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西夏和辽国。他出名的地方,在于他的诗词非常美,画也很高雅,但这些都不是他最大的特点。
他最为世人所传颂的,是他的酒量。
宋朝官员喝酒享乐,花样真是太多了。寇准能包起大幕,喝到烛泪满地,跘人跟头,一场酒局下来,赏给舞女们的钱,就是普通人家几年的积蓄;吕蒙正寒酸了些,他喜欢独饮,只是下酒菜特殊了些,他喜欢鸡舌。
于是吕府后巷里天天遍地鸡毛,鸡尸成片……宋祁、晏殊两人很风雅,富得不露痕迹,没几个人看过他们喝酒的样子。石曼卿则不同,他的喝法在人类史上也不多见。
披头散法,赤脚戴枷喝,叫囚饮;爬大树上蹲在树杈上喝,叫巢饮;全身脱光光,跳进一大捆稻草里,在里面躲好了,伸出头来喝,喝完了再把头缩回去,叫鳖饮。各种动物喝法都玩腻了之后,他也能像神仙那样飘逸潇洒。
某次,他和另一位酒坛大将刘潜去酒店,脱落痕迹,举杯即干,喝了一整天。天晚后,两人站起,一揖相别,终局没交谈一句话。第二天,开封全城轰动,该酒店昨日有两仙对饮。
这样他喝酒的名声就传出去了,常在河边走,终究要湿鞋,一个非常特殊的酒局在等着他。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919)
(2009061217:24:35)
事情最先从住宅说起。这就要先说说宋朝的城市规划特点,它和以前所有的朝代都不一样。从先秦时代开始,中国的城市特点,就两个字。
封闭。
以伟大的唐朝为例,长安、洛阳这两大最著名的大都会,其实就是两座超大型的集中营。它们由最外围的高大坚实的城墙围起,最里面又是更加坚固且豪华的围墙——皇宫。在外城与皇宫之间的,就是100多个居民区,叫“坊”。外加两三个商业区,叫“市”。
坊与坊之间,有若干条横直交织的大街,看着可以通行,但是有严格的限制。首先,坊和市都要由围墙隔断,各自成为独立的分离体。在唯一可以走动的大街上,道旁没有任何商店,也没有普通的民居,只有三品以上的高级官僚府第,才有资格临街开门。
很苛刻吗?不,这己经非常进步了。在汉朝,想临街开门,您得至少是万户侯。至于买东西,您可得趁早,尤其是腿脚得快些。市,每个商业区都只营业小半天,黄昏就是命令,全城居民必须立即回家,好孩子早早上床睡觉。
这样的生活,就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了。冷漠。人与人之间等级森严,几乎没有交流的机会,而商业,更谈不到发展。精神和物质都被一道道高墙所禁锢,这才能体现出那些“五陵少年”们的倜傥,只有这么一伙人,是疯疯癫癫,玩得尽性的。
宋朝就不是这样,她是中国所有朝代里最开放,最自由的时代。她是之前的汉、唐、五代等没法比似的,更是之后的元、明、清所没能达到的。我们随便举出个例子,就以开封城里御街北段,自州桥向北,直到皇城宣德门这段路为例,就会知道宋朝的风气是怎样的。
这段路上衙门林立,有超级大衙门,比如枢密院、秘书省、门下省,也有次一等的,如太常寺、都进奏院、都亭驿,再向前还有神圣无比的景灵东宫、景灵西宫,这是皇家的家庙,里面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神位。就在这样的地方,百姓们就见逢插针地开着各种店铺,每天从早到晚,从晚到半夜,不停地迎来送往,吆喝叫卖,就是这么的闹。
但是官府不赶跑店铺,店铺不避让高官,双方和平共处,就是个和谐。更不用说离他们不远的附近街区,就有宋朝的最高学府,太学,那里随时都保持着至少2000名学生,朗朗的读书声简直就是大合唱。更绝的是,太学的附近,就是个红灯区,他们的大合唱里总是会掺进去些莺歌燕语,打情骂俏,生动……活泼。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920)
(2009061217:26:24)
石延年的事就是这么发生的,他身为朝廷大官,可是邻居,他没法挑选,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何许人也。话说他那时住在蔡河下曲,旁边是座大宅院,高墙大门,看着那叫个森严,里边天天传出来钟鸣鼎食之声,轻歌曼舞之乐。
石大人听得心里很痒。
但是不敢随便登门,就算经常喝醉了,也没敢借着酒胆放肆。因为对方的架子真是超大,每天几十个锦衣奴仆出出进进,那派头在当时就是阶层的象征。直到有一天,好奇心终于要害死猫了,他拦住一个锦衣奴仆问,“你们主人何许人呢?”
