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花六照--梁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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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花六照--梁羽生-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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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刀坂田”,初登本因坊宝座。“寻常心”颇含“禅味”,佛家语云:住心于一境,冥思妙理,是谓“禅”定。寻常心可说就是要求达到这个境界。胡荣华若能保有“寻常心”,当不至在全国象棋赛中惨败。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


迷上围棋的名人
作者:梁羽生   

围棋古称“木野狐”,因为棋盘木制,意即它像狐狸精一样迷人。历史上著名的围棋迷可也真不少。
第一个见之正史的名人棋迷是曹操,陈寿的《三国志》曾记他和当时的名棋手王九真对局。“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也是大棋迷,他看人下棋,可以把棋局搞乱,再摆出来,一子不差。这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覆局”。但现在的覆局是有记录的,王粲只凭记忆覆局,记忆力可谓惊人!
晋朝士大夫尚清谈,尤嗜围棋,以王导、谢安为首的“王谢世家”就是极力提倡围棋的。淝水之战谢安是东晋的柄国大臣,捷报传来,他还在和客人下棋,不动声色。姑不论他是否“作状”,他对围棋之迷的程度,是不在曹操之下的。
宋太宗赵匡义也是一名围棋迷,曾与名棋手贾元下棋,贾不敢赢皇帝但又不想输,结果把全局都下成“各活”(在棋盘上一块地方中,两方互缠,谁都杀不死谁,称为各活或双活),其技之神,令人难以想象。此事见于宋人笔记《香港纪闻》)。围棋在宋朝有重大发展,北宋初文人徐铉所作的《围棋义》,其中术语如尖、飞、扑、顶……等等,和我们现在所用的围棋术语,完全一样。
还有一位元首级的围棋迷是段棋瑞(民国十三年,曾担任北方政府的临时执政),日本棋院赠他“名誉五段”。一九二六年他病逝上海,江东才子杨云史挽以联云:

佛法得心通,知并世英雄,成败一般皆画饼
人间谁国手,数满盘胜负,江山无限看残棋

名将陈毅也是围棋迷,日本棋院赠他“名誉七段”。名词曲家赵朴初曾赋《清平乐》一词志贺:“乾坤黑白,尽扫寻常格。奇正相生神莫测,一着风云变色。今朝隔海同欢,别张一帜登坛。两国千秋佳话,元戎七段荣衔。”写棋亦写人也。

(一九八一年七月)


挑战中日棋圣
作者:梁羽生   

曹大元是继陈祖德、聂卫平之后,又一颗在中国围棋坛上出现的新星。在去年(一九八一年)十月一个月中,他参加了两个重要的棋赛,虽然一胜一败,但因对手极不寻常,故胜固可喜,败亦光荣。
第一战是迎战日本棋圣藤泽。去年十月,藤泽来中国旅游,由于他的时间有限,中国棋会只能安排两个年青棋手与他对局,用意是让新人得到学习的机会。第一个是北京的刘小光。刘是好几届名列全国棋赛前茅的人物,名气本来比曹大元更大,但他与棋圣拚杀,算度不及棋圣之准确,不过下了一百三十二手就输了。围棋若下到残局,通常要下二百多手,因此这一局可说是藤泽赢得非常漂亮的“中盘胜”。
曹大元接着在上海迎战藤泽,围棋人士听说他在北京只花一百多手就赢了刘小光,都为曹大元担心。但曹大元却并不怯场,一路与棋圣争持甚烈。棋圣可能有点轻敌,下了一着“欺着”,欺着是有破绽的着法,欺负人家看不出来,自己就可轻易取胜。但不料曹大元看了出来,马上抓着他的破绽,反夺先手。事后藤泽微笑说他是明知对方有个厉害的“手筋”(相当于“点穴”的着法),“但总觉得对方不至于有这样锐利的棋力吧”。他的轻敌也是有原因的,去年四月,曹大元在日本曾被他的弟子依田三段击败,他怎也想不到曹的棋力进步得这
样快。他的微笑既是对错误估计的自嘲,也是对曹大元的赞许。结果这局棋下了一百九十九手,棋圣终于败在曹的手下。不过这一对局是曹大元拿黑子不贴目的“受先”棋,并非平等对弈。但虽然如此,他能力挫棋圣,总是十分难得的事。
曹大元在力挫日本棋圣藤泽之后,跟着的一仗就是在新体育杯赛中挑战中国的棋圣聂卫平了。
新体育杯赛和日本的名人赛性质相似,首先要在群雄逐鹿中夺得挑战权,然后才能向上届冠军挑战。“群雄”包括哪些人呢,按大会规定,有过去两年全国围棋赛前六名,过去两届“本赛”(即新体育杯赛)前六名,还有由大会邀请的各省名手等等。这张名单可说是囊括了全国围棋的精英。因此在围棋界的心目中,新体育杯的得主,他的地位是比全国冠军更高的。附带说明一点,每年新体育杯都是在全国棋赛过后才举行的,所谓“过去两年”,其实即上年度和今年度的意思。今年全国围棋冠军也是聂卫平,但因他已经是上届新体育杯赛冠军,所以就无须参加争夺挑战杯的邀请赛了。
去年十月,第三届新体育杯赛在杭州举行,曹大元刚刚打败藤泽,就赶去参加,挟战胜日本棋圣的余威,击败群雄,获得挑战权,又和中国棋圣聂卫平作五局三胜的比赛。但毕竟姜是老的辣,一二两局,聂中盘胜,第三局最为接近,结果曹也输了四目半。聂连胜三局,卫冕成功。不过,曹大元是虽败犹荣,须知聂卫平是曾在七六年胜过藤泽的,曹与藤泽的对局是“受先”,与聂则是平手比赛,败是合理的。聂对他善于推陈出新的布局和扭杀的能力亦甚表赞许,在赛后的“对话”曾说:“今年以来我和你们这些青年新手下棋都是格外小心的。有人说你长得善眼福相,可是我知道你只要一下起棋来,可就不善哕!”第二局搏斗最烈,聂自认曾为曹的一着棋费了很大心思,其后他采取“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战术,方能摆脱困扰,克敌制胜。

