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盘子还是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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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盘子还是读书-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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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复兴计划的是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派的经济学家有泽广巳,提倡“倾斜生产方式”。所谓倾斜生产方式,就是抛弃利润,产权等如今最热门的概念,把有限的资源集中在煤炭,钢铁两个行业,生产焦碳是为了炼钢,炼出的钢材又优先供给与煤矿生产相关的工厂,煤铁两部门循环扩大,最终恢复基干产业,为下一步发展做准备。在这个循环过程中,资金全部来自复兴金融金库(政府全额出资的国营银行,任务就是向煤炭、钢铁、电力、肥料四部门重点融资)的贷款,由于工业部门没有生产任何最终产品,也就无所谓利润,帐面亏空由国家银行印钞票弥补,因此引发高通货膨胀在所不惜。尽管这个煤铁复合体在狭小的国土上滥采自然资源,不关心任何利润,但经过数年艰苦的努力,日本再次在缺乏外汇的情况下重建了独立自主的核心产业,最终能够做到出口成套设备,进口原材料,在获取长期利润的同时保护了国家的资源。(日本的煤铁复合体不是特例,欧洲战后也有类似的煤钢同盟。)
在重工业优先的国策下,整个日本的资源都被集中,服务于体内循环的重工业,消费品工业(轻工业)无法从重工业取得物资,被迫停产。日本人的生活水平被压到最低,只能靠本土残存的农业生存。农地改革,使农民获得土地,使他们能够承受低的粮食收购价格和高的税收。粮食和极少量生活必需品均采取统购统销,按人头配给,自由市场则被取缔,每个日本人每天只有四支火柴的定额,一年才能得到一块肥皂(《日本经济白皮书》:“配给的实绩,比如火柴1人1天只有4支,肥皂1人1年1个”),只有少量来自美军基地的物资及一些隐匿物资能够在黑市上缓解这种极度匮乏。这种匮乏不仅仅限于日本平民,而是基本平均的施加到整个社会,举个例子,1947年10月,东京地方裁判所就有一名34岁的法官,由于遵纪守法,拒绝食用黑市的粮食,营养失调死亡。
严重的普遍贫困,并不能阻止日本人继续实施经济管制和政企不分的国策,1946年8月,经济界成立了经济团体联合会(经团连),它是战前的日本经济联盟会及战中的重要产业协议会的延续,这个团体包括了所有的大型工业企业、金融企业和高技术工业。1948年2月,在已经存在的行业协会、地区企业协会基础上,进一步成立了日本经营者团体联盟(日经连),绝大多数的中小企业也被联合。日本的企业从此要受到统一的指导,至于这种联合体更重要的作用,后面谈日本政治结构的时候将会详细论述。
2002年5月,大企业团体经团连与中小企业团体日经连合并,组建了新的经团连。会员总数1,623社、团体。其中,日本的主要企业1,306社、行业协会(如日本钢铁联盟,日本自动车会等)性质的全国团体129个,地方性质的经济团体47个。会长是丰田自动车的会长奥田硕,副会长则是新日铁、三菱重工、住友商事、东芝、SONY等日本大公司的会长。
以上介绍的是日本战后的应对措施,但在战争带来的冲击过去以后,这些政策并没有作为临时措施受到取缔。而是成为了日本的一贯国策。主要的表现就是日本财阀集团的重建。日本战前,几个财阀家族拥有大部分工业资产,垄断了大部分行业,战后,财阀家族不再拥有股权,也被强制排除在管理阶层之外,并禁止出任公职。但这种变革并不导向一个产权清晰,自由竞争的市场化经济体系,相反,产权集中程度比战前更甚,财阀垄断转向了政府垄断。改革手段也不是采取宏观调控政策,基本以直接行政干预为主。1946年日本政府强行从资本家手中征收了相当于GNP10%的财产税,并通过金融紧急措施、农地改革等,在战后猛烈的通货膨胀中用纸币赎买各种资产,到1947年,日本的财阀及非财阀系的主要企业,大部分股份被集中到持株会社整理委员会、闭锁机关整理委员会、大藏大臣等政府机关的手中。等到重组结束,日本的大企业有国家股,个人股,各企业间也相互高比例持股,纠缠不清,同集团的经营者结成社长会,如金耀会(三菱)、五日会(三井)、白水会(住友),进行情报交换和协调行动,统一及调整集团意志,占有全部的经营权力。在这种体制下,根本不能指望个人通过买卖股权或参与股东会议来影响企业的经营活动。
