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头项,五个大的首领支系,每头项八溜人马,共四十溜人马。说白了不过是变形的撞令郎,他们被充任先锋,西夏人的主力都隐藏在后面,等着他们和宋朝军队对耗之后,才冲出来收拾残局。
战斗打响,西夏人,尤其是这些叛逃过去的熟户,他们多年以来早就摸清了宋军的虚实,贪图享乐、懦弱骄横,不说战斗技能,单从心理上就不是军人。他们争先恐后地冲了上去,认定自己只要呲出獠牙就能吓倒敌人。
这时在宋朝的军队中,有一个人默默地解开了发髻,让自己的长发飘散在塞外凛冽的寒风之中,乱发披面,只在偶然间才能看到他的脸。那竟然不再有人类的轮廓,而是闪耀着青铜的光泽,一张狰狞狂野的鬼面突然出现在西夏人的眼前!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776)
(20090223 17:30:09)
当天的战斗是党项人的噩梦,保安军蜂拥而出,为首的一个人身材高大,乱发披散,戴着一张青铜面具,冲进西夏军中,所向披靡!
没有挑战,没有埋伏,没有任何党项人心目中宋军的传统作战方式,只有剧烈的、凶猛的、不顾一切的冲击!
五头项四十溜人马被冲散,直接倒卷回李元昊的中军,什么撞令郎,哪有敌我对耗,在压倒性的冲击之下统统失效。党项人一跑狂奔,直接跑出了保安军的防区,才停下来发抖。问一下,刚才那人……那真的是个人吗?
这个疑问,一直困扰了党项人近四年。
在他们身后,保安军中那人停了下来,他终于搞下了那张青铜面具,里面露出的是张年轻英俊的脸,可惜,上面印着两颊金印——他是个犯罪的配军。
狄青,字汉臣,生于北宋大中祥符元年,公元1008年,时年31岁。汾州西河(今山西汾阳)人。他出身贫寒,16岁时哥哥与人斗殴,他代兄受过,被刺配从军,用当时的话说,是“贱中之贱”的贼配军。按照惯例,他被选进京城,编入了禁军。
山西自古多名将,武风极盛,狄青从少年起就弓马娴熟,武艺超群,按说军中是他的好归宿。可在仁宗时期的禁军里,他成了一个异类。宋史称“青少有壮志。”可一个有操守,甚至有理想,不懦弱,勤练武的军人,无论在北宋,还是在南宋,都不受欢迎。
李元昊造反,他成了第一批被派往边疆的禁军,而且把他分配到了重中之重的前沿阵地。不知道这是重用,还是惩罚,但一个铁血传奇就这样开始了,狄青在国家噩运之中奋起,以血战捍卫自己的家邦,成为西北战场上宋军的军中之胆。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777)
(20090224 17:18:32)
初战失利,西夏军队却半点都没受影响。说来简单,一个以欺诈起家,而且每战必诈的军队,会有什么至高无尚的荣誉感吗?能为了一点点的颜面的丢失而惭愧吗?
李元昊打马转向,走,去另一边碰碰运气。这一次,他们选择了承平砦。承平砦比保安军稍大一些,李元昊很重视,他把没死光的头项们都撤了下来,直接派上去党项本部人马,至于数量,非常恐怖,共三万余骑!
这个数字在李继迁时代从来没有出现过,稍微往回翻史书,攻击河湟部吐蕃的藩蓠外城猫牛城时才有这样的规模。但那是城,这是“砦”!
砦,通寨字讲,是防卫时用的栅栏,引申为营垒,那么它的规模和强度也就可想而知。以三万余骑兵的压力攻击,按比例计算,不会比当年幽州城里的韩德让轻。人多势众,党项人直扑砦门,但万万没有想的是,砦门突然间开了,里面的宋军像保安军一样的冲了出来,面对经过平回鹘、战吐蕃、扫平整个河西走廊的党项精兵,宋军选择的是出城野战,近距离肉搏!
恶战暴发,承平砦外血肉横飞,历史没有记录这三万党项骑兵是不是一次性投入战场,但宋军冲出砦门的仅仅是1000余人,但敢于决战决胜,党项人被迅速击溃。当天敌军败走,宋军却没有入砦,就在砦门外列阵,他们很清楚,刚才只是遭遇战,敌方措手不及罢了。这时入砦,敌人卷土重来,形势一样的恶劣。
既要战,就要打个明白。
果然,不一会儿党项人就在败退的路上再次集结,这一次缓步压来,再没有开始时的嚣张狂妄。形势在最初的恶战之后更加明显,党项人清楚地看到,砦门外的宋军人数有多少,还有他们背后的承平砦防卫强度有多高,只要认真持重些,胜利仍然牢牢地抓在他们手中!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778)
(20090224 17:28:17)
但问题是宋军是不是这样想。两军列阵,宋军沉默待战,党项人却一阵纷乱,不一会儿,阵势分开,有位盔甲鲜明的异族勇士站了出来,只见他运气、扶鞍、张嘴……宋军屏息凝神,结果却听到了一大堆的污言秽语!
