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俊康道:"你怎么忽然正经了?我不大习惯。"云无名道:"我是正经的。"郭俊康道:"什么事?"
云无名道:"去找找李玉玲的父母罢。我觉的李玉玲对你绝对是真的,真的!我那天和李影去还贷款,从新的那两个女人的说话里,我隐隐觉的李玉玲是出了什么事。她许是犯了什么事。"
郭俊康道:"我不信。"
云无名道:"我信!"
郭俊康道:"你凭什么信?"
云无名道:'你也说过李玉玲走之前有异常的举动和言语。她可能意识到她会出事。你可能还没有完全接受她。有可能包括现阶段,所以当时你没在意她说的话。"
郭俊康低了头道:"其实你错了。我现在最想念的就是她。"
云无名道:"你可能只是不能爱女生,又不敢接受雪儿。万般空虚下才这么做。"
郭俊康摇头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寒假里一个人呆的时候,我成日都想念着她。我一个人每天都会喝酒,喝的昏昏的好睡觉,好摆脱对她的想念。可是她就那么无声无息的,象过路的一阵风。"
云无名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郭俊康没有答他,只是将头深深的埋在手掌里,喃着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云无名拍拍他的肩,说道:"我不知道什么,你能给我说吗?"
郭俊康抬起头,深深的抹着脸,他看向云无名;云无名也看向他,一面向他点着头,"你说罢"他说。
郭俊康方才说道:"我可能和她犯了个错误。那晚我喝醉了,已不大记得了。"
云无名听了,默然无声。
第十三回 错向宵小伸大义
新的寝室破土动工在办公室后面的一块空地。因校里实在没地方可修。经过商议,云无名主动提出还暂时和郭俊康一起隹,所以只修三间。
何校长说好在明年就修新学校了,你们也隹不了多少时间;又表扬云无名大公无私。
云无名说为领导排忧解难是作下属的一份责任。
何校长说万一尊夫人来校,到时让阿康去和别人挤两晚。
云无名说家里活忙,她不大会来校,再说乡下丑妇,还是不让她登大雅之堂,免的叫众生和同事笑话。
何校长笑拍他,说到时说罢,很感谢你。
云无名说是说,心里仍带遗憾;若论先后秩序,论资历,他比三个实习生都有权得到房子。但很明显的是何校长只是给那三个修的;去年他为什么不修呢?几个民办教师熬了那么久,他也没为他们修一间半屋。三个实习生半年后或许就要走的,他倒为他们考虑周到,不知心里是何企图。
因学校又让交三十元的捐资,初三的学生前前后后走了十几个。他们离了校,再也不会回校了。
现在班上只有四十一二名学生,与当初的座无虚席相比,其时已冷清之极。
因为空了六七桌椅凳,同学们都把它们重叠好,余了两张拼成一个乒乓台,下课无事就在室内打乒乓。
走的几乎是差生,也有些中等生。
在读的学生们倒没有悲悯同情之心,整天仍旧嘻嘻哈哈。学习照旧学习,贪玩的仍旧贪玩。初三的老师们大都情绪低落。照此这样,到考试时至多有三十个学生进场,因为临近考试须得抽出近十个成绩好的原班生降下去,以作来年的主力军。三十个学生入考场,基本显不出老师的教学水平。而在这混沌中,何校长却可以恣意的挥使他们。
因了这样,大家都来找郭俊康想办法。
他一是班主任,二是教导主任,不管是在思想教育和学习教育上,他都义不容辞站出来说话。
郭俊康说大家知道的,这是关系钱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大家说你们领导间可以商量一下,如果再照此下去,可能到最后只一二十个学生在读,别说老师没兴趣教,学生间少了竟争力,思想就会懈怠,到最后入考场,终是一塌糊涂。
郭俊康也觉这样下去师生都不会尽力,这样的结果是恐怖的。
他带着同事们的期望,拉上雪儿跟他同去何校长的寝室。他知道自己的面子比雪儿小,雪儿身处的地位,何校长总会给她一点薄面。
何校长见他二人同来,知道有因,给他们泡上茶,散了烟,然后大家坐下来,"你们两人一起来找我,很难见。有什么事,请说罢。"他说。
郭俊康看一眼雪儿。
雪儿道:"你说。"
郭俊康方才道:"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的说。这次因为捐资,班上已有六七个学生辍学了。一二年级有没有,我还不大知道。我们的意思是能否从修寝室的钱中拿一部份作那几个学生的捐资款。您收钱的时候不是说修四间寝室吗?一间屋要一千多,足够学生们的费用了。家访的事,我会尽力去办。"
何校长笑笑,掸了掸手上的烟灰,说道:"你们就为这事?"
雪儿笑道:'您认为我们还会有别事?"
