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后微微拧眉看着他,那日他选花神,的确选的是乔万方。后来又让阿九送去礼物,让宫卿在人前难堪。看来,他的确对宫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这让她心里好过许多,接着又试探道:“可淳于天目说她命格贵不可言,有母仪天下之相。”
慕沉泓正色道:“淳于大人的话,母后可以不信。”
这句话终于彻底打消了独孤后心里的怀疑,她叹道:“怎能不信?当年若不是他,阿九恐怕也难保住性命。”
阿九撅着嘴道:“皇兄说的有理,命格贵重又如何,淳于又不是神仙,相面也未必准。”
“不得胡说。”一直沉默不语的宣文帝当即斥了她一句。
“皇上以为该如何处理?”
“淳于天目的话,梓童若是信,便定下宫卿做太子妃,若不信,便另选他人。朕相信梓童定会以社稷大局为重,个人喜好为轻。”说罢,宣文帝起身,面露怒色:“朕先走了,梓童好好想想。”
独孤后默然。显然宣文帝已经生气,话也说得格外重。若是她硬要另选他人,便是不顾江山社稷,这个罪名她如何承担得起?
慕沉泓起身道:“母后不论选谁,儿臣都无异议,儿臣先告退。”
殿内只剩下独孤后和阿九,阿九正欲开口,独孤后抬手打断了她:“你退下,我静一静。”
勤政殿,慕沉泓下跪施礼:“今日多谢父皇。”
宣文帝扶起他,问道:“你既然心心念念想要娶她,方才为何那般说?”他还想着,慕沉泓一定会顺着自己的意思,让独孤后相信淳于天目的断言,谁知道慕沉泓却反着说。
“儿臣若是赞同淳于天目的话,母后可能会怀疑是儿臣串通了淳于天目。”
“你就不怕她当真选了乔万方。”
“母后虽然不喜宫卿,但事关社稷,她定会放下个人喜好,大局为重。”
宣文帝半是赞许半是感叹地笑了笑:“若不是你来求我,连我都看不出原来你喜欢的是她,你这心思倒是藏的够深。”
“她幼年时常进宫看望太妃。不知何故,母后极不喜欢她,儿臣若是和她玩耍,母后便会冷言冷语,十分不悦。”
宣文帝心道,你自然不知道母后为何不喜欢宫卿,只因恨屋及乌。
“所以儿臣越是喜欢她,越是不能让母后看出来。这样才不会给她惹来事端。”
这句话说到了宣文帝的心坎上,他喃喃道:“不错,你若是喜欢一个人,便看也别看她一眼。”
慕沉泓道:“儿臣此生只求父皇这一件事,多谢父皇成全。”
宣文帝拍了拍儿子的肩:“你我父子何须多言。父皇也希望你能娶到自己喜欢的女子,何况宫家的女儿的确是出类拔萃,百里挑一。”
自己已是半生遗憾,又怎忍心再让他不圆满?
“儿臣对她早就钟情,只是碍于母后,不敢流露半分,此事还请父皇保密。”
“这个自然,你若是娶了她,便要好好对她。”
“儿臣定会一生一世对她好。”
宣文帝心里又是一沉,当年,他也曾在心里这么对她说过,可惜她连给他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一晃二十年,他还记得当年想说这话时的情景和心境,可惜。。。。。。
宫卿从未想过自己的婚事会如此多舛,事情的演变会如此的峰回路转。这种命运完全不受掌控,想什么时候玩你一把就玩一把的感觉让人快要发狂。而一想到嫁给慕沉泓,就要天天见到阿九,她真是快要疯掉了。
宫夫人最恨的就是和别人共用一个夫君,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就要面临这种局面,她也快要疯了。
两人闷不吭声地回到家中,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宫锦澜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这是?”
宫夫人沉着脸道:“睿王退婚了。”
宫锦澜吃了一惊,“为何?”
“因为卿儿命格贵重,有母仪天下之相。”
宫锦澜更加吃惊:“你是说,卿儿要嫁给太子?”
宫夫人哼了一声:“作孽啊。”
宫锦澜欣喜若狂,但看着女儿和夫人的黑面,也不敢露出喜色,苦苦压抑着,脸都有点扭曲。
宫卿看着父亲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故意道:“父亲也别高兴的太早。皇后未必答应呢。”
宫锦澜一怔,“既然已经有了这种命相,皇后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宫卿叹了口气:“那可未必,父亲别高兴的太早,皇后若是不肯,女儿只要去死了。”
宫锦澜和宫夫人齐齐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
宫卿笑了笑:“我说的是,诈死。”
宫锦澜夫妇皆是一愣。
宫卿道:“对外就宣称我患病而亡。然后我离开京城,隐姓埋名,到时候没人知道我是谁,想嫁谁便嫁谁。”
这个打算她回来的路上就在琢磨。反正淳于天目的断言一出,这世上除了慕沉泓,是再也不会有人敢来娶她,如果独孤后真的坚决不肯,那她就诈死,抛掉宫卿这个身份,一切重新开始。
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她才不会被人摆布,一定会让自己活得更好。
宫夫人喜道:“这个主意不错啊,到时候我们去江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再寻个如意郎君,就不在这京城受这份窝囊气了。”
“夫人,那为夫怎么办?”
