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这件事。
〃Sandra，你找我？〃
〃是！〃肖凡抬起头看看刘宝华，指指对面的位子。
刘宝华拉出椅子刚刚坐下，肖凡就把上次公司召开15周年庆典的时候，迈克尔告诉自己的消息告诉了刘宝华。刘宝华立刻明白了肖凡的意思。
〃我猜你想采用参股的方式介入学勤集团？〃
〃是的。〃
刘宝华沉吟了一下问：〃Sandra，你没有了解一下，学勤既然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转让股权呢？〃
〃我问过了，迈克尔说现在中国政府正在进行国有企业产权改革，像学勤集团这类企业，他们原本是国家所有的产权，现在中国政府要求他们通过转让和增资扩股相结合的方式引进国内外投资者，减持国有股的存量，转变国有企业身份。〃
刘宝华扶了扶眼镜，沉吟了一下，说：〃噢，这倒是很有可能的。据我所知，中国政府鼓励学勤集团这种国有企业转变身份，而引进外资是一种强势的改制思维。他们希望中国企业借用国外大企业的先进管理经验和先进技术来发展他们的企业，因此我认为这个消息的含金量还是非常高的。〃
〃是的。〃肖凡有些兴奋地说：〃更令我感兴趣的是学勤集团现在的实力。如果买下他们一部分股份，可能会使市场格局立刻发生质变呢！〃
刘宝华低头思索了一下，慢慢地说：〃Sandra，我认为你这个想法倒是可行的，只是有一个制约条件，就是要取决于总部的投资意愿。你知道，总部对于介入海外企业一向非常谨慎，从项目的初选分析、计划实施到项目跟踪是一套复杂的过程。如果你真的有意参与这个项目，就一定要得到总部的大力支持。这不是我们想做就能做到的事情。〃
第114节：“海龟”的聚会（3）
〃这点我也明白，我会尽量向总部争取的。〃肖凡点点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尽可能落实一下这个事。〃
〃你指的是什么？〃
〃你知道学勤集团的国有企业身份比较麻烦，这个事情运作起来也比较复杂，现在我们需要一些了解这方面的人协助我们。〃
刘宝华思索了一会儿说：〃哦，有个人，或许可以帮到你。〃
〃是吗？他是做什么的？〃
〃他是做咨询公司的。〃刘宝华告诉肖凡，〃这个人可是有些神通的。他擅长交际，人脉关系丰富。他原本在国内工业局担任外事办的副主任，后来出国留学，回国后下了海，注册了一家咨询公司，专门帮助外国企业进行并购、政府公关等事务。此人神通广大，他不仅熟悉中国的关系网，而且深谙如何在政策上找到灰色地带，善于揣摩人的心理，周旋于政府高层，为大公司扮演穿针引线的角色。凡是有什么新的举动，他总能提前知道，所以也就取得了不少合同。他们公司的客户可都鼎鼎大名。不少政府部门和大型国企均是他的客户。
〃这个人很有些能力，算得上一位经验丰富的顾问，而且他随叫随到，能够对症开方，相信他能找到你需要的东西。〃
〃太好了！这人叫什么名字？〃
〃郑山泉。〃
郑山泉？肖凡一愣。这个名字她很熟悉。难道是她的老同学郑山泉？
〃对了，他今天晚上要做一个主题演讲，到时候我把你引荐给他，安排一次非正式会面的机会。〃
〃好的。几点钟，在哪里？〃
〃晚上7点，在A会所，罗马厅。〃
〃哦？你说的是S大学的校友联谊会吧？〃肖凡恍然大悟。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肖凡笑着说：〃好了，我晚上会准时去。〃
傍晚，肖凡结束了忙碌的一天，匆匆忙忙走到停车场，找到车，启动了车。这时候正是下班高峰，马路上的车正是最多的时候。车子走走停停。她的思路也走走停停。
很快，车子开上了东三环，朝A会所的方向开去。
第115节：“海龟”的聚会（4）
肖凡赶到A会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上了俱乐部专用直达电梯。
A会所每年一万多美元的入会费起到了很好的屏蔽作用。这里的会员都是商界和政界的名流。为了工作需要，肖凡同时拥有几家这种高级私人会所的VIP卡。
一分钟后，肖凡走出电梯，走进罗马厅。罗马厅足以容纳百人，一盆盆鲜花盛开的花篮按照一定的距离摆放着。水晶吊灯从天花板垂了下来，将房间照得通亮。此时，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家或分散在屋子四周，或坐在长沙发上，或三五成群地聊着什么。来宾大都是40岁以上的衣冠楚楚的中年人，这些人有的是政府官员，有的是国企老总，有的是银行家，有的是跨国公司的首席代表，反正都是各自业界有头有脸的风光人物。大家前后左右交头接耳地交流着各自得到的一些内部消息，在这里，聊天的话题极为广泛，从国家大事、政经新闻，到三流明星，甚至不乏那些令人捧腹的黄色笑话，应有尽有。但说得最多的还是权力和金钱。这是圈子里一个永恒的主题。整个屋子里形成一种浓厚的同志友谊感。
