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费耀谦凝眸看住了素言,许久才道:“好。”
两人出了歌华院,行了一段路,费耀谦不时的问素言感觉怎么样。
素言出外走走倒觉得没那么不舒服了,笑笑道:“不碍事,想是在屋里太闷了。”
费耀谦更加断定是因为媚娘和墨儿的不请自到让素言动了气,犹豫了下,看着蕙儿等人远远的跟着,这才对素言道:“你若是不喜欢,就叫人将她们打发了吧。”
素言愣了一瞬才明白费耀谦说的是媚娘和墨儿,倒不好接话,只是怔怔的看着他。她自然希望他身边没有多余的女人。可这话,她说不出口。
他说出来了,她还是没法接话。
接了这话碴,便是承认她不喜欢媚娘和墨儿。原本承认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可是若承认,便似乎承认了她对他的在乎。
他都没承认在乎她呢,凭什么要她上赶着先承认啊?
不接这话碴……有不领情之嫌,再者是无端给自己招闲气……
素言一时为难,只恨自己原来也有这般患得患失的时候,更恨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费耀谦,竟然无比的委屈起来,瞬间红了眼圈。
她一低头,快步往前走,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那是你的女人,爱怎么处置都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他要是真心想打发,就该私下里去处理,干吗要同她说,还一副商量的口吻?明着是征求她的意见,实际上还不是卖她一个人情么?
他优柔犹豫,彰显的是他的多情,可传出去,无情无意的恶人便成了她。
还有,她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从前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脆弱,怎么如今身子骨多病多灾了,连意志都瓦解了?
不行,她起码得有一副好身体吧?不为别人,为她自己考虑,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费耀谦跟在素言身后,两人再没说话,转眼间就进了长青院。
和老夫人说了会话,又安排了晚间的家宴,便有管事妈妈进来回话。老夫人这一向都疏于管理家中之事,堆积下来的不少,又知道他二人才回府,定然有许多东西要收拾,便打发她二人回去。
素言跟着费耀谦出了长青院,跟他商量:“我在庄子上时,身边有两个丫头,一个叫春枝,一个叫春叶,还有一个是庄子上于管事的女儿叫二丫的,自从进了京城,我被胁持入宫,就没了两个人的音讯……我想出去找找。”
费耀谦想了想,说:“皇上不会为难她们三个的,想来既放了你回府,她们也很快就会有消息,你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了。”
总管急匆匆的走过来,朝着费耀谦行礼,道:“大爷,圣旨到了。”
前脚进家,后脚圣旨就到,是福是祸,谁也不知。
费耀谦忙吩咐下去焚香设案,一等宫中的公公进门,一家人便都跪下去接旨。
公公微笑着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费老夫人、费耀谦兄弟和素言,这才展开圣旨,流利的朗诵道:“费卿计斗负才,有高世之智,实乃当朝之良将,有勇有谋,忠贯日月,甚得朕心,自今日始,朕擢封卿为一品忠国公……”
费老夫人不由的大为诧异。皇上这是对费耀谦的事不予追究和计较了,但封为忠国公,恩宠太盛,似乎不是什么吉兆。
恍神间,听到小公公又道:“……米卿不幸早逝,朕心甚痛,体谅其心可悯,故不负他临终所托。米卿再三恳请朕照顾其妻,因此特命费卿照顾米卿的遗孀梅氏……”
素言不可置信的看着费耀谦,他正惶然的回视过来,两人眼神交逢,火花四射,胜过万语千言。
素言耳朵嗡嗡直响,她已经分辩不出小公公话里到底什么意思了,这莫大的打击让她胸口发闷,喉头发甜,一阵一阵的血气上涌,怎么压都压不住。
她终于委顿在地,心里还在想:什么叫不幸早逝?又怎么叫照顾米兰卿的遗孀?
