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伤兵对谢靖说道：“大哥，给我们手榴弹吧！”
谢靖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先治疗！”
“大哥，我们不怕死！先行的弟兄们都是笑着死去的。我们也希望像他们一样……”伤兵说道。他一定是看到了上一批弟兄死去的模样。
“我是一名机枪手，在潜伏的位置刚好看到弟兄们引爆手榴。真的，他们死得壮烈，也死得安详。大哥……”伤兵接着说道。
谢靖的眼睛湿润了。他也从望远镜中看到了这一幕。但他真的不想再第二次看到这一幕，他也不忍心再看到这一幕！
“大哥！”
“大哥！”
“大哥！”
其他的伤兵都着急地说道。
机枪手伤兵见谢靖不准，他接着说道：“大哥，这是一个军人的荣耀。死在战场上，与敌人同归于尽。这是一个军人战死的最高荣誉。大哥……”
从诚恳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如果他不是一个伤兵，他一定会站起来跪下了求他。
谢靖长叹一声说道：“兄弟，这一幕不管是那个指挥官也不愿意看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兄去死，而无能为力。这是一个指挥官的耻辱！成全了你们，但将是我一生的耻辱。更何况战况还没有到最后一步！”
机枪手伤兵抬起手说道：“大哥，我身上中了六弹，唯一能动的就是这只手了，没死是我的福份。是上天留下我这只手来拉响手榴弹。不说现在没有药品了，就算有只怕我也只是一个废人。与其屈辱地活下去，还不如轰轰烈烈地去死！”
谢靖低下头来说道：“是我无能，不能保住弟兄们！”
机枪手伤兵摇了摇头说道：“在战场上，不管是谁也无法保证没有伤亡！大哥，上了战场，谁也逃避不了现实。但我们相信大哥一定能让我们活得有意义。这一仗下来，全营的弟兄们都活赚了。我都杀了十多个鬼子，这机枪突突地，鬼子一个一个地倒了下去。真爽……如果没有大哥的指挥，我们能杀得这么爽，弟兄们对不对？”
“对！”十来个伤兵大声说道。
在这时，他们好像忘记了伤痛一样。
机枪手伤兵接着说道：“我从军十年了，从东北一直打到现在，从来没有这么爽快过。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军人，最优秀的大哥。我们都愿意为你而死。为国家而死！请大哥不要伤怀，如果你的弟兄死得有意义，你就得为他们感到骄傲和荣耀！作为一个指挥官，因为领导一支这样的队伍，这样的弟兄而感到自豪！”
谢靖想了想说道：“对，应该感到骄傲和自豪，能有你们这样的弟兄而感到自豪。战争是残酷的，死人……不，我不能让这么优秀的弟兄们去死！”他毕竟是刚刚走上战场，刚刚指挥作战。从内心当中还很难接受身边弟兄们大量死去的现实。
伤兵见眼看就在说服的大哥还是没有想通，他接着说道：“大哥！我们这样死得值！我为能成为你的弟兄，你的下属而感到骄傲！我只想体面地去死！真的……如果大哥不同意我们的决定，我们宁可自杀也不拖累弟兄们！大哥，你总不至于让弟兄们找一个如此死法吧？！”
谢靖无力地坐了下来。对敌人他可以冷酷无情，但对自己的弟兄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上一次同意是因为当时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求情，下达命令之后，他马上就后悔了。而今天，他不会再做这样的决定。但伤兵的要求，又让他无法不同意。他本来不是犹豫寡断的人，但今天他真的六神无主了。
李秋雪在一旁说道：“谢靖，弟兄们的决心让人无法拒绝。我知道你为此深深自责。这一切都是鬼子造成的，这仇、这恨我们都记在鬼子的帐上。”
“对，我们都记到鬼子的帐上。死了那么多人，都是鬼子造成的。”
“这都是鬼子逼的。”
“让我们把自己的仇给报了吧！”
旁边的很多伤兵说道。
机枪手伤兵看了一眼谢靖说道：“大哥，我是东北人，我的家人都死在了鬼子的炮火之下。我活着也是个残废，就算活下来了，谁来照顾我？”他说的是现实，很多现实情况就是活着不如死了。伤兵如果成为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国民政府是没有精力去管他们的！
机枪手伤兵又接着说道：“我这样活着更痛苦，大哥，我多么希望能战死沙场呀！我父母和兄妹侄子一家十口人，我当年从军就立下誓言，杀十个鬼子来为他们报仇。来到这里后，我的希望破灭了，我才杀了两个鬼子就要死了，我不甘心呀。是大哥让我完成了愿望。我现在只求能再杀几个鬼子为死在我身旁的弟兄们报仇。这是一个将死之人对大哥的请求！”
李秋雪低头哭泣，伤兵的话让她感动。任谁都会感动。上午也是让一个伤兵的话感动了所有战士。才让他们都跪下来求情。
谢靖并不是不会思考的人，如果换作是他也会选择他们这条路。但真让他来决定别人的生死，他又下不了这个决定。