肖凡是这个圈子里为数不多的女性之一，因此她的出现格外引人注目。几个人看到她，立刻亲热地拥过来，话题也转移到她的身上。
〃嗨！Sandra，你真给我们Make a good shosing（争气）哪！在Yankee（美国佬）眼里，他们才不管你从哪里来，只要是黄皮肤，黑眼睛，一律就是 Chinese。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们要ity（团结）啊！〃一个CEO操着洋泾帮英文说。在他眼里，Yankee无非就知道玩棒球、打猎、野营，总改不了当年的农民习气，简直土得掉渣。
〃作为鲸鱼中国的掌门人，这回肖总可以独立操盘的空间，一定已经跃进到一个更高的量级上了吧？〃一位投资银行的中国首代三句话不离本行，希望和肖凡谈谈生意。
肖凡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很有技巧地说：〃我哪里有贵公司那么专业的素质和雄厚的资金可以操盘？〃
第116节：“海龟”的聚会（5）
〃过谦，过谦！您一个堂堂的中国公司总裁，想调动千军万马还不是举手之劳？〃
〃这是你们资本专家的专利，你们经营着亿万资金，可以随意调动使之增值，可是我呢？无米无炊又无手艺，只能仰赖总部的施舍啊！〃
〃是啊，其实现在中国区CEO的日子未必好过，心脏一定要够强。总部有专人每天看股价、每季看业绩、每年看财报，谁都能过来咬你一口。〃一个中国区总裁很有感触地说。
〃是啊，董事会的战略目标你得完成；每年预期的业绩指标你得完成；上司的命令你得不折不扣地执行；政府关系你要搞好；总部的人脉又要理顺，总部那些投资人，每天举着放大镜，衡量CEO的绩效，一旦表现不佳，马上走人！〃
〃没错，公司要你跳楼，下面也会堆满股票，简直快要把人逼疯了！〃
然后他们又絮絮叨叨地扯起了谁升迁谁下台谁被挖脚谁贪污的话题，肖凡勉强跟他们谈了一会儿，想去找刘宝华。可是她在场内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刘宝华。
过了一段时间后，门咯吱咯吱地开了，进来的正是刘宝华。他今天穿着一件中规中矩的深蓝色唐装，俨然一位文人墨客。他身边还有一个男人，看到这个人，肖凡突然间怔了一下，这个人果然是她在北京上大学的早年同窗郑山泉。刘宝华看到了肖凡，他附耳对郑山泉说了两句话，郑山泉便抬起头来，向肖凡所在的位置行注目礼。当他看到肖凡，脸上瞬间闪现出莫大的惊讶，热情地做了个手势向她问好，然后又指指主席台，意思是他有正事在身。肖凡也微笑着对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你先忙，过一会儿再谈。
〃女士们、先生们，晚宴现在开始了，请诸位入席吧！〃
组织者招呼大家。人们都站起身，连说带笑地走进了旁边的大厅里。大厅正中央早已经摆好了一张巨大的长方形红木餐桌，桌上摆着几十只高脚玻璃杯和几十张写有名字的小卡片。头顶一只庞大的吊灯，虎视眈眈地俯视着餐桌。几十个人围坐在那个大餐桌前，彼此遥遥相对，仍然显得空空落落。显然，这是一次奢华的晚宴。
第117节：“海龟”的聚会（6）
肖凡也跟着大家走进旁边的大厅里。
〃来，肖总，坐这儿！〃
组织者早已经给肖凡预留了一个好位置。肖凡走过去坐下。和左右前后的同桌打了招呼。
这时候，刘宝华站到主席台上，举起一杯冰镇的白葡萄酒，致辞：〃谢谢大家光临晚宴会。〃
原来，他今天是主持人。
〃今天非常荣幸的能和这么多同学共同度过这个美好的夜晚！请大家共同举杯！〃他先举起了酒杯，〃干杯！〃
众人也举起杯。
〃干杯！〃
〃干杯！〃
肖凡喝了一口好像用香槟和其他几种酒水混合在一起的鸡尾酒，觉得味道有些奇怪。
刘宝华举起一只手，底下的客人都安静下来了。他说：〃今天，我们很荣幸的邀请到了郑山泉先生。我想强调一点，郑先生曾经是一位官员，而他现在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学者。最近他编制了一份报告，就是讨论怎么样深化中国企业和跨国企业之间的股权合作关系，我相信这对诸位老总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份报告。下面，请郑山泉先生上场，为我们做精彩的主题讲演。〃
郑山泉走上了讲台，很礼貌地鞠了个躬，然后开始滔滔不绝地讲演。他显得精力十分充沛，一刻不停地来回走动着，不时辅以手势以强调自己的讲演。
