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后我们不再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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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后我们不再是朋友-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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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户向郭俊康道:“郭老师的意见呢?”
郭俊康笑道:“我没什么说,林老师的观点是正确的。”
周丽的妈向周丽道:“给老师们夹菜,已经满十七了,该懂些事了。”
两人忙推辞,周丽只得听从命令,给他们碗里夹菜。
郭俊康看她一眼。
周丽腼碘的低头一笑,再无学校里的冷傲模样,真真的显现了十七岁女生的原始羞涩。
这面屠户喝着酒道:“除了高中,如果考中专的话,周丽只能考‘正取生’。如果是‘委培生’,我不会同意的。”
周丽道:“你不要给我压力。万一考不上正取生,你不是不让我读了?”
屠户点头道:“我宁愿你再复读一次,再考。”又道:“凭你的成绩,走到哪里对人说,腰都挺的直些。”
周丽道:“万一复读,我就十八了,十八岁还在读初中,我宁愿不读。”
屠户道:“那你就努力加油。别再成天的东想西想。”
周丽听见,顿时软了口气,说道:“我东想西想什么。”
屠户道:“你自己心里清楚,那边的贾宝是前车之鉴。现在临考了,我不多说你什么,好生学习。不考正取生,休想我让你读委培学校,我丢不起这个面子。”
周丽道:“你不那么不讲理。老师们看见,笑话死了。”
雪儿向屠户笑道:“你们农村人的偏见很大。现在是委培校刚兴起,应该和正取生差不多的地位。外面传谣言说怕不分配,其实是错误的,那么多委培校,那么多学生,如果不包分配,谁还去读。国家不可能不想到这一点。”
屠户道:“读委培多交钱不说,听着就是软牌子,认识我的都晓得周丽是全区第一名,如果考不上正取生,人家问起,我都不好意思说。”
雪儿笑道:“正取生的分数很高,不是都可以考上的。有些差一分,半分,令学生们万分遗憾和不甘心,所以国家才建立委培制度,让学生们能继续念书,或许以后的工作不如正取生的分配,但以后都是靠个人努力,不一定就少挣钱。”
屠户道:“我也这么想过,但在农村里,确实我放不下这个面子。不管在街上还是村上,我也算是有点名声的人,真的,有些话我都不好说,相信老师们是明白的。”
周丽道:“有什么明白不明白,我考不上正取生,你就认为我丢你的人。”
屠户道:“晓得了还不好生给老子努力。”
周丽撇嘴道:“我懒得跟你们上一辈的老脑筋说话。社会在变化,你还守着一百年的思想。”
屠户道:“是的,我是老脑筋,赶不上你们的新潮思想。那面的贾宝就新潮,初中生就谈什么恋爱,结果如何呢?给老师赶出校来,觉得屋里没好意思呆,跑出去打工了,这就是你们新潮!他也算和你差不多,满有把握考的上,结果沦落,毁掉一生。”
周丽道:“你是不是过分?人家都走了,何必还这么说人家。”
屠户道:“说人家?我是说给某些人听。”说着狠瞪女儿一眼。
周丽做贼心虚,不好再顶嘴。
郭俊康听见,觉得屠户都在冲他说,再也不好呆了,便起身来要走。
屠户说再坐坐吧,雪儿说不再打搅你们了,我们真的走得了,十点过了,还有好几里路呢。
屠户挽留不住,只得送出来,一面说以后常来,直送两人到大路上,告了别,他才回家去了。




 第十五回  (4)

郭俊康出来,感到出了青天;再呆在屠户家里,他觉得要被那气氛和自己的心虚逼的窒息,天知道屠户知不知道他和周丽的事,是否故意说那话。
雪儿亮着手电,见他走的很急,好像要尽快逃开这地方,她怕路上有蛇横卧,不得不跑上去跟着他。
快十一点的夜静的死寂。
两人走到那路过的晒场时,远远的传来一声愤愤的大喊:“┉┉┉抓贼啊。”
声音传的整个坝都能听见。
两人忙停下来,又听见那声音急速的奔跑喊着,“抓贼啊”“抓贼啊”。
未多久,便听见那边声音哄乱起来。
一会儿,看见些亮光火把从周丽那边的竹林房舍里跑向秧田里,稀稀疏疏的灯火在田里直奔,一会儿又横跑;竹笼里不一时到处都亮起火把手电,纷纷向那面赶;狗也此起彼伏的狂叫起来;又听见那些人追着,跑着,到处都在喊“堵着”“堵着”“不要放跑了”“追呀,追呀”。两人正呆着,晒场周围的人家也惊动起来。