何校长道:"猛一看见你们俩进我这寝室,我以为又要收我的礼金。"
雪儿不明白道:"什么礼金?"
何校长看着郭俊康,笑道:"小郭心里该有数。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不知什么时候才了这心愿。"
雪儿听了,脸微红,说道:"别人是有对象。您可不乱作媒。"
何校长道:"我看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校里的同事都要我来捅这层纸,我又怕你们扫我的脸面,一直不敢说。"
郭俊康只得道:'谢谢校长关心。但林老师怎会将我入眼。您这样说,贬低了她。"
雪儿看他一眼,没有作声。
何校长笑道:'不谈这个了。瞧你们都有意,我也欣慰。咱们这校还未有过同事间成伉俪之事,希望你们能促成我作媒人的心愿。"
他喝了口茶,然后又道:"基于你们代表大家的心愿,我也郑重考虑过此事。在朝会课上,我是必须要无情无义的;毕竟这是大事。私下里讲,谁都是长一颗肉心;我何某人也是吃油盐长大,怎么可能是冷血之躯。但我要跟你们说的是,这次就算学校帮那几个同学交上捐资款,让他们重返校园。但下一次呢?初三的学生在毕业前是要花很一部份钱的。现在就要各科全面进入复习阶段,资料费,补课费,考卷费,到了考试还有考试费,报名费等等杂七杂八,连学校都不好意思收取的各种费用。这些费用比正式的书学费多的多。有些同学连书学费都交不上,还有钱交这些?我知道大家的心都是好的,我也不能是坏心吧?但理念归理念,现实归现实。同志们要好生对待这两个问题。感情用事是解决不下的。"
雪儿笑道:'好像我们那时候读书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费用。"
何校长道:"你读书?我读书的时代不交一分钱都可以读。那时候有这项费用的。现在什么都取缔了。"
郭俊康道:"现在没有助学金了吗?"
何校长笑道:'看来你们是很久不了解乡村学校的情况了。助学金是有,只有一些,而且条件是学生真的舀水不上锅;必须还各村的支书村长开具证明。奖学金倒是有,可那是给成绩好的同学的资助。这是要真材实学才取得的。"
雪儿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何校长笑道:"我也想帮他们,但拿什么帮呢?你我都是靠死工资吃饭的人,自己还难以养自己;不比有钱的人可以资助。"
两个人听了,一时感到空气闷。
何校长见了,开解道:"你们无须感到自疚。才出来教书的人,都会这样的。久而久之习惯了就好。我跟你们实话讲罢,凡是这些不读书的学生,大部份都是成绩差,你们要承认这一点。当然,学习好的会另外考虑。这些学生,第一是自己读不走,不愿读;第二是家长对他们抱无所谓的态度。怎么说呢?他们的家长对于他们读书都不抱希望考学。在他们认为:你学校不赶他就让他读罢;实在要赶就赶回来。你们想想,学生和家长都是这种想法,学校何必还要非留他们不可呢?"
雪儿笑道:"您的话让我们茅塞顿开。实没有想到会这样的原因。但是您也才说了,成绩好的同学可以另处考虑。咱们学校是否帮他们一下?"
何校长道:'我先前也讲过,可以。但是下次呢?下下次呢?学校不是慈善所,是教育的地方。"
雪儿道:"学校可以尽力帮。实在帮不下的时候,我给他们垫上。"
何校长听后,笑笑,将桌上的烟抽出来,向郭俊康扔了一枝,自己燃上一枝,然后一面吐烟雾,一面将捏烟的两根手指抠着脑门,一面仍笑着,说道:"林老师的这种举止和精神是让我折服的。你个人既然能这么做,学校定当考虑你的建议。不过我也先给你打一下预防针,你也作为一种建议听。"大约是烟烫着了他的头发,他跳了起来;忙用手拍掉头上的烟灰;坐定后又才说道:"基于以后交的各种费用,我也说不准会不会有另外的同学辍退。那时学校又怎么办呢?你又怎么办呢?如果退去的比如象贾宝,像文章这样的同学,他们的家境也不是很好的。学校的备用金都是为这些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准备的。到时候你,我,将怎样做?"
雪儿道:"我们至少该让能读书,想读书的同学拿到毕业证。初中三年不能因为就这一两月的时间,这一点费用,熬了近一千个日日夜夜,最后毕业证也拿不到,他们会一生遗憾。"
何校长听了,便直看着她。
雪儿笑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何校长忙也笑,说道:"没有,没有。"又道:"林老师为学生的心情,我是深感动。我不知你还想没想过这最后的结局?"
