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还跟不跟了。只别打得伤筋动骨,叫我原本有理也变得没理了。”下人忙应“是”,拖了那冯渊自是一番好打,至于一不小心打断了他那鼻梁骨又小闹了一场风波,这也皆是小事,在此也不加叙述。
在轿内,宝簪早同宝钗说了英莲之事,宝钗亦记得薛蟠同薛老爷提过此事,只道幸好妹妹眼尖,否则这英莲又要遭多少苦楚。英莲听了只不信自己竟是大家小姐,还能见到亲生父母,惊得不知如何,连连摇头。回了府姐妹俩带着英莲洗澡,又是梳妆打扮,因无合英莲身量的衣裳,宝钗便把自己刚做的衣裳拿来给英莲穿,英莲只说不敢,宝簪一再说了不打紧,她才肯穿上。又因着宝钗丰韵,虽同英莲身高差不多,那衣服穿在英莲身上还是显得大了些,倒叫宝钗脸红了一场。换好衣服又叫英莲吃了点心茶水,说是先垫垫肚子,晚间备宴,叫她和她父母见面。
到了晚间,宝钗宝簪带着英莲在厅里说话,只听得外间有人脚下匆匆,甄士隐的声音传来道:“薛公子,可是真找着小女英莲了?”
第六章
薛蟠不禁莞尔,自甄士隐进门后此话他听了何止十次,连笑道:“这个年岁,这样的模样,定是甄小姐无疑了。”甄士隐闻得,更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封氏竟跟不上了,直到了厅门前却定住了。薛蟠自然知晓他在想什么,却不点明,只道:“先生亦教导过我那俩妹妹,乃是长辈,无碍的。”
甄士隐仍是摇头,不愿入内,封氏跟上亦是不敢入内。封氏说道:“我同我们老爷遗失小女已有六年,多年皆无消息,此时寻回竟不敢见,若真是小女,那自然好,若不是,岂不是绝了多年的念想。”薛蟠早已料到会如此,正色道:“学生何曾糊弄过先生,容貌有相像的,年纪亦有差不多的,那胭脂痣岂能造假?先生同甄太太这般踌躇,不如入内一见便知,是便是了,不是再找,不过我却敢打包票,定是甄小姐。”甄士隐见薛蟠如此,叹道:“难为薛公子如此,我夫妇俩便见上一见,是便是了,若不是,我便认了这姑娘做女儿罢。”说罢,便牵起封氏一同入内。
在内,英莲亦是紧张不已,再三问道:“外面的真是我的父母么?”过了半晌又对宝簪说道:“大爷将我买下时,说是二姑娘看中的我,若我不是他们要找的英莲,我也不敢求其他,只求别卖了我,我愿一辈子伺候二姑娘。”宝簪笑道:“定是你的父母无疑了,只是你这样的模样,我哪里舍得让你做个丫头。”这话一说,英莲便又紧张起来,又想开口相求,只是尚未开口,甄士隐夫妇便进来了。
三人一见,便都愣住了。英莲虽比当年出落得好些,但模样大致不改,又有眉间一粒胭脂痣,甄士隐夫妇见到,一眼便知这是英莲。只见封氏潸然泪下,连连用帕子拭泪,一再开口,却吐不出半个音来。甄士隐大喜之下亦是迈不动步子,薛蟠只得扶着他颤颤巍巍上前,问道:“可还记得为父?”英莲被拐时已有五岁,虽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亦不记得家乡何处,却也有些记事了,哭道:“我虽不大记得父母的模样,见了二老却觉亲密,只是不大敢认。”甄士隐夫妇一听,更觉心酸不已,暗恨自己当初为何让那霍启抱了英莲去顽,让自己同女儿分别这些年,当即三人便抱头痛哭起来。
宝钗见状,只叫三人莫要在哭,又同薛蟠宝簪一道出来,让那一家三口好好说会子话。
