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应不过来,有一种错乱的感觉。
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心心念念喜欢的人不是锦玉吗?为什么现在要说想她?
她看着他的眼泪,只觉得荒唐滑稽,他这样是为了什么?她活着的时候,他不曾珍惜过她,一直是她主动的追逐着他,百般的讨他欢喜。
她卑微而坦荡的爱着,她害怕求而不得,甚至不顾羞耻的直接告诉他,如果不喜欢她一定要告诉他。
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是他一面不动声色的与她温存,一面将他的阴谋算计继续实施。
从始至终,他只考虑着锦玉。
他要了她的身子,然后给她喝下一碗碗凶险的药汁以便将来瞒天过海;
他将灵珠给了锦玉,任凭她百般哀求,却连她参加武林大会的机会都不给;
现在却对她流泪,说想她?!
如果他说是真的,他的伤心是真的,那之前的种种残忍呢,难道都是假的,是她做了一场梦?
那她是怎么死的呢?原来的那个玉琢呢?
玄华受不了她这种无声的目光,他伸手想要触摸她的脸颊:”阿玉,我知道错了,我想你想的快死了。你跟我说句话,让我听听的你的声音,不要不理我,你说句话,让我知道,你是真的活着回来了。“
玉琢猛的回过神来,她挥手啪的一声格开他的手,也趁机离开他的怀抱。
玄华想要再度靠近她,她已飞快的后退了几步,她听见自己冷笑的声音:“你又玩的什么把戏?”
第五十章
玉琢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略带嘲讽的看着玄华:”说的如此煽情,是不是又有求于我?知道了我是谁,就更能心安理得的让我代嫁了是吗?你如今已是皇上,下一道谕旨我便不敢不从,何必做出这幅模样。“
她曾从玄华的态度中模糊的猜测过他对自己的心思,可她已不愿深想。
而现在即使他真的在她面前说了出来,她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了。
上一世,他又何尝不是掩饰的很好,将算计隐藏在温存背后,直到发现真相的前一刻,她甚至都不曾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君心叵测,人心难测,他的心思,她不想费力去琢磨。
想到之前太后看到她的脸之后就施施然说出了代嫁的打算,不由得就会想起他曾经同样的计划,她忍不住刻薄。
玄华面色惨白:“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你不会再相信我,可有些话却一定要说,阿玉,以前都是我的错,我错在醒悟的太迟,错在没看清自己的心,后来我知道了,你却不给我机会了。阿玉,这十年来我都过的很痛苦,我想你想的快发疯,我恨自己没早点发现我已如此喜欢你,阿玉,我喜欢你,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人让我如此喜欢了。”
玉琢只觉得脑袋中嗡嗡作响,我喜欢你几个字像一根细长锋利的银针慢慢刺进她的皮肉中,疼痛直达心尖:“你说你喜欢我?这几个字你还真敢说。你为了你的意中人羞辱我糟蹋我,甚至最后连我的身体及性命都置于不顾,你不曾给我半分真心实意,步步算计,没有给我半点希望,而现在,你却说你喜欢我,你自己听在耳里,不觉得虚假可笑吗?”
字字句句刺痛着玄华的心,他面如死灰,知道错过了时机,任何解释都显得多余虚伪,不管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曾做过的蠢事。
他犯的错他以为一辈子都没办法弥补,可老天爷终究没有完全舍弃他,她终于回来了。
不管她以何种方式回来,只要她依然活着就好,玄华迫不及待的往前走了一步:“阿玉,以前是我做错,你可以恨我,但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弥补你,会让你看到我的心意。我们重新开始,嗯?”
玉琢听着这些话,一时分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又悲凉又可笑又觉得荒唐:“以前我全心全意掏心掏肺的对你,你一定认为我是个傻姑娘,而时至今日,你依然将我当成个傻姑娘对不对?你一句错了,一句喜欢我,我就应该匍匐在地,不计前嫌的重回你身边?我知道我自己傻,但,我还不至于傻到贱的地步。”
她眼眶酸涩,却没有眼泪落下来:“你说你错在醒悟的太迟,是,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确实醒悟的太迟了,你在我死后才看清你自己的心,那如果我没死呢?你是不是还要按照原计划进行,是不是我已经去了蛮夷之地生死未明,而你与锦玉伉俪情深锦瑟和鸣?”