这就是党项人的勇士,这就是党项人对敌人的尊重。宋军的回敬是全体继续沉默,他们的将军突然间张弓搭箭,一箭射中那个党项牌的大嘴巴。之后全军移动,向西夏人施压,准备第二次冲锋。
但是没有冲锋了,庞大的西夏军队竟然在一阵骚动之后,选择了第二次撤退。当天战斗结束,宋军没法把西夏人真正的赶走,但是围砦攻击的局面也没能形成,李元昊的战前预算再一次落空。事后侦察,他才发现自己的运气真的是好上加好。
承平砦真的不太大的,可里面的守将竟然是仪州刺史、鄜延路兵马钤辖许怀德!他是东京禁军中的殿前司指挥使、左班都虞侯,名副其实的军中高官。承平砦不是他的守地,他是刚巧巡哨路过这儿,李元昊鸿运当头,正撞中铁板。
之后的事情彼此都难受,承平砦变成了一只刺猬,李元昊的三万大军围着它、啃着它,可时刻都咬得牙根出血,口腔溃疡。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到了第6天了,围砦之战己经第6天,突入宋境己经有小半个月,李元昊突然下令,马上走,立即撤回到横山以北。
他的老巢己经出事了,宋朝的军队不止是在顽抗,他们一边在延州方向集结,向西夏军队迅速靠拢,另一方面己经有大批人马杀进了党项境内,成绩非常的好,西夏前沿军寨——后桥寨被攻破,从守军到物资被宋军洗劫一空。
那是洛苑使、环庆路钤辖高继隆,知庆州、礼宾使张崇俊,柔远寨主、左侍禁、閤门祗候武英等人率领,几路联合,在鄜延路受攻时,反攻进党项境内。用意非常明显,李元昊小儿,为何你攻我们就要守?你我同时攻进敌方境内,且看谁的杀伤力更大!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779)
(20090226 17:12:42)
宋军大获全胜,第一次接战,无论是攻,还是守,宋朝军队都占据了绝对上风。一时间朝野振奋,从皇帝到士民都弹冠相庆,两眼烁烁放光——我强汉、我盛唐、我大宋……我们真的很强。
其中最高兴的就是鄜延路的最高军政长官范雍,他的心情精确分析的话,应该是狂喜之余大松了一口气。
翻阅历史,范夫子来到延州之后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连续向东京求援。他不懂军事,但是他会计算,鄜延路有多大,延州府有多宽,他手下一共有多少兵,这些数字都是明摆着的,他实在是害怕,心里没底。尤其是李元昊突然开战,直接选了他做对手。
可是胜利面前,人人露出真相。李元昊方面,开始对宋军重新估算,在范雍的心里,敌方的威胁程度也在迅速缩水。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转过年来,宋宝元三年,公元1040年初,延州城附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让他的感觉越来越好。
先是官方,西夏突然间又派来了使者。该使者名叫贺真,卑躬屈膝诚慌诚恐地走进了延州城,再没有进东京送国书时的嚣张。他带来了李元昊的痛苦——范相公,您行行好,替我向东京带个话吧。我被打得很疼,知道错了,咱们还像以前那样生活,我……我想复合。
嗯,范雍听得很仔细,再用他几十年来钻研大汉夫子经典所得出的至理经验来印证思考,觉得这事儿非常靠谱。我们是天朝,小邦蛮夷一时叛乱,痛打一顿他们自然会清醒。醒过来了就还是好同志,本着宽宏大量、教育为主的原则,应该给李元昊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于是胜利者的仁慈出现,范雍重赏西夏使者,要他回去告诉李元昊,复合是有希望的,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表现投降的诚意。第二,他的仁慈无限量扩大,连死了的西夏人都得到了实惠。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780)
(20090226 17:26:35)
范雍下令,多做些加厚的棺材,外加征集手指头超级有劲,而且不会呕吐的裁缝。前些时间抓到的那些西夏俘虏都被砍脑袋了,真遗憾,现在再给缝回去,让他们有棺材睡,再加上官方致哀,这样大家总该满足了吧?
效果达到,李元昊本人怎样不知道,好多的西夏人都逃过边境,向宋朝投降,强烈要求安居乐业,再也不回去了。至于定居地点嘛,延州城是不敢奢望的,但实在想离既威武又慈祥、又凶狠还善良的范夫子近一些,所以都选在金明寨。
宋朝鄜延路军事第一重地金明寨!
