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和君思恬一向走的比较近,不知是因为她们两个是表兄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两个人说话做事都极为投机,一样的狠毒,一样的冷血,一样的……对风蓝瑾情根深种!
庆远帝眉心微微一凝,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眉宇间闪过深沉的痛,却转瞬间被他掩盖住。
他弯身轻柔的把方瑜扶了起来,若有所思的笑道,“如今别人生怕和恬儿扯上关系,就怕朕会一怒牵扯出所有跟她关系好的人,倒是你,如今这般还肯为她说话,倒也是难得了。”
见庆远帝没有生气,方瑜垂下的眸子微微一闪,她赌赢了!
她就是在赌庆远帝对君思恬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无情,所以才会为君思恬说话,看来他赢了。她这番话在庆远帝的心里定然是极为重要的,最起码庆远帝以后对她的印象会很好。
重情重义呢?!方瑜垂首冷笑。
再抬起头的时候她却是一脸的哀伤,“侄女自幼和恬儿姐姐一起长大,姐姐年长我两岁自幼便对我多有照拂,瑜儿又怎么能因为她犯了事儿就和她撇清关系!那未免也太薄情了。更何况姐姐不过是错手伤人,她亦是无路可走了才会那般,还求姑父原谅宽恕了她。”
紫金的大殿中,轻纱拂动,看上去美丽飘渺又朦胧的显得格外不真实。
庆远帝在这样的大殿中神色亦是有些恍惚,他想起那个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女儿,虽然疼她爱她是有别的因素在里面,但是十几年下来怎么可能没有一丝感情,他轻轻一叹想着女儿惨死的模样心头一紧。
轻轻坐在屋里的长榻上,立马有容嬷嬷端来了顶尖的铁观音,他轻抿了一口,氤氲的茶气遮住他眼底深沉冷凝的冰寒,半晌他才放下茶盏,轻叹一声。
“都说皇帝是万能的,朕看却是未必!”他长舒了一口气,面色微微黯淡,“朕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明明知道她是无辜的但是却不得不为了安抚那些死伤官员的家属来严惩她,你们以为朕的心里好受吗?恬儿是唯一一个在朕膝下长大的女儿,和别的孩子又不尽相同,朕也不能引起公愤而将她葬在皇陵,这事儿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贤妃和方瑜均低下了头,“臣妾(瑜儿)遵旨!”
嫣然宫中半晌无声音,半晌庆远帝才低笑一声,他瞧着方瑜,一双厉鹰般犀利的眼眸在她的面孔上微微打转,半晌才轻笑道,“瑜儿今年也及笄了吧。”
方瑜抿唇道,“前些日子瑜儿才行过及笄大礼。”
“那也是成年人了,家里可为你择好了夫婿吗?”庆远帝瞧着方瑜红着脸低下了头,好笑道,“害羞作甚,姑娘家终究是寻个好夫婿才比较体面的。”
“瑜儿不想嫁人!”半晌之后方瑜面上的红晕尽褪,她面色微暗,“侄女想入宫做女官终身侍奉姑姑和姑父,这辈子都不想嫁人了。”
这回不止是庆远帝,就连贤妃都惊诧了,她眉头微皱,训斥道,“小小姑娘家乱说什么!”女官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也不是人人都要争着抢着要做的。
只要父母稍稍多对女儿关心一些就绝不会把她送到宫中来做女官,因为女官至少要等到二十五岁才会放出宫去,做的好了兴许能得陛下的青眼为她指一桩好亲事,或者直接被陛下收了做宫妃,可是更多的,没有实力也不会讨人欢心的一些女官有可能到十二五岁都不能被放出宫去。因为毕竟名额有限,谁不想出宫去找个好人家嫁了。
所以最后大多数女官的结局都是老死在皇宫中!女子的一辈子就这些朝华,可以说全都毁在皇宫中了。
就说是那些能出宫嫁人的,都二十五岁的年龄,又如何能选的上一个好的人家。大户人家的哪些个公子不是十五六岁就成亲了,所以这些个女子出了皇宫要么就是做大户人家的贵妾,要么就是做清贫人家的正室夫人。
可是这些女官在皇宫中也都是眼高过顶的,见识过的东西自然不是宫外的一些人家可以比拟的,有些自然看不上那些个人家,所以就算是出了皇宫也是有大多数人都选择用在皇宫中敛下的钱财在外面购置一个院子,请上几个仆人,一辈子也就那样孤孤单单的过去了。
而堂堂禁卫军首领的嫡亲大小姐,竟然要做女官?这太不可思议了!
