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传染了?
卫子夫显然也不喜欢卫青说话的口气,她细细的眉毛轻轻皱了一皱,转了话题:“卫都统年纪几何?家居何处?父母是何人?”
卫青恭恭敬敬的答道:“今年十八岁,家离京城不远,家父是卫镇国。”边说心里边暗自祈祷这场会面快点儿结束,不但这谈话索然无味,他的腰也有些不给力了。
卫子夫却没有结束谈话的意思,仍是絮絮的问着:“那么卫都统此番来京,可是回过家了?”
卫青突然语塞。是啊!他有多久没回家了?一个月?一年?十年?他知道自己没回家已数月之久,但这些日子里每天都在刀光剑影中生活,哪有心思去想家?卫子夫这一问,父亲那微白的双鬓,母亲担忧的眼神好象一下子都在卫青的眼前明显起来,仿佛他才刚刚离开家门。
离家这么久,父亲可还安好?母亲的腿疼病可好些了?家门前的那排梧桐树可开过花了?他可爱的小狗阿黄还在每天守在门口等候自己归来吗?
他的眼睛突然湿润了。他突然发现,离家这么久,他居然连一个字的家书都没有写过!他真想抽自己,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要不是今天卫子夫贵妃之一问,只怕他还是想不起来这件事!
卫子夫看着卫青,突然站起身,取过一方砚台,在桌子上摆好了笔纸,柔柔的、细细的说道:“卫都统既然心念父母,为何不写上一封信呢?子夫派人送去。”她嘴里说着,手里已经把墨磨好,笔已放在纸边。
卫青伸手拿起笔来,心下犹豫。他方才真的很想写一封信给父母,他感觉有太多的话要说了。可是现在笔在手中,他突然感觉千言万语一下子涌到心头,反而无从落笔。
卫子夫轻轻的转到卫青身边,纤纤细手柔柔的搭在卫青的肩头,在一边用细细的声音出主意:“先报告一下你的身体如何,然后问候父母身体安好。”
卫青的心里暖洋洋的。
他突然发现,卫子夫实在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好象不必他说什么?许多事都已经帮他想好了。他笔在空中顿了顿,开始写信:“字呈父母双亲:不孝男卫青敬上。男久在军中,疏于音信,惭愧无地。今男虽经风霜,然身体无恙。。。。。。”
“要写一写你自己的生活起居。”卫子夫洁白的手腕轻动,在一边帮卫青磨墨,嘴里轻轻说道:“也许你日常吃什么?睡觉是不是睡得安稳并不是大事,但儿行千里母担忧,就是这些小事才是父母关心的。”
卫青“嗯嗯”两声,并没有搭言,仍是笔走龙蛇。
卫子夫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不再出声。
屋内暗香浮动,灯影婆娑,除了笔触纸面的沙沙声和两个人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一片寂静中,卫青突然轻轻的“啊”了一声。
他的手拿刀剑久了,拿笔有些生疏,方才一不留神,在纸上溅上了一大滴墨汁。此时信已几乎写完,这墨汁一溅,只怕又要从头抄写一遍,他不由皱起眉来。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平安结
卫青的肩上微微一紧,卫子夫的手压在了他的肩头:“让我来”。她从卫青肩头探过身体,垂下头,向信纸上轻轻吹气。
卫青的身体突然有些发僵。
卫子夫长长的秀发就披散在他的肩上,他的脸和卫子夫的脸相距不过寸许,一股荡人心魄的清香围绕在卫青的身边,卫子夫丰满的双乳似有意、似无意的触在卫青的肩背之上。
卫青感觉心有些跳的厉害。这样子是不是有些。。。。。。
卫子夫却好象没有感觉到一样,她将墨迹吹得半干,伸手从一边的花瓶里摘下一小朵花来,轻轻贴在墨汁所溅的地方,这一下正好把墨汁盖住,而且还利用墨汁把花固定牢固了。
“成啦”。卫子夫柔柔的一笑,慢慢直起腰来。
卫青这才敢重新坐直身体,方才他感觉卫子夫那双乳明显的压着自己,不由得向一边歪下去了:“多谢贵妃。”
卫子夫一双妩媚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卫青,突然叹息了一声:“何必动辙叫贵妃呢?就称我为子夫好了。”
卫青的心中一惊,急忙答道:“末将不敢。”
卫子夫却没有理会卫青的回答,而是微微仰起头来,手慢慢抚摸着卫青身边的花瓶,好象在自言自语:“人生就象这花,如果栽在瓶里,就是高贵之花,如果生在野外,就是卑贱之花,其实花还是那花,只是地方不一样了而已。”她的手从花瓶轻轻移动,碰触着卫青的手臂,语气越来越温柔,连称呼都不知不觉的变了:“卫青,你看我是不是很漂亮?”她说着轻轻侧了一下头,以最美的姿势展示给卫青看。
卫青的呼吸有些急促。卫子夫真的很美,美的让他心动,然而,这个美丽无比的女人是皇帝陛下的妃子。她究竟想做什么?
