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去瞧鹿,伸手摸上了一摸,那鹿的脑袋动了动,又眨了眨两只大眼睛,宝簪瞧着心都化了,便又凑近了一点摸个没完,抱着鹿的头贴了贴脸笑个不住。洌萝在旁瞧她这样,拉了惜春道:“咱们骑骆驼去,这鹿恐怕是碰不得了。”惜春亦觉甚是,便同洌萝一道牵着手往骆驼处走。
待婆子系好了鞍,二人便一道上去驾着骆驼在园子里踱了一圈,下来都说有趣,众人听了便也一一试了试。又听惜春道:“我听我爹爹说,在敦煌那儿有沙漠,在那的人养骆驼的多,皆用骆驼运货,一队就有几十只,好玩的紧。”黛玉道:“好玩又有什么用,你总不能去瞧,倒是二姐姐,以后离了浔阳也能到处去玩儿。”惜春奇道:“你好些日子不跟我说话了,如今能接我的话可真不容易,我还当你再不同我说话了。”黛玉一愣,想起自己自林瀚被赐婚后确实因着怕尴尬不曾主动与惜春说话,此时听了惜春这话,一时窘迫的很。
宝簪见了插话道:“你若说你不理她我倒信,她这样多话的人岂能有不和你说话的理?我再不信的。”黛玉接了口道:“我几时打算不同你说话,不过是你进来无趣的很,我就是有一肚子的话也寻不出什么由头来说呢。”惜春歪着脑袋思索着自己近来是不是无趣的很,到底没有想明白,却也有些心虚了,说道:“我无趣,你跟有趣的人说话去罢。”说着便转过身自己坐了。
宝簪伸手拉了下黛玉,悄声道:“她小呢,并不怎么在意这些,你的心思也太多了些。”黛玉道:“我能有什么心思。”宝簪笑了一笑道:“是了,你是没什么心思,不过好歹是个做姐姐的,也该哄哄四丫头去才是。”黛玉故作赌气之态道:“谁稀罕去哄她,我不过是给你几分面子才去哄她罢了。”宝簪点头笑道:“是了,我这面子可真是大发了,我领你的情呢。”说罢便推了黛玉一把叫她快去,黛玉跺了跺脚果然去了,坐在惜春身旁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话,不一会儿二人又笑在一处如往常一般了。
宝簪见这二人又好了,宝钗又有点困倦的意思,自己便走开寻檀雅说话。见檀雅手上拿了一支桂花,自己一人坐在石桌前一点一点饮着桂花酿,宝簪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笑道:“你倒清净。”檀雅道:“没人的时候想寻人玩,人多了便想一个人躲清静。”宝簪道:“我可能坐在这儿?”檀雅抬起眼来瞧了瞧她,笑道:“坐都坐下了,还问我呢。我倒要问你,酒还吃不吃了?”宝簪道:“我倒是想吃,可惜杯子被姐姐给收了。”檀雅道:“你若不嫌弃,就用我的杯子。”说着便斟了一杯酒递到宝簪唇边,宝簪就着杯子饮了,忽又闻着一股子香气,便问道:“你用的什么?这样好闻。”
