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信仰,全盘摧毁他们的基本信念与价值。这类宣传会向全球广泛发送,影响遍及全世界。无论各个国家在许多面
向仍存有许多差异,我们仍可把这类宣传当成是某群“充满敌意的人类”使用的树敌伎俩。他们在正直族类的善良
人脑中创造出一个新的邪恶敌人形象:压迫者、身份不明的人、强暴犯、无神论者、野蛮人、贪得无厌的人、罪犯、
用酷刑的人、谋杀者,最后,“那个敌人”成了抽象概念或是没有人性的动物。这些令人丧胆的形象使人以为国家
正受到一群人见人厌的野兽蹂躏,在人们的脑海中,敌人等于蛇蝎、鼠辈、爬虫类、大猩猩、触角动物,甚至是“猪
猡’。
最后我们要探讨,当人们采取去人性化的角度来认知某些特定他者的结果,一旦这些人被公开宣布奇怪、讨人
厌,人们就愿意对他们做出一些难以想象的事。在历史上(20世纪20至40年代)曾有六万五千名美国人被迫接受
绝育手术,只因当时的优生学提倡者根据科学的理由,决定用排除不良特质的人达成人种净化的目的。我们但愿这
个想法是出自希特勒,而非美国最受尊崇的法官之一——奥利佛·温德尔·霍姆斯(Oliver Wendell Holmes),
可惜事实并非如此。他根据多数意见做出决议(1927年),判定强制绝育的立法不但不违宪,还符合了社会福祉:
如果社会能够防止那些显然不适合生存的人继续繁衍下一代,人们就不必等到堕落者的子孙犯了罪再来处死他
们,或者让他们因为智能低弱而挨饿,这样做可以让这世界变得更好。连续三代都是弱智者就够了,不应让他们继
续下去。
关于这点,请回想一下我在第十二章中曾引用的一份研究,研究中的夏威夷大学学生竟愿意赞同执行“最后解
决方案”以排除身心不合格人口,必要时甚至包括他们的家人也在所不惜。
美英两国长期以来一直参与着“对抗弱者的战争”,它们是直言不讳且深具影响力的优生学提倡者,不仅倡议
运用科学方法正当化优生学计划,推动将不合格者排除,并同时强化强势生存者的特权地位。
姑息之恶:被动的旁观者
邪恶的凯旋唯一需要的只是善良人的袖手旁观。
——英国政治家埃德蒙·伯克(Edmund Burke)
(我们)必须认识到,被动接受不公正的体制也就是和这个体制合作,并因而成为它的恶行参与者。
——马丁·路德·金
我们看待邪恶的方式通常是聚焦在加害者的暴力,摧毁性行动上,但是当有人需要你的帮助,或需要人出面反
对,表示不服从,检举某些恶行时,不做任何事也可以是种邪恶。邪恶最具关键性、同时也最不为人知的促成因素
并不是明目张胆鼓吹暴力伤害的人,而是在他们背后沉默的大多数,目睹一切发生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人。他
们在恶行发生现场沉默不为,甚至使得善恶间的界限变得更模糊。我们接着会问:人们为什么不伸出援手?为什么
不帮助需要他们帮助的人?他们的被动是无情、冷漠的个人缺点使然,还是说我们可以辨识出某些社会动态过程在
其中运作?
基蒂·吉诺维斯事件:社会心理学者的看法
在纽约市、伦敦、东京或墨西哥市这样的大型都会中心,一个人随时都被成千上万的人包围,这说法一点也不
夸张。我们在街上与人们擦肩而过,在餐厅、电影院、公交车或火车上比邻,和人们排同一条队伍——却彼此毫无
关联,好像他们不是真的存在。对皇后区的一位年轻女子基蒂·吉诺维斯(Kitty Genovese)来说,她最需要援手
的时候,帮助她的人真的并不存在。
在超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内,有38位正直、守法的皇后区居民(纽约市)眼看一名凶手在皇家植物园(Kew Garden)
中追杀一名女性,他一共发动了三次攻击,其中两次攻击中,旁观者发出的声音以及突然点亮的卧室灯光打断并吓
退了凶手。但是他又回头找到那名女性,然后再次用刀子刺杀她。在攻击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打电话报警,
一个目击者后来打电话给警方,当时这名女性已经死亡。(《纽约时报》1964年3月13日)
针对这案子中的细节,最近一份分析报告提出了一个疑问,报告中质疑到底有多少人真正目击了整个事件的发
