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玉眼睫一闪:“你不曾见过我的模样,又如何能说国色天香也适合我?”
玉致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沫,尔后才缓缓开口:“我不曾见过,但不巧却听过,有一位叫锦玉的姑娘跟我长的很像,你说我国色天香,可不就是在说你自己吗?”
锦玉眼中不复刚刚的气势,“你从何处听来?”
玉致微微偏头:“我从何处听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见到了你。”
她说的很笃定,锦玉知道她一定是听到了确切的消息,只是,她不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呢?见到了我,你想怎样?”
玉致从上到下的细细打量着对面的锦玉,语气不疾不徐:“后宫中虽然人数稀少,但每个人都有相同的特征,我初初进宫的时候,有人笑言说后宫的几位姑娘都长的像我,我们都一直以为是皇上偏好这种样貌,只到后来我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今日又在宫中见到你,才明白,我们不过都只是与你长的像而已。”
锦玉隐约间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从一开始见到她容貌时的那种心慌现在因她的话语更加扩大,她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你到底想说什么?”
玉致微微一笑:“我想说,我们不过都是你的影子。”
锦玉猛的站起来:“你如此胡言乱语,就不怕被治罪?”
见玉致丝毫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她眼中厉色一闪:“你到底什么意思?”
玉致依然稳稳当当的坐着,气定神闲的看着她变了脸色,不急不缓的开口道:“你跟皇上之间到底是怎样我并不关心,只是既然入了宫,即使只是做一个影子,我也要做一个有本事的独一无二的影子。”
眼看着锦玉双眼中有了怒火,玉致也站起身来,缓缓走向她:“如果原本是影子的人取代了你的地位,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后来者居上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对不对?”
她的话重重的戳到了锦玉的痛处,她心中角落里尘封的那耻辱一幕瞬间重放,她再一次体会到当年的那种心情。
当年的玉琢取代了她,却自己无知无觉。
而现在眼前的人,却要做出和玉琢以前一样的事情来,就好像在替玉琢报复她,重新羞辱她一番。
锦玉再冷静不下来,她死死的盯着玉致:“你有这个本事吗?皇上是专情之人,你以为你真有能耐能在皇上心中占上几分位置?”
玉致走到她跟前,两人直面相对,她直视着锦玉的眼睛微微一笑:“皇上专情于谁我根本不在乎,但成为不可取代的影子,却是一定的。你我如此相像,天底下怕再找不出第三个人来,就此一条,皇上也不会舍弃我。你是贞荣寺的人,名字画像都已被外邦熟知,皇上永远不可能得到你,只要一日得不到你,我便永远是皇上最宠爱的人。况且,我可以在宫中形影不离的陪伴着皇上,你却不能,天长日久,皇上只会越来越离不开我,你信吗?”
锦玉自然信,手心里已出了汗,心里越发慌乱,她咬牙切齿的看着玉致:“那又怎样,皇上依然不会喜欢你,你永远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玉致明媚一笑:“我没期望过皇上喜欢我呀,就让皇上一直喜欢你好了,我只要这天底下最好的荣华富贵,以及最终的母仪天下。”
玉致挨的锦玉更近些,与她微微错开身,几乎附在她的耳边说道:“这些原本都是你的,以后由我来替你享用,而你,就乖乖的嫁去那野蛮粗陋的外邦之地吧。”
玉致满意的看着锦玉眼中怎么也藏不住的恐惧,果然,死亡并不是世上最令人恐惧的事情,轻易的让一个人死去,有时候反而是一种解脱,白白便宜了人家。
是锦玉让她知道,比死亡更让人痛苦的还有如剑的话语。
打蛇打七寸,一个人最看重什么,便让她失去什么,最害怕什么,便做什么,这才会让人体会到真正的痛苦。
以往她做了别人的棋子而不自知,他们在暗,她在明,所以最后才会落的一个悲惨下场。
而现在,她在明,他们在暗,她会一步步的将过去自己承受过的痛都慢慢还回去,也让他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锦玉踉跄着走出了拥玉宫,直到走出好远,心里依然平静不下来。
她的手一直在颤抖,她狠狠的甩了一甩,也压制不下心头的恐慌。
是的,从一开始见到玉致,她就感到恐慌,而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如此咄咄逼人,居然是如此心思。
她害怕,因为玉致要做的事,是她一直担心的事,她太明白自己现在的位置了。
她是因为什么才能现在一直待在大康,无非是因为一张脸而已。
说起来真是可笑可悲,曾经玉琢是自己的影子,而后来,她却成了玉琢的影子。
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或许她早已不在世上了,而这许多年来,皇帝身边虽然陆续的来了一些有几分相似的姑娘,但没人能取代她。
她一直坚信,皇帝永远不会舍得她,不会舍得她这张脸。
只是现在却突然发生了变故。
早在这段时间皇帝不怎么去找她的时候,她就有些质疑,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突然来了这么相似的一个人,而且又是如此野心,她所说的话句句在理,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落实了她的担心。
照此下去,也许终有一日,不,应该是很快,很快自己就会被皇帝舍弃,那到时,她该怎么办?她一直逃避的结局,在十年之后,还是要如约而至吗?
