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说是你抢生意!”
“怎么,凭他东厂招人,我就动不得?”谷大用嘿然一笑,不屑地说道,“他是运气好接了个最好的职司,东厂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哪里像我那破衙门,什么都要我自己亲力亲为……下次他要是再敢抱怨,你叫我,我和他吵一架再说!”
“自家兄弟,也就是说两句,那么认真干嘛!”刘瑾半真半假劝解了一句,随即便闭口不谈正事,只殷勤地向谷大用劝酒。足足一连灌了对方七八杯,见谷大用脸上已经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醉意来,他才开口试探道,“我说老谷,当初最要命的那个晚上,皇上连一句话都没露给咱们就悄悄出宫去了,瑞生那小家伙究竟是拿什么法子糊弄了李荣他们几个的?”
焦芳还是头一回知道,就是决定胜负的那个晚上,朱厚照竟然不在宫里。见刘瑾自己也是面色酡红,他知道今晚若不是刘瑾高兴,又有些醉了,就是自己也铁定被蒙在鼓里,因而斟酌片刻就索性一头伏在桌子上,假作醉倒了过去。果然,眯着眼睛的他就只见刘瑾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这儿,眼睛只盯在了谷大用身上。
“什么法子?嘿嘿……你真想知道?”
“废话,老谷,你就别和我卖关子了!”
“啧啧……那我就告诉你好了!”谷大用笑嘻嘻地又给自己满斟了一杯,直到刘瑾劈手把他的杯子给夺去了,他才夹了一筷子的茄子放嘴里慢慢嚼着,随即慢条斯理地说道,“还能用什么法子,当然只有一条,虚张声势……那三个老小子进来一跪,他便什么话都不说,我自然虎着脸让他们三个有话快说,王岳最忍不住,当即就在那儿慷慨激昂地说什么要皇上杀了咱们这几个祸害。结果么……床上须臾就砸了一个杯盏下来,紧跟着就是玉枕,没多久几个人就吓得落荒而逃了,看着真解气!”
刘瑾能够想到的也就是这么一个法子,谷大用这么说了,他心里也就为之释然,少不得哼哼道:“那小子运气好,要是咱家,借着旧日情分,就是乍着胆子也要上前去掀开帐子瞧一眼,居然这么容易就让他糊弄了过去。”
“否则皇上怎么这么喜欢他呢?如今皇上不住乾清宫,可上下人等还是按照乾清宫的品级设的,他原本只是个答应,皇上似乎还打算给他管事牌子呢曹真的如此,那可咱们大明朝有内官以来最年轻的管事牌子了……”
尽管眼睛因为酒意已经有些浑浊,可乍一听见这话,刘瑾仍然是勃然色变。见谷大用抱着酒杯已经睡了过去,他忍不住没好气地嘟囔道:“皇上就是这脾气,擢升人起来比什么都快……这才不到二十的小家伙就要升管事牌子,俺当年四十多了也就是东宫答应……”
“公公,刘公公……”
听到外头传来叫唤声,刘瑾揉了揉眼睛就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焦芳悄悄睁大了些眼睛,见人和门口起先带谷大用进来的那秃头矮胖汉子说道了几句,随即就出了门去,他不禁在心里猜测这么晚能让刘瑾亲自去见的客人是何方神圣。然而,瞥了一眼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谷大用,他思来想去还是止住了去一探究竟的打算。
“孙聪,做得不错,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人来,别说咱家喝醉了,就是睡着了你也得进来通报。”
喝下一盏醒酒汤的刘瑾已经没剩两分酒意,把高脚杯往旁边一放,就冲着那秃头矮胖汉子吩咐了一句。见人垂手应了一声是,不像别人已经是打叠了一堆逢迎奉承上来,他不禁对这个自己专门从陕西弄过来的妹婿满意十分。这算账管家的本事好,人又寡言少语,偏生又不乏机灵,再加上是自家亲戚,这种人再可靠也没有了。
“你好好干,迟早咱家给你在六部谋一个差事。”
“妻谢公公!”
点了点头之后,刘瑾又在人亲自服侍下换了一身衣裳,旋即才由其陪着前往书房。一跨过门槛进去,见一个屁股挨着椅子的年轻汉子倏地跳了起来,他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钱宁,你架子不小啊,咱家三次五次地派人请你,你居然到现在才来。”
“公公恕罪,卑职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尽管和刘瑾不算陌生,可平日也没说过太多的话,因而钱宁最初得刘瑾相请时,那是千方百计地推脱。然而,刘瑾偏是派人一再相请,话也说得有些分量,道是瞧不起他,他百般无奈之下,思量刘瑾迟早入主司礼监,也有些惊惧,只能今夜偷偷摸摸地过来。
“抽不出空?只怕未必吧?”刘瑾似笑非笑地端详着钱宁,见其不自然地避开了自己的目光,他也就没再继续逼迫下去,而是慢条斯理地说,“咱家和徐老弟交情莫逆,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别的,是看在他的面上露一个消息给你。锦衣卫都指挥使叶广病得七死八活,据说顶多熬到明年,运气不好今年之内去了也是没准的事。你是徐老弟的心腹爱将,品级功劳都足够了,那个位子使使劲,兴许是大有指望的。”
“啊?”
