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九州缥缈录ⅲ豹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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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九州缥缈录ⅲ豹魂-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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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翰王殿下的铁浮屠重骑,双方死伤都很惨重,风炎铁旅无力继续推进,青阳也没有新的兵力,于是双方和谈。
风炎皇帝愿意以他最小的妹妹嫁给钦达翰王殿下,表示他的诚意,而作为回报,钦达翰王献上了所能找到的金珠和骏马,青阳的长公主吕舜?玛耶?帕苏尔也作为人质随着大军去了天启,她最后嫁给了风炎皇帝陛下,不过只陪伴了他十四天。她其后的一生,都在天启城太清宫的一个别苑里面度过的,风炎皇帝为她在那里铺设了一片不大的沙漠,上面扎了帐篷,而后风炎皇帝就死了。“
吕归尘饮了一口茶,低着头不说话。
“这不是唯一的例子,世子的母亲白帐侧阏氏楼苏?勒摩?斡亦刺也是。在吕嵩殿下继位之初,世子的外公楼炎殿下率领白狼团死攻北都未果,双方在城下订盟,楼炎殿下愿意接受库里格大会的三条白银之约,而吕嵩殿下放弃一切的报复。楼炎殿下以他的两个女儿作为吕嵩殿下的新阏氏,世子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年纪小,而封在侧阏氏的白帐里面。”
“嗯。”
“世子是个聪明人,我说这么多,世子应该已经明白了。男子汉的战场里,争夺的是几千几万人的生命,争的是祖宗的威严和传下来的土地。情爱根本没法卷进其中。世子不必说我不近人情,可是英雄的战场里面,数万铁甲,一个女人是不是你的妻子,在其中是微不足道的。”
“要是这样,为什么国主还要我和亲呢?”吕归尘低低地说。
“就像一架天平,两边都压着数万铁甲的砝码,最后决定倾斜的,也许就是一个女人。而且就算是英雄,也未必能真的把自己的妻子看得微不足道,听说钦达翰王非常钟爱阿钦莫图殿下,虽然是他亲自下令流放了她,是么?”
吕归尘想到大地深处那个野兽般哀嚎的老人,点了点头。
“我不妨直说。吕嵩殿下去世,如今世子的哥哥吕守愚殿下已经掌握了北都城的权力。在国主看来,我们的宾客是一个不能即位的王子,那么就是没有用的。”拓拔的声音沉重得像是石头,“国主现在愿意放世子回北都,是要世子对下唐有所帮助。国主的心愿,是扶助世子登上大君的宝座,但是世子如何能让国主放心呢?”
“我哥哥当北都的大君比我合适,”吕归尘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懂的。”
拓拔摇头:“世子以为自己放弃就可以么?你是大君最小的儿子,蛮族的规矩是你继承你父亲的帐篷。你的三哥吕鹰扬殿下虽然被贬斥,可是他和吕守愚殿下之间,还是有一场斗争。作为世子,你在这场争斗中的分量很重,你不回到北都,北都就是你哥哥们的战场。”
吕归尘猛地抬起头来,打了一个哆嗦。
“我并没有夸大。北陆的战争一触即发,以今天的青阳,已经不是钦达翰王时代的青阳,如果王子们互相攻杀,那么没有任何人能挡住虎视眈眈的其他部落。”
拓拔起身,在吕归尘肩上拍了拍:“世子,你是男人了。要担当起你家族的使命,回到北陆去吧,留在下唐,你能做什么呢?”
“留在下唐,我能做什么呢?”;吕归尘随着他的话低低自问。
拓拔走到门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世子在南淮的一些事,我也听过。不过一个人的快乐,毕竟是庸碌的快乐啊,而世子不同,你不能庸碌。一个王如果以臣民为乳牛,那么他的奢华和荣耀都是建立在他臣民的尸骨上的。而一个国家要富裕强大,臣民快乐,却可能是让臣民踩在王的尸骨之上的。”
吕归尘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觉得背上掠过一道寒流。
“最后一句实话,国主鹰视狼顾,如果世子不和下唐绑在一条船上,我都未必能保证世子安全地离开南淮。”拓拔低低地说,“作为臣子我为下唐谋划是应当的,但我亏欠世子许多。”
他转回来坐在桌边:“菜凉了,我这里没有厨子,是在紫梁街上好馆子里叫的菜,世子尝尝吧。”
“能不能回到故国,继承你父亲的志向,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举杯,“我也很想回到银羊寨,可是我已经没有故乡可以回去,所以,请世子珍惜。”
“我不陪世子了。”拓拔站了起来,“这种饭,想必世子也不乐意和我一起吃。”
他饮尽了杯子里的酒,出去返身合上了门。
夜深人静,拓拔山月送吕归尘出门。走到门边,吕归尘回身看了一眼,看着那个老仆人正躬着腰收拾晒好的羊皮。
“我这里除了亲兵,就只有他,是从北陆开始跟着我的。”拓拔山月说,“巴察。”
老仆人抬起头来,他的头发卷曲而发褐,眼眶低陷,确实是一个北陆年老牧民的样子。
“拓拔将军是独身一个人么?”吕归尘又走了几步,忽然问。
拓拔山月沉默了一刻:“我的女人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为什么没有再娶呢?”
