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非常紧张,他不知道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态度,是因为局势紧张,没有对策,还是对父亲司马懿主动要权而感到担心?
司马师退出了大殿,刚准备走开,夏侯玄迎面走了过来。司马师愣了一下,刚准备闪身避开,夏侯玄开口叫住了他。“子元兄,子元兄。”
司马师无奈,只得停住脚步,装出刚发现的样子,笑道:“太初,你什么时候到宛城来的?”
夏侯玄是夏侯尚之子,夏侯徽之兄,重臣之后,又是少年英才,本来很受皇帝器重,不过他有些名士脾气,有一次参加宴会,皇帝安排他和毛皇后的弟弟毛曾并坐,结果他怒形于色,皇帝很不高兴,所以一直没有给他正式的官职。这次皇帝亲征宛城,他原本也是留在洛阳的,是以司马师有此问。
“还不是因为我妹妹。”夏侯玄尴尬的看着司马师:“子元兄,真是家门不幸,我们两家的姻亲……恐怕要取消了。”
司马师默默的点点头。夏侯徽已经做了魏霸的侍妾,这门姻亲当然结不成了,只是听到夏侯玄这么说,他心里还是非常不是滋味。
见司马师脸色不好,夏侯玄连忙换了话题,问起了前线的战况。司马师简单的说了一下,又提到了自己的来意,夏侯玄担心的说道:“子元兄,那你可要小心些,陛下这两天心情非常不好。”
司马师苦笑一声,心道局势糜烂至此,心情当然不会好。夏侯玄见他这副模样,摇摇头:“情况比你想像的还要严重。”
“还要严重?”
“是的,大司马……刚刚病逝东南,大将军又卧病西北,近日多次晕厥,陛下刚刚让昭伯去探病了。”夏侯玄顿了顿,又说道:“还有,皇子曹穆刚刚夭折了。”
听说曹休死了,曹真病重,司马师在窃喜之余多少还有些担心,可是听说皇子曹穆去世,他的心突然猛跳了一下,就觉得心脏被人攫住了似的。
“真的?”
“真的。”夏侯玄看到了司马师眼中掠过的那一抹喜色,也只能暗自苦笑。他和司马师相处多年,岂能不知道司马师的野心。皇帝陛下今年已经二十六岁,却没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接连两个幼子都夭折了,再加上关中失守,曹休、曹真这样的宗室重将死的死,病的病,怎么看都是王朝气数将近的征兆,对于刚刚继位不久的皇帝陛下来说,这可比襄阳的战局更要危险。
司马师迅速的掩饰好自己的心情,又和夏侯玄聊了两句,匆匆的转身走了。夏侯玄看着司马师匆匆的背影,心头掠过一朵不祥的乌云。他叹了一口气,匆匆的进殿去了。
曹睿静静的坐在锦墩里,刚刚五岁的皇女曹淑像只小猫伏在他的臂弯下,正在无声的哭泣,小小的身子一抖一抖的,看起来份外可怜。她和兄长曹穆的年龄相近,感情很深,曹穆的夭折让她非常伤心,一想起来就垂泪不已。
抱着瘦瘦的女儿,曹睿神情黯然,脸色也有些病态的白,只是他没有落泪,眼神哀伤而坚定。看到夏侯玄走进来,他抬起了头,轻轻的拍了拍曹淑的背。曹淑懂事的站起来,一边抹着泪,一边藏到了曹睿身后的屏风后。
“陛下!”夏侯玄低着头,上前行礼。
“太初,把你从洛阳召来,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也只有你能办。”
“请陛下吩咐,臣一定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嗯。”曹睿坐直了身子,脸色平静,眼神明亮。“我要派你出使蜀国,主要是去见见那个魏霸,看看他们的战船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外。”曹睿从案上拿起那份军报,递给夏侯玄:“只有一艘装甲战船的蜀军水师,却能全歼拥有四艘装甲船的我军水师,我总觉得这里面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夏侯玄接过军报,迅速的看了一遍。他刚才听司马师简单的说了一下前线的战事,但远远没有司马懿的这份军报来得详细。他看完之后,想了想:“那……臣以什么身份去?”
“谈和的使者,谈判的内容有两个:一是息兵,二是和亲。夏侯氏形同宗室,不能让媛容以一个俘虏的身份留在益州。”曹睿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最重要的任务是,你仔仔细细看看魏霸这个人。”
夏侯玄松了一口气,躬身领命:“唯!”
