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
、第八六章
族人们全都一脸愁容。
玉璇看着他们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转而问长离:“长离大哥,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长离沉沉一叹,说道:“我们什么都试过了;这里只进得来;却出不去;也许是我们九黎族气数将尽,没有办法。”
玉璇看看其他人,对他们说道:“大家先回去吧!我和长离大哥再想想办法。”
族人们摇头纷纷散去了。
玉璇将长离拉进他的屋子里,说道:“长离大哥,你知道土神为什么要对付你们么?”
长离轻轻摇头,“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你是否曾预言过九黎族长将成为统治之主?”
“确实有此预言。”长离想了想,又说道:“能预言何事并非我所能左右的,难道是这预言开罪了土神?”
“诸神主宰六界,此预言开罪何止是土神。”
长离沉默了,半响才轻声说:“我知道了,族人因我受累,我这便去告知族长,稍后就自行了结。”他欲往外走。
“长离大哥!”她拉住他,“你要干嘛?”
“向族长道明原委,然后自杀以救族人。”
“不行啊!你怎么能自杀呢?就算你死了,那个土神就会放过其他人吗?”
他缓缓说:“预言师既死,预言自破,诸神不必忌惮此预言,族人自然可以得救。”
“没有用的,就算你死了,你还能转世,预言依然存在。除非你寂灭,命魂永不入轮回。”她面露凄色。
长离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苦涩,“那我便以禁术囚住自己命魂,永不入轮回吧!”
“长离大哥,你怎么能囚住自己的命魂啊?”
“若非如此,还有其他的方法能救族人吗?”
“就算你真的囚住自己命魂,那个后土就一定会放了其他族人吗?”
“至少这样能有一丝希望,总好过让所有的族人都在这里等死。”
她静静的凝视着他,“长离大哥,你一点都不怕死吗?”
“怕,我一点也不想死,可如果能以我一人之死救所有族人,我死也是值得的。”他的声音有些飘渺,“此事本就因我而生,自然需要我去解决。”
她喃喃地说着:“死,也要死得值得么?”忽然,她笑了一下,拉住长离的手,说道:“长离大哥,我记得上一次你说你想用我的本体铸剑,是么?”
“我那时不知你就是那石头,你切勿放在心上。”
“不,你用我去铸剑吧!”她的语气很坚定,如果她没有猜错,长离以她本体铸成的剑很可能就是颛顼他们所说的足以灭神的利器,有了这件利器,想必破开那道金色的屏障便不成问题了。
“休要胡说,我拿你本体去铸剑,你这一世便彻底结束,只能去轮回。况且,我前些时候才发现,即使得了好材料,也还是无法铸成好剑。”
“为什么?”
“因为……还须天地二魂祭剑。”他语气沉重,遗憾地摇了摇头。
玉璇哈哈大笑了两声,须二魂祭剑,这莫非就是天意么?她不想轮回,不想忘却这一世所有的回忆,所以去了天地二魂,她便不可能再正常进入轮回了,她的命魂就可以带着这一世的回忆一直留存下去,直至人皇封印破除。
“你笑什么?”长离不明所以。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长离大哥,你用我的本体和天地二魂铸剑吧!我相信这柄剑铸成之后,一定是一柄绝世之剑,一定能救你所有的族人。”
“玉璇,我怎能为了铸一柄绝世之剑就牺牲你?”
“不仅仅只是为了铸绝世之剑,而是为了救所有族人,以一人之死,救所有人,这是值得的,不是么?”
“玉璇,你非我九黎族人,并不需为我九黎族牺牲自己。”
她的眼眶红润了,“长离大哥,你那时把我带回族里,同情我无家可归,给我吃给我住,还让其他族人接纳我成为九黎族人。我现在被他们赶出来了,我真的无家可归了,你难道不接纳我成为九黎族人吗?”
“我自然愿意接纳你,只是……”
“长离大哥!”她打断他的话,“既然我是九黎族人,为九黎族牺牲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况且,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还有要求?”
她点点头,徐徐说道:“你不知道,我终将一死,彻底从六界消失,这是我的宿命。”
“为什么?”
“你别问,先听我说完,与其我那时无声无息的死去,倒不如现在让你将我本体铸剑,救下所有族人。”
长离心里沉沉的。
“我的那个要求……我想请你将我本体留下一小块,让我命魂寄于其中,再将那剩下的一块本体交予附禹山北极宫里的颛顼,我想在命魂之力彻底消散前陪在他身边。”
“玉璇,他已将你赶出来。”
“我知道,可我仍然想以后继续待在他身边,直至我从这世间彻底消失。我那时只是一缕寄在玉石里的命魂,于他和瑶姬而言,不会有任何影响。长离大哥,请你……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她屈膝对着长离跪了下去。
长离隔了一会儿才察觉到她跪下去了,连忙弯腰去扶她,“玉璇,你先起来。”
“不,请你答应我。我喜欢他……爱他,却不能继续和他在一起。”她的声音已然哽咽,“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留在他身边,长离大哥……请你答应我。”
长离面色沉痛,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玉璇起身,面上已是流满喜悦的泪水,她周身放出绿光,身躯一点点缩小,最后变回了一块翠绿的石头。
在接下来的七七四十九天里,她经历了本体被熔炼的灼烧之痛,三魂被分割的撕裂之痛,她的命魂寄于最后剩下的一块玉石中。
玉璇剑炼成的那个晚上,绿光冲天。
长离手持玉璇剑破开金色屏障时,剑身发出的绿色荧光照亮整个夜空,那光芒堪比日月,令山峦撼动,海水呼啸,狂风卷积,世间万物皆因这绝世之剑的诞生发出欢愉的低吟声,似庆贺一般,让天地为之震动。
神界已得知凡间诞生足以灭神的利器,派遣土神后土与火神祝融下界消灭此剑,熟料长离仅凭玉璇剑之力竟能同时对抗两位上神。
天皇震怒,亲率众神下界,势必要灭除玉璇剑。
九黎族人刚刚为自己得救而欢腾庆贺,却未曾想到更大的灾难正在降临。
众神下界之时,日夜不辨,天地昏暗,四海呼啸。
九黎族人各处逃散,老弱病残者死伤无数,哀嚎遍野,满目疮痍。
长离虽有绝世之剑,却终究难以凡人之躯抵抗诸神之力。
九黎族长蚩尤带领少数族人往魔界所在之处逃亡,长离以玉璇剑断后。
伏羲蛇尾乍现,在天空中卷动,霎时,万丈彩光席卷而去,夹带着天神之怒,众神之吼,铺天盖地,令长离无处遁藏。
他勉强以玉璇剑护体,在他周身卷动的每一道彩光都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刃,与玉璇剑剑光交汇时发出刺耳的兵刃撞击声。
玉璇的命魂因这巨大的动静苏醒,她发出一声低吟,翠绿色的玉璇剑顿时绿光大盛,将缠绕在长离身侧的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