一时便有七八个人提上锄头扁担,打着电筒赶过去,纷纷的喊“抓贼啊”“打死那东西”。
这面高喊,上坝的狗也惊动起来,远远的狂吠。
一些人看见他两人,直盘问;有些家长认得,说是校里的老师。
雪儿怕白惹祸,忙说我们才从周屠户家出来。
那些人方才不问。
听见那面喊的人已向这边追过来,这里的人便离开他们,纷纷的喊着去拦。
两个人虽不是什么贼,倒被这追赶的场面吓的胆颤。如果不是有什么人认得他们是教师,说不定真要被误认为是贼。
瞧这些人的阵势,个个仇恨得什么似的。看着数不清的亮光在空旷的秧田里横跑竖跑,直喊“打啊”
“打呀”
“打死那东西”
有的说“还有一个,大家快找”
人越聚越多,声音越喊越大,追赶也越来越猛。象大集体时围堵狗一样。
看不见被追的人。
人们在不同的秧田里堵着跑。
谁也不管在谁的秧田,纷纷的追着,听得见脚步踢得田里的水哗哗乱响
火把,电筒如星光闪耀,一时听见有人喊“跳下河了”;有些人又喊:“不要放跑了”,想是也跳进了河中。
晒场里还站着些观望的人,有些或许在注视他俩。
上坝的星星灯火也在向这面跑,不知那贼是真的激起民愤还是人们趁势造威,有些也许纯属在想瞧热闹。
突然晒场边上有一条狗猛的直叫,接着又象在追赶,引得附近几条狗也奔过去。
那面早就有人喊还有一个,这面的人立时便跟着狗的咬声奔过去。
终于一条人影被追了出来,直向房舍之间乱逃。
下面的人听见这面吼,一些又赶向这里。
那人霎时出现在了晒场,雪儿将手电晃一下。
那人提着一根棍子一闪,又躲开了。
人群喊叫着扑过来,不一时便听见人喊道:“抓着了,抓着了。”
有人喊:“拖到晒场来。”
跳来跑去的人群里,纷乱的电筒火把中,一些学生也参与进来,直喊着“打”
“打”
“打死”
“打死”
不一时,有几人拽着什么拖到了晒场里,纷纷的人群立时围拢过来。
雪儿忽然间苏醒似的,突地往晒场里跑过去,拨开人群一瞧那被众人拳打脚踢的贼。
那人蜷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疼的直叫。
雪儿不看他的脸,已知道他是谁了。
她大声道:“你们别打了,他还是个孩子!”
那些人不听,仍一边骂着一边狠踹狠打。
有人道:“把那女的拉出去。”
雪儿便立时被人摔出圈外。
她忙爬起来,又冲进去,喊着道:“你们睁开眼看看,他是个孩子。”一面弯身去拉那人。
那人听出她的声音,哭叫道:“林老师,救我。”一面直往她身边躲。
几个人又来拉雪儿。
雪儿死死的护住那人。
拖了一段距离,雪儿终于被人分开。
一人喊道:“都把火把熄了。”
雪儿忙打开手电,捡起一把锄头喊道:“你们别打了,他是我的学生。”
有人道:“少废话!打的就是他!”
有人又去把她手电踢开。
雪儿忙又去护他的学生。
那人紧紧抓住她,哭道:“老师,我错了,你要救我,救我啊。他们会打死我的。”
雪儿恨声道:“谁叫你不争气。”再要说时,头上身上已被人乱打了下来;她身下的学生也被不知无数的拳脚打击着,直叫唤。
黑夜里的人们都乱打着。
雪儿被打疼了,抡起那锄头便乱舞;她刚一起身,那学生又被拖开,一时劈里啪啦声不绝于耳。
他直喊着:“老师救我。”
雪儿再要过去,人们又拉住她,她手中的锄头被人夺了,她便疯了一般去咬那些人,脱开身,忙又奔过去护住,紧紧的将学生揽着,疯了一般的人们直乱打下来。
黑暗中也不知是谁踢在雪儿的腰上,手上,头上,她再也不喊了,任凭那些人打着。
一时有人道:“快别打了,那老师不见了,别打了她。”
众人的拳脚方才不那么密集。
有几个手电忙照过来,看见雪儿把她学生的头护在怀中,紧紧的等着击打。她的头上脸上衣服到处是血水,头发蓬松乱遮着脸,一些也看不出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她的学生想是昏过去了,一动不动。




 第十五回  (5)

几个人不声不响又来拉雪儿。
雪儿抬起流着血的脸怒视着他们。
一个人低声道:“拉开。”
又道:“把手电筒灭了。”
众人便在黑暗中又拉开雪儿。
雪儿挣着,怒目着,喊着道:“谁拉我,我跟他拼命。”
没有人理她。她刚被拉开时,那面又拳脚相继的打了下去。
雪儿无能的挣着,无力的要脱离那些人,但是无济于事;她这才想起郭俊康来,哭喊他道:“阿康,你跑哪里去了?你快来救人呢,你是不是男人啊,你快救人啊。”
失去了理智,她再也不是官家小姐,不是教师,不是知识分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拳打脚踢仍继续着,惨叫声也仍惨叫着。
雪儿仍无力的扭着,挣着,泪水无力的从脸上掉下来,掉下地。
黑夜中不知多久,一举火把带来了亮光。
乱闹声中,一个女声道:“你们不准再打了,打死人是犯法的。”
又听郭俊康喊道:“雪儿,雪儿你在哪里?”
