是新奇又是喜欢。
本宫自遇刺这几日想了很多。谢娴妤突然有感而发,重新将腹稿说了出来:皇上日理万机,后宫三千,决计不能时时陪着本宫。与其独自在凤鸣宫内幽怨嗔怪,不如和众姐妹互相照应,互相扶持。毕竟漫漫数十年,只有姐妹们才是最贴己的人。
淑妃一愣,茫然的随着点了点头,附和道:娘娘果然是国母之风,大度仁爱有加,是皇上的福气。
谢娴妤见自己真心实意的表白仍旧难以换来淑妃的坦诚相对,不禁微微有些失落。但她又想到妹妹前几年的为人恐非一朝一夕,几句话语能够挽回,也只好笑笑,打定主意再加把劲儿才是。
正说着,湘莲端着补药走了进来,她将泛着浓郁的草药味道的一碗黑汤捧到淑妃眼前,淑妃便面不改色的接了过来。她拿起适才给谢娴妤过目过的银簪,将其插入草药之中停了片刻后取出,银簪仍旧银光闪闪,未现一丝黑沉。
谢娴妤在一旁看的愣了,直到淑妃一口气将药喝掉,安静的擦拭着嘴角,她才恍然大悟,了解了那银簪的功用。原来那是皇上御赐淑妃让她用来试药的宝物,可见皇上有多重视淑妃和她腹中的龙种,也昭示着其实皇上早就知晓这后宫之内,嫔妃之间所耍的伎俩。
淑妃在她眼前毫不避讳的试药,也不知是对她的信任还是示威,谢娴妤因为从贤妃口中听来了兰贵人的事,便总觉得她身上背了些罪孽,再看淑妃如此小心谨慎的护着腹中胎儿,心中隐隐不太舒服起来。
皇上登基以来,曾传来三次喜报,只可惜三位妃子、贵人都因体虚多病小产了。臣妾虽然不才,身体也是最不争气的一个,但皇上已过而立之年,这一胎,臣妾就是为了皇上也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淑妃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掷地有声,不卑不亢。
谢娴妤在一旁不禁听得心惊肉跳,脸上发热,几乎坐不稳身体。她很想大声疾呼,那些缺德的事情都不是她做的啊,她是无辜的啊,不要将仇恨的矛头都指向她啊。但她最终也只能安静的在一旁坐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默默接受淑妃射过来的软刀子。
妹妹……谢娴妤本想表个态,承诺她绝不会害她肚中的孩子,但又不知如何将话说的圆满,仿佛一开口,就是变相承认了之前那些莫名流掉的龙种都是遭了她的毒手。
皇上驾到!
谢娴妤正在左右为难之下,突然宫门外传来一声尖利的唱喏,谢娴妤陡然一惊,慌忙起身,拓跋铎仁转眼便大步走了进来,也一眼看到了正和淑妃坐在一处饮茶谈天的她。
作者有话要说:咸鱼,皇上喊你回家吃饭……【被殴飞~~~
爬回来弱弱的求个评论,嗷嗷嗷~~~
正文 第12章 棋逢对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谢娴妤见淑妃已经迎过去问安,急忙也跟着见礼。
拓跋铎仁显然没有料到皇后会出现在淑宁宫中,对着她好一阵端详,直把谢娴妤看的低下头去。
淑妃笑着将人迎进去,柔声道:皇上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过来?
拓跋铎仁挥手遣退了宫人,执起淑妃的芊芊玉手笑道:这几日政事繁忙,今日终于得了空过来看看我的宝贝。怎么样?今日他闹得厉害么?说着,便伸手往淑妃挺着的肚子上摸去。
淑妃轻声娇笑,望着拓跋铎仁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安宁,谢娴妤瞧着这幅男才女貌、其乐融融、旁若无人的画面便觉得两人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几乎刺瞎了她的眼睛。
她现在干巴巴的杵在这里恐怕是太多余了。谢娴妤心下黯然,灰溜溜的往门口蹭了蹭,咳了一声打破了两人的缱绻:皇上,臣妾这就先行告退了。
拓跋铎仁这才抬头看她,疑惑道:梓童怎么会来淑宁宫?