雪儿不明白,"什么结局?"她问。
何校长道:"大家也知道今年正式有'委培生'的概念了?这是教育改革的一大突破。我这里也不需讲大道理。说一点实实在在的问题。我们对于委培生这个概念还是很模糊,它的学费为什么这么高?录取线为什么这么低?以后会不会包分配?第三点是最重要。如果它不象正取生一样毕业后包分配,学校,学生,家长将怎样去面对?这好在还是几年以后的事,我们暂不必管。委培学校收取的高额费用是当前现实的,几千!同志们,我们教师一年的工资不吃不喝也不够,更别说农村里他们靠种庄稼,抓泥巴的父母。学生们除了正取分数线外,或者少几分,十几分,一二十分,被委培学校录取了,到时候他们怎么办?考上了学而不去读的心情是会怎么样?那是犹如一个饥饿到极点的人猛然看见一桌放了毒的盛宴,想要吃而不能吃,那种心情是彻底的绝望,而非失望。"
何校长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两人都无言以对;再说就成了无理取闹。
郭俊康想:自己是不能这么一个道理一个道理引他说的;只有雪儿这样的官家小姐才能问,他才能一一给讲明白;否则让自己冒冒失失一个人来说,根本听不到他这么仔细的分析。
两个人沉了一时,郭俊康几次要走,雪儿坐着没动。
何校长也似乎话未尽,说道:"上面我说的话,咱们只能是老师间说说;对学生,对家长,咱们只当没听见这话,要一如既往督促他们,鼓励他们。学校是讲人生讲理想讲教育的地方,实质上和现实是冲突的;尤其是初中和高中,大学里不存在这种情况。所以你们今天是没找过我,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郭俊康只能点头,他说的是实理。
第十三回 (2)
雪儿听他不说了,说道:"您是一校之长,您站在您的位置您的立场您的角度有您的难处,我们深理解。但作为我个人,希望您可以答应我们先前的请求。如果到时出现你说的情况,我会来想这个办法。他们到时考不考的上高一级的学校,考上没钱读,那只是以后的事。我希望从现在起不看到再有人因钱的事退学了;至少该看到他们个个能拿到毕业证,这样才能让各科任教师感到欣慰,没白教一场书,对的起自己领的工资。"
何校长点着头,"好好。就照你的意思办,就照你的意思办。"
雪儿见他虽然应着,脸上也笑意着,但他心里一定不是乐意的;他给她讲道理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她执拗着软顶,他看在她父亲的份上,不得不应下。她站起来,向他笑着,说"谢谢您。我们代学生们谢谢您。"
何校长笑摆着手,"不客气,大家尽力罢。"
雪儿回层里,李云做着作业。 见她回来,忙道:"姐姐,你床上的包里有什么东西响?响几次了。"
雪儿道:"你没拿来看吗?"
李云道:"你的私人东西,我不敢乱摸。我来时我大姐和妈教过我。"
雪儿摸摸她,她便笑了。
雪儿从包里拿出一个砖头大小的手提电话,想了想,按着号码,然后搁在耳边听。
李云好奇道:"你听什么?这是什么?"
雪儿侧着头笑,说道:"这是电话。"
李云道:"电话不是这样的。我在邮电局看见过,电话要有线,还要有个,有个―――。"她人小,不知怎么说了。
雪儿笑道:"我这是大哥大。要好近一万多的钱买得到。"
李云对于这个天文数字没有概念,便望着她。
一时听见雪儿道:"喂喂,你找我有什么事?嗯?生日?今天初几了?嗯,嗯 ,我都忘了。你生意还顺利吗?嗯,嗯,你也该给我找个嫂子了。我?你妹妹没人要。呵呵,算了吧,我暂时还没想。―――"
李云见她一个人说话,觉的好玩,便一下将电话抢过来。
雪儿没回过神,她已装模作样说道:"喂,喂,喂,你是哪个?我是,―――"
听见里面在喊"谁啊,你谁啊?"
她忙笑着还给雪儿。
雪儿敲她额头一个暴栗,一面笑接过,说道:"刚才是一个同事的妹妹,云无名的。哥,我给你说个事,我想把这东西卖了。你帮我找个买主。嗯?不是,我拿这东西没大用,叫你不给买,你偏要买,我怕一辈子还不起。嗯?要不汇两千块钱来。我?我有几个学生因钱上不了学。嗯?那你就帮我找买家。嗯,铁了心了。嘿嘿,反正你是大老板,你有钱,资助你妹妹罢。好了,挂电话了。知道,知道,也祝你生意火红。嗯,再见了。"雪儿说完,收了电话,复放进包里,见李云还直呆呆的看着她。
"怎么了?"她笑问。
"这,这真是电话?"李云认真的问,"它咋没有线呢?"
雪儿笑道:"不象吗?"
李云便"嘿嘿"的笑了,露出狡黠来,"姐姐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