(一九八二年六月) 


让子遇险冷汗流
作者:梁羽生   

说到心理因素对名棋手的影响,我还可以举出一个非常有趣的实例。去年(一九八一年)十月,日本《棋道》杂志举办了一个别开生面的比赛,比赛双方都是得过本因坊荣衔的棋手一个是有“人间电脑”之称的石田芳夫,一个是有“方块棋王”之称的武官正树。石田是一九七六年的本因坊,他在那年的中日围棋友谊赛曾被中国的围棋怪杰聂卫平打败,其后就走下坡了;武宫则是上一届的本因坊,在这个棋赛之前不久,刚刚被赵治勋打下马来的。
主办者《棋道》杂志是日本棋院发行的,可说是日本最具权威的围棋刊物。担任解说的人也来头不小,他就是第一个以外国人身分在日本获得本因坊和名人两大荣衔的林海峰。
别开生面之处在于,石田“授”武官三子,围棋中授子的意思等于象棋的让子,即石田让武宫先下三子。围棋让三子大约等于象棋让单马。因此这个比赛若是打个比喻的话,等于是叫杨官磷让胡荣华单马。杨当然是让不起胡,单马的,同样石田当然也让不起武官三子。但何以要举办这样的棋赛呢?原因是由于两人棋艺的特点,石田号称“人间电脑”,精于细算,破坏力强;武宫最长于围中腹,重视气势,围了一大片腹地,形状往往像个方块,因此号称“方块棋王”。这个让子赛是要让双方得以尽展所长。
但这就涉及一个心理因素了,武宫被让三子自是必胜无疑,但应该赢多少呢,林海峰认为最少三十目。等于杨官磷让胡荣华单马,胡就必须在中局获胜一样。否则若被杨缠到残局;胜亦失威。因此武官难就难在是否能胜三十目。这就形成了他的心理威胁了。何况他刚刚失掉本因坊宝座,锐气难免稍受挫折。
石田与武官之战,围棋界称为是“最强受子棋”,担任解说的林海峰,也认为这是一个精彩绝伦的名局。武官有先下子之利,战幕一启,就施展他最得意的“大模样作战”,把田石的白子逼进角隅。石田也使出看家本领在微细处穿破对方封锁。到了中局,竟被他制造出连续的劫争。一个劫争往往是有关全局胜负,何况是连续劫争?
在最紧张的时候,白棋已经侵入中腹,武官倘若稍为疏失,不但赢不了三十目,整盘棋都会输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以刚退任的本因坊身分,被人让三子还要输棋,是有可能被日本棋院取消段位的危险的。好在他见机立断,以弃子手法,牺牲局部利益,保持大局优势,解消石田的劫争,这才渡过难关。
比赛时武宫全神贯注,还不怎样,赛后他检讨全局,说到中腹之战的惊险处,真是应了一句俗话:过后方始知惊,冷汗不禁涔涔而下了。
这一局的结果是,武宫胜二十九日。和三十目虽然尚差一目,但所差极微,也总算交待得过去了。
说起心理因素的影响,象棋史上也有个很出名的例子。三十年代末期,七省棋王周德裕和董文渊在香港进行的十局金牌赛。论名气周德裕远在当时的董文渊之上,论棋力他也决不在董文渊之下(董在事后写的文章也承认艺不如周),但结果却是董胜六和一,不必赛完十局已获金牌了。周何以如此不济,据名棋手黎子健说,董在第一局开赛时就在掌心写了“誓杀周德裕”五字,气得周乱了章法,首局一输,就连输了。后来周与董作私人博彩则是周胜(原定十局,周胜二和一后,第四局因棋例争执,不欢而散)。从这也可见到周在金牌赛中之输是心理因素大于棋力因素了。得失心重,往往是致败之原,说到这里,我不能不佩服吴清源。

(一九八二年三月)



