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这冯渊是怎么会从贡院出来?原他那日被柳湘莲绑在了树上,没过多久便被人发现解了下来。因知道薛蟠上京,少不得便要参加会试,想着自己上京也不见得能见着薛蟠,不如考个这年考个举人,第二年亦参加会试,左不过就那么个贡院,若是有缘自然是能见着的。冯渊本是个聪慧的人物,虽不大爱读书却也是个秀才,如今在心中又有了信念那便是埋头苦读,几个月的工夫下来果然大有长进,金陵的几位大儒都赞叹不已。秋闱放榜后见自己中举了,便收拾了细软带着个奴才一道上京。他虽是甄家远亲,却因着那些有爵之家同气连枝,故也是冯家的远亲,少不得投奔了神武将军府,冯唐乃是武将出身,见自家远亲中竟是出了个举人自是大喜过望,叫人给他安排的屋子很是善待于他。冯渊在神武将军府中住了一个多月便是春闱,进贡院时未遇着薛蟠,他连答题也答不利索。谁知这日出公园时竟被他给见着了!冯渊大喜,正想着大声唤他“薛公子”,却不知忽然暴喜最是伤心,只觉着心口一痛,呕了口血便晕了过去,倒被薛蟠给逃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有点想给冯渊配个CP了,可惜宝玉被我写死了囧
第四十四章
话说薛蟠今日出贡院;薛家众人皆等着他回来,只觉着他好歹要跟赵文昊多说上几句话,谁知不到一刻便回来了。柳湘莲见了他,笑道,“大哥如何这么早便回来了;”薛蟠也不说其他,只问道,“你在做什么;”柳湘莲道;“方才吹了笛,此时正准备着焚香抚琴。”说罢又往假山处瞟了一眼。宝簪正在假山另一头;问道,“焚的是什么香,”柳湘莲道:“老山檀线香。”宝簪翻了翻荷包,取出两个香丸道:“别点线香,烟熏火燎的,用我这个香丸,拿云母片来隔炭熏烤才是。哥哥来拿了给他。”薛蟠道:“好容易回来,成了个跑腿的了。”说着就要往假山后头走去,谁知刚一迈步脚就一软,待要栽倒在地柳湘莲赶忙扶上,叫道:“大哥怎么了!”
宝簪此时也顾不得避嫌,从假山后绕了过来见了道:“带他去他院里。”又见薛蟠如此也不好背着,若要柳湘莲打横抱起也不好看,便问一个小厮道:“担架呢?”那小厮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见薛蟠一头往下栽便被吓了个魂不附体,哪里听得到宝簪在讲什么,宝簪见他如此便又放大了声问他道:“我给哥哥备的担架呢?”此次才算听着了,忙双膝跪下道:“大爷出贡院时见着一人吐了血,便把二姑娘备的那东西给他用了。”宝簪原还想着腹诽些什么,只是此时到底不是时候,便同那小厮道:“去找两个壮实点的婆子来,顺便带床厚实点的被子。”那小厮忙不迭的应下,便寻婆子去。宝簪又同柳湘莲道:“烦你去请个大夫。”柳湘莲刚应下,薛蟠悠悠的醒转过来了,问道:“请什么大夫?”宝簪见他醒了,也似无大碍,只不大敢确定,便问道:“你可有哪儿不舒服?”薛蟠道:“就觉着累的很。”宝簪道:“你这样累晕过去了的也算少见。”薛蟠站起身来道:“我这也算不得什么,冯渊还吐了血呢。”刚说出口便懊悔起来。冯渊?宝簪觉着很久没有听到此人的名字了,哪知道一听着便是他吐血了,不由得眉头一挑不知在想些什么。柳湘莲最厌冯渊,道:“那是个什么人,也配用担架?”