玄华急切的想要解释,玉琢却摇了摇头:”无论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已死过一次的事实。”
他没有直接害死自己,但她知道,如果不是他处心积虑的接近她,她不会受到后来的那些伤害和耻辱。
如果不是他把灵珠给了锦玉,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更不会被锦玉推下悬崖。
她的话如同一块巨石,直直的砸在玄华心上。
他躲不开也不能躲,只能痛苦的看着玉琢:“阿玉,当年我不懂真正的感情,甚至连真正心动的感觉都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你可以恨我,但我求你给我一个机会,然后再判我生死。”
玉琢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烛火的光亮照在他惨淡的面容上,更显得悲伤,而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中滚落下来。
她不是不动容,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哭呢?
从前他是骄傲跋扈的,讲话霸道,从不克制自己的任何情绪,人人都是千方百计讨他欢喜,就连自己也是。
她看过他生气的样子,偶尔慌张的样子,却从来没看过他哭的样子。
可是又如何呢?她觉得有些疲累,现在的样子,就好像回到了她发现真相时与他对质的那一晚,他们狠狠的吵架,如果是在那个时候,他告诉了她这些,或许她会相信他,会给他机会。
现在却是说什么都晚了,悲剧已经发生,没有人可以挽回,她不想继续这场时隔了十年的争吵对话。
玉琢别开目光,看着微微飘动的白色布幔:“你说的对,我恨你,我没办法做到原谅欺骗我伤害我的人,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失去后才知道珍惜的痛苦,你用一生慢慢去享受吧。”
她说的决然冷静,清冷的声音中分明含了坚定,玄华听的胆战心惊。
他的嘴唇已近灰白色,双手手心里更是不自觉的冒出了汗,握一握,便是一手的湿意:“这种痛苦我已经受了十年了,阿玉,我……”
玉琢不想再听他说,既然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那这具木棺里也必然是空空如也的摆设了,她不想再多做逗留,出声打断了玄华的话:“我累了,要走了,皇上请自便。”
说着就要往外走。
玄华猛的一惊,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他条件反射的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目光所及之处,她一动的瞬间,他便几步扑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臂:“你要去哪里?阿玉,不要走。”
玉琢被他猛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他眼中的急切看起来近乎仓皇了,她情急之下往旁边一闪,这个举动更是刺激了玄华。
玄华抓着她的手就强力往自己怀中带,似乎只有将她牢牢抱住才能留住她。
玉琢急了,使劲挣扎着,拼命的去掰开他的手指:“你放开我。”
玄华一边抗住她的力气,一边大力喘息着,眼睛里红血丝更加可怖:“不放,死也不会放了,你不要走,你不准走。”
两人都使了劲,拉扯的幅度很大,时不时会碰撞到身体附近的木棺。
因为准备的仓促,棺木只是随便的搁在几条长凳上,没有绳索的束缚,便显得不那么牢固,大力碰撞之下,便错动了位置。
玉琢力气抵不过玄华,只能依靠在棺木上竭力稳着自己的身体,却不料重心太过往后,只听刺啦一声,木棺的一端已脱离了板凳,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玉琢哪里有防备,人跟着就往后倒去。
眼看着身体就要磕在木棺上了,玄华眼疾手快,手腕上用力,将她扯向自己,却因重心不稳,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去。
扑倒的一瞬间,他往旁边推开了玉琢,避免了她也跟着一起摔倒。
他用手撑了一下,半倒在木棺上。
玉琢听见他嘶了一声,她顾不上这么多,眼见着他慢慢站了起来,忙往后退开几步。
玄华站起来,微微甩了甩手,漆黑的双眸很快锁住她。
玉琢看他样子,就知道他并不打算就此罢手,比力气,她无论如何比不过他,她实在太累,不想再纠缠下去。
看他又要走过来,她只得冷声道:“皇上拦着我回拥玉宫,莫非是要我在这灵堂跟一具空木棺待上一夜?”
玄华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要走,他情急之下以为她要走的远远的,却忘记了,这个时辰宫门早已关闭,她自然是要回拥玉宫。
他略微放下心来:“好,我送你回去。”
玉琢转身就走:“不必。”
曹得安不知何时守在了外面,想必刚刚的所有对话都听在了耳里,他惊惧的看着玉琢出来,膝盖一弯就要跪下去,可玉琢压根都没看他一眼,快步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玄华紧跟在她身后,曹得安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敢说,急步跟在两人后。
玉琢走的很快,她听到后面有脚步声。
落后几步,却亦步亦趋固执倔强,因为沉默,所以显得每一步似乎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到了她。
她咬牙忍着没有回头去看。
到了拥玉宫,喜元跟喜春正在宫门口团团转,看到她,马上迎了上去,一脸焦急:“吓死奴婢了,半夜起来看到床上没人,深更半夜的,您去哪里了?”