钱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他虽是武人,可心思却活络得很。现如今朝廷中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臣,一个个都卷了铺盖走人,自家大人水涨船高之后,少不得要提拔一批亲信顶上那些位子。此时此刻,他被刘瑾说得心痒十分,口中却还诚惶诚恐地说道:“刘公公玩笑了,卑职何德何能,怎么敢想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
“只要有胆子有手段,有什么不敢想的?”刘瑾嘿嘿一笑,随即就站起身来打了个呵欠,“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事,你要是不敢去向你家大人毛遂自荐,回头咱家替你说个话。跟着鞍前马后立下那么多功劳的人,没道理有好事却轮不到不是?你这样的人才,你家大人得了,那真是天大的幸事!”
刘瑾点到为止,也没留着钱宁多说什么,须臾就放了人走。等到这屋子空了下来,他仲了个懒腰,忍不住盘算起了接下来自己该干什么,脑海中倏忽间就冒出了一个念头来。
抢位子归抢位子,可现如今刘健谢迁虽说赶走了,马文升刘大夏这几个老的也自己卷铺盖滚蛋了,可他在朝中的根基还算不得十分稳当。这时候,他要做的事情简单得很,那就是……立威!而且,他还得把徐勋一块拉上,不能让那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是他和清流沆瀣一气,那可是天大的麻烦!
想到这里,刘瑾顿时嘿然一笑,心里已经是有了个稳妥的主意。就在这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紧跟着又是试探性的一声公公。听出是孙聪的声音,他立时扬声叫了声进来。
不多时,孙聪就拿了一张帖子进门。
刘瑾见状眼皮子一挑:“是谁这么鬼鬼祟祟,大半夜的跑来送礼?”
“公公,拜帖上只写了顿首百拜。”孙聪有些纳闷地双手递上了拜帖,见刘瑾翻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撂在一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就低声说道,“不过启禀公公,此人是送了一份重礼来的,足足一万两银子。”
“啊!”
刘瑾一下子跳了起来。须知刘宇那侄儿两头送礼,最后却是选择了他这儿,重重送了一万两银子,因而他不假思索就把兵部尚书给许了出去,现如今居然又有人送这么重的礼,足可见位高权重钱财来,真真一点不假。他强忍面上兴奋,身子前倾问道:“那人在何处?”
“那人已经回去了。”见刘瑾一时愕然,孙聪自己也觉得这事儿太不可思议,吞了一口唾沫方才说道,“那人说区区见面礼,不成敬意。倘若公公愿意见他,他日将再敬奉重礼以表诚心。若公公不想见他,这些见面礼就当是孝敬公公的。”
大手笔,真是闻所未闻的大手笔!
即使刘瑾自忖见惯世面,可终究是刚到司礼监太监的位子,再加上此前听说过的油水从未有这么大的,他竟是忍不住按着扶手站起身来。好容易遏制心头激动,他才嘿然笑道:“见,怎么不见!回头他再来你务必禀报,在咱家面前玩这种手段的人,咱家怎能不好好看看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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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母子,站队
不管是达官显贵,亦或是寻常百姓,没了丈夫的寡妇日子都是最难过的。纵使张太后贵为太后,上头没有正经婆婆时时挟制,下头却有嫡亲的儿子孝顺看顾,可仍旧觉得一日日过得极慢。更架不住的是朱厚照这个皇帝儿子心思飘忽,她根本捉摸不透。因而,上一次从徐勋口中好不容易撬出了一丁点消息,这一日她终于忍不住了,事先没露出任何风声,便坐了銮驾从仁寿宫径直出了西华门往西苑去了。
尽管张太后已经觉得自己这行踪够保密了,可她怎会料到身边最信任的容尚仪早就成了朱厚照的密探,再加上沿途那些太监又不是摆设,因而她才刚过司礼监经厂,就看到一行人疾步迎了上来。她起初还以为是朱厚照身边那些人得了信,可须臾就认出了前头那人来,一时这一惊非同小可。
“母后……”
“六月里这么热的天,你居然就光着脑袋在日头底下走,连伞盖都不张,而且就带这么几个人,万一过了暑气可怎么办?”张太后没等上了前的朱厚照把后头半截话说出来就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句,见儿子不以为然,她顿时又气又急,待要板起脸时,她心里想到什么,一时眼睛又红了,“你父皇年纪轻轻,就是一丁点不注意,这就丢下我们娘俩去了,你要是又有什么闪失,让我怎么办?”