说一下金明寨和它的守将李士彬。按说西夏人选择他是有道理的,他本身也是党项人,让西夏方面很有归属感。但他对宋朝的忠诚,从他父亲李继周开始就无可怀疑。尤其是宋、夏交恶以来,他让李元昊本人都郁闷了好多次。
同是党项人,回来成不成?李元昊派人带着大笔金钱去到金明寨勾通感情,结果被李士彬一刀砍断,钱却都留下了。李元昊想了想,好,诱降计不成功。
接下来再派人带了更多的钱,外加西夏官方的制式服装上路,再去金明寨,但是路上故意把东西都丢了。丢的地点很讲究,正是当时鄜延路副都布署夏随的防区,是李士彬的顶头上司。怎样,除了钱还有官,李士彬马上就要叛变了!
但夏随就是不信,老李是什么人我清楚,另外还有一点,金明寨的实力就注定了它的价格。钱,无论多少钱都别想打动它的主官将领。
金明寨,拥有10万将士,名义上它的主将只是六宅使、化州刺史、金明系都监,但以实力论,己经是鄜延路最强的堡垒。李士彬本人号称“铁壁相公”,不仅是延州城前沿的铜墙铁壁,而且是相公。这是个怎样的称呼,参照一下在皇宫里办公的各位政事堂大佬。
比如寇相公、丁相公、吕相公、未来的王相公、司马相公等等等等。那是宋朝臣员的顶级称呼,不是谁都可以叫的。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781)
(20090226 17:32:29)
而金明寨之所以称为“铁壁”,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纯”。李士彬父子两代世守金明,手底下的兵都成了真正的嫡系,是名副其实的李家军。
现在突然有一大批西夏人来投降,还要住进去,这是什么概念?李士彬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他的办法是来了很欢迎,但别想进我家。把所有投降的人都迁进内陆去,再分散安置,化整为零,这样无论里面夹杂着什么人物,都会像一瓶花椒面撒进太湖里,连点影子都看不见。
但有个问题他的权限解决不了,那就是来的西夏人实在太多了,这么多的正处于战争状态下的异族人一下子迁进内地,而且还由他这个党项种的边防将领签证,这不是胆子的事,这是找死的事。
于是他按照官方程序办事,把这件事的处理权上交给了鄜延路最高军政长官——范雍。而范夫子这时的心情好得不得了,李元昊投降了,西夏人叛逃了,局面豁然开朗,李士彬你的魄力实在是太低下,这是好事,无论来了多少,都照单全收。
就安插在你的金明寨里,金明寨不是一共有36个分寨吗?每个寨子里都分散一点,这样不也和分散在内地一样吗?而且还剩下了路费,又增强了金明寨的实力!
典型的文官猪头症发作,外行人非得要领导内行人。但让人惊掉下巴的是,李士彬居然同意了……实在无话可说,但应该能找到原因。不是说猪头症会传染,李士彬被同化了,或者被文官压制不得不执行,而是他太自信。
铁壁相公父子两代积累下的自信让他根本就瞧不起李元昊,尤其是宋、夏战争暴发前后,党项人早就在金明寨附近出没过,李士彬挥刀纵马冲出去,可是只能看见党项骑兵的背影,那些人边跑边叫——铁壁相公来了,兄弟,你的胆在哪儿?
回答得整齐划一,掉地上了!(闻铁壁相公名,莫不胆坠于地)
这样的事发生得多了,再加李元昊近期像山贼流寇一样的战斗成绩,让李士彬非常的鄙视自己。还需要小心吗?魄力低下,看来范大人说对了。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782)
(20090226 17:34:44)
如范大人所愿,更如李元昊所愿,大批的西夏人被分散安置到金明寨的各处要害。时光流逝,很快新年到了,正月里的金明寨和整个大宋一起欢庆。在这样的日子里,李士彬并没有放松,他的军队很严整,他本人更是在各个分寨里巡行。这一天,他就带着儿子李怀宝到了黄堆寨,平安无事,一切正常。
当天,他就住在了这里。
事情发生在第二天的凌晨时分,李士彬被一阵警报声惊醒,史书没有记载他是不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来袭的人是谁,他直觉一样的喊着备马,马来了,有马他才能巡视,才能出战。但要命的是骑出去才知道,那是一匹跑不动的劣马!
将军在自己的营地里被属下出卖,他跑不动,指挥不灵,被敌军活捉。直到这时,他才应该发现对手是谁。那居然是西夏皇帝李元昊本人!实话实说,这一仗他败得太脆、太冤,但也一点都不冤。说他冤,是说坐拥10万精兵居然没能真正接战就一败涂地,而造成这样的后果,真正的责任人并不是他。
是那位既尊且贵的范老夫子。
说他不冤,是说他身为边将,世代征战,范雍不懂的你也不懂?生死成败关头,你为什么不反对?是过份自信,还是真的糊涂,出错的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固若金汤的金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