晚间有宴,因着人少,只是每人面前放一小桌,薛老爷、甄士隐、薛蟠在一处,薛姨妈、封氏、宝钗、宝簪、英莲又是一处,两处用屏风隔开,说话容易,又不越礼。因着寻回英莲乃是大喜之事,薛家又请了一起串客唱戏。
宴间,甄士隐极是欢喜,向薛老爷道:“老朽还记得当年令公子的话,说小女既是被拐,那必是未死,既然未死,便总有相见之日。现今想来,竟是极有远见,当日老朽若是寻死,哪里还有今日。那时令公子不过八岁的年纪吧,可知日后不可限量。”薛老爷极是得意,笑道:“当时那是犬子无理,先生如今这般赞他,越发把他纵到天上去了。”甄士隐道:“令公子如何当不起赞?”薛蟠连说不敢当。甄士隐又道:“还要谢薛老爷帮着购置田地,老朽亦打听过,那么点子银钱如何能买那样的良田。只你们薛家豪富,不差这些,既给了,老朽不受亦是矫情,这些年来辅导令公子只当还了这礼。只今日又是令千金认出小女才将小女寻回,竟不知该如何谢了。”宝簪忙道:“先生不若常叫英莲来同我和姐姐作伴吧,一同读书写字,极好的呢。”甄士隐闻言想到因着英莲被拐去这些年未教英莲读书识字,又是一番感慨自不必提。
又听甄士隐向薛蟠说道:“薛公子已有十四了罢。”薛蟠应道:“正是。”甄士隐道:“薛公子火候已到,倒是可以去乡试场上试上一试了。”闻言,薛家众人皆皱起了眉头,薛老爷叹道:“先生不知贾家之事?”甄士隐道:“这豪门望族之事,我如何得知。”薛老爷便将贾宝玉的事细细说了,又道:“薛家与贾家皆是金陵四大家族,沾亲带故,如今蟠儿虽聪颖,我却不敢让他太出挑了。”甄士隐笑道:“薛老爷多虑了,那姑苏林家与这贾家亦是姻亲,比贾家同薛家还近些呢,因着林侍郎无子,便从族内过继了一个儿子,只八岁便中了秀才,比令公子当时还早一年呢,名次亦在前,并未有何顾忌。想来令公子亦不需顾忌许多。”薛老爷闻言大喜,道:“林家位高权重尚不避讳,咱们家更不需如何避讳了。想来蟠儿走这科举之路定是无碍了。”
宴罢,由薛蟠送了甄士隐三人回去,回府却是颇晚。
第二日宝钗跟着薛姨妈学管家理事,宝簪无事,拿着炭笔在院中素描,见薛蟠来寻她,笑道:“未来的举人老爷来了,什么事?”薛蟠见状,道:“画素描呢?这画的是什么?”宝簪道:“哪有画什么,就是闲着没事研究一下这茴香豆的‘茴’有哪四种写法,举人老爷博古通今,快跟我说说。”薛蟠见她刁钻促狭,敲了她额头一下道:“等你及笄了,叫老爷子给你取个字,乙己。”又道:“你猜我昨天在那些串客里见到了谁?”宝簪道:“谁?”薛蟠笑道:“你求我,我求说。”宝簪转头不理他,过了半晌也没动静,薛蟠张口便要说了,宝簪道:“柳湘莲。”薛蟠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宝簪无奈道:“横竖唱戏的就那么几个人,琪官是忠顺王的人,你能有多少能耐,请来咱们家唱戏?你又是读书又是做生意,平时也不跟那些养戏子的往来,能认识几个唱戏的?而且又不是平常的戏子,只是串客,不是柳湘莲还能是别人?要是别人,也不值得你特特跟我来提上这么一提。”薛蟠笑道:“来了这些年,模样好了,人也长进了。”
宝簪听他这样说,笑道:“这样讨好我做什么,要晒什么就快些,我墨镜已经戴好了。”薛蟠道:“我昨晚跟他谈了好些时候。”“死基佬,换了汗巾子么?”“你妹。”