拥有大部分工业资产的财阀家族被赶走了,但由于这些家族下属的企业之间分工配合紧密,股权又多半被收归政府,在短时间内,与原来的财阀企业相对应的大企业集团又纷纷出现,日本的经济又重新被大企业集团所控制,与战前相比,垄断程度变本加厉,而企业股权又多集中在政府或由企业相互持有,经济体系距离理想的自由市场经济越来越远。50年代中期出现了三菱、三井、住友等企业集团,60年代初又形成了富士、第一和三和,共6大集团。日本的大银行也归属各个企业集团,并且一一对应——三菱银行、三井银行、住友银行、富士银行、第一银行和三和银行。近年由于银行不良债权问题进行了合并重组,剩下4大银行,分别是三菱银行、住友三井银行、瑞惠(富士、第一)银行和UFJ(三和)银行。这些大型集团的成立,并非各个组成企业各自的独立选择,而是日本经济部门统一的规划所致。
大企业集团本身掌握了日本的核心资产,还能够干预大量集团外企业的活动,进而掌握了整个日本经济的脉搏。它们的主要控制方式有两种:
1.利用金融进行投资控制和利用技术优势进行控制。金融控制是指大企业集团所控制的银行为外部企业提供资金;战前各个财阀银行主要给本集团的企业融资,如今各个大集团银行大约只有20%的贷款是提供给下属企业的(伞下企业),这使大量的中小企业听命于大集团,增强了大集团的控制能力。在高度成长期,日本企业的平均自我资本只有17%,据1993年的统计,企业的总资本中,私人股份仅占23%,个人大股东已经消失,剩下的主要集中在以金融机关为中心的法人手中。政府对金融机关实行“护送船团”的保护,并进行“窗口规制”和“窗口指导”,以统一计划引导贷款的投向。近年由于银行大量的呆坏帐,政府大量购买银行股份或向银行大量注入公的资金,事实上国有化。大企业的会长和社长,基本不拥有股份,而是由从业员逐步提拔上来的管理者,所有权和经营权彻底分离。
2.技术优势控制是指以大企业为核心,控制大量的配件工厂、合作工厂等中小企业群。大企业不断挑选中小企业进行间接控制,通过持股、金融援助、人员派遣等进行经营指导,特别进行质量管理等技术指导,还把它们编入自己的经营计划。特别培养,比较典型的有日产的宝会,丰田的协丰会,三菱和川崎重工的下请协同组合等。
当然,鉴于金融资本与工业资本结合之紧密,两种控制方式并没有被严格区分,例如大集团的下属银行采取一种被称为“系列One set支配”的独特投资政策,对新兴产业进行成龙配套的投资,便于系统地利用外国技术,中小企业只是在名义上才享有经营上的独立性。
除了内部的垄断(或寡头)经营外,日本对外贸的严格管制一直持续到今天,尤其以技术引进为甚。日本企业引进技术是需要个别申请,由外资审议会后才能获得外汇和引进许可的。主要不是为了节约外汇,而是着眼长远,防止成套技术引进打击国内的自主研发能力,日本制定了如下的审查基准。
1.只能促进不能损伤自主技术的发展;
2.技术导入不能使即存的产业秩序发生混乱;
3.技术导入不能使中小企业陷入困境;
4.技术导入的企业有其它相关技术和资金配套,能够灵活使用导入的技术。
这些判断基准是暧昧的,可以有多种解释,具体负责的官员有否决权。
在大企业集团的垄断经营下,日本的工商业和交通运输业基本为少数联系紧密的集团企业垄断,剩下的只有农业。但农业也不是市场经济的天堂,战后日本确实进行了农地改革,土地被无偿平均分配,产生了大量的自耕农,但农民并非单独面对市场,而是加入农业协同组合等组织,农资的购入和农产品卖出主要通过农业协同组合进行。根据2000年的统计:农产品贩卖类农业协同组合在农业相关产品贸易中占的比例为谷物96%、牛奶95%、肉类85%、蔬菜水果92%。农资购入类农业协同组合占的比例为饲料67%、肥料83%、农机具71%。这与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政策完全相反。不过日本的农业并不是赚钱的产业,主要还是作为日本这个岛国的一种储备资源,保证在国际市场动荡,粮食进口困难的时候日本人不至于没有东西可吃,这里就不做过多比较了。