喊了几声,雪儿方才如梦魇般醒来。
人们松开她;火把映照下,周丽和郭俊康挤进来。
郭俊康大喊道:“┉┉不准再打了。”
明晃晃的火光下,没有人再出手。
黑夜的掩护里,人们的心也似乎也一团黑;亮光一照,恶念便随即消失,如果雪儿能高举着一束火把,谁也不会轻易出手。
黑暗里的罪恶是看不见的。
郭俊康看见那学生果然是郭有名,又见雪儿的脸上,手上都是血迹斑斑。
他过来扶着她,“雪儿,你怎么受伤了?他们怎么连你也打?”
雪儿却推开他,口里大声道:“不要你管我!”
郭俊康只得退开两步。
他看见雪儿冲上晒场时,也在她那电筒的一晃中看见那人影是象郭有名,他知道自己去阻挡也是无益的,愤怒和疯狂的人们不会听他们两个陌生人说的话。
他发狂的跑回去找屠户。
他知道他在那里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话也许管用;到家时,周屠户已不在家,他忙乱无计,只得拉了他的女学生飞跑回来。眨眼的功夫,这面已酿出惨剧。 
郭有名的浑身上下都是血迹,看得见的地方血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淌着。他蜷缩着,鼻脸都不大是人样了。
人们止了打,他便一下一下的抽搐,两眼呆滞的看着在他正面的人。
雪儿过去抱起他的身子,感觉他一身都抖的厉害。
他两眼望着她。
他嘴里的血水,鼻里的血水,耳里的血水都在溢着。
她心酸又心疼的帮他擦拭着;她的泪默默的打在他的脸上,和着血水一样深红。
他深长的头发使他象个真正的泼皮,叫花。
郭俊康道:“快送医院罢,耽搁不得。”
周丽道:“我回去骑摩托车。”说着将火把给了郭俊康,转回去了。
郭俊康蹲下身,一面替郭有名揩血,一面道:“你坚持住,一定坚持住。”又哽了声道:“你听的清我说话吗?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郭有名的眼珠没转,倒是一只手指动了一下,他的嘴角蠕动,似乎要说话。
雪儿难过道:“你想说什么?”
一面俯头去听,好容易听清他说:光头。”
雪儿顿时一下愣了。
郭俊康道:“他说什么?”
雪儿盯着他好一会儿,又低头去看郭有名。郭俊康又问她,她才恍然,忙要抱起郭有名,无奈手上有伤,又身子弱小,一个人抱不起来。
郭俊康道:“我来罢。”一面将火把交给她。
雪儿拿着火把,起身来冲出人群,发疯的朝下坝,朝河边的桥跑去。
郭俊康抱起郭有名跟着她跑了几步,听见摩托响,他回过头,眨眼周丽已到面前来了;后面又一辆摩托跟着。
周丽道:“快上车。”一面寻着问道:“林老师呢?”
郭俊康道:“她在往下坝跑。”
周丽道:“光头死了。”
郭俊康一时不明白,问道:“光头死了?”
周丽道:“快上车。”又向后面跟来的摩托道:“你到前面去载我的林老师。”
那人骑着车先下去了。
郭俊康先将郭有名抱上去骑着车,自己跟着上去扶着他,周丽启动离合器,车便驶起来;他不防,身子往后仰了一下,周丽道:“你抱着我,不然两个都会跌下车。”
郭俊康迟疑着,周丽道:“要不你来开罢?”
他忙道:“我不会。”
周丽道:“别犹豫了,郭有名的伤等不得。”
郭俊康方才慢慢的去揽着她的腰。
周丽便“呜”的驶下去。 
桥头上还围着一大群人,漆黑的夜里没有电筒,也无火把,只听见人的哄闹声。
见车来,他们倒让开一条路。
车灯照耀里,只见雪儿一动不动的站在一个躺着的人身旁;郭俊康放开周丽下车去看,只见那人已被一件衬衣蒙了头,他蹲下身揭开衬衣,看见一具全身肉烂的尸体,血色已渐渐凝固了,从模糊的脸上看,他认清了那人,口里念着道:“光头,光头。”
片刻,他站起身来,大声向那些人道:“你们活活将他打死了,你们活活将他打死了!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他还是个孩子,他偷了你们什么?偷了你们什么!你们一个个有没有人性?!!这是一条命,一条活生生的命啊,就这么活活给你们打死了!打死了┉!”
人群里有人道:“打死活该!谁让这些贼偷的地方不安宁。大家早就想打死一个泄愤了。”
郭俊康只觉血往上冲,“啊”的一声大叫 ,朝说话的那个方向直冲过去,喝道:“有种的站出来啊!”
那面几个人冲上来围住他道:“是不是你也要找死!”
这时屠户忙来分开众人道:“你们别再闹了,这是学校的郭老师。”
一人道:“谁替贼偷说话就打谁。”
屠户喝道:“是不是连我也打?”
那人便不作声了。
周丽一旁道:“老师快上来,郭有名怕等不得。”
郭俊康迟疑了一下,忙拉雪儿上她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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