随后,薛蟠说了送了甄士隐回去,回府时遇上冯渊,那冯渊见了他竟不顾白日里鼻子被打折,又是跟着不走,柳湘莲仗义,把那冯渊又是一顿好打。那冯渊见柳湘莲长得好,与薛蟠站在一处,一个风流,一个端正,竟连喊痛都忘了,柳湘莲并非恶人不肯下死手,倒不知道该如何,只得劈手将冯渊打晕过去。薛蟠为谢柳湘莲便邀他去喝酒,一来二去,便成了结义兄弟。
宝簪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子才抬头道:“这柳湘莲仗义是仗义,也太天真了点,就你这样给他提鞋都不配,还能跟你结拜,可见是个勇士。”薛蟠笑道:“这样刁的从没见过,以后也不知道会谁能忍得了你。你说他天真,我倒也觉着了。我想他是个好的,便想叫他一同在书院读书,他却不肯。”宝簪道:“他同宝玉秦钟混在一处的,能爱读书?你现在是他义兄,宝玉没了,你只防着他跟秦钟交好,那人连尼姑都搞,闹哪样呢。可别让你那贤弟跟他接触。”说起“贤弟”两字,分外加重。薛蟠知她在想什么,只道:“不必你说。”宝簪有道:“他父母早死,只有一个姑姑也管不住他,你既和他结拜了也该好好关照他。人说穷文富武,他再爱舞刀弄剑又能有多厉害,不如你供他练武,将来是个武状元也未可知。只一样,别把钱给他,他是个钱到手就没的。”薛蟠笑道:“你倒替他想得周到。”宝簪斜了他一眼道:“外貌协会嘛,总会为长得好的多考虑些的。”说罢,自己倒先忍不住笑了起来。薛蟠亦笑道:“死颜控。”
又说贾府,探春自重生以来已有八年,虚岁九岁。上一世远嫁,说的好听是当王妃,难听点不过是个俘虏,虽是以郡主之尊出嫁,去了那茜香国亦不过是个妾。她平日深恨自己乃是庶出,如何受得了自己的孩子亦是庶出,叫人看轻。探春颜色极好,顾盼神飞,文采飞扬,深得茜香国国王宠爱,她不愿自己的子女亦是庶出,便次次服那避子汤。三十岁时,茜香国国王没了,她成了太妃,收起了精明才智,万事不管,每日只把当初在大观园中姐妹们所作的诗词默写于纸上,直到三十五岁那年因长期郁结于心一病不起,没几日便去了。
再次醒来是她三个月的时候,养在王夫人处,每日赵姨娘来请安总要来看她几眼,她亦想起上一世自己远嫁,唯有赵姨娘真心为她落泪,思来想去,每日啼哭不已。王夫人见她日夜啼哭,便不大喜欢,叫赵姨娘领回去。原以为除了她自己这点变数,日子还是同以前一样的,直到她无意间听闻,薛姨妈家又多了个姑娘。
第七章
自从薛家多了个姑娘,好像一切都开始有了变化。再没听说过薛家大哥哥闯祸,薛家老爷也活得好好的,凤姐姐嫁来了,确没有如何奉承王夫人,珠大哥提前死了,林姑妈没死,林妹妹从没有过什么弟弟,林姑父升官了,林妹妹比上一世早了一年进京,东府敬老爷出家又归,蓉哥儿也没有娶秦可卿。还有宝玉,在三岁那年换人了。
探春与薛蟠未怎么见过,也未接触过宝簪,没见过林如海同贾敏,身在闺中更不知道上一世宁府里的那些污糟事,唯一相熟的只有宝玉。宝玉转性了,宝玉不吃丫鬟嘴上的胭脂了,宝玉读起四书五经了,宝玉对老爷说等过几年长大了要练骑射,宝玉读书极好敬老爷亦有夸赞。宝玉,什么都知道。