檀雅解下腰间一个香袋儿递给她道:“这个,你细闻闻。”宝簪笑着接过,放在鼻尖闻了几下,又细细分辨道:“檀香、川贝子、大黄、血蝎、乳香、末药、冰片、麝香、丁香、肉桂、甘松、藿香、芸香、樟脑……其中以檀香为主,其他皆为辅,倒和你的名字相合,檀雅檀雅,最适宜用这香。”檀雅惊奇不已,合掌道:“哎哟我的天,这鼻子可算是灵极了。”宝簪洋洋得意道:“我十几年前可算是一个小清新呢。”还能把命玩没了呢。檀雅笑道:“十几年前?十几年前你才多大,谁敢给你用香,还小清新呢,我竟不知你要怎么个清新法子。”
宝簪捂了脸笑道:“诶呀,被揭穿了。”后又扯开了话题道:“你这香袋哪儿来的?外头买的?家里做的?”檀雅道:“我们家这些人哪里制得来这个。我跟你说,外头有户制香的人家,却不卖现成的香料,只作私人定制,用的什么料都给写清楚,偏没人知道配比,故别人家皆学不来,卖得贵得很,我这个香袋儿,三两呢。”宝簪笑道:“可见是会做生意的。老板叫什么名儿?我也找人买去”
宝琴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老板姓谢,叫什么我却不知。老板娘却算常见,香皆是她制的,每个月也都给我们家送香来,二嫂子还留她说过话呢。听说以前在探春姐姐她们府上当过丫鬟的,叫花袭人。陆游有写到过‘花气袭人知骤暖’,她有这样的制香手艺,真真没有辜负这样一个好名字。你若也要找她制香,我便让人叫她上你们府上去。”
宝簪听着“花袭人”虽有些诧异,却也未有大惊小怪,从上贾家做客时从未见过袭人便知她可能不在贾家了,既不在贾家,出去嫁了人算不得什么怪事。细细想来也该如此,贾宝玉死在被她伺候的时候,虽查清并不是她的过错,可她在贾家也必无出头之日来了,既无出路,傻子才赖在那儿,出来自有出来的好处。又听檀雅说到可叫袭人上薛府,宝簪便又笑道:“那感情好,我本也想搞点香件玩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时间点,好累QAQ
第七十章
不过半个月;檀雅果然让人叫了袭人来薛府,宝簪好好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小媳妇,细挑的身子;容长的脸;果然也是美人一个。不止是柔媚娇俏;且还不见半点粗笨,宝簪心下暗叹此人果然是个聪明人;在贾府中需得要粗笨;那她便粗笨,出了贾府不必顾忌主子脸色,自然爱怎么来便怎么来了,即使不是如此;那便是她家男人不爱粗笨的;她便把原本在贾府作出的样子抛了去。
宝簪与她细细说了自己所需之香,袭人将需求一一拿笔记下。宝簪瞧了道:“花姐姐你识字啊?”袭人停了笔,抬头笑道:“只识得几个常用的罢了。”宝簪道:“能识得几个已是不错了。听得姐姐在我姨妈家做过丫鬟,可是在那儿学的?”其他人若被人提起曾经做过丫鬟之事,心生不快的居多,袭人却不大在意这些,只要如今好过便是了,谁还去计较改不了的曾经,只是听得宝簪提起王夫人,身子一僵,笔也落在纸面上留了好些个墨点。
