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对不对啊,我在农村时看到过老乡配猪,公猪趴在母猪身上,肚子里突然抽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是不是人也会这样?”
“亮晶晶的东西?猪还有那玩意儿?”大家更好奇了。“是猪尿泡吧?”
“猪尿泡要是掉出来,猪还不早就死了?”
大家鸡一嘴、鸭一嘴热烈地讨论起来,直到门外传来指导员的一声断喝:“三班,不许说话!睡觉!”讨论才戛然而止。在那个年代,如果一个人有“作风问题”,这辈子也就算完了,前途从此断送。黑暗中,虽然大家都不敢说话了,可都跟我一样,心里在纳闷:这发生关系,对检验科主任就那么重要吗?甚至不惜挨处分,丢军籍?
这是我一生中受到的第一次“性教育”,那一年我20岁。在我们这个对“性”讳莫如深的民族,在那个对“性”讳莫如深的年代,我们这一代人的性知识几乎都是“无师自通”的,没有人教给我们。偏偏我这人天生愚笨,还就缺少无师自通的机灵劲儿!于是,关于“发生关系”这个概念,我直到结婚后才弄明白。
在我们的成长阶段,这样一种空白,对我们的未来产生了什么影响?让我们的心灵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我们为我们的无知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我们的青春,是处在这样一个年代:没有电视,也没有互联网,没有手机,甚至没有正规的大学;我们能够看到的书只是“毛选”,只是马列著作。连《外国民歌200首》也被认为是黄色歌曲,只能偷偷地哼唱……
但我们的孩子呢?在他们进入青春期这个“危险年龄”时,面对的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一个各种诱惑空前巨大的时代,一个由单一价值观向多元价值观转变的时代,一个社会由道德约束向法律约束转变的时代……各种良莠不齐的信息,以各种方式随时随地在“教育”、影响着我们的孩子———他们将怎样成长?
苦涩的果实
可能我们每个人都不会忘记初恋的感觉:你突然开始注意班上的一个男同学,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你都觉得意蕴无穷,眼前的世界变得阳光灿烂……她现在就是这样。考上高中后,报到的那天,她是在篮球场见到他的。他一边用衣服擦汗,一边从她身边匆匆走过,一米八零的个头,宽宽的肩……那是一种惊鸿一瞥的感觉,她觉得他特男人,特酷。
没想到,他还和她分在一个班。
一次学校组织春游,分组时,好几个女生都想跟他分在一组,可他却跑到她面前,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组,让她兴奋得脸都红了!余光中,她分明看到其他女生嫉妒的目光。从那以后,他们似乎就有了某种默契,只要是学校组织的活动,两人就想办法在一起。她也常常找他问数学题———他的数学很好,解题能力很强,她特别崇拜他。到后来,他们开始像好朋友一样,一起骑车上学下学,总有说不完的话。
她没想别的,只是觉得有个人可以说心里话,可以倾吐自己的烦恼,可以依靠,可以在学习上互相帮助,特别好。可是,事情慢慢出现了变化。先是同学们背后指指点点,发展到了后来,老师开始找她谈话了。老师告诉她,对她很失望,因为她是个好学生,不应该像有的孩子那样早恋,自毁前程,高中是她人生最重要的阶段。老师语重心长地要她以学习为重,千万不可冲动!爸爸妈妈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一次严厉的谈话之后,坚决不许她以后再和他来往,还到学校威胁他:如果再“纠缠”他们的女儿,他们就到公安局去告他!面对压力,他们都感到惶惑:他们错在哪儿了?他们是想好好学习呀!在一起都是说的学习上的事儿,他们谈得最多的话题就是争取一起考上重点大学。就因为有他在身边,学习不再像苦役,成了乐趣。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突然间,他们成了坏孩子,同学们都开始避着他们了……她痛苦极了,不敢再和他说话,孤独让她感到恐惧,所有过去她感到亲切的父母、老师甚至要好的同学,都站到了她的对立面,没有人可以倾诉。有一次,在上学的路上碰到他,她假装没看见,扭头要走,他突然把自行车挡在她的面前,直视着她:“你为什么不理我?难道你怕他们吗?咱们又没做错什么!”“我爸妈不让我和你来往。”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他们互相对视着,心里都痛苦到了极点。终于,他点了点头:“好吧!”转身骑车走了,她突然间感到一种恐惧,害怕再一次被抛到孤独的海洋中———他是惟一理解她,对她好的人。她大声喊他的名字,他愣了一刹那,就返身骑回来,突然紧紧地抱住她!这一刻,所有的委屈恐惧痛苦都烟消云散了……他们想:我们凭什么这么折磨自己?我们没有早恋,既然大人们都说我们早恋,担了这个坏名声,我们索性就好好地恋一场!