薛蟠眼神示意叫柳湘莲不要再说,宝簪知他俩有话不想叫自己听着,此时薛蟠既无事,她便自行走了。走了一段想起些事,直接摘了荷包交给霁雪道:“这个东西拿去给青霭,里面的香丸叫她给大爷用上。”霁雪拿了东西便去薛蟠院里,宝簪同雨荷两人一道走回院里。回了屋宝簪便问人喂了鸟没,自己又去逗弄鹦鹉,过了一会子霁雪回来同宝簪道:“大爷已经睡下了,青霭姐姐说谢谢姑娘。”宝簪听了便笑着叫她下去了。
又过半月便是放榜之日,薛蟠乃是第六十二名,赵文昊得了七十一名,同届参加会试的还有林家的林瀚,十四岁的年纪竟是得了二十七名,林如海喜得比薛赵两家更甚,若非贾敏时时提点竟是想要张灯结彩起来了。紧接着又是殿试,薛蟠赵文昊名次不变,林瀚得了二甲二十三名,此时林如海那处倒是未有如何激动,薛赵两家却是欢天喜地,一是为着家中的爷迟早能有官当,算是改换门庭,二是金榜题名后又要下聘娶亲,乃是喜上加喜。
因着薛蟠是薛家长子,他的事情未办完便不好先嫁宝钗,经商议便是薛蟠三月向甄家下聘,五月迎娶英莲,而赵家选在九月向薛家下聘,十月迎娶宝钗。此处薛家众人因着下聘娶亲之事忙得脚不沾地,另一处冯渊却是想着好好一个男儿,从今往后竟要陪着颗鱼眼珠子过日子,悲从中来,夜夜以泪洗面起来,连中了二甲进士一百二十名也未能叫他露出个笑脸来。冯唐极为看重冯渊,一是因着冯家多年未出半个举人,二是因着冯渊会试之时得了第一百三十名,本以为不过是个同进士罢了,谁知圣人竟看在他是冯家旁支的份上给了个一百二十名的进士出身。这同进士与进士之间虽只差一字,却同如夫人与夫人之间也仅差一字一般,乃是天渊之别,可见冯家圣宠不衰,由此更觉这冯渊也必定是个有福之人,想着往后还需冯渊帮衬着冯紫英,便更是看重了几分。如今见冯渊近日反常,想必是他自小父母俱无难免受人欺凌,现今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一时被大喜之事冲昏了头也是有的,又想起他出贡院时吐了血可见是个多愁多病的,越加心疼了起来,为着叫他少些烦恼,说不得要叫冯紫英出门吃酒时便带着他罢了。
又过几日,薛蟠要出门,便来寻了宝簪,随手把雨荷打发去了外间,说道:“我和柳二弟今日要去冯家十二那儿吃酒,听着他抢了蒋玉菡来,你有什么要打听的先说了,我细细记下。”宝簪拿起个美人吹箫的瓷瓶,将里头的头油滴了两滴在手心中,搓匀了往头发上抹,说道:“你叫锦墨送鹦鹉来时她也跟我提过,说这鹦鹉是二哥在神武将军家十二爷的,就是你说的这个罢?我就知道冯紫英冯大爷,从没听说过什么十二爷呢。”说罢挑了个绵羊角的梳子从发尾梳了起来。薛蟠听了道:“可不就是他。”宝簪奇道:“这就怪了,好好的大爷如何就成十二爷了?被谁给蝴蝶了不成?”薛蟠找了个檀木梳子闻了闻,把玩起来道:“哪有什么蝴蝶,他家就他那么一个儿子,上头曾有个哥哥不到周岁就没了,后又有了他。往常在外头自然是称呼他为大爷,他家里头称他十二,显得子孙多些。原本我和二弟也未想过叫他什么十二,偏他爱‘薛大’‘柳二’的叫,后来二弟不知从哪里听来他在家被叫十二爷,便改叫他‘冯十二’,他也不恼,少不得就这样叫开了。”宝簪听了道:“原是为的这个缘故。说起来,既是他抢了蒋玉菡来,我少不得多叮嘱你一句。”薛蟠笑道:“我不跟人换汗巾子还不成?也不叫二弟跟人换。”宝簪笑着转过身来道:“你识相就好,这换汗巾子事小,这后头的人可开罪不起。”薛蟠笑道:“这还要你说不成?”说罢便将那檀木梳子放回宝簪的匣子里,站起身出去了。