第0289章 心刺
这两天孙权的心情不错,朱然主动出击,大败曹魏水军,并且得到了两艘新式战船,吴军将士对鬼船的恐惧一扫而空,士气再次振奋起来。对于孙权来说,那层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也随着这场胜利一扫而空。朱然的这场胜利,足以证明水战的优势还在吴国手中,哪怕魏国有了新式战船,在总体实力上还得和吴国相去甚远。
孙权很感慨的对身边的诸葛恪等人说道:“还是陆伯言说得对,几艘强大的战船,并不足以影响整个态势。你看,魏军的水师不是照样被我们打败了吗?新式战船,我们很快也会有。”
诸葛恪等人也非常高兴,新式战船的技术到手,吴人的水战优势得以保持,而蜀国想要以战船技术迫使吴人低头的想法自然也就落了空。从现在开始,吴国又可以游离于魏蜀之间,不用被任何一个人讹诈,可以牢牢的掌握着主动权。
孙权高兴之余,还觉得不够,让人把费祎请了来,很得意的向他展示了朱然的捷报,然后不加掩饰的说道:“俘获的魏军战船已经送到豫章,想必很快就能装备出十艘二十艘。”
诸葛恪接着说道:“以豫章船厂的能力,用不了半年,我军就能普通装备这种战船了。说起来,还得感谢魏人啊,要不是他们的细作手段高明,我们不知道哪一天才能知道这种巧技呢。”
出乎孙权的意料,面对孙权君臣的挑衅。费祎很淡定,笑眯眯的说道:“那就恭贺大王了。看来也是天要灭魏啊。魏军虽然用奸计窃取了战船的技术,却还是不能改变他们灭亡的命运,被贵军击败于前,被我军击败于后,用不了几天,我汉吴两国的水师就可以会师于襄阳,截断汉水的计划能够提前完成了。大王,那接下来。贵军什么时候攻击襄阳?我军已经做好准备,即将对樊城发起攻击啦,就等着与贵军协同作战呢。”
孙权一愣,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费文伟,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们协同作战的计划顺利,就等着攻击襄阳啊。”
“不,不。”孙权连连摇头。起身快步走到费祎面前:“你刚才说,你们也击败魏军水师了?”
“是啊。”费祎“茫然”的眨眨眼睛:“大王还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孙权急了,恨不得要上去揪住费祎的衣领:“战况如何?”
孙权越是着急,费祎越是从容。他一边打量着孙权君臣的慌乱,一边感激魏霸的心机。如果不是魏霸派人用快马通知他这个消息,他今天就要被东吴君臣耻笑了。不管你有多好的口才。作为使者,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力作为支撑,就必然要受到羞辱。现在吴懿、魏霸取得了远远超过吴军的战绩,他才可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江东君臣。
费祎故意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是说好要与辅国将军合作,攻击樊城。为辅国将军挡住魏军的援军吗?我军经过准备,先由孟达率领一万士卒进至樊城。他用计击杀了来援的魏军荆州刺史胡质以及其率领的三千援军,又抢占了邓塞,现在包围了樊城。不过,大军在外,粮草消耗太大,所以讨逆将军吴懿又率领一万人马以及大量的粮草、军械赶去樊城支援。在半路上,他击败了魏军水师,俘虏了四艘魏军楼船,现在已经赶到樊城了。只等辅国将军到达襄阳,就一起发动攻击。大王,辅国将军什么时候能到襄阳?”
孙权顾不是回答费祎的问题,那双碧眼瞪得溜圆:“你们俘获了魏军四艘楼船?”
“是啊。”费祎不以为然的挥挥手:“魏军不习水战,根本不堪一击。我军只用一艘同样的楼船就击败了他们,三千余魏军水师全军覆没,无一生还,仅是俘虏就抓了近两千。”
孙权哑巴了,刚才的得意现在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朱桓用近万人迎战魏军水师,虽说重创魏军,可是战果和蜀军一比,那就差得太远了,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亏得自己还得意洋洋的把费祎叫来,想在他面前炫耀一下。
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嘛。
诸葛恪等人也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在费祎的从容面前,他们就像是没有城府的孩子,丢人丢到家了。除了羞愧之外,诸葛恪更多了几分警惕。如果费祎不是吹牛,那么蜀军水师的实力就远远超出他们的估计。原本以为蜀军在汉中的水师船少兵寡,根本不是魏军水师的对手,这才要吴军负责控制汉水,截断襄阳和樊城之间的联系,现在看来,蜀军的水师实力不亚于吴军,甚至有超过的可能。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蜀军一直在隐藏实力,要么是蜀军的实力增长迅速。前者不太可能,因为战船——特别是大型楼船的数量很难隐藏,蜀军要把几艘楼船藏起来,不让细作发现一点蛛丝马迹,非常困难。最可能的还是后者,蜀军的实力在飞快的增长。