耳边回响着小公公尖利刺耳的声音,直透进脑膜,刺的她头生疼:“朕已命人将梅氏护送入府,费卿不可怠慢,以妻礼相待,方不负米卿临终之周全有情人终成眷属之念……”
198、风雨
费耀谦冷清的看着素言在他眼前倒下,看着许多人围上去要扶她起来,看着老夫人隔着人群无比苦涩的笑看着他,看着费耀宗不无抱怨的、愤恨的、无耐的眼神……
他却只是那么清冷的站着,站着,似乎要站到地老天荒,要站到沧海桑田。
飘雨了,冷风吹进来,身上是浸透了的凉意。
隐约飘来了不知道是谁家的丝竹之音,像是无尽的讽刺,嘲弄的看着人间百态,无声的诉说着什么叫几家欢喜几家愁。
素言被抬到榻上,老夫人吩咐丫头服侍素言,又吩咐人去请大夫,费耀宗则亲自送传旨的公公出去,又亲自去安顿一起随行进府的梅映雪。
府里乱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费耀谦才缓步走到榻边,坐下来,伸出手指,拭去了素言唇边的嫣红,对惶急的老夫人道:“娘,不用着急,素言只是气急攻心,不会有什么大碍,我先把她送回歌华院。”
老夫人见他沉稳有序,一颗心倒是松驰下来,可是看他那样子,心里仍是不安,便道:“她这样子,又走不得,还是去我的长青院吧,那里离这里近些,我去叫人准备一顶软轿……”
“不用了,她更喜欢待在自己的地方,否则她不安心。”费耀谦说着,伸手将素言抱起来,转身往外走。
老夫人先是一怔,随即拦道:“耀谦——你——可别乱来。”这是怎么了?家宅永无宁日,波折不断,费耀谦若是倒下,这府里,她和耀宗可倚靠何人。
费耀谦笑笑,道:“娘,我没事。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我倒巴不得我是那样乱来任性的人,那样也不会叫我的妻子凭白受这种折辱……”
梁熠分明是故意的添乱。且不说米兰卿是否真的早逝,就算他真的有临终遗言,也断不是圣旨所歪曲的那种意思。
米兰卿对素言的爱和关切,费耀谦最是懂得,他又怎么会把梅映雪这个昔日的假想情敌塞到费府,凭空给素言添这种硌应呢?
这种不伦之事,也只有梁熠做得出,说得出,写的出,还宣扬的这么肆无忌惮。
他越表现的冷静理性,老夫人反倒越是担心了。耀宗一向恣意妄为,不容易琢磨心思,随时都有可能惹出事端来,可说到底,终是有迹可寻,再闹他也越不过规矩去,终是实诚良善的孩子。
可是耀谦,他从来没有不良记录,从来没有失去控制的时候,一旦爆发出来,她这个做娘的,完全没有蛛丝蚂迹可寻,不知道究竟会有多大的破坏力。
因为不可预测,所以更觉得恐慌。
老夫人紧走了两步,看着儿子高大坚实的背影,一时想不好是要继续劝慰还是顺从,竟怔在那,只觉得今日秋意泛滥,是如此的凉。
费耀宗冲进来,和费耀谦打了个照面,看着他抱着昏迷的素言,便道:“大哥,外面下雨了。”
费耀谦只是嗯了一声,似无所觉,仍然继续往外走。
费耀宗知道劝是劝不住的,便道:“来人,给大爷撑着伞……”
费耀谦却猛的一挑眉,道:“不必跟来。”怒气压抑的完美无缺,可是丝丝缕缕的从他那无懈可击的面具脸上渗透出来,直击人心,倒比最直观的怒气还让人心寒。
蕙儿等人便不敢上前。
费耀宗却不顾他的愠怒,和往常一样嘻笑着上前道:“大哥你真是粗心,就算你不怕淋雨,大嫂也受不得。不若把我的外衣给嫂子罩上吧……”
费耀谦压根不理他的好心,斥道:“休要啰嗦,让开。”
老夫人按捺不住,劝道:“耀谦,别意气用事,素言身子虚弱,再淋了雨受了风寒,她怎么受得了?”
费耀谦不为所动,冷声道:“我既不能替她遮风挡雨,她便陪我一起饱经风雨也不错。”
这话说的老夫人和费耀宗相视无言,愣怔间,他已经抱着素言出了门。
斜风细雨,密密实实的兜头,以铺天盖地之势落下来,像一张细密的网,将两人罩的严严实实。
费耀谦走的并不快,微微勾了头,仍是有无数的雨丝直接打到他的脸上。微微的凉,带着微微的疼,还有不可躲避的无耐,甚至带了点忧伤的无可耐何。
那细雨无孔不入,渗进衣服里,却像调皮的精灵,倏忽间即不见踪迹。他注目素言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曾经她飞扬跋扈、意气风发的情景竟成了回忆,就像绣在屏风上的图案,再鲜活也是死的。
雨打落在素言的脸上,她慢慢的醒转,潮湿凉寒,百般不舒服,身上的衣服慢慢的贴着肌肤,沉重而又湿腻。
入目的是费耀谦凉薄的眼神,素言不由的动了动嘴唇,问他:“我们,去哪?”