从那以后,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消失了,他们真的就恋起来了。一旦真恋起来,他们就不再像过去那样“光明正大”了。所有的约会都变成秘密的,在学校他们从不讲话,好像不认识一样。老师和家长都感到挺欣慰,认为他们的教育有效果。妈妈摸着她的脑袋说:“这就对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学习,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当两个人共同恪守一个秘密的时候,就成了最亲近的人。学习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她开始渴望与他的身体接触,渴望在他宽大的肩膀中享受瞬间的安全感,她觉得外面的世界变得太严酷,只有他对她最好。终于有一天,她感到了身体的异样,当发觉自己怀孕时,他们都吓得手足无措———这点常识他们还是有的,很快他们的秘密就保守不住了,比早恋更严重的事情天底下都会知道了!
她只有偷偷地哭,她告诉他,她爸爸妈妈会把她打死的。两个人只要在一起,就在商量怎么办。他对她说,你每天多做跳跃运动,这样就可以把孩子跳下来。她跳得站都站不住了也没用。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带她“私奔”了。这是他乡下的一个亲戚家,亲戚外出打工了。他们冒充夫妻住了下来。他每天偷偷地出去买点吃的回来,像做贼一样,怕被人认出来,报告学校和家长。两人每天守在一起,所有美好的感觉都荡然无存,肚子里的孩子也明显地一天天大起来,她更害怕了,每天不停地哭。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了,对他说:“给我爸爸妈妈打电话吧,我害怕极了,不然,我会死的。”
他吞吞吐吐地说:如果被他们知道,我们以后怎么办啊?终于他也承受不住了,给她父母打了个电话。她突然发现,那宽大的肩膀靠不住,最后还是要靠父母来解决问题。父母得知她的信息后,十万火急地赶来了。那一刻,她伏在妈妈的怀里,委屈得大哭起来。她忘了恐惧,忘了爸爸妈妈可能会把她打死的事。
出乎她的意料,父亲母亲没有像她想像的那样严厉责备她,而是立即带她去了医院。医生告诉他们,孩子已经成型,堕胎来不及了。在那个撕心裂肺的时刻,妈妈一直陪在她旁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任凭她疼得将她抓得鲜血淋漓,妈妈不停地抚摸着她的额头说:“孩子,别怕,一切都会好的。”她走出医院的时候,像蜕掉一层皮一样,内心的狂风暴雨一下子平静了,再也掀不起波澜了。他也好,重点大学也好,对她都无所谓了,心如死灰。他们再也没见过。
我在网上看到过一个调查:某中学一个班有42名同学,被认为有12对早恋。其实,这12对“恋人”,大多只是“我和你好”的关系,而且有几对只是由于比较接近,而其他同学因为自己有了朋友,就指认他们也是“一对儿”。12对儿,就是24人,于是就成了让老师和家长都感到忧虑的数字:超过了一半!
情窦初开,朦朦胧胧,似有似无……什么是友谊,什么是爱情?可能我们每个人在青春期都经历过这样一种说不清的感情。然而,这种意境却常常让我们难以忘怀,伴随我们的青春期,让我们有一种安全感和自我认同。这样一种飘忽的感情与依恋,绝大多数的情况,与婚姻、择偶无关,大多很快就自生自灭了,很少发展成为终生相伴的恋情。大部分青少年异性之间的交往属于一种本能的、朦胧的吸引。因此,很多专家不赞成对青少年男女之间这种亲密的关系一概称为“早恋”。
欲说还羞性教育欲说还羞性教育(2)
可是我们做父母做老师的受不了,我们太怕他们出点什么事儿,总要防患于未然……而这种如临大敌的态势,又会误导他们,让他们认为这种朦胧的感情是错误的,让他们的心灵陷入自责的挣扎中,让他们因为痛苦而走到一起……我不知道,这种作法,是制止了悲剧还是制造了悲剧?在我国,少女堕胎现象近年来骤然增多,而且出现明显的低龄化趋势,引起了人们普遍的关注与忧虑。为此,仅在2003年,就有好几个省市相继成立了青少年意外怀孕援助中心或类似机构。
在刚刚过去的2003年,人们除了对孙志刚事件、对SARS、对美国打伊拉克、抓获萨达、神舟5号上天这些国内外的重大事件记忆犹新以外,还有两件关于青少年问题的社会新闻也引起了人们的关注。一个是林伟峰和陈曦两个高中生完成中学生性现状调查,被专家称为“奇迹”,连联合国代表也惊动了,称这项调查“填补了国内空白”;另一个则是反映少女堕胎的报告文学《涩果》。
这篇报告文学的作者叫桑地,北大的一名博士。他用四年的时间采访了20多个省区、40多个城市、60多家医院的妇产科,与240多位妇产科医生和护士交谈过,采访了数千人,对当代中国少年性现状进行了全面考察。
一个大老爷们儿,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泡在妇产医院,也真够难为他的!当他亮出记者证时,连医生也不免露出怀疑的目光。
“医生,我想了解一下,咱们医院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出现少女怀孕的病例?尤其是年龄特别小的那种?”
