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劣的东西,就凭这点本事想要青出于蓝,还早得很呢!”
长笑声中,海稼轩振剑反击,虽然已经被鞭劲迫至面孔,但他反手挥剑,闪电横斩在鞭子的中段,被碰触到的三寸部位立即结冻,化作一块坚硬的雪白冰霜,而鼓荡的鞭劲也因此被从中截断,本来毒蛇般噬向己身的鞭稍就像失去生命般,立刻软软地垂下。
“公瑾,当年传授你这套乱鞭的时候,我教你鞭势如蛇,矫捷灵动;鞭威似龙,雷霆破空,可是也教过你打蛇打七寸,如果遇到擅长内家真气的高手,那么这套鞭法的优势就会全数逆转,这些话你都还记得吧!”
反击成功,海稼轩出手如电,脚下踩着玄奥神奇的步法,几下平凡无奇的旋步与趋退,竟然已经抢入层层鞭影的中央部位。
最开始要破入鞭阵的时候,危险性与压迫感最高,若是给那密集挥舞的乱鞭连续打到,纵然有浑厚真气护体,也是难逃创伤的结局,但海稼轩似是有备而来,眼明手快,从乱鞭阵中清楚找到最具威胁的那道轨迹,在鞭劲及身之前,旋剑一斩,极冻真气就像吸走鞭子生命一样,让狂舞的乱鞭平息下来,本来完美无缺的鞭阵也露出破绽。
灵巧的身法奏功,凭着三十六绝技中的“白驹过隙”,海稼轩翔身如云,轻而易举刺入鞭阵缝隙,当他进入了鞭阵的中段,手中凝玉冰剑更显得挥洒如意,而公瑾的乱鞭却出现长兵器的窘境。
自己长久苦练的乱鞭,居然被人说破就破,这点就连公瑾也有点奇怪,心中暗自纳闷,难道双方的天心意识当真有如此差距?因而恩师能够一眼就看破自己的武学破绽,所以即使处于劣势,也满不在乎地随手逆转?
这种事情应该是不可能的,也许别人不这么认为,但公瑾自己比世上任何人都确信这一点。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解释,对方在这套乱鞭神技上所下的修练功夫,绝不逊于自己,正因为他也同样将这套鞭法练得滚瓜烂熟,所以里头的每一个变化、圈套、破绽,他都了然于胸,再加上天心意识的辅助,一下子就能从劣势抢得先机。
这种事情在一般状态下是不可能的,因为即使是以三贤者那样的亲密交情,卡达尔也不可能把大日功练得不逊于皇太极,施展出同样威力的九阳烈焰刀来,但是海稼轩与公瑾却是例外,他们两个同样是修练白鹿洞内功,同样拥有强天位修为,而当年陆游在传授公瑾乱鞭神技之前,自己是先秘密苦练半年,完全掌握其中精要后,才以整理过的秘笈相授于公瑾,事后在冰洞中也是继续苦练不辍,不曾中断。
“恩师您老人家追求武道的决心真是可怕,白鹿洞的各种武技在您手上,真是发挥到了巅峰,假若你我交换武器,恐怕您的乱鞭会使得比我更好吧?”
“错,公瑾,为师对武道没有半分兴趣,只不过为了维护人间界的道统与存续,需要武道来作为倚靠的力量罢了。”
海稼轩仍是挥舞着凝玉剑,在天心意识的运转驱使下,极冻寒气与剑气结合,交错综横,锋芒在层层鞭阵中破开出一处三尺方圆的真空地带,周遭结着淡淡冰霜,六角状的玄冰结晶体不住凝聚出现,又在鞭影挥舞间破碎。
“要青出于蓝,不是靠资质,就是凭靠后天的努力。论资质,公瑾你和煜儿、泉樱都是不世之才,聪明颖悟远胜于我,必能将白鹿洞武学发扬光大,守护人间界,为师如果不痛加努力,用加倍的苦练来维持,如何有资格作你们的授业之人?”