见张太后把话题上升到如此高度,又是垂下泪来,朱厚照这才着了慌。所幸就在这时候,旁边的徐勋凑上来低低言语了两句,他立时醒悟过来,放软了口气:“母后恕罪,儿臣今后改了就是,再也不敢啦!您还说日头毒呢,怎么就亲自这么跑了过来?不说西苑上下没得消息,将士们闪避不开,您自己万一热坏了怎么好,儿臣也是要伤心的……”
徐勋说让他关心关心张太后下死力哄一哄,朱厚照既然脑袋转过了弯来,说几句甜言蜜语还不容易,须臾就哄得张太后破涕为笑。他把手放在背后冲徐勋竖起了大拇指,旋即就越发讨好地问道:“母后这来西苑是想要游湖,五龙亭那边荷花开得不错,要不儿臣领您去那儿好好游玩游玩,亦或者咱们去太液池上划船?就是这天气湖上晒得很……”
张太后虽是心情好转了些,可想想自己今日找来这里的目的,她哪里那么容易就给朱厚照糊弄了过去,当即板着脸道:“别想拿这一套糊弄我,平日你到仁寿宫总是这样打太极,回回我都饶了你去,今天你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去奉先殿里哭先帝!”
朱厚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张太后把已故的弘治皇帝拿出来。他赶紧讨好地抓紧了张太后的手,可怜巴巴地说:“母后可千万别,儿臣这才把朝中那些老大人们给得罪狠了,您要是在去奉先殿里哭父皇,他们那些奏折还不得把儿臣给淹死……啊,您看四周围已经这么多人了,咱们去五龙亭说话,儿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是去奉先殿哭先帝,但张太后也不过是言语说说,见不远处果然有些太监跪在道旁,却是有些张头探脑,她便打消了在这儿质问的打算,轻轻点了点头,又招呼了朱厚照上銮驾来和自己同乘。然而,这銮驾才刚再次起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利眼在人群中一扫就发现了带着几个人蹑手蹑脚要溜的徐勋,当即喝了一声。
“徐勋,你给我回来,皇帝的事情也少不了你一个!还有刘瑾那几个,全都给我叫来!”
张太后一道吩咐,无论是如今总算有了些权臣气象的徐勋,还是渐渐开始露出权阉本色的刘瑾,抑或是现如今渐渐抖起来的八虎中人,不消一会儿就全都齐集在了五龙亭中。然而,面对着张太后那带着恼怒的审视目光,众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吭一声。
“皇帝就要大婚了。”用这么一句话作为开场白之后,张太后便砰地一声将那精致的成化窑青花瓷盏往旁边的石桌上重重一搁,丝毫不在意是否磕破了一星半点,只是瞪着包括朱厚照在内的一众人怒声说道,“可皇帝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一直到如今都还没把人选定下来!我平日也懒得理会你们究竟带着皇帝在干什么,但今天你们若是没有个交待,甭管是伯爵,还是什么司礼监太监御马监太监,全都给我去辽东放马!”
此话一出,朱厚照都站不住跪了下来,更不要说其他人。而刘瑾斜睨了一眼和自己并排跪下的徐勋,心里恨得牙痒痒的。虽说人是他安排到仁寿宫,之后安置到太素殿也是他经手,可归根结底,那都是徐勋带着朱厚照干的好事,怎么如今他也得一块背黑锅!
朱厚照见八个太监都是大气不敢吭一声,便拿眼睛去斜睨徐勋,见其抬眼对自己眨了眨眼睛,他把心一横,便抬起头说道:“母后,这事儿他们就是知道也不敢说,儿臣就给您说实话吧……儿臣是有意中人了!”
尽管徐勋曾经在张太后面前信誓旦旦地这么说过,张太后也差不多信了,可此时真的从儿子口中说出来,她在如释重负的同时,却又生出了几分紧张来。她伸手往旁边一扶却落了个空,这才想起这是在五龙亭不是在仁寿宫,这椅子又没有扶手,幸亏旁边的容尚仪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她便厉声问道:“从前给你人你却不要,如今却偷偷摸摸的成何体统!究竟是谁?”
“这个……”朱厚照犹豫片刻,讷讷说道,“这话儿臣对母后单独禀奏可好?”
张太后留着其他人,不过是为了给儿子施加压力,这会儿自无不从之理,点点头就示意众人退下。等到自己身边容尚仪和几个宫女也都束手出了亭子退得远远的,她才看着朱厚照道:“现在可是能说了?”
五龙亭之外无遮无挡,在大太阳底下站了才一阵子,刘瑾就有些吃不消了。他毕竟已经五十开外,比不得年轻力壮又常常在校场和将士们打拼在一块的徐勋,一面抬起袖子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