第三节 日本的政治体制

高度成长期的日本被称为“企业国家”,即国家整个是一个企业,日本人戏称自己的国家“日本株式会社”。这个企业有以下三个特征:(1)通过财政投融资等方式,国家机器将巨大的货币集中,是转化为生产资本的中介者和组织者。(2)国家机器自身拥有巨大财富,是高度集中的生产经营主体,形成作为大机能资本家出现的国家垄断。(3)国家装置对生产、流通、信用、土地、资源利用,贸易、资本输出等诸分野进行规制,也就是国民经济的“组织化”和“计划化”的展开。
日本这个“企业国家”的权利核心是政官财复合体。国会只是装饰品,实际的权利掌握于企业界的联合组织经团连,经团连才是日本真正的政府。经团连对此也不讳言:“我们是政府”,与官僚相对应,经团连工作人员被称为“民僚”。官僚和民僚的人员互通,官僚退了出任经团连的民僚,民僚退了出任官僚。经团连直接干涉政府的日常工作。首先,政府的各项政策由经团连提出方案(意见书),为了制定政策,经团连内设置了各种委员会,与政府的各省、厅、部、局、会对应。其次,经团连向政府的各审议会、调查会、恳谈会派遣委员。对于全体产业经济的审议会,关系省厅必须邀请经团连的委员成为通例。第三,各省厅的担当局与经团连的事务局保持日常接触,进行政策调整。制定新政策法律的省厅,担当官需要事前与经团连的事务局会晤,询问财界的意向,然后做成政策的方案。
日本政府毕竟在名义上是议会民主的产物,因此经团连需要控制议会。具体控制过程如下,这一过程充分表现了日本议会民主的本质。在日本,政治家和政党接受经济组织的政治捐款(献金)并不是需要避讳的事情,只要遵守一些很松散的规则即可,如:政治团体的代表或领导人,只有在被证明对该团体财务负责人的选任和监督两个方面都出现失察和失责的情况下才要负刑事责任,相关省厅的大臣或政务官不能接受相应的政治献金等等,这些规则一般都非常容易规避。事实上,如果没有政治献金,日本的绝大部分政治团体都无法生存。唯一拒绝接受政治献金的议会党派就是日本共产党(依靠发行党刊和开办医院等党营事业支付办公经费)
1991年苏联解体,冷战结束,长期以来经团连倡导的“政治献金是自由世界的守护神”没有依托,再加上一系列政治献金的丑闻,1993年开始经团连被迫停止有组织的现金。1993年自民党丢失政权,1955年体制崩溃。政治献金断绝后,经团连与自民党的关系意外的紧密化了。自民党丢失政权对经团连是不小的打击。经团连的平岩会长辞职,丰田的丰田章一郎出任会长。丰田最大的使命是修复与自民党的关系。
为了推动自民党重新上台,由于不能以献金形式提供资助,而是通过银行贷款,1993年夏的总选举给自民党本部贷款100亿JPY。1996年住宅金融专门会社(住专)不良债权处理法案,由于被国会中的新进党议员阻止,不能通过。连立与党请求经团连,要民间银行能够多承担负担。自民党山崎拓政调会长等连立与党政策责任者到经团连的会馆访问,向银行界的代表末松谦一(樱花银行会长)副会长请求协力。这个事件是自民党与经团连相互新的依存关系形成的起爆剂。作为回报,自民党的紧急金融系统安定化对策本部给经团连提供30兆JPY公的资金。两者的提携,最近涉及养老金制度改革、司法制度改革等广范围分野。经团连经历了政权交代,开始进行政党的全方位外交。不仅仅与自民党接触,还与民主党和自由党提携(现在自由党已经并入民主党)。这样与野党逆转的可能性基本是零。
如果只是企业对政界献金,看起来并不太出奇,因为大大小小的党派和政治团体总不能全靠成员交党费运转,政治派别接受社会政治捐款,各国大抵如此。但国内很少提到的一个事实是:日本大部分政治捐款来自经团连,而经团连根据一个早就拟订好的打分制度对各个党派分发捐款,这个过程充分说明了日本政治的本质。(前面曾经谈到日本的大小企业分别结合成经团连和日经联,并在2002年合并成新的经团连。就是这个经团连代表日本的企业界出面给议会各个政党打分。)下面这张表格是2003年10月,日本众议院选举前,经团连给各政党打分的简表。

 

表1 经团连的评分表

从表中可以看到,打分有很严密的评价体系。国家政策的主要方面都单独立项,每一次立法投票都对各个党派的投票倾向按AE五等打分,每等中还用+分出三个档次。汇总后经团连就按这个打分表给各个党派发钱。资金来源是经团连下属企业的捐款,经团连根据纯资产把伞下企业分成25个层次,纯资产100亿以下最低要出50200万,100150亿的下限是100300万,3000亿以上起码1000万以上,此外还根据经营规模和营业额等综合测定,协议出资额,2004年计划分发40多亿日圆的政治献金。(数字引自京都新闻2003。11。19)。在与每一次投票挂钩的高额奖金刺激下,各派政治势力无不对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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