又说薛蟠同柳湘莲到了冯紫英家,从仪门处入了内,到冯紫英院门口时,他早早在那迎着了。因见着他俩,说道:“亏得你们明白,上回我们太太请往日的手帕交吃酒听戏,竟有一家的姑娘不肯走仪门,非从正门入不可,不知在想些什么。”柳湘莲笑道:“你们这样的人家,若不是圣人娘娘来了,谁还开正门不成,倒叫人笑话了。”冯紫英领他俩入内,边走边道:“可不就是?打我出生起,咱们家一年也开不了几次正门。那日请了的还有林侍郎家的太太和姑娘,我妹妹同我说,林姑娘见了那姑娘笑个不住,说‘知道的人自然说她是被人请来看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带圣旨来了呢’。”薛蟠笑道:“这话虽尖,倒是极有意思的。”正说笑着进了屋,见了冯渊,脸色也忽的变了。
冯紫英为着三人引见,怎奈得冯渊此时盯着蒋玉菡看,挪不开眼,倒叫冯紫英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冯渊此时方才回过神来,见了薛蟠同柳湘莲,喜出望外道:“薛公子,柳公子。”冯紫英喜道:“未想到,你们竟是旧相识,这可省了我的工夫了。”说着又叫他们入座,薛蟠见柳湘莲面露不虞,忙拉着他坐了,又道:“都为金陵人士,自是认得的,只是不大相熟。”冯紫英道:“如今在我处,可得相熟了。说来,我堂兄与薛大你乃是同科进士呢。”柳湘莲在旁道:“同科进士也多着,不算稀奇,林家那位与我大哥亦是新科的进士。”薛蟠见柳湘莲扯开了话题,忙接上道:“他不过才十四岁的年纪,乃是此科进士中极小的,也不知林侍郎是怎么教养的,竟是这样好。”冯紫英道:“你们可别提他,我最厌的。论世家子弟中,我也算是好的了,自那八年前林家老爷升了侍郎进京,他家这位我爹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每每同我道,‘你林伯父家瀚哥儿小小年纪已是个秀才了,你瞧瞧你,只知玩乐’,‘你林伯父家瀚哥儿才多大,已是个举人了,你瞧瞧你,读书不成只混了个武秀才’。去岁我与柳二一道成了武举人,我爹才说我有了长进,今年他就成了进士了,我爹的话又来了,‘林林伯父家瀚哥儿才十四岁,如今已是进士了,你瞧瞧你’,幸好堂兄此次亦是进士,不然又要来一通子孙不济的话来了。”
薛蟠击掌笑道:“可见是别人家的孩子比较好了。”柳湘莲抿了口酒道:“要我说,那林家小子如今中了进士对你倒好。”冯紫英道:“何以见得?”柳湘莲放下了酒盏,笑道:“他如今才十四岁,过了三年再考也才十七岁。林侍郎又是探花出身,他又如此聪慧异常,得林侍郎教养再磨练个三年,一甲三名不说是他的囊中之物,却也比旁人更易得些,到那时候你岂不是在冯将军口里更无翻身之日了?”冯紫英细一思索,想着果然如此,与柳湘莲斟酒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亦觉甚是,还好他今年便中了进士,若让他三年后中个状元、榜眼、探花的,我还能又什么活路?只是这样一想,更觉林家那小子可恶至极。”说罢与柳湘莲碰杯,抬首一饮而尽。