贤妃就第一个不同意,她眼眸微微一凝,“你当真要做女官?”眼底的威胁和警告颇为浓重,她兄长的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嫡女,日后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她的女儿已经没了,若是连这个侄女也没了,那今后去拿庶女去拉拢人吗?!
那也太拿不出手了!
庆远帝也知道女官的不易,所以一到女官二十五岁就下旨把她们放出宫去,偶尔一两个和他心意的,他也会留下,看顺眼的也会为她们指婚指掉几个。但是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皇宫中的女官何其多,身份也不算高贵,只比宫女强那么一点,他实在是想不出方瑜为何要提出这个要求。
要说她是真心真意为他和贤妃尽孝道,他却是不信的。
说起来庆远帝有时候在一些别的地方还算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也只有面对风家的时候才会竖起全身的冷刺。
他看着面色黯淡的方瑜,想起方才她口中那软软糯糯的姑父,他不由得就想起了经常在他身边撒娇的君思恬,眼神不禁微微一柔,“瑜儿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让你姑姑也为你解解惑。”
方瑜苦笑道,“难言之隐却是没有的,侄女想入宫最大的原因就是想多多照顾姑母,第二则是……”她咬住唇一脸的挣扎之意。
庆远帝难得的有心情,开口道,“瑜儿尽管说便是!”
“第二则是……侄女原本有了喜欢的人,可是他近日已经成了亲,为了新娘子他花费了好多的财力物力,可见是极为喜爱他的娘子的,瑜儿自幼便仰慕他,如今见他娶了亲也就死心了,只愿从此长伴青灯与佛祖观音相伴,只是家中爹娘死都不同意,所以瑜儿便打算入宫一生侍奉姑父姑母,权把自己当成恬儿姐姐,好在姑父和姑母身边尽孝道了。”
庆远帝目光微微一闪,近日成亲的又花费了许多财力物力的除了风蓝瑾还能有谁?!
他眸色极速的转变了几次,半晌终于抬头轻笑道,“哦?不知是哪家公子让瑜儿这般心动?竟然他娶了亲都让你想要长伴青灯了,瑜儿不妨说出来给朕听听,朕兴许能成全了你也说不定呢,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若是瑜儿当真是喜欢他,朕也有成人之美之心,封了你做那人的平妻也不是不可以。”
方瑜的眼眸倏然一亮,整个脸庞都显得异样的生动,随即却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光彩夺目的小脸微微又黯淡了下去,一双肖似其姑姑的丹凤眼也黯淡了光华,看的人心里微微一动,几乎想要把她拦在怀里柔声安慰。
只是眼前之人毕竟是见惯了美色的庆远帝,他面色不变,淡笑道,“怎么?”