“贵妃娘娘端庄秀丽,落落大方!”卫青字斟句酌的答道:“足可母仪天下。”
这个似是而非、无屑可击的回答让卫子夫有些谔然,她愣了片刻,轻笑起来:“你的回答可也真是落落大方啊。”
卫青看着卫子夫,她笑的实在是太好看了,贝齿轻轻咬着下唇,一付顽皮的模样。
“你的确很美丽。”卫青突然说道。
卫子夫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反而有些悲哀,她的身体轻轻倚在卫青身上,手在卫青的胳膊上轻柔的滑动着,慢慢说道:“是的,我很美丽。可是?我原本不过是田野里的一朵野花,自由自在的生长,现在,我**在了花瓶里,你可知道。虽然看起来我变得富贵了,但实际上,离开了土地的花都是活不了太久的?”
卫子夫的眼里闪出了泪花,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卫青的脸颊。
卫青越来越心惊,他悄悄的把身体向前微倾,离开卫子夫的身体,头也别扭的微侧着。他理解卫子夫的悲哀,但卫子夫向他说这些做什么?她的这些动作也过于亲昵了,难道她想。。。。。。
“贵妃娘娘受陛下恩宠,一定长命百岁。”卫青仍用四平八稳的语气回答着,同时暗暗点出她和皇帝的关系。
卫子夫用力一甩头,那一头秀发象风中柳枝一样飘开,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激愤了:“恩宠?你可见过寻常人家的夫妻,丈夫夜夜换新娘,妻子夜夜守空房的?你可知道这宫中有多少妃子,多少宫女?这数千女人都死死的盯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叫皇帝!就算再大的恩宠,也不及乡间农夫,夕阳下夫妻携手荷锄回转自己破落的茅草房。那才是真正的家!”她突然闭起眼睛,大滴的眼睛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嘴里轻吟道:“雨露由来一点恩,争能遍布及千门?三千宫女胭脂面,几个春来无泪痕?”
卫青现在的感觉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惊心动魄。
他以前从来没想到过,深宫之中,原来还有这等悲哀。他本以为嫁给皇帝是每个女孩子最大的梦想,也是她们最大的荣耀,当她们美梦成真,这一生都将在幸福中渡过。然而,现在他才明白,这哪里是幸福,这是人生最大的不幸。
他不由想起小时候曾经把一只他十分喜爱的小鸟关在笼子里,那鸟儿不吃不喝,几天后死去了。他当时真的很伤心,不明白他给小鸟那么漂亮的笼子,那么好的食物,为什么它会死?现在他明白了,那种恩宠,是天底下最残酷的惩罚!
可是?他不明白,卫子夫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为什么?他不过是一个外地的都统,与卫子夫唯一的联系就是同姓一个卫,如此而已,他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卫子夫慢慢擦了擦眼泪,一双眼睛无比温柔的看着卫青:“卫青,我本是河北人,一路逃难来到江南,兵荒马乱,和家人失散已久,现在天地间只有我孤单单的一个人。现在见到了你,真是一见如顾。你可愿意做我的亲人?”
卫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想站起来,但感觉着双腿发软。这不行!他深吸一口气,决心以最坚决的口气拒绝。他当然也想有个生命中和自己一起白头偕老的女人,但这个女人绝对不能是皇帝的妃子!
“我不能。。。。。。”卫青的话还没有说完,卫子夫的下一句话已经说出:“我长你一岁,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弟,可以吗?”
哗啦一声,卫青屁股下面的椅子终于散了架,卫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摔的他直裂嘴。
卫子夫轻轻弯腰伸出手去,那神情就象在看一个调皮的弟弟:“怎么这么不当心啊!摔痛了没有?”