打从心里贯彻君子儒生之道,纵然已经师徒反目,海稼轩仍没有口吐半句恶言,不像一般师徒反目时大喊“小畜生、小杂种”地乱骂,就算心中愤怒,他也是简单地一句“顽劣的东西”。
之前与妮儿、源五郎斗口的时候,海稼轩也能轻易说出极其辛辣的讽刺,但是当对象换成公瑾,那情形就整个不同,因为彼此是师徒,这牵涉到一种对师道的敬重。
这个徒弟并没有什么不好,即使到了决心清理门户的现在,海稼轩仍没有后悔当初收公瑾为徒的决定。彼此的歧见,是出在各自的理想不同、做法有冲突,为了白鹿洞的清誉与责任,必须要清理门户,并不是因为公瑾做了什么卑鄙无耻的事。
基于这样的认知,海稼轩出手虽然重,但口中却没有端着架子,甚至没有像对多尔衮时那样的恶毒讽刺。
“公瑾,别执迷不悟,你是人间界的一份子,守卫人间界是你的天职,只要你回归到这份天职来,你的困境师父会协助你解决。”
海稼轩一面喊话,一面在鞭阵中前进,手中凝玉剑旋舞不休,所走过的每一步,全部留下冰雪玄霜的痕迹。
公瑾并不是沉默地接受攻击,也一再试图反击,但虽然千里神鞭的每一鞭力能开山,矫捷如龙,可是海稼轩周身数尺仿佛形成了一个极度低温的结界,鞭劲浪潮涌到,立刻就被玄冰寒气给冻住,破绽大露。
如果只有冻气上面的问题,那倒还好解决,可是海稼轩不愧是当今白鹿洞最杰出的剑圣,简单的一剑在手,就能千变万化,甚至将抵天三剑的招意混合于其中,寒冰玄气所组成的防御剑圈里,自生一股绕指柔劲,使得千里神鞭的威力被化去大半,每一鞭打来都给斜斜地带歪,减缓了杀伤力,再被冻气一封,整个丧失了攻击力。
以柔克刚,海稼轩所使用的手法,同样出于白鹿洞的公瑾自然知之甚深,但是在修为上却万万做不到海稼轩这般圆熟老辣,心里明明知道破解的方法,却没有能耐将之实现,反而被敌人觑准自己的破绽,节节进攻。
(不愧是师父,他确实是凭着苦练与努力,达到今天这个地位的……)
无奈落于下风,公瑾的千里神鞭虽然强横,但久守之下终有所失,被海稼轩施展白驹过隙,身形一幻,转眼间就欺至公瑾身侧,一抖手“刷刷刷”连环三剑,竟是毫不留情地攻向公瑾的断臂──防御上最大的破绽处。
被敌人抢到身前数步,公瑾的优势尽失,唯有高速后退,拉开双方距离,这样才能重新掌握主动,当下同样展开白驹过隙身法,后退奇速,一下子就拉开了与海稼轩的距离。
可是,才拉开三尺,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前方的海稼轩幽灵般消失身影,化作一阵轻烟似的,隐没于完全的黑暗当中。旁人或许会为之惊奇,公瑾却知道这是三十六绝技之中的“亦步亦趋”,步子专门绕向敌人的六感死角,诡奇难防,往往在敌人为之一愣的时候,就已经制敌取胜。
(断臂在右,位置在东南,亦步亦趋第九式的第三十六变……这里!)