袭人自知失态,忙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放在一边,另取了张纸出来从头写起,才同宝簪道:“做丫鬟的哪有福气认字呢,嫁了人后才跟着学的。”宝簪又道:“我们家进京时,我妈妈便带着我和姐姐去贾家,那时就没见到花姐姐,那时候已经出去了不成?”袭人道:“我出去的时候比那时还早呢。当初宝二爷没了,伺候宝二爷的丫鬟打的打,卖的卖,要不就是分配到别的院子里。我因着是老太太的丫鬟,便回了老太太处,虽比旁人好些却也不如之前,后我家里有了些银子要赎我出来,我便出应了他们。所幸是贾家,赎身银子也没要,便放了人。”
宝簪笑道:“这倒是件好事。”袭人亦道:“可不就是件好事。当时若未出来,现在也还是端茶递水伺候人罢了。”说着又想起还在贾家的鸳鸯、晴雯、鹦哥等人因着是伺候贾母的,日子倒过得还算好,金钏儿、玉钏儿等伺候王夫人的,却没那么好过了,便是一些小丫鬟也敢跟她们呛声,日子过得没意思的紧。若真要论起来,自己和平儿两个出来了的,如今竟过得比她们都强好些,实在是件万幸之事。
宝簪又问她家如今这生意做的如何,她既然管制香这块儿,那么她丈夫又管什么,生意上又有什么进展等话。袭人一一答了,又道:“姑娘如今寻了我来竟是巧了,再过半月我便不在京里了。”宝簪问道:“不在京里?这是何故?”袭人笑道:“这些年攒了些钱,我们在山东平阴购置了好些地,过了这个月便把这边的生意皆放下,正经在那儿过活了。”宝簪道:“平阴……你们是要去种玫瑰花不成?”袭人点头称是,宝簪又道:“这也是赚钱的营生,若是种的花儿好,往后我给你寻个销路,扬州戴春林的香粉铺子就很好。”袭人道:“我先领了姑娘的情。”
说罢,又将写完的宝簪的需求给宝簪瞧,问道:“姑娘可还有什么要添的话儿?现在说了我便记上去。等那香袋开始制了,再要改便难了。”宝簪结果那张纸看了一下,道:“就照着这样来便好了。说起来,几时可以拿到?”袭人将纸折了塞进袖口,细算了一下,回道:“大概五日工夫便可成了,到时候我给姑娘送来。” 宝簪道:“那便多谢了。”袭人又道:“姑娘给我们生意做,该是我谢姑娘,哪里能叫姑娘谢我呢。”之后又说还有事不好久留,宝簪便又寻了个小丫鬟送她出去不在话下。
又过五日,袭人果然亲自送了香囊来,宝簪又叫雨荷取了银子给她,这次倒未闲聊,收了银子便走了。恰好这日薛蟠休沐,来宝簪院中之时袭人正巧出这院子,二人打了个照面,却也未说话。薛蟠进屋见了宝簪,笑道:“我刚才瞧见个标致的小媳妇。”宝簪“嗯”了一声。薛蟠又道:“你不问问我在哪儿瞧见的?”宝簪边分着线边问道:“哪儿瞧见的?”薛蟠自己倒了茶喝了,才道:“就你这院门口。”宝簪听了只不说话,仔仔细细的将刚才分好的线穿进了绣花针,又绣了两针,说道:“哦,你说那个啊,那是袭人。”
薛蟠一愣:“袭人?”宝簪点头道:“是袭人啊。”薛蟠低头半日,方又问道:“花袭人?”宝簪奇道:“还有别的袭人不成?”薛蟠又皱起眉来摇头道:“你竟愿搭理她。”宝簪放下针线抬眼瞧他,问道:“我怎么就不该搭理她了?她难道惹着我了不成?”薛蟠道:“这人害了晴雯,芳官,四儿,心思毒的很,你难道不知道?”宝簪笑道:“我竟真不知道。你要说有,便拿证据出来。害晴雯也就罢了,害四儿也还算有些合理,芳官这么个戏子出身的再怎么也影响不着她的地位,她也要害了去,这是吃饱了撑的?”