次日一早,卫青与姐姐卫子夫在宫门拜别。皇帝没有见卫青,他每天有太多的事要做,实在抽不出更多的时间来会见前线的将士。
卫子夫哭的象泪人一样。虽然才相识一夜,但这一夜里却是她长久以来最快乐的一夜。她和卫青谈谈说说,直到天色将明,疲倦已极,才倚在卫青怀里沉沉睡去。这些年她实在寂寞的太久了,有太多的话憋在心里,这一晚,她终于找到了人倾诉。然而,匆匆相聚,却又匆匆分手,卫青要归队了。卫子夫叮咛又叮咛,嘱咐又嘱咐,还特别将自己的一方平安结系在卫青的脖子上,直过了好久,才依依不舍的与卫青分手。
卫青也是心中郁郁。
他不仅仅是可怜卫子夫才认了这个姐姐,更是因为他感觉卫子夫真的象自己的姐姐,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有这么一个失散已久的姐姐。这一夜的倾谈,让他的心和卫子夫的心连在了一起,从此以后,卫青多了一份亲情,卫子夫多了一份牵挂。
卫青长叹一声,又一次回头看着远处的宫门,心里轻轻的说道:姐姐,再见了,等光复了山河,不再有边塞的烽火时,我一定会再来陪你,那时,我绝不会这样行色匆匆。
他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平安结。
那是姐姐对自己的惦记和牵挂。
“驾!”他双腿一磕马鞍,他必须抓紧一些,否则就没有时间帮林参将赎回东西了。
四方当铺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当铺,一天接当的物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卫青拿着这当票直等了好久,朝奉才一身灰尘的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包裹出来,很有些不耐烦的往柜台上一放:“都已过了近四个月了,说好当三个月的,要不是这东西放的偏僻,早就做为流当之物拍卖了。”
卫青没有说什么?付过了钱,将这包裹拿起就走。
“请验一验货!”朝奉在卫青身后叫道。
“不必了!”卫青实在没兴趣和这些蛀虫一样的商人打交道,看这包裹上的灰就知道,自打典当以来,一直就没打开过。
卫青出门,拉缰绳,正要上马,突然身边一声呼哨,转眼间围过来十几个人,人人手持兵器,那兵器很是奇怪,有铁索,有铁尺,还有一头红一头黑的木棍。
卫青站住。他心中奇怪,这京师之地,天子脚下,繁华大街,光天化日,居然就有人敢当众抢劫?
“你可是卫青?”领头一人喝问。
卫青心中一跳。这可不是抢劫的,抢劫的哪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也不会对姓名感兴趣。
“不错,我就是,你们是谁?”
“京师知府手下差役。”那人答了一声,向远处做了个手势。
卫青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些人手里奇怪的兵器就是衙门差役的常用之物,铁尺、铁索、水火棍等。
只是,他今天这才到大街上来,可有什么事能犯在衙门手里?而且这些差役不是穿着官服来抓他,而是便装,等他从当铺出来突然围住他的,明显的是暗地里跟踪而至,如此神秘,为了何事?
卫青正待要问,一边的差役却早已料到,对卫青一摆手说道:“卫军爷,不必问我们所为何事,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是奉命而已。”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官战(上)
说话之间不远处已经转出数十骑兵马来,人人箭上弦刀出鞘,转眼间把卫青围了个结实。众差役看来就是负责跟踪卫青不让他逃脱的,一见军士来到,立刻退了出去。
“卫青,跟我们走一趟!”当先一个军官喝道。
卫青冷笑:“去哪里?凭什么你说跟你们走就走?”
那军官将手中的命令一展:“兵部尚书亲笔令!跟我们上兵部!”
卫青怒极反笑。顾尚书是不是疯了?昨日没有能害成他,今天居然派兵来抓他,他倒要看看,这一回顾尚书还打算怎么陷害他,难道直接把他关在大牢里?
不过,卫青这一回料错了。顾尚书真的没想过把卫青关到大牢里。因为他想的是尽快置卫青于死地。只有尽快杀了卫青,才能换得他儿子的平安回归,才能让自己不受威胁,才能得到金军的三千两黄金。说为了钱也好,为了自己的生命也好,为了儿子也好,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必须杀了卫青,而且要尽快!既然他的第一计没有成功,他必须抢在卫青出城之前使出第二计,绝不能让卫青活着回去!
顾尚书坐在正堂上,脸色铁青。门外,随着一阵喧哗声,一名军官走了进来,抱拳行礼:“禀尚书大人,案犯卫青带到!”
“传!”顾尚书只说了一个字。
卫青大步走了进来,腰板挺直,步伐有力。
“末将卫青参将尚书大人!”卫青的声音响亮却又不高亢,语气平缓而不滞涩:“末将已将归队,不知尚书大人再次传召有何指示?”
啪!顾怀仁一拍桌子:“卫青,你跪下!你可知罪?”
卫青没有跪,非但没有跪,连头都没有低一下,他直视着顾怀仁:“如要参见尚书大人,末将当然要跪,但尚书大人现在是指责末将有罪当跪,末将自省,不知何罪,因此无法下跪,还请尚书大人见谅!”
顾怀仁大怒,没想到卫青居然以这个为借口连下跪都免了。他怒喝道:“昨夜你图谋行刺九门提督,还敢说无罪?你的凶器都已被当场查到了!”说罢手一扬,举起一把剑来。
卫青一惊,下意识的伸手一摸腰间,这才想起,昨天皇帝突然到来,他把剑连鞘都放在了一边,此后又直接被皇帝带入宫中,这剑和鞘都遗忘在了兵部,不由心中大恨,万想不到顾尚书会以此为由栽脏陷害。
不过,卫青并不知道,即使没有他把剑忘记在兵部这件事,顾尚书也一样会栽脏陷害他,这本就是在卫青来之前想好的计策之一。只不过,既然有卫青的剑为由头,就省了不少的事,所以顾尚书做了个小小的变通,就用这剑进行栽脏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