回答:“敝主人姓李,方20岁,无兄弟,家里侍妾曳罗绮者数十人。”
竟然如此奢华!敢情外边几十个男仆,里面还有更多的佳丽……石延年把N多的问号都扔开,不顾身份,向一个下人提出了要求。“我想见见你们主人。”
那个仆人微笑了,“敝家郎君素来不结交士大夫。不过,他喜欢饮酒。早就听说石大人海量,郎君似乎也有意见您,请大人稍候听信。”
不多一会儿,仆人回来,有请您过府饮宴。
石延年很高兴,为了郑重,第一次登门嘛,他全套冠带打扮,虽然不是官服,己经靴帽俱全。终于进了这座大宅,里边厅堂高大,设施豪华,石延年更是不敢大意。他坐等了好一会儿,主人才出来。却见这位姓李的20岁青年没戴帽子,只系了块头巾,腰间是一条勒帛,脚下是一双拖鞋。见面之后,更没有行礼作揖那一套,拱了拱手,就把他带到了另一间馆舍里。
这间馆舍丝帷锦帐重重叠叠,不见其深处怎样,陈设珠光宝气,极尽纷华富丽。两人坐了好一会儿,像是要石延年熟悉环境,放松心情。之后,才有两位俏丽佳人走了进来,看装扮,她们是侍女,手上也托着些什么,可不是酒菜。不是要喝酒吗?石延年开始奇怪,喝遍开封全城,还没见过这样待客的场面。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921)
(2009061317:11:20)
走近之后,石延年才看清她们手上托的是什么。两个小木盘,上面码放着许多块红色象牙牌,牌上有字,那些字他都非常熟。
宋朝当时知名的美酒,以及汴梁城里的经典美味。侍女提示,他可以各选5种。
片刻之后,香气袭来,10多位歌妓侍妾托着果品酒菜,丝竹乐器进来了,可是没有桌子,她们就站在主客之间。歌声响起,笙管鸣奏,罗绮丛中,香艳袭人,这些美女向石延年缓缓走近,他不知道是要做什么,难道宴席就是这样开始了?
的确开始了,这在当时叫“软盘酒”。不用桌椅摆设,侍女们轻移款步,游行于主客之间,纤手奉送,难道还不如无知的木头?当天石延年就在这样的温香软玉丛中饮酒,侍女们忽聚忽散,共有5次,他饮酒举杯5次。之后侍女们鱼贯而出,主人也翩然而去。
酒宴竟然结束了。
石延年好长时间没返过劲来,与这位翩翩少年相比,自己算是什么呢?所谓海量,所谓囚饮、巢饮、鳖饮,都不过是怪癖之饮、牛饮!只供解渴,哪来的雅致?尤其是想起,以前和众酒友所自豪的,不是喝多少酒,而是喝多少天酒,真是惭愧,惭愧!
由此萌发出爱慕亲近的感觉,他事后郑重写帖,派人送去,要与李郎君结交。却不料人家闭门不纳,根本就不再来往。石延年很受伤,对这人百思不解,多方查问,才知道对方的身份。
不是权贵子弟,只是富商大贾,一心一意做生意的人,根本就没把读书、当官、光宗耀祖,挣国家工资那套事放在眼里。宋朝的有钱人,就是这么的牛。至于要说,他们为什么这么牛,难道在古代经商,就不用与权贵阶级打好关系吗?
要知道在清朝时,经商的不世天才胡学岩也要挣到个红顶商人的身份,才能让自己的银行商行风行全国。那么在宋朝为什么就这么的反常呢?这个事以后再说,因为在范仲淹新政的时代,并没有对商业、商人的限制在里面。
现在提到这些,只是要说明一件事。即范仲淹的新政,还是彻底地为统治阶级服务的,全是用于改善宋朝当时的政府职能,就算触犯了官场上的一些利益,也非常的轻微。他没法像30年之后的那场真正改革性质的变法中,那位天地神明祖宗皇命都不在乎的人,所达到的激烈对抗程度。
顺便说一下,那个人就在此时的一年前,考中了进士,名次蛮高的,是一甲第4名。现在正在南方的一个小地方,当个芝麻小官,奉养母亲,教携诸弟,日子过得很清苦。
他的名字叫王安石。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922)
(2009061317:24:20)
综上所述,范仲淹的出发点很好,方法很柔和,皇帝的决心也很大,只是一个月之后,新政就开始在全国实行。这个形势是多么的喜人啊,那么请问,为什么就出了岔子呢?
问题就出在新政推行的头一条,“择官长”上。
首先,这是个历史原因。宋朝地方上的最大行政级别是“路”,官职叫转运使,名义是可以管钱、管粮、管军队。这就很要命,因为跟唐朝的节度使差不多了,所以赵匡胤和赵普玩了个小花样,就是让后代子孙一片哀号的“冗官”。
他们给官职来了个叠床架屋,官上加官,把转运使的权力暗地里分散了,最起码的,没有监督管理权,这份权力派给了一个叫“按察使”的官。于是就造成了转动使名义上最大,可没人怕的现象。
范仲淹提议,让转运使和按察使合而为一,把下属各部门、各官吏的工作情况全面向中央汇报,这样看谁敢不服,敢不用心工作?