锦玉使劲握住颤抖的拳头,目中渐现阴狠,哼,那自以为是的人,连自己到底是谁的影子都搞不清楚,不过既然要挑衅自己,那她也就要搏一搏。
她斗不过死人,这活着的人,却是要好好斗一斗,务必保住自己的地位。
第四十三章
因为太后要回来,锦玉便在宫里住了下来。
玉致与锦玉直面相对后,其实心里并没有多大的底。
不管怎样,锦玉才是玄华的心系之人,她在宫中一日,只怕玄华便只会去她那里。
孰料,玄华跟往常一样,依然宿在她的拥玉宫里。
而白日里,玄华下朝后的生活起居,几乎处处都带着她,一天下来,可以算作是形影不离了。
玄华没有再去见过锦玉,甚至也不曾过问过锦玉。
玉致第一次有些疑惑不解。
可因心中有事,她也无暇多想,从见过庄小毅后,她便很想再回青云院一趟。
她既在青云院拜了师,要去那里,也便比较容易,前一日禀报后,第二日便直奔它而去。
庄小毅见到她,黑亮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久,丝毫不掩饰他的惊讶,依然还像以前一样快人快语,有什么说什么:“太像了,我还以为自己眼花,重新见到玉姐姐了。”
万灵对他的反应不足为怪:“我们当时也如此”,她转向玉致:“不过,你今日怎么上来了?”
玉致想了想还是说道:“以前和师姐说过的锦玉,她回了宫,我见到了她。”
她将锦玉如今跟在太后身边的事大致讲了一遍,苏庭川与庄小毅只是默然听着。
万灵因着自己的猜测,听她如此说,不由得咬唇:“藏得这么好,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人能知晓她的消息。”
想到玉致如今在宫中还会有可能见到她,万灵叹一口气:”要是能早点在你入宫前就见到你的话,一定不会让你入宫,那宫中有什么好,冷冷清清,倒不如在外面帮你找个可靠人家嫁了去。”
庄小毅倒是很快想起一件事来:“我有两个亲信,曾奉命带人驻守在逍离峰;后来因为一个姑娘偷溜上了山而被皇上杖责了好几十,那姑娘后来听说进了宫,难道就是你?“
也不待玉致回话,自己想一想就有了定论:“应该是你了,只有你是突然在那个时间进宫”。
他更加疑惑:“逍离峰戒备森严,几乎常年有人守卫,你怎么上去的?”
经他一提醒,万灵与苏庭川也看向她,他们也曾奇怪过,只不过当时震惊于她的长相,倒忽略了这个问题。
玉致没有办法回避,只得说道:“我无意中寻到一条小路,一时好奇想上去看看……”
万灵与苏庭川惊异的对视一眼,玉致口中的小路他们两人熟知。
因为那是苏庭川开辟出来的,非常隐秘,其入口除了他们两人和玉琢外,无人再知道。
玉致却说无意中寻到小路,这机率无论如何让都让他们觉得太过巧合,甚至诡异。
庄小毅并没生疑,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不过他二人到底还是不够细心,这几十杖挨的也不算冤。”
玉致不敢再多说下去,转移了话题:“不知道锦玉会在宫中待到什么时候?偶尔看到她,总会觉得有点奇怪。“
庄小毅并不知道其中的具体缘由,只单纯的对玉致不讨厌,便说道:”不必担心,她在宫中估计也待不久了,此次经过牧往国的时候,那小王爷还问起过她呢。“
玉致还想多问点,可架不住旁边万灵与苏庭川紧盯着她的目光,她硬着头皮待了一会,便匆匆回去了。
回到住处,却见喜春正指使着几个小宫女在收拾东西,带来的物件才刚刚全部拿出来摆放好,现在又一件件的收回箱子里。
见玉致回来,喜春上前说道:”喜元随后就带了话来,让主子赶紧回去,说是太后回来了。“
言毕觉得有些可惜,微微叹气:“原本还以为能在宫外多待几天呢。”
玉致轻晒:“怎么,不喜欢皇宫?“
喜春年纪小,又没经过什么事,本来就有点憨直,见玉致又是个宽和的主子,也就不怎么遮遮掩掩:”宫里挺好的,可是太冷清了,皇上又总是阴沉沉的,让人看着害怕。”
说完小心的看了玉致一眼,吐吐舌头:“主子,奴婢就在您面前说说,您不会罚我吧。”
玉致笑一笑:“不会,因为我也喜欢宫外。”
喜春啊了一声,不太相信:“主子开玩笑的吧?”