“瑜儿喜欢的那人成亲不过几日此时定然对新娘子极是看重的,若是瑜儿强行插了进去恐怕会遭到所有人的嫌弃呢,更何况他们二人郎才女貌,今后必然是夫妻一心家庭和美儿孙满堂,瑜儿不愿插入他们夫妻之间。”
说到这里贤妃也显然知道了她指的人是谁,她恨得紧咬着牙关,恨不得给方瑜一个耳光,恬儿就是在风蓝瑾的婚礼上离世的,她竟然还想嫁给风蓝瑾吗?!她第一个不同意。
只是此时她说话是不顶用的,庆远帝听到那夫妻一心家庭和美儿孙满堂眼底就涌动了黑色的暗流,他怎么能让风家那样的和谐呢?只要是能让风家闹起来的事情,给他们添堵的事情他可是很乐意做的。
这样也能牵制住风蓝瑾的步伐,让他可以更加专心的寻找应对风家的一些方法。
因此他微微一笑,剥开了层层迷雾,直截了当的道,“瑜儿说的是少年成名的丞相风蓝瑾?”
方瑜面色微微一红,手指揪紧了手里的手帕,脸上的羞涩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不同意!”贤妃眸色冷冷的瞧着方瑜,望着她脸上的羞涩表情不由得了冷笑,这个侄女果然好心思,利用陛下对恬儿的愧疚和疼爱,又利用那句“姑父”和陛下拉近了距离,从而想让陛下应下她和风蓝瑾的婚事,她该是提前就计划好的吧,要不然为何自从恬儿离世之后她便每天都来宫中看她?还不是为了等陛下的到来!
如果不是她的亲侄女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方才还说和恬儿姐妹同心,一转眼便说想嫁给那个间接害死恬儿的凶手!好个姐妹情深,好个感人心扉,好个心机深沉!好个长伴青灯!
脸皮要多厚才能说出是为了替恬儿在她的膝下尽孝道呢!
贤妃冷冷一笑,“瑜儿,你不是说跟恬儿姐妹情深吗?你也该知道恬儿是在风蓝瑾的婚礼上去世的,如此你可还想嫁给风蓝瑾吗?”
更重要的是,陛下对风家一向警惕防备的很,把瑜儿嫁过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着好棋,还不如以后找个可以对傲之有利的人家把她嫁过去,也好笼络人心。
闻言,方瑜的面色白了白,她涩然笑道,“姑姑,瑜儿从来都没有动过要嫁他的心思,只是从前恬儿姐姐经常在侄女的面前提起风公子,瑜儿这才对他上了心思,恬儿姐姐经常说她一定要嫁到风家,然后再想法子让我也嫁进去,这样我们姐妹二人便可以永不分离了……”
庆远帝眸色一闪,微微一笑,“你们姐妹二人倒是真心的好,竟然连嫁人都想嫁给同一个!不过你要想嫁给风蓝瑾却是不太实际的,风爱卿和云卿的婚事乃朕亲自下旨赐的婚,如今成亲不过一整天,朕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个时候让风蓝瑾迎娶平妻,更何况风家的家规立在那里呢,风家男子一辈子只能有一个妻子,所以姑父不能答应你这件事了。”
方瑜微微苦笑,“瑜儿从未敢奢望过要嫁他为妻,只是平日中对他仰慕已久,哪怕是做个侍妾也是愿意的,更何况那他家里那规矩是风家的长辈订下的,先祖和陛下的旨意恐怕任谁都是要听从陛下的圣旨的,否则岂不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她字字珠心,听得庆远帝微微凝了脸色。
半晌庆远帝才微微一笑,他眸色深深的瞧着方瑜,对于她今日的小心思不是没有看出来,只是不想拆穿,他勾唇淡淡一笑,“瑜儿说的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若是朕下了圣旨,这天下又有谁能反抗?!”他气势陡然威严了起来,淡淡的从长榻上起身,明黄色的长袖微微一拂,他负手而立,端正的国字脸上有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他朗声一笑,“禁卫军统领的嫡长女这般倾慕于风爱卿宁可不顾身份屈尊为妾也是一种佳话,朕唯有成人之美才才能成就一番佳话呀!”
方瑜眼睛蓦然一亮,忙跪倒在地,“多谢陛下成全!”
只要能进入丞相府,她就不信以她的能力和美貌会输给一个云卿!只要她死死的抓住风蓝瑾的心,到时候云卿还不是任由她揉捏?!