皇上,皇后娘娘听闻臣妾近日身子不太好,便特地过来看望臣妾。其实理应是臣妾前去拜见皇后娘娘的,娘娘如此惦念臣妾,臣妾万分感激。淑妃冲谢娴妤微微一笑,知书达理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喜欢。
哦?那倒是难为梓童的一片苦心了。梓童的伤势可有痊愈?拓跋铎仁看向谢娴妤,目光却流露出些兴味的神色,竟是探究多于信任。
这表情立刻让谢娴妤有一丝受伤,忙整了整面上的表情规规矩矩的回答:回皇上,臣妾伤势已经不碍事了,现在行动如常,只是疤痕还留下些痕迹未淡去……
哦,这样啊,再请周太医去看看,将疤痕消掉的好……拓跋铎仁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向她的胸前。
谢娴妤自觉失言,竟然将话题引到这么尴尬的方向上去。说实话连她自己直到现在都不敢太去仔细观察她那丰腴的胸部,拓跋铎仁却如此赤裸裸的盯着她那里一直看……这、这成何体统?
谢娴妤不禁羞赧,脸红耳热的无地自容,却又不敢伸出手去挡住拓跋铎仁集中在她胸口的视线。无奈她只好拔腿就跑,跑前还不得不和拓跋铎仁行礼:皇、皇上,臣妾告退!
梓童既然来了,何必急着离去?拓跋铎仁倒是老神在在,勾起的嘴角显得心情愉快。
啊?谢娴妤正要向外迈的脚步顿了顿。她看拓跋铎仁瞧她的神色也不像是对她有所留恋,只感觉拓跋铎仁绝对是在逗弄自己,打算看她无所适从的慌张样子。她原先怎么就没发现这人是这么坏心眼呢?
拓跋铎仁坐了,端起眼前刚刚谢娴妤喝了一半的茶也不忌讳的啜了一口道:本来朕也是打算看过淑妃便向凤鸣宫去走一遭,探望一下梓童的伤势的。既然梓童也见到了,不如就一起坐下吧,也省的朕还要再去一趟凤鸣宫。
谢娴妤撇过头去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微微鼓了嘴,反正她也只是个顺便而已,干脆就做个跳梁小丑随着拓跋铎仁高兴好了。谢娴妤带着这样负气的情绪转回了身,蹭到拓跋铎仁身边讷讷的说:臣妾是怕扰了皇上和淑妃的兴致……
哈哈,朕的梓童什么时候变成会察言观色、知情识趣的柔顺女子了?拓跋铎仁不禁大笑,抬手招来湘莲吩咐道:去为皇后备座奉茶,顺便将弈具拿上来,朕要和翎儿对上一盘。
谢娴妤为拓跋铎仁的奚落微微涨红了脸,闷不吭声的幽怨的瞪了他一眼,拓跋铎仁就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只将视线绕在淑妃身上。
淑妃倒是灵巧,微微笑着扶了谢娴妤坐下道:娘娘既来之则安之,淑宁宫招待若有不妥之处,娘娘但说无妨,臣妾去训斥那些不周到的奴才。
淑妃都已然这么说了,谢娴妤不懂得和人翻脸,也只好暂时将怨气在肚子中间消化了,默默地坐在了拓跋铎仁身侧。
弈具很快备好,黑白两子各放两边四角。淑妃坐在拓跋铎仁对面捻着手中的黑子,微微笑道:皇上今日有何喜事,难得有兴致想要与臣妾对弈一盘?