单纯凭靠出招速度与反应,一定来不及接招,可是公瑾同样以亦步亦趋的变化来推算,反手抽出腰间配剑,不待完全出鞘,就将拔至一半的长剑迎向右侧方。
“当”的一声,瞬间迸射出的雪亮火花,照映出燃烧着炽烈战意的两张面孔,公瑾的剑鞘被这一击之威给波及,炸成粉碎,但海稼轩也没能够伤及公瑾,这一击终究还是被挡了下来。
战斗到了近身肉搏的地步,又无法拉开距离,公瑾的千里神鞭已经发挥不出威力,等若是完全被封锁住,当下收鞭捆回腰间,左手持剑,师徒两人以剑决战。
短暂而激烈的攻防,迸射出来的火花令人炫目,两个人都是最顶尖的武者,使着彼此最熟悉的武技,对方所挥出的每一招,在他们眼中都毫无奥秘可言,当看到对方施展着某一项绝技时,就已经推算出接下来会使用的三招,必定是哪一项绝技中的哪个变化。
最激烈的生死剑决,但同时也是最完美的拆招练习,一双长剑此来彼去,闪耀的厉芒犹如紫电横空,流星经天,假如不是彼此的剑锋上充满杀气,旁观者一定会以为这是一场剑舞。
胜负的决定因子,超乎了单纯的武技修为,如果想要获胜,就必须抢在对方之前多看出一招,制敌机先,但是在这一点上,修为不如恩师老练的公瑾就吃了亏,而他右臂的残疾、以左臂使剑的些微迟缓,都渐渐地拉开了战斗的差距。
如电剑光在黑暗中连续闪动,在不知是双方第几次举剑交击后,公瑾闷哼一声,一串血珠喷溅在空中,被海稼轩剑上的极冻寒气给影响,瞬间凝冻成赤红冰泪,点滴坠下。
“嘿,好家伙,本来以为六名弟子里头,你不善于使剑,没想到你出剑的时机竟掌握得这么好,真是让我欣慰。”
说话的是海稼轩,他的左臂被公瑾划了一道浅浅血痕,但是之所以会被弟子伤到的理由,是因为那时他正挥剑斩向公瑾胸膛,回剑速度略慢,这才被公瑾的反击给伤到,然而,他留在公瑾胸前的那道剑痕,可不是简单用“浅浅”两字来形容的。
战斗以来的第一道伤势终于出现,彼此剑尖像嗜血猛兽的利牙,在对方的身上撕咬,追求血腥。得到新生肉体的海稼轩,抛去以前老朽肉体不敢轻易负伤的顾忌,攻势强猛精进,勇于以伤换伤,这样子一来,剑势锋芒更盛,短短几回合一过,公瑾身上就多了十余道剑伤。
“居然能防守到这种地步……可惜啊公瑾,如果当日你没有挑战王五,今日的情形可能就是另外一种结局了。”
遗憾地喟叹,海稼轩挥剑一斩,挡住了公瑾的刺击,顺势又反斩回去,正要一口气攻向他少一条手臂的右侧,海稼轩陡然察觉一件异处。
之前的几记斩击伤及公瑾,他身上的血珠被自己寒气冻住,坠落地面,完全听不到半点声音,好似自己所立的下方是完全虚空,只不过自己与公瑾一直是浮空战斗,全神贯注,没有去理会那些东西,但是刚才的一下轻响,在黑暗寂静中分外显得刺耳,那是冰珠碰触到实物的细微声响,尽管很轻,却代表下方已经出现了实地。
(他节节败退,固然是实力不如,但他素来足智多谋,会不会藉着这个劣势来故布疑阵,引诱我进入某个陷阱?我逼着他后退,其实是他引导着整个路线,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了?)
海稼轩心头一惊,暗忖可能中了埋伏,正想着是否该回剑自守,附近的黑暗空间突然发出异响,像是有千百蛇只同时嘶鸣,夹着强劲的破风声,一下子就朝这边攻卷过来。
(这感觉……也是乱鞭?)