新老沉浮各不同——围棋世界三事
作者:梁羽生   

曾炳辉劫杀沈君山
读友请莫吃惊,本文的“劫杀”只是围棋的一个术语。围棋在互相可以“提吃”一子的情况下,甲方提子后,按照棋例,乙方不可以马上吃回,必须再等一着。为了争吃此子,就要向对方的要害攻击,令对方不能不应。这种情况称为“打劫’,用打劫的手段吃了对方一片,称为“劫杀”。“劫”的胜负往往有关全局,因而争持甚烈。
沈君山是知名度很高的留美学人,喜爱围棋,而且下得很好,有“美国名誉本因坊”的名衔,台湾的围棋杂志称他为“名流中的高手”。上届奥运会开会期间,他曾向中共代表团团长挑战围棋,成为报纸的“花边新闻”。从那段新闻看来,他是颇有点“狂士”气味的。
曾炳辉则是去年才在香港棋坛崭露头角的围棋新星,在第三届世界业余围棋大赛的香港区选拔赛中荣获冠军,台湾的围棋杂志称他为“香港强人”。去年(一九八一年)八月,沈君山来港,到香港围棋社访问,与曾炳辉相遇,于是展开了“名流对强人”之战。对局纪录在台湾的《围棋天地》(去年十一月号)和香港围棋社最近出版的专刊上都有刊载,可说是去年度引起港台两地棋坛注目的一局棋。
这局棋也的确下得很精彩,沈君山以攻杀见长,下得有气魄;曾炳辉则以棋风稳健,思路缜密见长。沈在中局时因疏于防御,右边地盘被曾打入,争劫失败,被吃丁一大片。但他换得两先手之利,仍然对曾的腹地着着进逼,曾的一片棋与基地失去联络,也有被歼之势,但他的算度的确精密,看来似是无法做活,最后却仍然成“劫”。沈的“劫材”不够,又被劫杀了,曾遂以中局胜。
围棋近年在香港已日益流行,去年还有一事足记的是出现了一个小神童陈可名,年纪不过八岁,曾有过战胜资深老棋于陆大元一局的纪录。

(一九八二年四月)

林海峰功亏一篑
“东山再起倍艰难!”想不到这句话在林海峰身上又应验了。今年他获得棋圣赛挑战者的身分,向藤泽挑战,按规定比赛七局,前五局林海峰三胜二负,只要再胜一回,便大功告成。谁都以为棋圣荣衔已是他的囊中之物,谁知功亏一篑,最后两局竟然全都输了,而且输得甚为冤枉!
第六局他持白子,白子是后下的一方,本是较吃亏的,他却开局便占优势,一路领先,在这样形势下,只要下稳健的“宫子”,便可底定大局。不料他看差一步,被藤泽在腹地成“劫”一子错,满盘落索,必胜之局竟然输了。第七局,林海峰持黑子,有先行之利,但不知是否受了前一局应胜反败的心理影响,似乎有点患得患失,在紧要关头,又走了一个软着,被藤泽反胜,终于又输了。蓬莱宫阙路漫漫,弱水回风欲到难,能不令人为之扼腕长叹!至此,藤泽卫冕成功,成为了棋圣赛的六连霸。
林海峰和藤泽,说起来倒是有一段颇不寻常的渊源,论辈份,藤泽和林海峰的师父吴清源同辈,可说是林的师叔。林海峰在关西棋院学艺时,每周把对局寄给在东京的吴清源批阅,情形类似“函授”,师徒之间的对局不多。给林海峰下“指导棋”下得最多的是藤泽,据说两人曾对弈三百局以上,林海峰因此而打下棋艺的坚实基础。藤泽一生嗜酒,有个时期颇为潦倒,他最潦倒时正是林海峰光芒最盛的时候,身兼名人及本因坊(当时还没有棋圣赛)。有一次在名人赛中,林海峰输给藤泽,有人说那次是林有意让藤泽“翻身”,以报他的三百局指导之恩的。因此这次棋圣赛也有人猜测,说不定藤泽也会给林海峰一个翻身的机会。其实上场无父子,那两次棋赛胜负的里因,恐怕都是别人揣测之辞。棋圣一年的收入不少于六千万日元,藤泽怎肯轻易放弃。

(一九八二年六月)

海峡两边的新星
今年三月,世界业余围棋选手锦标赛(第四届)在日本举行,参加的国家及地区共三十二个,中国选手曹大元获得冠军。香港也有代表参加,他是在港大毕业的、曾多次获得香港围棋冠军的林国彰,在这个锦标赛中获得第十三名的名次,三十二名中的第十三名,成绩也算得是中上的了。
其余棋手的水平和专家棋士的水平是有颇大距离的,业余六、七段往往不是专业二、三段的对手。日本下围棋的人很多,能够入段的业余棋手也很多。但一般而言,日本围棋水不见怎样凸出。因此赛前一般人都看好曹大元,而曹大元也果然以大热门的姿态胜出了。
曹大元在日期间,还有一段“小插曲”。日本棋院本来打算安排一次新秀赛,由他和台湾青年围棋手王立诚对弈的,可惜由于种种原因,终于流产。但虽然流产,却十分引入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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