讲演结束了，刘宝华领着郑山泉走过来，郑山泉亲昵地拍了拍肖凡的肩膀说：〃Sandra！真的是你？！我当时听到你的名字就疑惑，没想到真的是你！〃
〃老同学，你好吗？〃肖凡也高兴地站起来说。
〃你们好好叙叙旧，我到那边招呼一下别人！〃刘宝华说完，就笑着走了。
〃来，坐！〃
肖凡招呼郑山泉坐在自己旁边的一个空座位上。郑山泉欠欠身坐下了。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吧？〃肖凡问。
〃是啊。差不多毕业之后就没见过面。有二十多年了。〃郑山泉感慨地说。
多年来各奔东西，今日偶然相逢，两个人都有很多话要说。但一时谁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肖凡微笑着打量着郑山泉。她记得当年郑山泉在学校时，是长跑冠军，如今，那个上学时身材瘦长、眼神中有些诗人般落拓气质的郑山泉已经变成了一个微微腆着将军肚的中年男人了。
第118节：“海龟”的聚会（7）
〃怎么样，我变化很大吧？〃
〃你胖了。〃肖凡老实地说。
〃何止胖了，看，头发也快掉没了！〃郑山泉笑着说。
两个人谈了一会儿上学时的逸事和同学们的现状，郑山泉开玩笑地说：〃本科毕业时，发现工作难找，就去读硕士，读了硕士之后发现工作一样难找，只好再去读博士。读完博士才发现，如果不想做科研，博士文凭还真的没什么用，于是就去做生意了。〃
〃那么，你现在做什么生意？〃
〃噢，对不起，忘了给你名片了。〃他笑着递给她一张名片。
肖凡一看，嚯，名片上的头衔一个接一个的显赫：正面是某学院研究员，背面是十多家大型企业经济顾问、十多家上市公司独立董事，某集团首席顾问。肖凡开玩笑地说：〃该怎么称呼您呢？郑教授？郑顾问？还是郑老板？您是亦学亦商，可学可商啊！〃
〃见笑，见笑。〃郑山泉笑笑，〃不过是养家糊口，混碗饭吃。〃
〃您这碗饭吃得可轻松呃？动动嘴、吃吃饭、打几次高尔夫就行了！〃因为是老同学，肖凡说起话来也比较随便。
〃唉，表面看起来是这样，事实上根本没那么轻松，光平衡这里面的关系就能把我累吐血！〃郑山泉苦笑着说，〃其实我做这行，也是给逼出来的。〃
〃哦？愿听其详。〃肖凡露出好奇的表情。
〃唉，别提了。说起这话可就长了。〃郑山泉说起自己的生意，欷殻Ц锌蚯А�
〃当时我在商委工作的时候，别人觉得我挺风光的，其实我活得挺压抑的。那里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家里的关系一个比一个硬。我每月也就挣几包方便面钱。你知道，我家里条件也不好，父母兄妹都指着我养活，我就想找份挣钱多的工作。后来就出了国。回国后，我就下海了，创办了一家高科技合资公司。记得当年公司要做一个项目，我记得特清楚，从立项到签备忘录到最后审批下来，一共要盖114颗公章。你想，114颗公章，都盖下来，我头发还不得熬白了？可是那时候我没经验啊，就成天夹着个包，部、局、委、办地跑，跑得我腿都细了，还是差几十个公章没盖。我算了一下，如果扣除假期，仅算工作日，都盖下来只好还得一年半的时间，可是项目不等人啊！我的外方合资人都快把我给杀了，说实在不能再等了。我就急了，没辙了，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后来，有一个好心的朋友提醒我，请客送礼啊。我感到茫然，怎么送？送给谁？离开国内这么多年，那些弯弯绕绕，官场上的规矩，全被我当做身外之物给扔掉了。我努力地回忆着，在记忆的碎片中东一爪西一爪地寻找着灵感。我只能在万般无奈去放下身段去求人。后来，我托了无数人才请到相关官员吃饭。我摆了一桌酒，准备了见面礼。吃饭的间隙，那位当官的在纸巾上随意写了几个简单的字，然后签上字，递给我。我接过去，看了看那几个象形文字一样的签字，怀疑他是不是喝糊涂了。我借故跑到卫生间，仔细举着这张软绵绵的纸巾，难以置信地对着灯照来照去，希望从中破译出什么密码。打扫卫生间的工人走进来，毫不掩饰满脸的惊奇，有点鄙夷地看着我，我估计他想，这么体面的先生怎么也偷纸巾？我不甘心地把这张顺手涂鸦的纸巾叠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名片夹里。后来你猜怎么着？有了这组刻在手纸上的'象形文字'，事情办得出奇地顺利，出奇地快，后面那几十个公章我只花了两个月就盖全了。我也和那帮人成了哥们。后来，我'哥们'告诉我，这就是中国特色。你要想在中国混，就得适应中国特色。后来，我很感谢当初提醒自己的朋友们，如果当初没有他的提醒，我还会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