不错，现在的情况死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而与鬼子同归于尽是一个军人最好的选择和最好的归宿。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他身后帮助李秋雪的战士都围了过来，单膝跪了下来。又是这样的一幕，谢靖走到伤兵前面蹲了下来伸出自己的手，然后两人紧紧地握住。
谢靖低声说道：“如果是我也会选择这样的结局。但我无法以命令的形式来决定你们的生死。”
他回过头来对跪下的战士说道：“尊重他们的选择，如果愿意的送到战场上交于肖营长和赵营长安排。”说完他转身离开，他已无法再呆下去了。
走出蔽护所，谢靖抬头看向田家镇方向。只见田家镇方向炮火不断，硝烟四起。在他这里发生的一幕，同时会在更多的地方发生。战斗已经在大半个中国蔓延。真的还能容他来矫情吗？
半壁山阵地的大炮开始发出轰鸣，一枚枚地炮弹向集结在江面上的鬼子炮舰发动攻击。谢靖清醒过来，鬼子的重点攻击目标还是在田家镇方向。
而守住了半壁山阵地就可以有效地支援对岸的田家镇阵地，只要长江不失才能保障住武汉这一座战略城市。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这就是战略思想吗？
留下来，坚守阵地。与田家镇共进退这是一个军人身上的责任，他无法逃避，弟兄们同样无法逃避。战斗吧，弟兄们，以血肉之躯筑成一道坚固的长城！他心里默默地念道。
第21章 让人悲愤的简单葬礼 ＇本章字数：3253 最新更新时间：20121011 18：06：54。0＇
没有想到下午再也没有战事。战斗集中到了对岸的田家镇。谢靖除了警惕鬼子会突然发起攻击之外，他把刚从团部回来的赵有志和肖营长叫到临时指挥所当中。
坐在指挥所当中，谢靖看着他们说道：“我们将面临的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战争，不知你们有什么想法？”
肖营长说道：“我们得尽快把弟兄们的尸体处理好。现在天气还非常地热。如果他们的尸体变质，弟兄们将无法战斗！”几千具尸体发出来的尸臭味都让人受不了。
赵有志点了点头说道：“对，谢靖。这也是对死者的安慰。”
谢靖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不错，这是我们面对的主要问题。我认为在安葬弟兄们的尸体时，把他们身上的干粮、枪支弹药都留下来……”他从来没有在战场上处理弟兄们的尸体，也不知道这样做合不合规矩。在中国传统中，死者为大的观念深入人心。
肖营长看着他说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为了活着的人和更好打击敌人，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谢靖说道：“我还想把他们的军帽留下来。”
肖营长结舌地说道：“这……”他也处理过弟兄们的尸体，但在处理之时都会给他们最后的尊严，能让他们遗容整齐就尽力让他们整齐。而军帽是一个军人的尊严，就算是死也得留给他们。
赵有志问道：“为什么要留下军帽？”
谢靖说道：“我们只有五百人。只要我们清理完尸体，阵地上的情况他们就会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会发现这种情况。一旦他们发现我们人数不多，一定会猛攻我们阵地……”
肖营长说道：“你是想在阵地上故布疑阵迷惑鬼子？”
谢靖点了点头说道：“鬼子是从空中侦察。只要留下弟兄们的军帽，就可以布置得让鬼子发现不了。”
赵有志问道：“可地面上呢？如果鬼子从地面上发现情况怎么办？”
谢靖说道：“我有能力让登陆的鬼子有去无回，就算他们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就算他们能回去一部分，他们也会以为这只是我们引他们上当的方法，而不会想到我们只有五百兵力了。”
肖营长哦了一声，谢靖接着说道：“我们多建单兵掩体，每一个单兵掩体都摆上枪。我们弟兄们可以灵活机动地在阵地上活动，可以快速地换枪射击。不仅可以造成我们兵力充足的假像，同时也可以提高我们的射击速度和机动性。”
赵有志高兴地说道：“好办法，刚才我还不知道你收集枪支的意思。我们可以用假人放在单兵阵地当中，让敌人还以为是……”
谢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但这样做我心里有点不安。对死去弟兄们不住……”
肖营长激动地说道：“好，谢靖，你对弟兄们看得太重了。在这种情况之下，不用考虑那么多。牺牲生命都不怕，还怕……弟兄们会理解的！他们也希望我们能杀更多鬼子为他们报仇，他们也希望活着的人能突出阵地与鬼子死战！”
谢靖笑了笑，他是有点矫情。就在同意让弟二批重伤员当人肉炸弹的时候，他就对自己说不再矫情。然而出于本能他还是这么做了。
谢靖说道：“好，天色一晚，弟兄们开始按布置清理战场。把各线阵地修理好，武器弹药集中起来。弟兄们和尸体都送到后方掩埋！然后再制造假象。”
赵有志和肖营长敬礼道：“是！”然后离开……
……
一排排的尸体摆放在坑内，谢靖拿着一块毛巾跳了下去，开始默默地为弟兄们清理脸上的脏物！