生过程,以及他们是否真的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当时的目击者中有许多人是半夜中被惊醒的上了年纪的老人。
尽管报告提出了质疑,但毫无疑问,这些住在治安良好、气氛宁静,几乎算是个郊区住宅区的居民听见吓人的惊叫
声却没有提供任何协助。基蒂面对杀手的疯狂追杀终于逃无可逃,最后独自死在楼梯间里。
然而不到几个月后发生一个事件,更生动且令人心寒地描绘了旁观者何以如何疏寓、被动地袖手旁观。一个十
八岁的女秘书在办公室里被殴打,凶手几乎让她窒息,还脱光她的衣服强暴她。当她终于从攻击者手中逃脱,一丝
不挂,流着血跑下建筑物的阶梯到门口大叫:“救救我!有人强暴我!”时,有将近40个人聚集在忙碌的街上,
看着强暴者把她拖上楼梯继续施暴。竟没有人上前帮助她。只有一位刚巧路过的警察阻止了接下来的施暴及可能发
生的谋杀(《纽约时报》1964年5月6日)。
旁观者介入研究
针对旁观者的介入行为,社会心理学者做过一系列探索性研究,并曾对此提出警告。天性式分析中常一面倒地
针对冷酷无情的纽约旁观者心态问题大做文章,这些社会心理学者反对这样的做法,试图了解是什么让处在那个情
境中的一般人无法做出对的事。比布·拉塔内(BibbLatane)及约翰·达利(John Darley)当时正分别在纽约市
的两座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和纽约大学中担任教授,因此十分接近事件发生处。他们在纽约市大街小巷中进行了
许多田野研究,研究地点包括地下铁、街角及实验室。
拉塔内和达利的研究得出一个违反直觉的结论:当紧急情况发生时,越多人目睹,这些人就越不可能介入提供
协助。身为被动的旁观者群体中的一分子,这表示每个人都会假设有其他人可以协助或将要提供协助,这样一来,
相较于单一目击者或只有另一位其他旁观者在场的情况,他们受到采取行动的压力就比较小。其他人在场分散了卷
入此事的个人责任感。参与者的人格测验显示,没有一个特殊人格特质和紧急事件发生时旁观者的介入速度、介入
可能性之间有显著关系。
纽约客就像伦敦人,住在柏林、罗马和华沙的居民.或是其他来自世界各国大都市的人一样,当有人直接要求
协助,或是遇到单独在场或在场人数不多的紧急情况时,他们就会伸出援手。但是每当紧急情况发生时有越多可能
提供帮助的人在场,我们就越可能假设有某个人会出面,我们就会缺乏冒险伸授的动力。人们没有采取介入行动的
原因并不是因为冷酷无情,除了害怕插手暴力事件会危及自己性命之外,人们还会否认情况的严重性,因为他们害
怕做错事让自己看起来很蠢,也担心“管别人闲事”可能会付出的代价。被动的不作为其实是临时浮现的群体规范
下的结果。
人们创造了社会情境,也同样能改变它。我们不是照着情境的程式化指令行动的机器人,我们可以借着有创意
和建树性的行动改变任何情境程式。但问题在于,我们太常去接受其他人对情境的定义和规范,而不愿意冒险去挑
战规定,开发新的行为选项。以助人及利他主义为主题的研究在社会心理学中属于较新的研究领域,这个研究领域
的诞生即是旁观者研究所造成的结果【针对此一主题,在戴维·施罗德(David Schroeder)及其同事的专题论文
中有完整的概述】。
如果好人也很忙:匆忙中的善行
人们未能伸手援助身处危难中的陌生人,极可能是出于情境中的变数使然,而不是由于人心险恶,针对此一说
法,一群社会心理学者做了一次十分有力的实地示范。这是我最喜爱的研究之一,现在请读者再一次想象自己是实
验中的参与者。
请想象你是为了取得牧师资格而就读于普林斯顿大学神学院的学生。你正在前往布道的路上,你今天准备的是
关于好撒马利亚人(Good Samaritan)的《圣经》寓言,这次布道将会录像下来作为有效沟通的心理学实验素材。
你熟知这段典故乃出自《新约·圣经》中路加福音第十章,故事讲的是一位犹太人被强盗打劫,受了重伤,躺在耶
路撒冷往耶利哥城的路边,一路上有许多人通过却只有一个人停下来伸出援手。这则福音故事告诉我们,那个好心
的撒马利亚人会因他在地上的善行而在天堂里得到应得的报偿——这则圣训是要教导所有人帮助他人的美德。
请再进一步想象,你正从心理学系前往录像中心,巷子里有个人倒在地上呻吟,他蜷缩着身子,模样十分痛苦,
明显需要别人帮助。现在,尤其刚好在你心里正排练着那则寓言的布道演讲,你能想象有任何理由阻止你停下来当
个好心的撒马利亚人吗?
