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两点的人,都毫无例外的自命清高,尤其是一些特殊的事发生在他身上时。
在赵佶的端王府里,出过两件怪事。某一天,两只白鹤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他的庭院里,久久徘徊,且鸣且舞。
自古鹤鸣于堂,是千年难得的祥瑞,尤其是发生在京都重地里。一时间全城轰动,很多知名的大臣都蜂拥而来。当然,为的不是看什么鹤,而是来拍端王的马屁。
您祥瑞,您发财,您升官~~
当时全王府的人都飘飘欲仙,只有管家杨震吓得满身冷汗。发财、升官……都是亲王了,再升是什么,难道是皇帝?!
他立即站出来往外赶人,一边赶一边说,这是颧不是鹤,是颧不是鹤!
仙鹤和人好容易都赶走了,没过几天,怪事又出现。在赵佶的卧室外边,突然间长出了一丛灵芝。这下子简直是加倍的祥瑞。
鹤是从天而降的,有可能是飞得累了下来歇一会儿,属于流动祥瑞。可是灵芝草从地里钻出来,准确无比地在赵佶窗外安家,这无论如何都是专属于赵佶的祥瑞,顶级祥瑞。
一时间全府的人都跑到赵佶面前贺喜讨赏,同时喜讯像插了翅膀一样,飞向全城各地,大有超过上次的趋势。关键时刻一只手伸了过来,瞬间把喜讯停播。
管家杨震,他把灵芝草像狗尾巴草一样的拔了下来,扔到一边,说这是食用菌,根本不是灵芝!人群沮丧地散开,杨震松了口气,可是转过头来,发现赵佶的目光有点凝固,像是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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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命不凡,怎么禁得住接二连三的灵异事件。这两件事之后,某天赵佶突然写了张纸条,悄悄叫来了一个心腹家丁。对他说,这上面是我的生辰八字,你拿到大相国寺去,每一个卦摊都算一次,看看什么结果。
该家丁去了,一个个排头算去,钱花了不少,什么也没算出来,都是些常见型神棍的套话,直到最后,在一个角落里遇到一个破衣烂衫,快饿死的算命先生。
这位先生看了一眼纸条,再看一眼家丁,突然间显得很郁闷,把纸条扔了回来。说老兄,我混得很惨了,你怎么还拿我开涮呢?
家丁不解,问他啥意思。
先生冷笑,这是天子的生辰八字,根本不是你的!该家丁大惊失色,跑回王府,报告给赵佶。赵佶深思了很久,要家丁第二天再去,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算命先生,看他有什么话。
第二天,算命先生说,回去告诉亲王殿下,您是天子命格,日后要善待百姓。
很套话是吗,很平常很虚构是吗,可是这位算命先生在历史中有名有姓有地位。他的话应验之后,赵佶让他平步青云,官居节度使,成了一位达官显贵。
他叫陈彦。
一连串的心理暗示之后,赵佶开始了主动出击。他是聪明的,一方面继续和哲宗、朱太妃一系搞好关系,一方面刻意地讨好向太后的身边人,以亲王的身份向一个个太监宫女示好,这是多么巨大的诚意,很快向太后就被一片片的歌功颂德声包围,所有人都说赵佶的好话。想想她一个没儿没女的孤寡老太太,正在失意落败中,有这样一个好儿子献孝顺,能不被顺利撂倒吗?
之后才有了向太后为他争皇位的事情,要不然,九王神器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落到赵佶的头上。在那一天里,赵佶的人奔忙在王府和皇宫之间,把正在发生的每件事报告给他。向太后提名时,章惇反对时,赵佶的反应非常强烈,他时而仰天长笑,时而俯案沉思,得与失之间,天子与藩王之间,天差地远!
他要这皇位,他要掌握天地万民生死的至高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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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当上了皇帝,赵佶变得更冷静。万里长征才第一步,他不仅是要爬上这个位置,更要在这位置上坐得舒服。之后的一系列表现显示,他真是太聪明太理智了。
第一步,尊敬领导。
身为皇帝,他的父亲、哥哥两代人都和后宫刀兵相见,水火不相容。折腾的结果,抛开国家受损,两位皇帝本身也七上八下,活得难受死得憋屈。轮到赵佶了,他能怎么办呢?
他选择感恩,以19岁完全成年的年龄,请向太后垂帘听政。怎样,当年高滔滔弄得鸡飞狗跳、“以母改子”才搞到的权力,他拱手让了出去;
第二步,重组内阁。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佶得有自己的班底。可是时代太敏感了,他选择新党,还是旧党呢?选新党,让坐在帘子后面的向太后怎么想,她是新党的死对头;选旧党,旧党是哲宗的阶下囚,刚刚接替了皇兄的位子,就想破坏传统?
两边都不讨好,但一定要两边都讨到好,这个结得怎么解开呢?