哈哈,朝堂上的事情而已,南疆那边再传了捷报,你兄长这次可以在京城多留些时日了。拓跋铎仁面露红光,显然因此事心情大好。
淑妃听到拓跋铎仁提起自己的兄长,一直柔和的面容僵了一下,随即笑道:那真是恭喜皇上了,皇上治国有方,实乃大祁子民之福。
谢娴妤也与淑妃相对,淑妃那不自然的表情虽一闪而逝,但却正巧被谢娴妤看了个正着。她不禁也是一愣,朝中都传卓家兄妹感情极好,难道其实二人关系并不似民间传闻那般融洽?只是不知妹妹是否曾在其中起过什么推波助澜的作用。
拓跋铎仁却自顾自的兴奋着,修长的手指持着白子轻轻敲落在汉白玉的弈盘之上。淑妃也静下心来,微蹙眉头思索了片刻,极其慎重的跟着落了一子。
谢娴妤坐在拓跋铎仁一旁陪着,静静地看着二人对弈。她原本对弈棋之术就颇感兴趣,看管的几年里也没少捧着弈谱研读,时常与好友切磋上一盘。此刻看到了这方丈之内渐渐风起云涌,真刀真枪的厮杀起来,心中不禁大呼过瘾,立刻将适才的不快抛诸脑后,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了弈局之中。
拓跋铎仁弈术精湛,大刀阔斧的攻城略地不说,也将自己的城池守得滴水不漏。淑妃虽是一介女流之辈,进退攻防之间也不遑多让,甚至比起一些男子还稍胜一筹。
谢娴妤不禁感叹淑妃卓翼翎果真才思敏捷,秀外慧中,也难怪拓跋铎仁一直钟情于她。她专心致志的将精神都放在这黑白攻防之间,日头偏了西也没有察觉。正在对弈的二人就更加废寝忘食,弈局到了后半已近胶着,每下一子都是一番思量。
谢娴妤心中暗暗将自己放到黑子的位置上,试着在心中与拓跋铎仁对弈,想要推算出若是她来执着黑子又是怎样一份格局。若是恰巧与淑妃的想法一致,且将了拓跋铎仁一军,谢娴妤便会窃喜一番,若是淑妃另行险招,谢娴妤便会在心中啧啧叹息,可惜她有错掉一次大好的翻身机会。
拓跋铎仁又落一子,这一子落得精妙,虚守实攻,放了个空档给敌方。若是敌方贪心,为了方寸之地便落子入瓮,那之后大好的河山便将顷刻颠覆。
谢娴妤看出了拓跋铎仁这一步的用心,心里正在思索化解之法,就见淑妃果然久坐之下沉不住气,将黑子正正好好的落入了拓跋铎仁的圈套之中。
啊!
哈哈……
谢娴妤竟然与拓跋铎仁同时出声,拓跋铎仁是见阴谋得逞而开怀大笑,谢娴妤却是一时太过专注,不自知的情况下便冒然叫出了声。
淑妃此时也看出了局中玄机,立刻倒抽一口冷气,惋惜的摇摇头笑叹道:皇上弈术无人能及,臣妾果然不是皇上对手,臣妾认输了,再下下去,也只能让臣妾输的更加难看罢了。
拓跋铎仁刚得意的勾起嘴角,却忆起方才谢娴妤的那声惊呼却是在淑妃恍然大悟之前,不禁有些兴味,偏了头问她道:梓童适才看出了什么不成?为何突然惊呼?
谢娴妤一愣,再看那盘残局,照实的惋惜道:臣妾只是看的太过入迷。适才皇上那一步走得精妙,臣妾不禁为妹妹捏了把冷汗,妹妹一字落错,满盘皆输,臣妾觉得可惜而已。
哦?拓跋铎仁这次倒是真的对谢娴妤刮目相看了,他眯了眼睛继续问:朕倒是从未听说梓童懂得弈术,往常朕与其他嫔妃开局之时,梓童不也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么?
谢娴妤一听这话,冷汗瞬间便淌了下来。是呀,妹妹原先从不爱弈术这样费神劳心,一坐半天的消遣,每每与她对弈,走了没有两子便弃了。这时她可怎么自圆其说呢?
呃……谢娴妤忍不住又掏出锦帕来抹了抹汗,结巴道:臣、臣妾自负伤以来无事可做,修养时便找、找了几本弈谱来看,这、这才看出些门道来。
拓跋铎仁挑眉,听了谢娴妤的解释后便指着那半盘黑白相间的格局问她:那梓童倒是说说看这一盘里面有什么门道?
谢娴妤一看拓跋铎仁没有怀疑她的解释,胆子也就放开了。她沉了口气便指着弈盘指点起来,说的头头是道,连淑妃听了都不住点头,陷入沉思。
拓跋铎仁也凝神细听,越听越是兴起,不觉开口道:若是梓童能够看出朕这一子的精妙之处,那梓童可有破解之法?
谢娴妤一愣,咬了下唇认真去想,半晌摇了摇头坦承道:臣妾虽然看的出不能怎么落子,却说不好如何落子才能挽救颓势,恐怕要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见机行事了。
如此甚好。拓跋铎仁一拍桌子,指着这盘残局道:梓童你来接着翎儿和朕对上一阵,朕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解了朕这无解之局的。
这……臣妾惶恐……谢娴妤一惊,心中又隐隐雀跃起来。
能与皇上对弈啊,这确实是个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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