薛蟠道:“除了她再无旁人了。”宝簪不以为意,只道:“你再细想想。”薛蟠想了一想,果然再无旁人会做此事,便摇了摇头。宝簪撇了下嘴,说道:“当时别人或多或少皆有错处,独袭人、麝月、秋纹没有被掰错。袭人不是个简单的人,是个出了名的‘贤’人,无错也就罢了;麝月公然又是一个袭人,也罢了;唯独这个秋纹,趾高气昂的很,又爱四处得罪人的,竟也没有错处,你也不觉着怪?”薛蟠听了,虽觉有几分道理,却还是道:“虽如此,也不能说明就不是袭人所为。”
宝簪剪了丝线又道:“我不过是想着以袭人的心机手段,断然做不出去告一个戏子的秘的蠢事罢了,你自然也有自己想头,我也不要强求你就信我的,这就是一笔糊涂账,谁也争不清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如今的这个袭人,她什么都还没干呢,我做什么要将她没做且没机会的事算到她头上去,不知道的人还当我神经病呢。”说着又朝薛蟠瞟了瞟,薛蟠知她挤兑自己,倒也无心跟她争辩些什么,不过一笑置之。
宝簪又问他道:“说起来,你现在来我这儿做什么?” 薛蟠道:“没事就不能来?”宝簪道:“你若没事早就出去吃酒了,还能来我这儿?”薛蟠笑道:“大事糊涂,这种小事你倒是明白得很。我跟你说,那马小姐回来的,在城西处开了家西餐厅。”宝簪微微笑道:“这不是挺好么,也能当桩事来说。”薛蟠又压低了声道:“她自己养的牛,卖牛排。”
宝簪吓得打翻了针线篮子站起了身来,奇道:“她作死作的还不够?出了次海还学不乖?杀牛这是大罪啊!”薛蟠摊了摊手表示无奈。宝簪又问道:“可有人吃?”薛蟠道:“谁敢吃这个,你当人人都是梁山好汉不成?” 宝簪听了亦觉甚是,好好的谁能活腻歪了去吃牛肉呢。
接下来几日这马小姐的消息果然层出不穷,现实骂了告发她之人,再因着她养牛处乃是在京县,薛蟠这几年下来已升了知县了,审的就是这个案子,被马小姐喷了个底儿掉。说薛蟠记恨当年被她告上衙门,此时怀恨在心必不能好好审这案子,却不知这案子着实是证据确凿,半个京城皆知,实在是不必审了。
又说薛蟠被喷的一脸扭曲,无奈的紧,只要叫人把她押下去,待过几日再审。又有马家之人向他送礼,如今这案说大不大,若是说小,关系到牛的案子那就没有小的,不然早就满大街都是卖牛肉面的了。过了几日马家又开始给薛蟠送礼,薛蟠如何敢收,皆一一推却,她们家又开始打曲线救国的主意,送礼至薛老爷和薛姨妈处均被退回,思及薛家有位未出嫁的姑娘,便又想着能不能送合宝簪心意之礼,着人四处打听宝簪的喜好。
所幸宝簪的出身到底低了些,且也不是自小在京里长大,这些年来也未做过什么惊世骇俗之事,压根没有几个人认识,故这马家四处打听也没打听出半点东西来,只得送了一株红珊瑚。马家虽算得上是钟鸣鼎食之家,只是这些年来到底有些败落了,送出的东西也算不上如何能见人,宝簪听了小丫鬟形容那株珊瑚的样子便连看上一眼的兴致也没有,只道:“什么东西也拿来送给我,快叫他们带了回去。你顺便也替我传句话给他们家人,就说叫她们快别送礼了,我们这里是薛家,除了违制的东西外,要什么没有?为了他们家这么些个不入眼的东西就不依法判了,还不给人笑掉大牙?”
霁雪依言传了话,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太平许多,再不见马家送礼到薛家,薛家众人也乐得清静。九月初五,薛蟠判了马家小姐一年的j□j,马小姐成功成为了一个既出过海现在又能蹲号子的大家小姐,生生气死了马家老太太,一时又成了京城里头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七十一章
话说离着秋闱已过一月;贾环此次乡试落榜被贾政一阵痛骂,说道:“我也不将你跟你那林家表哥相比,他有尚公主之福;必然不同于常人。只说你薛大哥哥不过商户出身,因着甄先生教导;十四岁时便中了两江第七名亚元,我亦去求了甄先生教导你;你却还是落了榜;必是你不用功之故。你倒是说说,你读的都是些什么书!”贾环自是不敢还嘴;只由着他骂。探春从赵姨娘处听闻此事便去贾母屋里陪着说笑,半真半假的提及了贾环挨骂之事。因着没有宝玉;贾环乃是二房唯一的儿子;贾母也是喜欢的,便同琥珀道:“你去将环儿叫了来,不许叫他老子打骂他。”琥珀应下,便出了门。
鸳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