“哦,这个嘛,你辞官好了。”
宫锦澜心肝一疼。
宫卿笑道:“父亲舍不得,就留在这里继续做官,我和母亲畅游江南去。”
宫夫人看着女儿明媚俏丽的脸蛋,干净澄澈的眼眸,心里暗暗赞道:这才是我的女儿,无论何种困境都能想出办法,都能坦然面对,就算入宫,也一定会活得风生水起,断不会被阿九和独孤后拿捏住。而至于慕沉泓,她更加确信,必定会被自己的女儿吃的死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儿子,你真是从事地下活动的高精专人才啊。
太子:没办法,谁让您年轻的时候惹了风流债,现在儿子替您承担后果啊
皇上: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太子:为了碰见卿妹妹,我没事就去找太妃玩啊。。。。。。后来发现,原来您当年也是走的这条路线啊。
皇上:我们果然是父子啊。
38、V章 。。。
阿九苦苦煎熬了一夜,翌日一早趁着给宣文帝和独孤后请安的功夫问道:“母后当真要让宫卿嫁给皇兄么?”
宣文帝面色平静,心里异常紧张。心道万一皇后若是坚持不肯,应该怎么说服她?
慕沉泓心里比宣文帝更紧张,但容色却异常的镇定平静,他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水,英挺的眉下一双深邃莫测的眼眸,波澜不惊。
眼看着两个沉默如石的男人,心里郁结一团的独孤后沉声道:“我们虽是天家,却也要顺从天意。”
瞬间,宣文帝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一块石头落了地。
面色淡定,内心欣喜若狂的太子殿下,含在口中的一口水终于顺顺畅畅地吞了下去。好了,筹划了这么久的一桩心事,千折百回,几番跌宕起伏,终于尘埃落定了。心里熨帖愉悦的无法言表,却还不能流露半分,唉,咬着牙苦苦忍笑,咬得腮帮疼。
宣文帝心里欢喜,却也不便表露,正色道:“朕最欣赏梓童的深明大义。”
独孤后扯出一丝笑意,心道,欣赏,而不是喜欢,更不是爱慕。
阿九一听便急了,“母后,我不喜欢她。”
宣文帝蹙眉道:“阿九,此事事关社稷大局,岂能以你的喜好为意志,况且,你成婚之后便住在公主府,若不喜欢她,少见面便是。”
阿九心里对宫卿的恨意,已经蔓延到了脸上。她不想让宫卿嫁给慕沉泓,一部分原因是不想让宫卿凌驾于她之上,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等她嫁给了沈醉石,太子妃和驸马必定会经常碰面。一想到那个场面,真是心如刀绞。
她眼巴巴地看着独孤后,低声道:“母后何必信那淳于天目的话。”
独孤后看着阿九,一夜之间小脸就好似瘦了一圈,也很心疼,再看儿子,闲坐一旁,置身事外,容色淡淡,好似对自己的婚事根本无所谓。
一双儿女的婚事都让她心烦。
老天真是喜好捉弄人,越是不想要的越是送上门来,越是想要的越是得不到。她叹了口气,“此事阿九不必再管。”
阿九眼看事已成定局,气得一跺脚起身离开,走出殿外,她吩咐安夫人:“去将薛佳叫到宫里来。”
薛佳来到毓秀宫,阿九喝退了宫女内监,直接道:“你知道么,母后要立宫卿为太子妃。”
薛佳一惊:“怎么会这样,姨母不是不喜欢她么?”
“都是淳于天目那老头,说什么她有母仪天下之相,命格极其贵重。”
薛佳一听淳于天目几个字,心里便知,这次是再难翻案了,姨母最信任的人,便是他。
“那睿王怎么办?”
“有了淳于天目的话,他怎敢再娶那宫卿,当即便求了父皇退婚。母后本来就打算将你许给他,所以就答应了。”
薛佳一听,心里猛地一沉。原来,自己是准备作为一枚棋子放在睿王身边的。看来,自己是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失去的将会更多。
阿九道:“我叫你来,是看你有什么办法没有,不叫那贱人嫁给我皇兄。”
薛佳咬了咬唇,默了半晌道:“圣旨还未下,一切都来得及,只要公主让她破了身,便是有天命又如何?太子妃绝不可能是残花败柳。”
阿九心里一凛,这法子是不是太下作了些,但转念一想,这是阻止她成为太子妃的唯一办法。
“可是去那里找那个人?”