赵佶有办法。他即位做的第一个人事任免,是把韩忠彦从大名府调进京升为吏部尚书;调真定府李清臣为礼部尚书;右正言黄履为资政殿大学士兼侍读。
这三个人的身份很对立。韩忠彦是已故旧党领袖韩琦的儿子,李、黄两人是哲宗朝新党的风云人物,同时提拔起来,露出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潜台词。
从此新旧党平衡,在赵佶的领导下不再敌对。
这只是第一层潜台词,如果没有下文的话,是非常粗陋的和稀泥手法,在顶级官场搞这个,太俗。也根本没法取悦向太后。可是第二层表现出来时,就不得不让人佩服了。
没多久韩忠彦的位置直线上升,成了新一届首相,李、黄两人原地踏步,离宰执位置遥不可及,成了曾布以下庞大的中层干部集团里的一员。这说明了什么,赵佶从最开始时就选择了向太后,以她的喜好为标准,决定权力层分配。
同时,让人挑不出他背叛皇兄的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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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步让全体旧党人叫好,赵佶把哲宗后期贬出朝廷的旧党新生派力量都召了回来。龚央、陈瓘、邹浩、江公望、常安民、任伯雨、陈次升、张舜民等等从各处贬地赶到京城,全成了言官。
这些名字很陌生,之前一来没空提他们;二来也是没法提他们。虽然在宋史里,这些人非常有地位,被旧党人捧得比天还高。
比如陈瓘,就是在章惇入朝当首相的途中,上船讲课的那位隐居大名士。后来他不隐居了,重进官场,隐而优则仕,一步跨进了开封城,变成了太学博士,这个官可实在是太大了,也就是宋朝的皇家大学教授。
这么个职位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呢?无非是出出题,监监考什么的,和国家大事不挨边嘛,让我写他什么?
再比如邹浩,他是神宗朝的进士,开始时的工作是杨州颖昌府教授,相当于地方教育办成员。哲宗朝调进京城当上了言官,第一时间弹劾章惇,是个铁杆的旧党斗士。可惜没用,哲宗朝的扒皮•;章举世无敌,这就遗憾了,邹浩没能成为期盼中的英雄。
真正让他成名的,是废孟皇后事件。孟氏被废之后,邹浩的反应是世界末日到了,他不顾一切地上书,要哲宗收回命令,重立孟氏,杀掉一切站在孟氏对立面的敌人。如果不这么做,哲宗会遗臭万年,宋朝将国将不国,人民将内心失衡……这都哪儿跟哪儿,一个平民娘家的女人的婚姻啥时候重要到这地步了?哲宗一怒之下,把邹浩踢出京城到南方反省去。
这就更了不得了,邹浩离京时简直成了万世楷模悲情英烈,成了世界上唯一有良知有爱心有正义感的人。当天的场面,被定格成旧党人心中的图腾,经久不熄的传唱。
对此,实在是想让人问一句——至于吗?
一个个都是这样的人物,除了别有用心的人谁会当他们是盘菜。没错,现在赵佶起用他们,就是别有用心的。
紧跟着第四条命令发布,全体言官、全体官员、全体国民注意了,无论谁都可以畅所欲言,说什么都行,弹劾谁都行。说得对有奖,说错了没事,朕绝不食言。
看着很老套是吧,无非是下旨求言,前几代宋朝皇帝哪个都做过。可是这一次不同,前面的都只是形象工程,这一次赵佶把它变成了一把刀,塞进了陈瓘、邹浩等人的手里,让他们尽情随意地去砍。
砍倒赵佶的敌人,砍到向太后微笑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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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瓘、邹浩他们兴奋得浑身发抖,这竟然是真的?整个哲宗朝里旧党被两个人折腾得七零八落,现在可以报仇了?
章惇、蔡卞,你们也有今天!
全京城的言官,满天下的旧党分子齐心协力,弹劾的奏章雪片一样飞向赵佶,很快量变就引起了质变,章、蔡两人可以定罪了。
两人被贬职南迁,章惇很惨,同样到了海南。
什么叫借刀杀人,一举三得。仁义的名声得到了,向太后的政敌搞倒了,反对自己即位的首相垮台了,赵佶达到了所有目的,一时间好评如潮。
别忙,赵佶觉得还能再发挥下,让好评达到高潮。
高潮由宫里、宫外两部分达成。宫里,忍了6年的向太后终于等到了全方位的快乐。说来她也是很不容易,日子很难的,为了熬到哲宗死、赵佶立,她都光着脚丫子在皇宫里狂奔,又哭又喊地搏同情,她容易吗?现在好容易盼到了好日子,要怎样继续下去,哪怕自己老得没法说话,到哲宗病危时那样都没危险,这要早做打算才行。
通过仔细计算,她做了两件事。第一,复立孟氏。孟氏,她是由高滔滔选定的皇后,被贬有自己犯傻的原因,更有政治斗争的内幕。现在她在难中,把她提上来,她必将感恩报答。这样就形成了高滔滔——向氏——孟氏等三代皇后的利益链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一定会像自己保高滔滔那样,保全自己。
同时打压哲宗钦定的刘皇后。
本来刘氏已经大获全胜,成了唯一的皇后。本来嘛,皇后与皇帝为敌体,自古以来每朝只有一位,可这时突然间孟氏复活,居然要并列了,这忍无可忍嘛。刘氏愤怒,为什么是并列,为什么是并列,我不要并列——————!
