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悦听到这话,目光转向柒雪,脸上顿时又是一阵青一阵白,颜色丰富多彩极了。
蝶舞点头道:“唤你一声师叔也未尝不可。”
“哦——!”她这声哦拉得很长,“原来我可以当她的师叔了咧!可是之前她可凶了,又说我们是妖物,说我们违背人伦常纲什么的,还对我动手了呢!”
风悦的脸一下又全红的,一咬牙咚一声跪在了地上:“风悦有眼不识帝君与师叔真容,以下犯上对师叔出手,请师叔责罚。”
柒雪愣了两秒,连忙扶她起来,“我逗你玩的呢!你也太严肃了吧!”
风悦憋得一张脸通红。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你前阵子抓的那只猫妖呢?你没杀了他吧?”
蝶舞转头问风悦:“你何时抓了一只猫妖?”
风悦低着头说:“师尊,上个月您派我下山,我途径梅岭镇时遇到一只猫妖吸食凡人精气,就顺手将他收了。”
“既收了猫妖,为何不告诉为师?”
“我……师尊,那只猫妖年龄尚幼,不告诉师尊是怕师尊将他关进后山的困妖洞里。那猫妖虽然吸食凡人精气,但那凡人本是大逆不道之徒,竟想杀害生父谋夺家产去赌博,猫妖看不下去才吸食他的精气令他大病一场无法杀父。”
“如此说来,那猫妖倒是一只好妖了?”
“师尊,他的确不坏。”
柒雪欣喜地说:“那猫妖呢?快把他带来呀!”
风悦看向自己师父。
蝶舞点点头,说:“去带来吧!”
风悦转身出了玄清殿,片刻之后,手中抱了只毛色黄黑相间的小花猫进来,那只花猫从风悦手中一跃到地上,立刻化作了一个只有两岁大的小童子,穿着红肚兜,头上总两角,朝着蝶舞叩首一拜,“枚九叩见掌门。”
风悦说道:“虽然他出生便是妖,但因年龄太小,只能化成两岁孩童的样貌。”
柒雪一瞬不转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小童,他容貌虽与前世有很大的不同,但那眉宇间的神态却同前世相差无几。柒雪激动地唤了一声:“西西?”
枚九转头看她,不解地问:“你是谁呀?”
“我是你玉璇姐姐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摇头,“我不认识什么玉璇姐姐。”
柒雪有些伤感。
颛顼安慰她:“他已转过一世,前世种种尽数忘却了。”
柒雪看着枚九,又说:“不认识没关系,以后慢慢就认识了,我带你去见你爹娘好不好?”
枚九警惕地说:“我娘已经死了,被另一只大妖吃了,我爹是谁都不知道,你带我去见什么爹娘?”
“是你前世的爹娘,他们都很厉害,会好好保护你的,我也会保护你的。”
枚九站起来,一溜烟跑到风悦身后藏了起来,有些害怕地说:“我不去,我不认识你。”
风悦转头看看藏在自己身后一脸紧张的幼儿,为难地说:“师叔,他已不记得前世之事,可否请师叔不要强行带他走?”
柒雪又更加哀伤了,“可我答应他前世的父母带他回去。”
颛顼说:“他既已轮回转世,便与前世种种再无瓜葛,再多强求也无益,就让他留在这里吧!”
风悦也赶紧说:“师叔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蝶舞也开口道:“帝君,玉璇,我保证会让枚九安安稳稳待在少华山的。”
颛顼对柒雪说:“你看,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柒雪伤感地点了点头,说:“好吧!”随后又将目光移到风悦身后小小的身影上,“西西,哦不枚九,你能过来让我抱抱你么?”
枚九依旧躲着不肯出来。
风悦拍拍他的小脑袋说:“去吧,没事的。”
枚九走出来,白白胖胖的小脸上有着些许的不确定,小心翼翼地走到柒雪身边。
柒雪弯腰将枚九抱了起来,用手抚了抚他嫩嫩的脸蛋,说道:“枚九,你的上一世是被玉璇姐姐害死的,玉璇姐姐想补偿你一些,你也不愿意跟玉璇姐姐走。”她右手抱住他,腾出左手,掌心翻开,手中渐渐出现一块椭圆形颜色暗沉的石头,“玉璇姐姐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这一块石头叫三生石,可以让人看到前世的种种,如果有一天你想知道自己前世的事,就可以使用这块石头。”她把三生石递给枚九。
枚九抱住那块石头,抬头看着柒雪,小声说了句:“谢谢你,玉璇姐姐。”
柒雪鼻子一酸,差点就要掉泪,连忙弯腰把枚九放下,胸口的衣襟里却同时掉出了另一块石头。
那块菱形的石头掉在地上发出叮叮两声清脆的声响,石头通体透明,每一面都很光滑,就像是一块美丽通透的水晶。
站在柒雪正对面的牵铃恰好看到,便说:“玉璇,你的东西掉出来了。”
柒雪看到那块石头的颜色,整个人瞬时如被五雷轰顶般愣在原地,脸色霎时变得无比惨白。听到牵铃的声音,又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捡起那块石头将其塞回自己怀里,勉强笑着说:“嗯,捡起来了。”
牵铃看她脸色和表情突然一下变得不对劲了,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怎么脸色忽然变得这么苍白?”
柒雪艰难地扯开嘴角,面上故作冷静,内心却已是翻江倒海,“我没、没事……”
颛顼看到她的样子,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刚刚什么东西掉出来了?”
“没什么。”她拉住颛顼的手,“师父,既然已经没事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真的没事?为何脸色这么差?”
她勉强稳住心绪,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真的没事,回去吧!”
“也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柒雪和颛顼辞别了少华山众人,踏上黑笛,一路往魔界飞去。途中柒雪一句话也没说,整个人都愣愣的,表情也是麻木的。
回到魔界,颛顼将她送回屋里,扶着她到床边躺下,替她脱了鞋,盖上被褥。
柒雪幽幽地看着他。
他在她床边坐下,伸手抚上她的脸,说道:“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对他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师父,能请你去把西西的具体情况告诉合悭和广乐么?我想休息一会儿。”
“好,我去告诉他们,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他俯身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然后起身离开她的屋子。
良久之后,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柒雪坐起身,走出自家屋子,转头看了看旁边颛顼住的屋子,心中再是一酸,祭出玉璇剑,踩在剑身上,急速往上空飞去。
她脑中已是一片混乱,不知道究竟该去往何处,只能漫无目的地飞着,当她回过神时,已经快到不周山了。
去找烛阴么?可是他又如何能救得了她?
柒雪停在不周山脚,伸手入怀掏出那块已然变得透明的女娲血玉,眼中再一次凝满了泪水。原以为这一次她终于可以活下去,却没想到一切依然只是妄想。
到最后,她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啊!
她收好血玉,迈开脚步往山上走去。来到汤谷时,她没有继续向上走,而下走到谷底,来到了那鼎当年熔炼五彩石的黑炉旁。伸手轻轻抚上炉身那些早已模糊的纹路,心中思绪万千,过往的种种回忆如烟云般流逝,却又深深的铭刻在心。
不舍,不甘,不愿,不能,种种念头铺天盖地般向她袭来。为什么,她终是逃不过一死?难道连活下去也这么困难吗?她只不过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厮守下去,这样竟也成了一种奢求么?
、第九七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