拓拔愣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吕归尘也没有等待他的回答,他低着头走了出去,北影在拓拔的眼里越来越小。远处生着红色的灯笼,灯笼下赤浩年高举着大旗牵着他的马匹,国主已经下令赤浩年必须随身保护吕归尘。

八月初一。
“这个缸真大,怎么做出来的?”
“是用石中火把碎的水晶融化,倒进范子里铸出来的。”
“我还说呢,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水晶阿,原来是铸出来的。”
“铸出来的水晶也是水晶,我们河络的工匠铸造出来的大晶,可纯净了,小姑娘你没有见过,跟挖出来的完全一样。你们宛州的黄洋岭说是产晶,可是最大的晶也不过碗口大,我们河络的晶……”
“小东西的牛吹得真大,要有就拿出来看看!”
“谁是小东西?我……我没有带在身边……”
“还是吹牛,被看出来了吧。被看出来你也不要脸红啊,害羞了吧……”
“我是生气,不是害羞!”
吕归尘看着那个巨大的水晶鱼缸里面,红色芙蓉头的小鲫鱼摆动着身子,轻快地冲来冲去。这只鱼缸真是太大又太透明了,吸引了周围许多人的视线,连鱼儿也不明白自己是在鱼缸里,它们冲到壁上,顶着缸壁使劲地摆动身子,可是怎么也冲不过去,而后失望的鱼儿们又转身冲向另外一边去寻找突破。他的身边羽然一边兴致勃勃地看鱼,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那个看着鱼缸的河络小伙子斗嘴。个子小小的河络披着他的灰鼠皮大氅,本来非常神气地看着那么多人关注他的鱼缸,可是这个女孩子蹦着从人群里闪进来跟他斗嘴,把他气得满脸通红。
“羽然,”吕归尘拉了拉她的手,“别闹了。”
羽然挣脱了他,皱起鼻子跟那个河络小伙子比了一个鬼脸,被吕归尘从人群里面拖了出去。
一侧是波光粼粼的凤凰池,沿着湖边无数的摊子,五颜六色地排到看不见的远处,其中有人用三丈高的竹竿挑起了旗帜,又有人腆着肚子鼓足了中气在摊子前面招揽客人,还有的摊子里面不时地扔出几十枚铜钿,就有孩子守在一边等着拣,于是把人流都堵在那里了。南淮城每年的八月初一凤凰池边是开商会的日子,四面八方乃至河络羽人的商客都带着他们的货物在这里摆摊,也有卖吃的和演杂耍的马戏班子,其中混了很多新奇的东西,河络的摊子上总是人满为患的。
“羽然你想要鱼么?”吕归尘问她。
羽然摇头,她双手背在后面伸了一个懒腰:“逗逗那个小河络。真是无聊,今年没有什么好玩的新东西。”
“看看,那边那个走钢丝的小猫!”她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又往人群里面挤了进去。
吕归尘一失神,羽然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人堆里再也找不到了,他努力地抬头去看,只看见头顶上方一只小猫颤巍巍地踏着钢丝走过,下面传来大声的叫好。临到最后一尺,小猫不走了,四足一跳蹦到了对面的台子上,似乎是很委屈地喵呜一声,窜下台子跑了。
班主也不急着找猫,赶快堆着笑对周围的人行礼,铜钿里面夹着银毫,都扔向了放在地上的盘子,吕归尘却看不见羽然的影子了。
他在湖边的小街是晃悠着前行,一路上过去看见驯服狰的巨大夸父,足有一人高的玉鼎炉和能够斩开玉石的名剑,不过最有趣的还是那只会炒菜的猴子,这个可怜的家伙虽然有模有样地炒菜,可是它的胳膊太短,总是被火焰热得蹿来蹿去,掌柜的热情地招揽着客人吃猴子炒的菜。
吕归尘漫步走着,想起他的家乡北陆的草原,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喜欢南淮城留恋这个地方了。他会怀念那株他们总是去偷枣子的大树,南淮城的枣子树立真的是它结的最好吃;他也会怀念那个喝米酒的烫沽亭,自从息衍把那个地方告诉他们,吕归尘已经忘记自己去过了多少次;他会怀念那个死了老婆的老板在他们忘记带钱的时候让他们挂账;还会怀念他的小女儿总是嫩声嫩气地向他们讨钱。
他站住了,环顾周围,熙熙攘攘,可是他找不到羽然。
“喵呜!”一声细细的猫叫声从他脚下传来。
他低头看的时候,看见在一只盛满热栗子的竹匾下蹲着的小猫,正瞪大眼睛看着他。他觉得这只猫有点眼熟,于是蹲下来伸出手去,猫愣了一下,转身想逃,还是被他抓住了。他抱起来,发现它的爪子被磨圆了,他想了起来,是那只走钢丝的猫,它的主人怕爪子蹭着钢丝,所以为他剪短了。
猫儿温驯地在他怀里趴在,用爪子抹了抹脸,竟像是要睡觉的样子。吕归尘回眼去看,那个走钢丝的杂耍班子已经距离很远了,也不知道这只小猫怎么跑了那么远。
他抱着猫儿点它的头,退了几步从竹匾边走开,想着要不要抱它送回去,这时候有人从后面撞上了他的背。
他回头,看见那双深红色的眼睛:“羽然……”