宝玉早就察觉出她的不对来,总爱来找她说话,时间却不长,不过半刻。宝玉说了很多事,宝玉说,他那个时代有个东西叫飞机,载的人比现今最大的船还要多;宝玉说,他那个时代有个东西叫火箭,能让人到月亮上去;宝玉说,他那个时代女子也能读书做买卖,不用被困在深宅大院里;宝玉说,他那个时代只有一夫一妻,并无什么妾室;宝玉说,他那个时代的皇帝竟是选出来的。探春从不愿接宝玉的话茬,只说二哥哥总说这些天马行空的事,仔细老爷知道了。宝玉听她这样说,却也不恼,每两日总要抽个时间来与探春说话。
探春是重生而来,虽不愿同宝玉多话,但宝玉说的话她深信,亦心向往之,只把宝玉说的话暗暗记下,去掉那些越礼的,当故事讲给环哥儿听。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宝玉在贾政的清客前大显其才,写了词叫沁园春雪,那词传得京城皆知,如同宝玉衔玉而生一般。她也看过,总觉得不大妙,便开口提醒宝玉。宝玉说不碍事,大家都这么干。大家?什么大家?哪个大家?探春不知道,也不敢问,难道这个宝玉还同另外一些写这样诗的人有关?幸而,那词传了一阵子,倒也没怎么样。原以为已经没事了,一日宝玉同老太太赴北静王府的宴,回来后听老太太说宝玉得了夸赞,元春亦被赐给了八皇子。八皇子便是以后那个忠顺王爷,行事荒诞无稽,因着他养的蒋玉菡,宝玉还挨过一顿板子,与贾府交恶,元春虽是贾府的人,到底是圣人所赐,料想他并不敢太离了格儿,探春倒不担心。只是宝玉面色颇差。
第二日宝玉来寻她,说自己好像闯了大祸,探春见他如此不敢与他玩笑,只问是怎么了。宝玉便把那首诗默了出来,又说在场的人看了这诗脸色皆变。探春见了直掉下泪来,哭道“作了这样的反诗,谁也救不了你”。宝玉也不再说这诗的事,只说那薛家二姑娘同他,同敬老爷,同林姑父皆不一样,以后贾家有事可去求求她,一脸的视死如归。果然不出几日,宝玉便没了,出丧那日她想入黛玉一般痛哭,到底是不敢,唯恐他人觉得她与宝玉亲厚,反倒连累了赵姨娘同环儿。
如今探春九岁,同宝簪黛玉一样的年纪,贾环读书明理,贾政稍感慰藉,赵姨娘因着贾政只有一个儿子也并不怎么调三窝四,王夫人每日念经诵佛,除了去八皇子府上看元春,竟不出门,探春过得平淡倒也惬意。每日同迎春下棋,与惜春品画,偶尔黛玉湘云来了也是一同说笑。黛玉湘云最喜诗词,探春上一世亦是爱作诗的,只因为宝玉,这一世竟不愿再作诗词,同黛玉与湘云的情分倒比上一世淡了些。除了与姐妹们在一处,探春独自在屋内只爱练字,或是想宝玉当初的话,薛二姑娘到底哪里有不同之处。
“阿嚏!”宝簪打了个喷嚏甚是响亮直把宝钗逗乐了,寻了鼻烟壶给她道:“入秋了,偏还爱踢被子贪凉的,同哥哥一个样,他是男人没什么,你一个姑娘家哪里禁得起冻。”宝簪随手接过,猛吸了一下,回道:“哪里就被冻坏了,定是哥哥在考场想我呢。”英莲道:“薛大爷此去,必能中举呢。”宝钗笑道:“承你吉言。”宝簪听了道:“明儿个就要回来了,还说什么此去,等他成了举人老爷,欺负起我来倒要更狠些了。”宝钗知宝簪同薛蟠一贯如此没大没小,两人说起话来又爱夹枪带棒的,并不觉得什么,只是掩嘴一笑。英莲不知这些,急道:“他必不会如此的。”宝簪看向英莲道:“什么他?哪个他?”英莲见宝簪这样问她,羞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跺了下脚捂起脸来。
宝钗见她这样,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