命令一下,人心振奋。不过最振奋的人不是各路的转运使大哥,而是开封城里的当时最有名的大才子欧阳修。这时他升官了,是知谏院的院长,掌握了宋朝二分之一的弹劾权。而掌握这份权力的过程,就是他毕生引以为傲的业绩。
给宋朝官场洗澡。
吕夷简死后,他和蔡襄、余靖等君子们同心协力,把吕夷简例年来安插进两府、两制、御史台、知谏院的同党们都赶下了台。20多年的污垢一下子都洗白,怎一个爽字了得!
结果他爱干净就成了习性。庆历三年的九月份仁宗皇帝开天章问策,十月“择官长”开始实行,十一月时他就接连上书,两封信,一个是弹劾两制官,也就是翰林学士和知制诰,说“今两制之中,奸邪者未能尽去。”还得继续清洗。
一个是瞄准了由两制官推荐的御史台,掌管着宋朝另外二分之一弹劾权的同级部门,“近年台官,无一人可称者。”没有一个人是合格的,不是当时,而是好多年!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923)
(2009061517:21:25)
很多年之后,这两封奏章被认为是庆历年间最伟大的疯子欧阳修的开山之作,是他成为顶级君子,又同时把新政玩死的证据之一。
但要真正理解到他为什么要这样,尤其重要的是,他怎么就敢这样做。需要重新回顾一下宋朝当时的政府名单。
宰相:章得象、晏殊;
枢密使:杜衍;
参知政事:贾昌朝、范仲淹;
枢密副使:韩琦、富弼;
权三司使:王尧臣。
这份名单里范仲淹、韩琦、富弼、王尧臣都是自己人;晏殊是富弼的老丈人;章得象认为新党很可爱,时刻都笑得跟朵花似的;杜衍,更不用说,此人以后倒霉都是因为与新党结盟。
外人只有贾昌朝一个。
这是多么好的,好得空前的形势啊。在清洗了吕夷简的余党之后,加在清洗时表现积极的余靖、蔡襄等知谏院同僚,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呢?对此,欧阳修强烈要求抓住形势,把新政里的第一条要旨“择人”上纲上线,达到一个完美的理想程度。
即“进贤退不肖”。
把君子们都提上来,把小人们都赶下去,只有这样,宋朝才能焕然一新,重新做人!
奏章送上去了,欧阳修坐等好消息。他坚信8人内阁必将全票通过他的提议,就算唯一的那一票贾昌朝会反对,也没什么大不了。单只平级的范仲淹就足以压死他,更何况很可能贾昌朝只会沉默,毕竟官场大忌就是枪打出头鸟,在这样的形势下,实力对比下,除非贾昌朝疯头了,不然铁定装死人。
哪怕这两封信骂的就是贾昌朝本人。
很不幸,这成了现实。稍微知道些内情的人,都明白欧阳修弹劾的这两个部门具体到个人头上,会砸到谁。一个是现任御史台长官王拱辰,一个就是前任御史台长官、现参知政事贾昌朝,尤其是贾大人还负责着两制官员的日常工作。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924)
(2009061517:25:35)
于是对号入座,贾大人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两封奏章。不用深思,欧阳大才子写得清楚明白,“近年台官,”你是前任首脑,说得就是你。
这时要介绍一下贾昌朝这个人。按他的出身和资历来说,欧阳修还真的没法把他放在眼里。此人出生在公元998年,真定获鹿(今河北获鹿)人,现年45岁,是一个中青年干部。出身比较矬,只是一个同进士。所谓同,真是让普天下读书生不如死的一件羞耻事。
同,其实就是不同。科考中一甲为状元、榜眼、探花,这是最荣耀的;二甲大家一样,都是进士了,身份很正规;三甲就是赐“同”进士出身。您和进士很像,但……自己捉摸去吧。但凡有点自尊心的文人,都决不肯忍受这种污辱一样的恩惠。
大不了我重考就是了!
但贾昌朝忍了,他的官场生涯起步超级低,是一个小县城的主簿,第二步才做到了知县。他后来之所以飞黄腾达,是因为机缘巧合作了崇政殿说书。这是给皇帝讲课的职务,他零距离地接触了仁宗赵祯。领导的印象分大于一切,他开始统领御史台,再进入中书省,成为顶级文官。这样的资历,你让欧阳修拿哪只眼睛看得上呢?
典型的小人,出身卑贱,学识低微,不走正路,混得越高,危害越大。“退不肖”,这就是当时天下最大的不肖,一定要把他搞倒!
就这样,欧阳修犯错了。一个没有出身的人,能混到这一步,对官场的理解,对手段的使用,都不是正常思维、普通人生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