“啊,小猫小猫!”羽然没有顾得上管他,第一眼就看见了他怀里的猫儿。
她把小猫抱了过去,挠着它的头顶心。猫儿痒了起来,开始左闪右闪地不安分,羽然又拎着它的两条后腿,猫儿只好两条前腿撑在地下,这样就算它想抓羽然也抓不到,羽然一推它只好往前踏几步,往后一拉又惊惶地退回来,倒像是一架小推车。吕归尘看着不由得笑了起来,也不知道羽然从哪里学来的方法去折腾这只小猫,他知道宁州的森林里其实是很少有猫的。
小猫终于受不了了,两条后腿一蹬,挣脱了羽然的掌握,一溜烟地跑向了小街后面。羽然想去追的时候,吕归尘拉了她的手:“别追了,它回去走钢丝了。”
羽然跺了跺脚,还是看着那只小猫越跑越远的影子,吕归尘觉得自己的手心里是温热的,羽然没有摔开他的手。他忽然有个想法说羽然就这么看着那只猫吧,他在后面拉着羽然的手看她,猫儿跑着跑着却永远跑不到小街的尽头,周围熙熙攘攘的人,他在这里看着羽然。
小街不长,两个人终于走到了街尽头,摊子渐渐地少了,人也稀稀寥寥。落日的光芒直射吕归尘的脸,他用手遮着阳光,在街口的地方站了一下。
“我要走了,我要回去看书。”羽然也静了一下,然后说。
“看书?”吕归尘愣了一下,他知道羽然懂得很多东西,但是想羽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确实是难以想象的。
“嗯!”羽然点了点头,“阿苏勒你去哪里?”
“明天我和煜少主约了,出城去楠宫看看,我骑马来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了,”羽然摇头,“我坐大车去城南。”
南淮城地方广大,商家有马车从城北往城南,两个铜钿就可以搭乘,和去外地的大车一样,一车可以做上十几个人,在街口拦住它,到了地方让车夫停下就可以。
“嗯。那你小心。”
吕归尘看着羽然的背影消失在人流里,他的马寄存在小街的另一头,他要走相反的路。
秋风已经冷起来了,羽然推开烫沽亭的门,感觉到一阵大煮鱼鲜的腥腥的白色蒸汽笼罩了她,她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搓着手左顾右盼。
姬野就坐在靠窗的桌子边,桌上乱七八糟地放了五六个白瓷杯子。他手里还端着一杯,桌上盘子里的菜已经吃空了。
“我来了我来了!”羽然跑到桌子边坐下,对着掌柜大喊,“今天煮的是什么?”
“是鲱鱼,来两条尝尝吧。”
“嗯,就要鲱鱼,”羽然回头看着一声不吭的姬野,“脸拖得那么长,我只晚了一会儿啊。”
“没事的。你干什么去了?”姬野努力想装得漫不经心一些。
“和阿苏勒去凤凰池那边逛街。我跟你说了的啊,你自己又说不去。”
“我不想去。”姬野知道自己是在赌气,可是心里还是隐隐地动了一下,就有点不舒服。
“小气!”羽然狠狠地皱着鼻头,冲他吐了吐舌头。
“我才不是!”姬野觉得自己的脸红了,他心里打鼓,不知道这些天晒黑了,能不能把血色压下去。
“就是你小气,就是你小气,就是你小气!”羽然一叠声地说,“阿苏勒的父亲去世了啊,他心里很难过的!我不陪他,你陪他么?他才不像你这个样子。有一点事情就挂在脸上,好像世上大家都欠你钱的样子,他就跟我说了一次,可是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很伤心的!”
姬野终于不出声了,掌柜的端着鲱鱼上来,看着气鼓鼓的女孩和一声不吭的男孩。
羽然狠狠地瞥了姬野一眼,拿起一条竹签穿好的鲱鱼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上去在他鼻子上用力掐了一下。姬野一下子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是他也不敢回掐,只好低头下去吃鱼。
风灌进来,掌柜的上去关了窗子。
窗子关上了,吕归尘再也听不见什么。
他站在巷子里,背靠着墙,里面是他最好的朋友和注定要毁掉他一生安宁的女孩。
他想如果他不认识羽然就好了,最好也不认识姬野。这样他是南淮城里的一个小蛮子,他穿着蛮族式样的大袖,胸前骄傲地配着他的小佩刀,虽然人人都会看不上他。他虽然也会在秋风来的时候看着从北方来的大雁想着他的父亲、母亲、苏玛和大合萨而伤心,可是他不会这么难受,这种难受是淤积在他心里的,让他很想张嘴大口地呼吸,把一切都吐出去,可是那种难受却粘稠得依旧,沉淀得很深,拔不出来。
可是真的没有了羽然和姬野他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想不明白,真的很累了,他靠着墙慢慢地坐了下去,坐在空无一人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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