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说下他的来历。曾布13岁时变成了孤儿,家里很穷,可是在读书受教育上,他有着得天独厚,和苏轼兄弟差不多的好运。他的哥哥就是唐宋八大家里的曾巩。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268)
(2010012717:25:52)
有这样的哥哥来当老师,曾布的学问不必怀疑。他进入新法集团后,脑筋超级清醒,第一时间提出了变法的核心问题所在。
他对神宗说,当此变法大计时,皇帝一定要让臣民知道“主不可抗、法不可侮。”要确立威信,不然大臣们不服命令,比如富弼在自己的辖区内不推行青苗法;小臣们随意议论,反正言者无罪。这样的氛围下,根本没法改革。
这样的意见让神宗很惊喜,王安石很喜欢。他平步青云,到王安石第一次罢相时,他是三司使。己经是国家第三把手,堂堂的计相了。这么高的位置,突然间变法领袖离职了,大家想想看,曾布的心情是怎样的?
他怕了。
之所以能爬到现在的位置,都是因为变法。现在王安石倒台了,权力层必将重组,那么他曾布要给王安石作赔葬品吗?不,这绝不行。曾布想了又想,决定重新站队,他要让皇帝知道,他和从前也不一样了。
开封城内这时的矛盾焦点就在“免行钱”和“市易法”上,这两条彻底断了皇族、贵臣财路的新法被疯狂围攻。在王安石离去,变法派空前弱势,最急需团结的时候,曾布选择了向内部开炮。
炮打司令部,攻击的就是掌管市易务的吕嘉问。
吕嘉问,字望之,寿州人。不管他以后怎样,在当时他是一个变法的坚定拥护者。说来这一次被曾布攻击,毛病也就出在了过份积极上。他火上浇油,本就闹得天翻地覆的免行钱,他违反规定,多收了。不过没贪污,而是全部上缴国库。
这么做,明显的是追求业绩,讨领导欢心。
曾布不管这些,只要你是违法就好了。他展开弹劾,直到这一刻,他的真面目才暴露了出来。因为他弹劾的不止是违规的吕嘉问,他的重点是王安石的新法。
——免行钱、市易法这两项法令,自从秦、汉两代以来,连最衰弱混乱的时代里,都没有出现过。他曾布在大街上随便叫住几个人,询问看法,行人居然是流着泪来控诉!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269)
(2010012817:24:44)
他这么说,惹火了两个人。第一个自然是宋神宗,不管他允许王安石辞职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本人都是喜欢新法的。证据极端确凿,因为终他一生,都在坚持着新法。
还要别的证据吗?
所以呢,有人攻击吕嘉问没问题,攻击王安石也没问题,但别拿新法说事。尤其是改革集团内部的成员。神宗火了之后,命令由吕惠卿去调查此事。这一次,皇帝可真是找对了人,他怎么就不翻翻老黄历,找一下各位同志历年工作的恩怨关系呢?
吕惠卿早就看曾布不顺眼了,很早的时候,他就认定了曾布和他唱对台戏,一心颠覆他的地位。
那是在改革初期,最紧张的时刻吕惠卿家里出事了,他的妈妈病故,按历必须守孝。可新法的进程不能被耽搁,于是之前叫“置制三司条例司”,后来改成“司农寺”的新法核心部门就换了主管。由曾布暂时代替吕惠卿。
在吕惠卿来想,这只是代替。等他回来后,官职照旧,权力照旧,他还是改革集团里王安石以下第一人。可是在曾布的心里,这就是个机遇。
必须要把握住!
曾布积极参与工作,把吕惠卿做过的工作都升了级。比如吕惠卿殚精竭虑想出了“助役法”,嗯,这不够,他更进一步提出了“免役法”。不管免役法是不是比助役法更好,变得更彻底,在当时的工作范畴里,曾布就徒然间站到了吕惠卿的肩膀上。处处显得比原来的男二号,风光无限的吕惠卿高出一头。这样的事,别说是强悍精明,眼睛里不揉沙子的吕惠卿,换成随便哪个办公室里的小科长,都没法忍受。
当他守孝期满回到开封之后,敌视的目光就一直盯紧了曾布,只是因为有王安石存在,改革集团一直都笼罩在王安石对事不对人,公平无私的气氛里,才暂时相安无事。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270)
(2010012817:27:16)
王安石一走,就像仁宗皇帝死后一样,各色人等的本来面目都突然间显露。难得曾布自己找死,送上了门来。吕惠卿按皇帝的命令去调查,那还等什么,公报私仇是件很合法的事。
尤其是以处理变法集团内部叛徒的罪名去办。
吕惠卿出手,立即就让朝廷上下都冒冷汗。与其说王安石是拗相公,从来不听别人的话,是很可恶的。那么吕惠卿是更上一层楼了,他是根本不让别人说话。他比王安石有脾气多了,改革这么多年里,里里外外是凡与新法结仇的,与他本人结仇的,都别想好。
一朝权在手,快意雪恩仇!