医生显然用一种不太合作的目光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刚刚被抬上手术台的病人:“你说多大算少女?”
然而,他的采访确实揭示出一个惊人的事实:在这60家医院中,有32家发现了超低龄“少女孕妇”,年龄在12至14岁之间的52人,12岁以下的13人,年龄最小的竟然只有10岁。在桑地的笔下,14岁就开始卖淫的少女、10岁就与邻家小哥哥尝试性爱而怀孕的小姑娘,私人诊所的野蛮大夫……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其实,少女堕胎现象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少女因无知,因缺乏自我保护意识而被引诱、被强暴的现象自古就不鲜见。应该说,少女怀孕问题,是一个全球性的公共卫生问题,全世界每年有440多万的少女堕胎。然而,少女怀孕率激增的情况,又不是一种孤立的社会现象,它总是与某些特定的历史时期相关。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随着西方一些发达国家出现的“性解放”浪潮,曾相继出现了青少年婚前性行为大幅度上升和少女怀孕率激增的状况,仅在美国,每年就有100多万少女怀孕,致使美国每年用于解决少女生育的经费高达70亿美元。而在全球范围内,15~19岁少女生育孩子的数量已占年出生总人口的10%以上。非婚早育不仅导致人口数量的增加,还带来了一系列其他的社会问题。
中国恰恰正在经历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随着互联网的普及以及人们道德取向的多元化,对“性”的宽容度也越来越大,而与此同时出现的,便是少女堕胎现象大幅上升。据广州市某报的调查,近年来广州地区到医院做人流的未婚少女明显增多,其中有不少是尚在花季的中学生,年龄多在15~17岁之间,甚至出现13岁女生怀孕的现象。据一位妇产科医生介绍,在她接诊的人流手术中,年龄为18岁以下的约占三成。另一医院妇产科的主任也介绍,18岁以下的少女到医院做引产手术的每年以1%~2%的速度递增。虽然这些孩子到医院做人流时都尽力隐瞒身份,但掩饰不住的稚气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中学生。
这些年,还出现了这样一种怪现象:一到所谓的“黄金周”,随着旅游热的出现,各医院的妇产科就会出现堕胎热,这其中很多是不到20岁的中学生。据报载,仅广州部分大医院妇产科粗略统计,2003年“五一”黄金周假期前后,就有一百多名女学生到医院做人流。珠江医院的一位医生说,每次长假期前和过后的15天至1个月时间里,都是学生做人流的高峰期。
因为利用长假做人流,还能有几天的休息,神不知鬼不觉。根据目前各医院的统计,在做人流的女孩子中,18~20岁所占比例最大,而且两次以上甚至多次人流的比例逐年增加。重庆市“青少年意外怀孕紧急避孕援助中心”成立后,由于考虑到前来求助的少女都是在校学生,没有经济收入,因此手术费和一般药品都是免费的。然而,专家们想不到,困扰少女们的,不仅是经济问题,还有另一个让医生们既担心又无奈的问题……
一个17岁的少女经过检查,发现已经怀孕五个多月,无法再为她做人流了,援助中心的专家决定为其实施中期引产手术。可是,这样大的手术是需要监护人签字的,告诉她:这么大的手术,一定要有父母的签字,中心才能为她做。一听说要让父母来,女孩子一下变了脸。年轻的她,完全不了解这种中期引产手术的危险,非常决绝地对医生说:如果父母或老师知道了,她只能一死了之。
“我们请教了法律专家,没有监护人签字,一切结果都得由医院承担。这显然不恰当。”院长陷入两难的境地:答应她吧,有违法律;不答应她吧,作为医生,他知道如果他们拒绝她,这个孩子就只能到私人诊所去堕胎,而那里是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本来是想做好事救助这些孩子,若是让人给告上法庭……这种好事谁敢做?北京京伦青春期性健康咨询热线也曾接到广东增城的一个女孩儿的电话,声音充满了惊恐:“帮帮我,怎样剪断孩子的脐带……”这是一个意外怀孕的少女,怕事情败露不敢到医院,在与男友同居的单元楼里独自生下了孩子……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求助咨询热线。
有一位14岁的女孩儿怀孕三个多月了,也在电话里哭着对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