柳湘莲亦是将酒饮尽,刚放下酒盏坐下,薛蟠便拉了他一下向外看去,柳湘莲亦往外看,不由的一笑。原是蒋玉菡今日刚来冯紫英处便见着了冯渊,冯渊乃是是个绝风流的人品,蒋玉菡又是生的妩媚温柔,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少不得就看对眼了。虽冯渊这心中还有薛柳二人,可他只是有些子痴性,并不是个傻的,想着薛柳二人虽是容貌俊俏,却对他不是作弄便是狠打,远不及蒋玉菡字字句句皆有情意,一时对着薛柳二人倒也看淡了些。后冯紫英引带了他二人进屋,他虽也喜不自禁,但见那二人皆是恨不能与他撇清关系一般,又见蒋玉菡这般模样的一个人对自己极为殷勤,少不得移情而去,又见薛柳冯三人聊的火热,自己插不上嘴,便牵了蒋玉菡的手往无外头去了。冯紫英与柳湘莲并无察觉,薛蟠察觉了却也只由得他们去罢了。
行至屋外,二人少不得换了汗巾子,才又回来,此时冯渊眼里仅有蒋玉菡一人罢了。几人又是吃了酒,又叫蒋玉菡唱了段戏,皆是赞叹不已。待酒足饭毕,冯渊寻了个由头只说身体不适回了屋,蒋玉菡道自己去送送,只是这一送便是一个时辰不知在做些什么。冯紫英见多了这事浑不在意,薛蟠柳湘莲见这情形也不愿去问,只觉着自己逃出生天来。待那二人走了,柳湘莲才同冯紫英道:“上回你才把仇都尉的儿子打伤了,闯下好大一桩祸事,如今怎么又敢将琪官抢了来,小心冯将军打你。”冯紫英道:“如今那贾侧妃又有了身孕,忠顺王爷还能顾得上他?”薛蟠问道:“可是荣国府出去的那个贾侧妃?”冯紫英道:“还能有别的贾侧妃不成?”薛蟠道:“这贾侧妃论起来也是我的两姨表姐,她有孕也该我妈从姨妈处得知,怎么她亲妈还不知道,你就知道了?”冯紫英道:“谁知道呢。不过曾听琪官说,贾家二太太要去贾侧妃处,贾侧妃竟让她吃了个闭门羹。”柳湘莲道:“这倒奇了。”三人又寻了些有的没的说了,待消食消得差不多了又一道去了马场,薛蟠虽会骑马到底不如学武之人,少不得在一旁看着给两人做了个裁判,此番亦不消多说。
待到晚间又是吃酒,冯紫英又要留几人同住,薛蟠和柳湘莲皆婉拒了,独蒋玉菡留下住于冯渊屋里。冯渊下午见他身上各处皆有伤痕,哪有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只是那时意乱情迷顾不多许多,此时倒是拿了金疮药来与蒋玉菡上药。因说道:“我见你这样的模样,这样的人品,不想你们王爷竟舍得下这样的狠手。”蒋玉菡流泪道:“王爷此时心里眼里都只有贾侧妃那肚子,哪里还有空对我下手,不过把我放在一边不管罢了。只是旁人见王爷对我不大上心,又记恨我从前得了王爷的宠,少不得此时来欺辱我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病了,所以没更,今天又发了一天的烧,稍微好点了才码了这些,请见谅吧,唉
第四十五章
话说那冯渊听了蒋玉菡这话;连连叹道,“这还了得,”又思及自己无用,少不得将那满腹的话尽数咽了回去,只道;“总有你的好时候。”蒋玉菡听了不知如何,二人抵足而眠过了一夜也就罢了。
又说薛蟠回了薛家便同宝簪说起这事,宝簪听得入神;待薛蟠说道那两人一下午不知做了什么时;宝簪笑道,“你不知做了什么;少拿这话唬我。我光想了想就觉着菊花都疼了,你还不知呢。”薛蟠掩了她的口,说道:“好好一个姑娘家,说什么菊花不菊花的,说话没有半点忌讳。”此时正巧宝钗进来,因笑道:“阳春三月的,说什么菊花,正经该看迎春花去才是。”宝簪上前挽了宝钗笑道:“姐姐说的很是。”又问道:“姐姐跟着妈做事,给甄家的聘礼可齐全了?”宝钗道:“这事还用得着我插手?这几年来有人早置办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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