先是对内部。曾布、吕嘉问被各打五十大板,一起贬官,到外地反醒去。这让曾布和吕嘉问结成了终生的死仇,再也没法化解。期间曾布飞黄腾达时,吕嘉问一直被打压,等到晚年,曾布失势时,他在吕嘉问的手里抄家治罪。
同时曾布、吕嘉问两人也把吕惠卿恨到了骨头里,变得终身势不两立。这些吕惠卿毫不在意,管它以后怎样,至少在眼前,打压掉这两人,他真正确立了王安石走后的改革派大当家的地位。
对外,吕惠卿做事精明强干的一面全面展示,他先是要求神宗向全国颁布诏书,王安石的离职与新法无关,绝不会开倒车。接着他狠狠地打压了一个叫李师中的人。这人当时的官职是左司郎中、天章阁待制,一个馆阁人员,天天都能和皇帝见面。
于是天天和神宗唠叨,现在天旱啊,现在百姓苦啊,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马上招回司马光、文彦博、韩琦等老臣,让他们重新治国。最起码也要把苏轼、苏辙两兄弟叫回来,这个国家还是得由君子做事,才能有好日子过……
吕惠卿冷眼旁观,手心发痒。好日子,嘿嘿,你先操心自己的好日子吧。还以为是王安石时代,你们说什么都没事吗?李师中被贬出京城,到和州去当团练副使,令当地州府严加看管他。
这只是个开头,他在向四面八方示威,要天下人知道,首相韩绛是个废物,眼下的天子第一重臣是我,吕惠卿!
可是没人买账,那位特别喜欢画图,喜欢较劲,喜欢拿脑袋说事的郑侠又跳了出来。呵呵,就算是王安石俺都敢弹劾,你吕惠卿算什么?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271(2010012917:21:05)转载标签:宋史高天奏章流云郑侠文化分类:如果这是宋史(1094—1900)
郑侠现在今非昔比了,他不再只是个看城门的,而是一位抗暴的志士。一个忠于理想,体现仁义,坚贞不屈的硬汉子!
简单回顾下不久前发生的事,相信大家都会有个问号。就是如果那场暴雨是不存在的话,为什么郑侠还活着呢?他不是应该在10天之后就被砍头的吗?如果真的这么想的话,那么您可真是太傻太天真了。宋朝的祖宗家法是什么,“言者无罪”。
别说是奏章里写了“十日不雨请斩臣头”,就算是“臣以全家、举族担保”、“臣罪该万死”之类的词出现了,也没见真的杀了谁。
就是个一本万利,没有风险的好买卖。
这时眼见成绩良好,王安石倒台,只剩下了一群虾兵蟹将还自相残杀,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郑侠决定再接再励,把美术进行到底。
这次由于有经验了,他的准备更加充分,内容更加丰富。先是画图的出发点,那真是非常的严重,不由得他不画。因为上天又一次愤怒了。
王安石当政,上天是10个月不下雨;吕惠卿当政,京城刮起了超级大风,天上下起了雨夹土。对,是土,不是雪。两者相加,到地上变成了稀泥,有好几寸厚。于是郑侠又一次最先反应了过来,作为上帝的代言人,对宋神宗说话。
照例还是奏章加美术。画图方面,以唐朝的几位最著名的宰相魏征、姚崇、宋璟、李林甫、卢杞为蓝本,题名为《正直君子邪曲小人事业图》,用来影射现在宋朝的几位当朝宰相。有人说这涉及到历史知识,谁和谁怎么对号啊?
超简单,回想一下,在之前像吕诲、唐坰等威猛人类不止一次地把李林甫、卢杞重合到王安石的身上,那些弹劾奏章都当成了反对派们的党章经典,所以这次谁也不会误会。对号入座,心知肚明。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272)
(2010012917:23:57)
奏章方面就更炉火纯青了。郑侠在前后不超过半个月的时间里,就找出了原《流民图》所附奏章的不足之处,添上了5000多个字,完成了这次的大作。
不要小看这5000个字,里边全都是最新版的宋朝政治黑暗事例,以及民间苦难纪实。想想真是佩服他,是什么渠道让他这样迅速地掌握了那么多的第一手资料呢?只能说明他很有才,他的才华集中体现在了文章结尾处的收官之笔上。
——王安石都是吕惠卿带坏的,现在真正的首恶浮上了水面,陛下您要加倍的提防!从前唐朝天宝之乱,杨国忠被杀,杨贵妃还活着,当时都说奸贼的本体还在。现在的情况和当时一样。
吕惠卿就是最大的那个奸邪!