如果真是这样,那吴军在水战上的优势还是面临着巨大的威胁,不过这个威胁不是来自魏军,而是来自蜀军。
这是一个更大的威胁。
孙权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随即改变了态度,拉着费祎的手,惭愧的说道:“文伟,是我孟浪了。本想和文伟开个玩笑,不曾想……”他摇摇头,长叹一声:“唉!幸好我们是盟友。”
费祎连忙笑道:“大王所言甚是。汉吴是盟友,不管是你们打赢了,还是我们打赢了,都是值得庆贺的事。”他缓了缓,又接着说道:“大王,魏霸是我大汉年轻一辈的英俊,辅国将军是大王麾下最优秀的将领,他们联手攻魏,是攻克襄阳的难得良机。襄阳入手,宛洛都在威胁之下,作用不可估量。如今我军已经做好攻击樊城的准备,不知道辅国将军……”
孙权皱了皱眉,不知道怎么回答费祎。陆逊现在刚到当阳,离襄阳还有三百多里,以他目前的行军速度,没有十天到不了襄阳。孙权也知道陆逊是想让蜀军先攻击,等魏蜀双方消耗得差不多了,再视情况而定,看是不是有攻克襄阳的可能。但是这些话他不能对费祎说,否则肯定会被费祎耻笑。
“他正在赶往襄阳,很快就能到达襄阳。”孙权给了一个非常模糊的答案。
费祎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了,他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辅国将军心机深沉,用兵持重,本来无可厚非。不过,战机转瞬即失,太过求稳,往往会错过大好机会。在这一点上,还是要说当年的周公瑾和吕子明更有魄力。辅国将军诗书传家,终究还是思虑太多了些。”
孙权哈哈一笑,拍拍费祎的手背:“文伟,你想得太多了。”
费祎微微躬身:“我也希望是我多虑了。”
孙权没有再接他的话茬。费祎话里暗藏的挑拨,他非常清楚。可是费祎所说的话,却扎扎实实的刺中了他的心窝。他虽然不至于怀疑陆逊,可是他不得不警惕那些江东大族。
费祎告退之后,孙权阴着脸,半天没有说话。随侍的胡综等人也不敢随便说话,生怕惹得孙权不高兴。他们都知道费祎的用心,可他们同样清楚费祎的话正中要害。
“大王,荆州是江东门户,襄阳是荆州门户,不容有失。”胡综小心翼翼的说道:“蜀国实力不足,只能协助我军,这是多年来的天赐良机。若不能趁此机会占据襄阳,以后……”
胡综拖长了声音,没有再说下去。孙权微微颌首,同意他的看法。胡综说得没错,从他的兄长孙策开始,就一直攻击江夏,理由是杀死黄祖,为父报仇,实际上大家都清楚,要想坐守东南,就必须夺取荆州。夺取荆州,才能控制长江中游,才能保证江东安全。夷陵是荆州西大门,襄樊则是荆州北大门,吕蒙为什么力主袭击关羽?就是因为夷陵当时已经被蜀国控制在手中,如果再被蜀国控制了襄樊,那吴国的处境就危险了。
只可惜,杀了关羽,襄阳却还是落在曹魏的手中,这是东吴的心头刺,他们一直想夺取襄阳,却一直无法得手。因为以吴国的兵力,在防备西部的蜀国之后,就没有足够的兵力攻击襄阳。这一次吴蜀合兵,的确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蜀国不仅不会威胁他的后路,还主要承担了攻击樊城,阻击魏军的任务。现在汉水基本上已经控制在吴蜀手中,攻击襄阳的时机成熟了。
在这时候,陆逊逡巡不前,似乎有些不可理解。
“让子高(孙登)来。”孙权犹豫了良久:“让他去看看陆逊究竟是什么打算。”
诸葛恪眉头一挑,连忙说道:“大王,太子不宜轻出啊。”
孙权看看诸葛恪,解释道:“我是想让他去经历一下战场的氛围。”
诸葛恪摇摇头:“大王,太子是国本,不可轻动。从来都只有天子亲征,太子监国,没有太子出征的道理。”
孙权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那就让子智(孙虑)去吧,我想他一定会有兴趣。”
第0290章 费祎有一套
经过几天夜以继日的抢修,两艘被俘的楼船修复完备,加装了护板,又把木桨换成了车轮。由此,原本只有一艘楼船的蜀军水师一下子有了五艘楼船,其中三艘是最新的轮式战船,转眼之间,战斗力就翻了两番。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有这么快的提升,当然和前期充分的准备工作密不可分。早在开战之前,魏霸就征得吴懿、孟达的同意,从他们的人马中挑出了三千多通晓水性的士卒,利用冯进的那艘楼船进行演练。这些人从楼船改装开始就全程跟进,对自己即将操纵的战船逐步熟悉,将来登上战场,一旦发生什么意外,维修起来也是行家里手,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至于那些装甲、车轮,更是魏霸早就准备好的,他一共准备了十套。这里面已经包括了在丹水的魏军水师拥有的楼船改装所需材料。如果魏霸的计划能够全盘实现,蜀军的汉中水师将拥在十艘以上新式楼船,总体实力虽不能和吴国水师比肩,却足以胜过魏军水师,即使是面对吴军水师也有一战之力。
这些准备工作进行得井井有条,都是得益于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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