倒带回心理学实验室的场景中。出发前实验室里的人告诉你,你迟到了,约定的录像时间已所剩不多,所以你
得加快脚步。其他的神学学生被随机指定是否被告知时间所剩不多,或是被告知他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前往录像中
心。只不过,如果你是个好人、一个虔诚的信徒、一个正思考着对陌生人伸出援手的美德的人,如果你就像古时候
的撒马利亚人一样好心,时间压力对你(或对其他人)而言怎么会构成差别?我打赌你会认为这么做的结果不会有
什么差别,如果你在那个情境下,无论如何都会停下来伸出援手,其他神学院学生也都会这么做。
现在你再猜猜看谁赢了:如果你像我说的那样想,你就输了。从受害者的观点来看,实验得到的结论是:千万
别在人们迟到而匆忙赶路时遇难。几乎每个神学院学生——有整整90%的人——都错过了成为好心撒马利亚人的绝
佳机会,原因是他们正忙着去举行一场关于好心撒马利亚人的布道会。他们遭遇到任务要求抵触的试炼:科学和受
害者,两者都需要他们的协助。科学赢了,受害者被留下来继续受苦。(正如你现在意识到的,受害者其实是实验
者找来的临时演员。)
当神学学生认为他们的时间越充裕,就越可能停下伸援。所以时间压力的情境变项造成了行为结果的主要差异。
在这个研究中,我们没有必要像分析对可怜的基蒂袖手旁观的纽约客一样,诉诸于天性式的解释,假设神学学生冷
酷无情、愤世嫉俗、对人漠不关心。其他研究者复制这个实验也得到同样的结果,但是当神学院学生赶路的理由不
是那么重要时,绝大多数人都会停下来救人。从这个研究中我们学到了一课:当我们试着了解人们没有在他人急难
中伸出援手的情境时,不要问谁会帮忙,谁不会帮忙,要关心的是在那个情境中有什·么样的社会和心理特质。
制度化的姑息之恶
一个邪恶事情正在发生的情境里有三种主要角色:加害者、受害者和幸存者,然而邪恶情境中也常出现观察者
以及知情者,前者旁观着恶行进行,后者知情却不插手协助或者向邪恶挑战,导致邪恶因他们的不为而持续猖獗。
正是因为好警察对弟兄们的纵容,才会出现在街头、在警局后面的小房间殴打弱势者的野蛮行为。正是因为主
教或红衣主教重视天主教会的形象胜于一切,才会掩护教区神父欺凌幼童的罪孽。他们都知道什么是对错,却任凭
邪恶横行而不拦阻,造成奸淫幼童者长期持续罪行(天主教会对此付出的终极代价则是天价的赔偿金以及大量流失
信徒)。
同样地,在安然、世界通讯、安达信以及美国和世界各地许多出现类似弊端的公司中,正是那些优良员工默许
各种作假行为,知情而不阻止。还有,正如我先前提到过的,在斯坦福监狱实验中,由于好狱卒并未为了囚犯们所
受的凌虐挺身而出,让坏狱卒们有机会放轻松,结果等于是默许虐待情况愈演愈烈。而眼睁睁看着恶行发生的人正
是我,当时的我只是禁止肢体暴力出现,却允许狭小的囚室之中充斥着精神暴力。我让自己受困于研究者和监狱监
督者的角色冲突中,面对两种截然不同的角色需求而不知所措,以至于种种苦难就在我眼前上演,而我却浑然不觉。
我也因此犯下不为之恶。
在民族国家的层次上,当需要采取行动时,民族国家的不为,纵容了大规模屠杀、种族灭绝事件,正如我们在
波黑、卢旺达以及最近的苏丹达尔富尔地区所看到的。国家就跟个体一样,常不愿卷入麻烦,国家也一样会否认问
题的严重性以及行动的急迫性,也一样宁可相信统治者的宣传性说法,听不进受害者的哀求。此外,决策者还经常
受到来自“当地主事者”的内部压力,因此只能作壁上观而无法采取行动。
有关于制度性的姑息之恶,就我所知最悲惨的例子之一发生于1939年,美国政府以及当时主政的人道主义者
罗斯福总统拒绝一艘满载犹太难民的船只在任何港口停靠上岸。那一年,“圣路易斯”(St。 Louis)号客轮从德
国汉堡市起程,载着九百三十七名逃离大屠杀的犹太难民前往古巴。然而古巴政府却推翻了先前接受他们入境的协
议。难民们和这艘船的船长绝望地试着想取得美国政府的许可进入就在眼前的迈阿密,他们花了十二天的时间,却
无法从任何港口进入美国,只好载着这些难民再次横渡大西洋返回欧洲。一些难民之后获准入境英国及其他国家,
但许多人却难逃纳粹集中营的毒手。请试着想象一个人曾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