喜元看玉琢脸色发白,神色也不太对,忙问道:“主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玉琢往屋里走去,吩咐道:“关门。”
喜元应了声是,转身就要去关宫门,却冷不丁被出现在门口的明黄色身影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是谁时,忙跪了下去:“皇上。”
喜元跟喜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更不敢多说一句。
这个时间,自家主子神色不对的回来,皇上偏又出现,实在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正待说句什么探探口风,却听玉琢已进了正阁房内,隔着房门冷声道:“听到没有,我要歇息了,把门关上。”
喜元喜春吓的大气都不敢出,想着皇帝的阴沉冷漠,忍不住有些瑟瑟发抖,只怕命不保矣。
却听到头顶上传来平和的甚至有些温和的声音:“起来吧,进去好好伺候你们主子,让她早些歇息。”
一吓一惊,喜元喜春到底还是反应过来了,顾不上诧异,连忙爬起来也进了房内。
喜元依言关上门的一瞬,忍不住朝玄华所站的地方看了一眼。
只见皎洁的白月光下,玄华面容悲切,却目光柔和,专注而贪婪的注视着这个方向。
喜元从未在皇帝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她有些心惊,不敢再看,缓慢的合上了房门。
玄华看着合上的门,他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看着房内的烛光一闪一闪。
那淡黄闪烁的光芒甚至都让他觉得那样美好。
他注视着它,心口的那个地方好像终于有了一点点暖意,十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还是个活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内的烛光终于熄灭,玄华却迟迟不愿离去,他不敢走,不愿走。
许久之后,他轻声喊道:“曹得安。”
曹得安上前几步,躬身答道:“奴才在。”
玄华静默半响,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阿玉真的回来了。”
曹得安已从不可置信中慢慢变的感慨,他一路跟着玄华过来,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脚步,再听到他此时如梦一样的低语,不知为何,眼中也有些酸涩,他微微躬身:“恭喜皇上。”
玄华听在耳里,想笑又想哭,最终只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第五十一章
玉琢夜间睡的并不踏实,似梦非梦的总是回到她与玄华吵架的那晚,在梦中,那种感觉更加真实。
原来做回玉琢了,才知道,心中的痛与伤一直都在,半分平息都没有。
她依然像那个时候一样气愤伤心,只是再不愿像当初那样跟他继续争吵了。
她不愿意反复受梦的折磨,索性天一亮就起来了。
打开门,却见喜元喜春已早早的起来,正在院子里指挥着几个宫女太监忙进忙出。
玉琢心下诧异,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喜春欢欢喜喜的走到她面前:“您起来啦,皇上新赐了几个奴才过来,又说拥玉宫内看着有点冷清,便赐了很多盆栽过来,主子您看,可都是些珍稀品种呢,哪个宫里都没有。”
院落中花团锦簇,大大小小的珍贵盆栽鲜花整整齐齐的摆了一地,偌大的拥玉宫似乎一下子变的拥挤而不同了。
玉琢皱眉看着它们,一言不发。
喜元走上前来,打量着玉琢的神色,轻声说道:“皇上一早就来过了,见您还在睡便没让奴婢叫您,在门上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玉琢一怔,她睡的迷迷糊糊,倒是一旦都没察觉到他来过。
喜元见她不说话,便斟酌着问道:“菊花开的最好了,奴婢挑两盆最艳的放到您房内?”
玉琢摇摇头:“不用。“
她一点也不想看见它们,一点也不想动摇。
她径直转身进了房内,喜元喜春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也不好说什么,随后跟着进去,伺候玉琢梳洗。
到了吃饭的时候,御膳房的沈总管带着几个人过来。
一人手上提着一个大食盒,几个小太监手脚麻利的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来,一一摆放到桌面上,满满一桌,应有尽有的让人眼花缭乱。
沈总管白白胖胖,一双细小的眼睛在小太监们布菜的时候,就不停的打量着玉琢的神色。
待食物全部摆放好后,才弯腰笑着说道:“今儿早上才接到皇上的旨意,所以准备的仓促了些,也不知道您的口味,所以奴才便只能依照皇上的意思做了这几样,您先尝尝,看哪样最合胃口,下回再给您细细的做。”
御膳房只负责皇帝的饮食,而后宫里的妃子不多,平日里厨房倒也轻便省事,一般都是每日按时按点的做好之后,各宫的奴才们自取即可,只有冬贵人那样有名分的,才会派人送食盒过去。
而这日突然接了特别的旨意,御膳房上上下下惊诧之余,也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不晓得这个新受宠的主子好不好伺候。
因此面对玉琢的时候,更是格外小心谨慎。
玉琢看着面前的东西,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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