吕惠卿只觉得怒发冲冠,凭栏处,差点气出脑膜炎。这个该死的东西,第一次时怎么就不真杀了他,都是王安石手软留下了祸根!
十几天前郑侠上《流民图》的时候,改革派把他恨到了骨头里,可是一来罪名不大;二来王安石凶狠得有限;三来宋神宗喜欢。搅尽脑汁想办法,也只是以“擅发马递”的罪名小小处罚下了事。只不过就是送奏章的渠道不合法而已。
这一次不同了,事情落到了吕惠卿的手里。政治是个非常深奥的学问,同样性质的事,发生在同一时段,由不同的人来执行,就能搞出截然相反的结果来。
在王安石时,郑侠毫发无伤,并且搏得天下大名。在吕惠卿的手里,这副《正直君子邪曲小人事业图》就真的要了他的命。
郑侠被罢免职务、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编管汀州。汀州远在长江以南,接近福建,这人从此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再也没露过面。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273)
(2010013017:22:11)
郑侠上路,开封城里的政界大佬们都松了口气,认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那他们可真是太天真了。现在当政的是吕惠卿,不再是王安石。
再没有半点的恕道可言,也没有所谓的雍容大度的宰臣气量。有的,只是牙眼相还,还本付息式的报复!这时郑侠正在发配的路上,突然间被叫了回去。开封城里有了新的说法,吕惠卿灵机一动,决定把他致于死地的同时,再发挥点余热,把朝廷里一直做对的人也拖下水。
话说有两个人一直是吕惠卿的死敌,一,冯京;二,王安国。冯京是公事上的矛盾,这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总是温文尔雅,轻声细语的和王安石谈话。由于学识渊博,态度良好,所以说了什么也不受处罚。于是就变成了改革派脚下的一条细腻温存的绳子,无论做什么事,都绊腿。
吕惠卿、曾布、邓绾、李定等人恨透了他。
王安国是个好玩的人。他是王安石的亲弟弟,可是处处和哥哥作对,无论是政见,还是私下里的交际往来。比如他总是在公开场合和新法唱对台戏,刚开始人们总因为他是王安石的弟弟,给首相点面子,不去计较。可是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
终于有一次,曾布说话了。说,你是安石的弟弟,国家变法,与你何干(何预足下事?)。这句话半点错都没有,曾布说得非常堂皇。因为国有国法,官有官职,你只是一个私人身份,就算首相是你哥,你也没有干扰政务的权力。
可是王安国勃然大怒,说出了另一番理由。他说,宰相是我的哥哥,宰相的父亲是我的父亲。宰相都是因为你们这班小人的搬弄才做了错事,将来家破人亡,全族遭祸,甚至会波及先人,连坟墓都保不住,这还不关我的事吗?!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274)
这番话的对错,我不予评论。中国人一向都有把工作的成败和个人遭遇挂钩的习惯。比如说商鞅变法,秦国从此变强,直到统一天下,都没改动他的法令。
可以说,他是成功的吧?
不,在中国人的传统思维里,他太失败了。因为他被秦孝公的儿子五马分尸,和秦始皇的宰相李斯下场差不多。于是国人的心目中,他的形像就差劲透了,绝不是个好榜样。
孰对孰错,众说纷纭,这里先不讲,别偏了题。接着再讲王安国别的行径,比如他和吕惠卿。
曾布都让他愤怒,吕惠卿还想得好吗?这是王安国心目中最可恨可危险的坏人。某天吕惠卿在王安石家里商谈政务,两人谈得正欢,突然间院子里有人吹笛子,曲调相当讨厌,以王安石的涵养都受不了,探头一看,正是三弟王安国。
王安石在屋里说了一句:“宜放郑声。”
院子里王安国回了一句:“愿兄远离佞人!”说完笛声依旧,该吹还吹。佞人,小人也,当时吕惠卿恨得咬牙,明知是说自己,可没法发作。只能都记在心里。
这个版本比较多,还有一种说法。是王安国在西京洛阳作国子监的小官时,被司马光等遗老排斥在当地主流社会之外,每天里和向往已久的正人君子们不得相见,痛苦之余,开始放浪自弃。主要就是烟花柳巷,声色犬马什么的。王安石很生气,以大哥的身份从京城寄去一信,里边写“宜放郑声。”
而王安国回了那句“远离佞人”。不管是哪个版本,都明文记载了吕惠卿大怒。
其实吕惠卿真的没必要大怒的,王安国不仅对他们这样,对自己的亲哥哥也没手软,说出来的话,办出来的事堪称人间少见。
据伟大的历史学家,严谨的私人笔记记录者司马光在《涑水记闻》里说,王氏兄弟曾有次争吵。王安国把宋朝改革的局面归纳为天下汹汹,大祸将成。而这一切,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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