“公主让安夫人去找,她儿子在宫外混得十分得意,认识的三教九流都有。”
阿九点头:“嗯,此事一定要做的干净利落,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她其实就怕被沈醉石知晓。阿九立刻唤进来安夫人,将薛佳的意思告诉她。
安夫人一听这个恶毒的主意,心里惊惶不已,但碍于阿九的淫威,不敢答应却也不敢拒绝,只呐呐道:“公主,万一被皇后皇上知道,如何是好?”
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她如何敢做?那可是未来的太子妃。万一事发,公主没事,薛佳没事,只有她会承担起一切责任。再联想起上一次她顺着阿九的意思将宫卿关在冰窖之中,结果险些弄出人命,那一次可把她吓得不轻,这一次阿九让她做的事,虽然不是要宫卿的命,可是对于一个大家小姐来说,失身可是比丧命更加可怕要命的事。
薛佳道:“安夫人放心,事后将那人杀了,谁会追到安郎的身上。”
阿九也道:“是啊,叫你儿子多给那人些钱,再派人盯着他,事后将他杀了,此事便成了无头之案。”
安夫人听得心惊肉跳,忙道:“那宫府是深宅大院,府里有不少下人护院,宫小姐又养在深闺,身边总是有人,如何能得手?”
这倒也是,阿九道:“那就在外面动手。”
安夫人又道:“她平素很少出门,即便出门也都有数个下人跟随。”
说到底她就是不想揽下这桩事,万一事发,她儿子安郎可能要丢命,她虽然甘于为阿九卖命,但也绝不会为了阿九而去让自己儿子送命。明着不能拒绝,便百般找藉口推脱。
薛佳附在阿九耳边,说了几句。
阿九喜道:“好,安夫人,你速去安排人手,别的事不用管了。”
安夫人面露难色,阿九不耐道:“你怕什么,一切有我担着,事成之后,我会求母后赏给安郎一个出身,宅邸田地都不会少了你的。”
安夫人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宫锦澜此刻正在焦急地等着宫里的消息。淳于天目的话已经传了出去,他上朝之时,有些私交甚好的官员已经开始私下道贺。宫锦澜芒刺在背,简直不知如何应答别人的道贺。若如宫卿所言,独孤后不肯认同这桩婚事,那么不仅女儿嫁不出去了,他在朝中也无脸再待下去了。
相对于宫锦澜的痛苦煎熬,宫夫人则比较淡定,因为有了宫卿的那个计划,前途并非一片黑暗,而是一个可进可退的处境,至于是进还是退,就取决于独孤后的决定了。
宫卿也做好了装病诈死远走江南的准备,单等宫里的消息。
就在一家人都在等消息的时候,一大早,赵国夫人派人送来了一份请帖,邀请宫夫人和宫卿去玥湖赏荷花,同行的还有安国公夫人韩氏和向婉玉。
这份请帖如及时雨一般出现,还有谁,比赵国夫人更能知道独孤后的决定呢?
宫夫人立刻安排管家宫福贵准备马车,收拾好些东西准备出行。她根本没心思去赏什么荷花,只想瞅着机会去问赵国夫人,独孤后到底是什么打算。知彼知己才好百战百胜,提早准备是走还是留。
一个时辰后,赵国夫人的马车和安国公夫人的马车便一前一后到了宫府门前。赵国夫人带着薛佳,安国公夫人带着向婉玉,从马车上下来,热情招呼。
宫卿没想到薛佳也去,见到她,心里便是微微一沉,虽然从未拿住过她陷害自己的把柄,潜意识里却总是对她有防备之心。但今日出行,有她母亲赵国夫人,还有舅母表姐,这么多人同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再说,各家都带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合起来也是一支不容小觑的队伍。
三家人登上马车便朝着南华行宫而去。
京郊的南华山,乃是一处绝佳的风景胜地,山中不光风景秀美,还布满温泉。身为一枚很懂得养身保健和享乐的帝王,宣文帝登基之后,便在南华山脚建了行宫,夏季可来此避暑,冬季可来此泡温泉。山脚下的玥湖种满了荷花,到了夏季,荷香十里,风光旖旎。
每年夏天,宣文帝都会带着独孤后和太子公主在南华行宫待上两月,享受着清风明月,荷香碧水的天然美景。
马车停到了玥湖边上,下了马车,顿时一股清香迎面袭来,眼前万顷碧波,风荷摇曳的风光胜景顿时让人心情骤然清爽。湖对岸的南华行宫,若隐若现。湖边修建了一些别致的亭子和水榭,点缀着沿岸风光,清幽雅致。
一艘画舫停在岸边。赵国夫人笑着道:“这是公主的画舫,听说我们来赏荷,特意停在这儿叫我们用。”
说着,赵国夫人的侍女将马车上带来的水果糕点一样样摆上,又奉上茶水,一应准备周全,画舫朝着湖中央划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边的接天莲叶,碧绿的荷叶中盛开着白荷,红荷,相映生辉,风姿各异。清风送爽,荷香夹风而来,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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