费耀谦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却知道她会说什么,便答道:“穿越风雨,往前。”
素言苦笑了笑,喃喃道:“冷呢。”
费耀谦只是抱紧了素言的身子,让她更贴近他的胸膛和怀抱,道:“你早该知道,爱的路上不是只有绚烂,而爱我的路上,更不是只有幸福。”
素言将脸颊埋进他的怀里,没再说话。他用这种方式来激她生起斗志,和他并肩作战,尽管很残忍和冷血,却很有效。
这一路走来并不算短,素言耳边除了沙沙的雨声,还有费耀谦踩着积水的脚步声。他的靴子浸了水,发也奇怪的啪啪的声音,像是那里住着一种奇怪的生物,随着他的行走发出沉痛的呻吟。
明明很可笑的事情,素言却偏偏听出了哀凄之音。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今天是仲秋,月圆人团圆,却总是祝愿而已。”
费耀谦看了她一眼,道:“我们已经团圆了,总胜似一墙之隔,不能得见。”
素言便再次沉默。人果然不能贪心,要知足。只是想起米兰卿,那样一个大好青年,却轻易的抛却了前程、家世、娇妻,就由来的沉重。
她不相信米兰卿是那么容易就自弃的人,可是现在消息的真伪已经无可察考,他所要留的就是这样一个结局。
素言一路想了很多。气急攻心,当众晕厥可以理解为她为失去兄长而痛,也可以理解为因为内院又多了一个劲敌而愤恨。
前者可以理解,后者则是不可理喻。
素言纵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可是她却必需做出一个抉择了,这不只是态度和方向的问题,而是她的立场决定了她的生存状态。
还有,梁熠如此咄咄逼人,用这种特立独行的各事方式宣示着他的不可挑衅。他可以用另外一个女人来破坏她和费耀谦的婚姻,也同样可以用随便一个理由就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将他们变成什么都不是的陌路。
他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回到歌华院时,费耀谦的衣服全湿透了。蕙儿张罗着打热水,又替他备好衣物,这边麻利的将素言安置在床上歇息,并熬好了姜汤端了上来。
素言不想让自己孱弱的身子再雪上加霜,痛快的喝了姜汤,脱了湿衣服,换了里衣,草草的擦干了湿发,就裹紧了被子发汗。
费耀谦出来,看一眼只露着一张小脸在外边的素言,怜惜之余又觉得很可爱,轻笑一声,道:“裹的像个粽子,你不嫌热?”
素言睁开眼,道:“蕙儿说这么着才容易发汗,我也怕受了风,明日又爬不起来耽误了事。”
费耀谦自己穿好外衣,道:“小心总没错处,我要进宫谢恩,午饭可能不回来吃了。”
听说他要进宫,素言便撑着身子起来,道:“你千万要小心……”
费耀谦将她按下去,替她掖紧了被子,道:“躺着吧,管好你自己的事。”觉得这话太生硬了些,不免辜负了素言的关切之情,便又补充道:“我进宫不过是例行公事,不会有什么事。圣旨已下,还能指望他能收回去不成?”
素言却并不是这个意思,道:“大哥他……他真的?”
费耀谦沉吟道:“兰卿思维缜密,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想来圣旨中所云托我照梅氏这样的话倒不是假的……”他是决意要离开京城,离开这些让他寒了心的人和事。
素言忍不住看一眼费耀谦,抱怨道:“关心则乱,我这会七上八下,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既怕这是真的,又怕这不是真的……”
费耀谦道:“没有哪个选择就一定是对的,最重要的是兰卿决意为他的选择付担起他所能承受的代价罢了。”就像米兰卿为了救妹妹,甘愿趟这浑水,就像他现在为了寻觅他想要的自由,甘愿抛弃炙手可热的一切。
素言点点头,道:“大家都一样,他比我想像的更有勇气罢了。”他那么爱她这个妹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甚至愿意为她付出他的生命,这份情,素言自忖一辈子都不能忘了。只希望他能够寻找到他的世外桃源,找到他中意的女子相伴一生,找到他想要的幸福安康。
199、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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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进殿,风拂起曳地的青色缦帐,忽远忽近,满殿都笼罩在似烟似雾之中,凭添了一分朦胧美。
梁熠和费耀谦对面而站。
朦胧消失,如同朗月清辉,普照大地,彼此的心思已经暴露无移。
梁熠有恃无恐。他就纯粹是捣乱,费耀谦又能如何?有本事牺牲掉两大家族的人命和利益,换他和米素言的一世相守,却未必平宁,他敢吗?她又肯吗?
费耀谦的确是不敢,也不肯,就连不甘,也因为面对着梁熠那种不加掩饰的小人得志,腾的消失无踪。
退一步,他辞官离开,圣旨也是套在他脖子上的枷锁,永世不得拿开。况且还有米兰卿的临终嘱托。
托他照顾梅映雪是真的,他不能相负。
而且身为男子汉大丈夫,遇事就就该承担,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或许一时可以避开,但无法避开一辈子。他和素言的问题,他和梅映雪的问题,或许都会在这一刻得到永久的解决。
费耀谦的面色越加平和,梁熠看在眼里,只觉得他比刚才还要修长挺拔,竟似打通了某些难解的关节,人也轻松了许多。
他越强,梁熠也越强,可是费耀谦忽然就松驰下去,梁熠的剑拔弩张便没了目的地,有心出击,又找不到他的弱点,也只好罢手。
他最见不得对手忽然装孬,无的放矢,凭白失了英雄本色。可是再打量,这费耀谦虽然面上如清风拂月,气势不减,竟都内敛了去,更觉得可恨可气。因此一待他说完感恩戴德的话便挥手:“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