又一个消息传来,向太后说了,你们不是并列,从今天起你叫元符皇后,孟氏叫元祐皇后,你们俩人见面了,你得先给她行礼,然后她才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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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简直要气死,但想想自己还年轻,很可以像向太后那样熬下去,现在这年头,谁知道几年后又是什么样?
她决定等了,向太后却不。她知道自己老了,身体也开始生病,很像是连续绷紧了6年,突然间放松之后没法支撑。见过太多死亡的她,没法不去想自己的身后事。
如果她真的死了,孟氏能掌握大局吗?光是赵佶孟氏就很难控制,加上刘氏,情况不妙,再加上朱太妃,那是自己的死对头,本应是后宫第一巨头的人,一个废了再立的儿媳妇,能管什么用?
想来想去,想去想来,向太后的身体越来越差,很快卧床不起,奄奄一息了。但就是这样,哲宗的生母朱太妃仍然死在了她前头!
这是怎么搞的呢,没啥证据能证明这是谁做了什么手脚,可就是发生了。于是乎,在向氏死的时候,她是完全放心、非常妥贴、彻底愉快的。
至此,鉴于上面发生的所有事,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真是很强大。
这是宫里的事,再说宫外边发生的,在这件事上充分显示了赵佶的聪明。谁都知道做好事是很累的,有时还很危险很麻烦,赵佶做起来不花一个铜板,就让全天下人,乃到于之后近千年里的中国人都异口同声地叫好。注意,哪怕后来赵佶变成了宋徽宗,人们在这件事上对他的看法都没变。
赦免苏轼、范纯仁,让他们从贬谪地北返。
这两个人是特殊的存在,在宋朝人的心里,他们活着时,就已经是超越政党之上的传奇人物。苏轼的文章,近40年里以来独执天下之牛耳,是无可争议的文坛泰斗,中国人是敬重学者的,谁去管他是新党还是旧党,他所到之处,人们毫无保留地接纳了他。
范纯仁要更高一筹,作为一代名臣范仲淹的儿子,他没有父亲的军事、文学才能,但继续了范仲淹最闪亮的光环——道德。
范氏的道德不是空洞的口号,更不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这种形象超级高大实用后果超级可怕的宗教式教条,它处处闪耀着人性的光辉,越是在混乱、肮脏,充斥着别有用心、赶尽杀绝等种种负面欲望的官场里,它越发的显出自己的可贵,甚至是唯一。
自古道德胜于文章,这两个人的遭遇,就先从范纯仁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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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纯仁倒霉纯粹是自找的,当初章惇把他贬出朝廷,是因为要追究放弃西北四寨的负责,他和司马光搅在一起,是这种事的主谋。
这是范纯仁的一生仅有的污点,尽管如此,宋廷还是对他很例外,别的人如刘挚、吕大防、梁焘、刘安世等人早就贬过了长江,范纯仁的贬地是在陈州,也就是现在的河南淮阳。
和开封城近在咫尺,可以说仍然生活在经济文化中心地带。
这样的待遇,范纯仁心知肚明,可以说是对他的爱护,让他老老实实地呆在政治漩涡之外,等着哪天风平浪静了,他会有个不错的结果。
可是他姓范,这个姓氏从北宋开始,直到明朝末年,都笼罩着一层圣洁、温暖、博爱的光环,历史证明,这不止是开创者范仲淹的一生努力,更有范纯仁的沉淀。
主要就表现在这次的自找麻烦上。
在陈州,范纯仁听到了一个消息,宋哲宗在郊祀大典上公开宣布,绍圣年间贬谪的大臣,如吕大防等终生永不录用。
这个消息是空前可怕的,开了宋朝的先河。在这之前,哪怕旧党在元祐年间贬章惇、贬蔡确,贬所有新党的中高层干部,也从来没说对谁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哪怕蔡确死在了南方,也是由于他个人身体健康,国家从来没说过这种狠话。
现在矛盾升级,可以预见以后的政治环境要变得更恶劣。这让以后的大臣们怎么生存,生存都谈不到,要怎样工作?最后致国家于何地。
这样浅显的问题谁都能看出来,可谁都不敢说什么。因为章惇的用意更加明显,章惇是要一劳永逸的,在他看来,解决问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旧党人全弄死,死得干干净净了,自然以后就不会再有什么矛盾!
这种情况下,谁敢顶风作案,反对扒皮•;章呢?
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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