见到谢靖这样做，很多弟兄们都上去帮忙。谢靖没有了眼泪，战争使他更加坚强。他也只能选择坚强。出色的军事指挥能力并不代表着他是一位出色的军官。
在战场上，没有眼泪，只有铁血！他现在才明白，什么是战争！血红色让人疯狂，让人坚强。血红色让人好斗，让人爆发强大的战意。血红色让人愤恨，更激起人的仇恨！
转眼间，几千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要化成尘土。这都是鬼子的侵略造成的。这两千多具尸体，这是两千多具尸体呀！排在一起足足有一公里多长。
坑，一排排的坑。这是一场无比巨大的集体坑葬。而且其中还有一座碎肉坑，那些找不全尸体的弟兄们，只能收集他们的碎肉合葬在一起。这些碎肉当中包括与鬼子同归于尽的第一批重伤弟兄们。
任谁参加这样的葬礼都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奋。面对这最简单的葬礼，不仅仅是谢靖在成熟。所有跟他一起来到这里的新兵都在成熟。战争就是这样！
当填上最后的铲土，谢靖大声喝道：“敬礼！”
所有弟兄们都向着几十个土堆敬礼！谢靖心里默默地念道：“弟兄们，安息吧！我以军人的名义起誓，只要我谢靖活着一天，必将踏着弟兄们的鲜血铺成的抗战之路血战到底！”
良久，赵有志走到谢靖的旁边说道：“要鸣枪为弟兄们送行吗？”
谢靖摇了摇头说道：“把子弹留着，让弟兄们看着我们把子弹射进鬼子的身体！”
接着他大声喊道：“英灵们，这里是你们的坟墓，我一定在这里为鬼子们修筑一座坟墓！用鬼子的血肉来血祭弟兄们！”
他长啸一声接着喊道：“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英灵十万兵！生当豪杰死亦鬼雄，身已英魂仍驱倭鬼！战胜之日，谢靖必来此传捷报，以慰弟兄们在天之灵！”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英灵十万兵！生当豪杰死亦鬼雄，身已英魂仍驱倭鬼！”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英灵十万兵！生当豪杰死亦鬼雄，身已英魂仍驱倭鬼！”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英灵十万兵！生当豪杰死亦鬼雄，身已英魂仍驱倭鬼！”
弟兄们齐声喊道。
李秋雪看着群情激荡的弟兄们，她眼里流了了眼泪。她是部队当中唯一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流泪的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平方多的战场上会清理出几千具尸体，在这时他们都认识到一寸山河一寸血是含义！男人们、女人们心里剩下的只有坚强，只有视死如归的信念！
谢靖大声喊道：“准备战斗！”
赵有志也大声喊道：“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弟兄们都齐声喊道。
谢靖命令道：“按计划各部带回！”战士们离开了坟群……
肖营长问道：“鬼子留下的尸体怎么办？”
谢靖想了想说道：“把他们的装备和服装都留下来，尸体抛入长江！”处理这事谢靖就快多了。
肖营长说道：“这……”肖营长有点难堪。
谢靖看着他说道：“装备和服装突围时也许用得上。对于他们就不必尊敬了吧？”对敌人和弟兄，谢靖的非常分明的。敌人就是敌人，兄弟就是兄弟！
肖营长微笑地点了点头，穿上对方的衣服突围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对付鬼子也当然不必要客气。
他高兴地说道：“保证完成任务！”然后转身离开。
赵有志见肖营长走后，他看着谢靖说道：“谢靖，我对你越来越有信心了！”
谢靖笑道：“怎么？以前对我的信心都是装的？”
赵有志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一个新兵走上战场，你说我的信心足不足呀？但你越来越成熟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指挥官了。”
“我越来越像？”谢靖又笑道。
赵有志忙改口说道：“你越来越是一个指挥官了！不……不……”他刚说出来就意识到语病。绕来绕去，他一时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
谢靖笑了笑说道：“不说了。在我内心当中真希望我不必上战场。我曾一心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但在此时此刻，我才明白父亲不让我参军的原因。一将功成万骨枯……”
赵有志说道：“这是一场正义的战争！”
谢靖对他说道：“正因为这是一场正义的战争，我才有机会出现在战场上。”
赵有志摇了摇头笑了。谢靖看着他说道：“你的意思是因为战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