玉致不再说话,喜春也不好再问,待东西都收拾好后,一行人便匆匆往皇宫赶。
即使快马加鞭,等到皇宫也是入夜了,这个时候太后只怕也歇息了,便准备明日早上再过去请安,却见小林子急匆匆的过来:“姑娘赶紧过去吧,太后正等着呢。”
怎么这么急,玉致微讶,见小林子面上除了焦急外,没有一分平日里道喜时的谄媚,便也没多问,径直随着小林子往慈宁宫行去。
原本以为只有太后在,没想到玄华和锦玉也在。
玄华坐在太后的侧首,面上似乎隐隐有不耐,再看太后,虽然面容看着平静,但微有冷意。
而锦玉在慈宁宫中已除去面纱,沉静的立在太后身旁,低垂着头。
玉致进去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她跪下请安的声音打破了室内诡异的安静:“玉致见过太后,给太后请安。”
隔了好一会儿,太后才开口:”抬起头来。“
玉致依言缓缓抬头,接受着太后的打量。
太后的面容看着比实际年纪年轻很多,依然美丽无双,一双贵气凤眸在看到玉致的脸后微微一闪,随即斜睨了一眼玄华,而后才说道:“挺好的一张脸。”
只这一眼,玉致就明白,太后对自己没有什么善意,更谈不上之前喜元说的会欢喜无比。
太后没叫她起来,玉致便只能一直跪着:“谢太后夸赞。”
太后嗯一声,语气平静而威严:”哀家喜欢懂规矩的姑娘,却不喜欢口出狂言的姑娘。“
说完也不再管她,转向玄华说道:”阿玄,看到这孩子我就明白了,你果然还是痴心不改,既然这样,我也不多劝什么了,你就好好想想母后刚刚说的话,是时候表个态了。“
玄华一直沉默不语,现在更是面色不善:“朕要再等等。”
太后明显动了气,语气严厉:“还等什么?阿玄,你跟母后约定的十年,眼看着就到期了,这样一直无望的等下去,有意义吗?别忘了你是一个皇帝,是大康的帝王。”
玄华闭了闭眼,没有做声。
太后见他这样,也叹了口气:“我由着你胡闹了十年,这十年来我可曾逼过你?阿玄,母后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好,可眼下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你终究是大康的君主,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你继位以来,一直后宫无主,天下百姓早就议论纷纷,母后看你难过,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民间胡乱猜测。“
”除了这些,皇室王公大臣也是颇有不满,他们屡次上书,说的是些什么内容,你自己比我更清楚,我也是尽力帮你挡了下去,可十年了,你依然执迷不悟固执己见,大臣们的埋怨越来越多,眼看着就压不住了。“
”想我大康百年来皇室和睦,鲜少出现争夺皇位之事,但这并不意味着坐上这个位子便会一世无忧,若是励精图治兢兢业业,自然得他们拥护,但如今,你的肆意妄为早已不是一个皇帝该有的举止,甚至更不是一个身为人子该有的行为。长此以往,他们怎么能容忍?”
“你非要继续坚持做大康王朝的不肖子孙吗?你非要肆意妄为到他们逼你禅位吗?”
宫女太监都守候在外面,殿内只有他们四人。
太后的话说完,一时间殿内陷入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微微的喘息。
太后的话很重了,却句句在理,玄华没有辩驳的余地,他面色难看,浓眉紧皱,依旧一言不发。
锦玉端起桌上的茶,递到太后面前:“太后,身子要紧,您不要动怒,先喝口茶。”
嗓音柔和,态度是恰到好处的关怀,很快让太后的怒火平息了下来。
太后接过茶杯,浅浅喝了一口,接着说道:“无论何如,后宫之事不能再拖延,天下都指望着后宫早早开枝散叶子孙昌盛呢。”
太后顿了一下,看一眼锦玉,之后目光落到玉致身上:“既然如此相似,又恰巧入了宫,看来一切都是天意。皇帝,你的后宫要充实,这锦玉的事也耽误不得了,你就做个决定,两人之中,嫁一个过去吧。”
玉致跪在地上,冰冷的白玉地砖硬硬的硌着她的膝盖,刺痛和寒意像是沁进了骨子里,一路上行,直至心口。
玄华像是没听懂太后的话,他目光中有一丝茫然:“嫁一个过去?”
太后将茶杯放到手边的案几上,语气平淡而笃定:“皇上既然执迷不悟,只喜欢这种面容,那便留下一个吧,永远留在身边,另外一个便嫁去外邦,以免落人口实,坏了两国的友好和睦。至于嫁哪个过去,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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