黑暗中攻击过来的东西,那种进攻的感觉很像千里神鞭,海稼轩不慌不忙,右手横剑一斩,左手搭在右臂上,扣住中指,反弹射出,指力与剑气分走纵横,一轻一重,疾缓不一,正面迎击那些乱击过来的不明物体。
两边碰撞,冲击波对周围都造成了破坏,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响,海稼轩确认自己再非置身于先前那种不明环境,所有击空的剑气都被吸收,而是被公瑾引到了某个对他有利的所在。
即使夜视能力再好,在黑暗中也会受到影响,但凭着天心意识的辅助,海稼轩觉得刚才攻击过来的那群东西,与其说是乱鞭,倒不如说是某种蛇群,同时进行着缠、卷、撞、笞等动作,本身蕴含的力道不强,但真面目却让人疑惧。
“哼,倒要看看你在弄什么玄虚。”
海稼轩架开了公瑾趁隙击来的一剑,手腕加劲,刻意在两剑交锋时拖出了长长的火光,趁着这惊鸿一瞥,他已经看出了那团东西的真面目。
那不是鞭,也不是什么蛇,而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合金管线,由四面八方的岩层中穿透而出,朝海稼轩攻击过来。
海稼轩短暂的一惊,随即醒悟过来,这里以前是某个大型都市,埋藏在地底下的各种管线自然不少,公瑾现在就是指挥这些东西,对自己进行骚扰攻击。
“荒唐!两强对战,公瑾你真以为这些骗小孩子的东西,能够产生什么作用?”
单纯以杀伤力而言,这些蠢蠢而动的管线,根本近不了海稼轩周身三尺的剑圈。每一道剑气都以强天位力量推动,即使是公瑾的乱鞭都无法突破,更何况这些东西。
然而,如果是用来扰敌,那么这些管线就发挥了预期之上的效果。必须分神应付公瑾斩击的海稼轩,虽然把这些不住尝试缠卷过来的管线,逼得越来越远,但只要防守一下松懈,公瑾就趁机攻击过来,而假若全神贯注应付公瑾的袭击,密密麻麻的管线就没止尽地袭来,威力不强,但却像是丛生的海草一样无穷无尽,斩完一批又来一批,稍一不慎就会为其所趁。
“哼,这些小东西真的会有用吗?公瑾,你太天真了!”
连续受到管线的攻击,海稼轩的力量与怒气一同狂升,鼓荡寒冰玄气,蓄劲斩出,一下子就形成冰壁,把什么管线都远远推出去,同时更以凌厉一剑斩向公瑾。
“凭这种东西来战你师父,你在白鹿洞到底学到了什么?”
“就是学到这样的战术啊,这点不是白鹿洞的传统战术吗?得自恩师您亲自传授的。”
淡淡的讽刺语气,公瑾以中都之战时陆游的战术来作回应,如果从这方面来说,海稼轩似乎没什么立场去指责公瑾,但事实上,真正令海稼轩愤怒的理由却是另一个。
“兵不厌诈,你设埋伏我没什么话好说,但是既然利用地利埋伏,你就不该用这种毫无效果的三流手段,这样子浪费你的聪明才智,太让我失望了,我当初对你的期望,就只有这样子一点点吗?”
海稼轩的愤怒,连公瑾也为之颤栗,即使是跟随恩师已久的他,许多时候仍是会为着恩师那无比坚强的精神力,惊叹不已。不过,他很快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确认那个隐约透传过来的声音。
“一直到刚才为止,如果只有这样子的程度,确实无法奈何恩师您怎样,但现在情形已经不同了。”
“哼!有什么不同?你的力量在这短短时间内暴增了吗?”
“一个武者的力量,很难在短时间内有飞跃性的增进,可是,机械就不同了。刚刚我收到一个讯息,动力装置已经找到,正在取回当中。”
“那……那个岛有怪光……穿破屋子……那个机械飞上天去了……”
当一名青楼人员跌跌撞撞,满面惊惶地闯了进来,说出这句惊人话语,正在商讨大计的众人闻言惊出了一身冷汗,泉樱抢出去一看,果然就看到那组机件在怪光的牵引下,缓缓升空。
(通天炮本就是来自那座岛屿,就算有什么回收的技巧,那也不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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