她在心里得意的笑道:恬儿姐姐,到时候妹妹会折磨死云卿好为你报仇的!你想来该是最恨她吧!
※※※
夜已经渐渐的深了下来,用过晚膳之后云卿和风蓝瑾淡淡的聊了几句便搬了长榻在院子里乘凉,夏日中也就夜晚稍稍会凉爽一些,云卿刚刚沐浴完毕,此时斜倚在一张软榻上,湿漉漉的长发还微微滴着水,她的身前是一个小小的木柜,大概有及膝高,上面放置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油灯外面罩了一个透明的琉璃罩,微风吹来灯芯丝毫不动,子衿则手拿着一块白色的布巾为云卿擦拭长发。
此时的云卿一身白色的中衣,院子里的小厮都是在外院伺候的,因此她也不担心会有什么人会看到,她手里捧着一本微微泛黄的古籍,神色肃穆看的极为认真。
风蓝瑾沐浴完毕推着轮椅出了屋子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夜幕中明月高悬,星光璀璨,有夜风吹来,吹的一大片青竹相撞传来的“沙沙”的声响,她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中,竹影绰绰,她的身影时明时暗,看上去竟然显得有些不真切。
他轻轻的推动轮椅到了她的身边,她一心沉浸在书页中竟然完全没有察觉,风蓝瑾瞧着她白玉般的皮肤在夜色中闪耀出温润的光泽,眸色不由得微微一深。
做了个手势示意子衿不要出声,风蓝瑾轻轻推动轮椅从子衿的手里接过布巾,无视她瞪大的眼睛,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离开。
子衿吃了一惊,在原地愣了一愣,然后低下头快速的躬身离去。
她在心里想着,小姐真的是嫁对人了,没有哪个男子会屈尊降贵的握着棉巾为妻子擦拭头发的,因为这对于他们来说是种侮辱,觉得丢脸!更何况还是姑爷这样拥有尊贵身份的人物,若是换成以前,有人对她说,一个男子愿意为一个女子擦拭头发,她肯定会“呸——”的一声鄙夷的喷那人一头的口水,然后再附送一对白眼。
可是此时远远的瞧着姑爷轻柔的为小姐擦拭头发,她竟然觉得鼻尖微微发酸,看着那淡淡的光辉下的两人,竟然觉得别样的和谐。
子衿轻轻的退了下去,唇角带着一丝丝祝福的微笑。
在屋子里做事的绿儿和绿婉可不这样想,绿婉一身花枝招展的牡丹裙,脸上还画着淡淡的妆容,她一直注意这屋外的动静,此时瞧见她天人般的少爷竟然给云卿擦拭头发,而云卿竟然理所当然的接受大少爷的伺候,她眼里几乎要冒出浓郁的火焰。扯了扯一旁正在铺床叠被的绿儿,指了指窗外的那一幕,她面色气的通红,指责道,“绿儿你看,少夫人未免也太过分了,我们大少爷何曾做过这般粗活,如今嫁进风家不过一日时日便让大少爷伺候她,简直太过分了,今日这般,改日还不知道会不会爬到我们大少爷的头顶呢。大少爷竟然也由着她,若我说大少爷狠狠的斥责她一顿看她日后还敢不敢如此的作威作福!”
绿儿铺床的手指微微一僵,瞧见窗外温馨如画的一幕,她倒是没有绿婉这般激动,说到底看老爷对夫人是如何宠爱和宠溺便知道大少爷会如何了,从大少爷和少夫人订婚的时候她便知道会有今日。
轻轻一叹,安抚了几句绿婉,“你呀,小心思赶紧收起来,少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也不是个能容人的,更何况你我跟了大少爷这般久,若是要如何早该就如何了,何必等到今日,既然以前没有机会以后就更别想了。当初有多少人看老爷和夫人的笑话,就等着他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