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恨他现在言辞之间的那点暧昧和关怀,还带了点纵容。这种语气,更适合兄妹,适合父女,适合情浓之际的小夫妻。
反正不适合他和她。
素言不由自主的道:“我一直都是急性子,好像你真的了解我一样。”她赌他不了解。试问哪对夫妻像他们这样,成亲一年了还是陌生人,相看两厌,更别说相处的时光了。
一言说中费耀谦的痛处,他倒不急,道:“从现在开始了解也不晚,人的一生那么漫长,我们似乎没错过多长时间。”
黑暗里看不见彼此的表情,素言露出一了个嘲弄意味的笑,却没说话,只是道:“我知道大爷辛苦了一天,不该来打扰的……可老夫人把宴请之事全权交给我办,我心里没底,怕有闪失,所以特来请大爷过过目……”
他有闲情,她却没这个雅致。
费耀谦这才扬声叫人点了灯,拿起她递过来的名单和菜单大致看了一眼,并不甚热心的说了一句:“很妥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这些琐事,你不必太在意。人无完人,凡事也不可能十全十美,就是稍有疏忽,也是人之常情……你又何必求全责备。”
素言倒是怔了,看一眼费耀谦认真的神情,一时倒不好反驳,只应了一声是。
这种话从他嘴里说来,她没法不怀疑究竟有几分可信度。她想,如果她闭着眼睛,按自己的心意行事,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那时,他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好像上司都会这么大度的说:你尽力就好。
如果真的搞砸了,他一定翻了脸把恶果砸到自己脸上,说:你回家吃你自己吧。
费耀谦收拢双手,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其实,可以试着相信人的,比如说,我。”
素言收起桌上的宴课名单和菜单,笑笑道:“大爷这话,真是叫素言无地自容。你是素言的天,素言不信谁也不会不信大爷。”说完又画蛇添足的加了一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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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相欺
费耀谦凝神注视着素言,道:“三个月前,这话我是信的。”
素言头皮发乍,看他一眼,却没接话。三个月,他什么意思?三个月前,他相信她?三个月后的现在,他不信她?
她不敢回答。
费耀谦又笑笑道:“好,权且当你是真的,那么我问你,你对我可有怨言?”
素言这次连寒毛都乍起来了,真想一拳将其打晕,自己好逃走了之。这话怎么答?说她是怨的?那么怨的背后含义可就多了,绝对不是她所能承担的起的。
如果说不怨?摆明了他不信,连她自己都不信。
素言意识纷乱,半晌才道:“素言想过,就算是我站在你的立场,也未必有你现在做的这般好。”
怨还是不怨?他自己猜去吧。
费耀谦用手背的关节托着下巴,视线落在桌前面的茶碗上,道:“你信我时,我欺你,如今我要信你,又换你欺我。米素言,这笔帐,要怎么算?”
素言很想说,果报不爽,不算也罢。
可是他是惹不得的,起码现在不能惹。等到哪一天她真的能自由的出了费家大门时,她才能够这么理直气壮的和他说话吧。
想到这,素言垂眸避重就轻的道:“大爷你想多了,昨夜辛苦,还是早生安歇吧。明日朝霞如故,大爷便会忘却曾经的一点点游移。”
他有着坚持的目标,有着坚定的信念,更有着坚韧的意志,无往而不利。
她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过客。
他会忘记这夜间的一点点脆弱,连带着因为新生命的到来,新的里程的开始,她和她带给他的不光彩的记忆,统统都会消失在时光的车轮辗压之下。
费耀谦抬头,素言视而不见。
他没有过多的耐心,索性直接道:“今晚,留下来。”
“留……”素言咬住了舌尖,这尖锐的疼让她克制了激灵,没在第一时间说出“不”字来。手指轻轻掠过柔软的纸张,仿佛在安慰着她自己泛起了波澜的心,道:“呃……我,还有很多事,没安排……不如……改日……”
费耀谦直呼其名:“米素言——”
素言下意识的应道:“嗯,是。”
严肃的脸上隐隐现出一点无耐的笑意,费耀谦道:“上一次我主动,这回不该到你主动了吗?当你踏进这春晖阁大门的那一刻始,我以为是你想通了前因后果所以才来的。”
素言的眼睛用劲的眨了再眨,才道:“素言不明白……”
明明是老夫人轻淡的吩咐:“这次不过是个小宴,满月酒时人才多,所以这次就全权交给你负责了。如果你有什么不确定的,就去叫耀谦看看……”
不是老夫人叫费耀谦把关,她才不会这么晚了还巴巴的跑到这来找他。
素言思前想后,越发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她没在意,或者说没意识到严重性的。是什么呢?
费耀谦看着素言那尖尖的下巴上都写满了不确定,一时有点怀疑是不是他太高估了米素言。他往前倾了倾身子,问:“你难道想让所有人都看你的笑话?”
素言震了下,迅速垂下了眼眸,倔强的道:“不。”
她不想成为别人嘲弄的对象,可她不能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发生。从媚娘有了身孕,从她睁开眼醒来,就没少听到丫头下人们私下议论。
那时候人们谈论的是媚娘的孩子能不能保住,她这个做嫡妻的会使出什么样的狠心手段来。毕竟,费耀谦让她的丫头成了姨娘,又先于她怀了孩子,这本身就是给素言没脸。但凡有脾气有血性的人,明面上不说,背后也必然会使绊子让这个孩子死于无形。
素言想过,米家也定然对这件事表示过不满。再加上从前的旧恶,所以费耀谦和米兰卿一直不和。至于后来忽然又有了走动,必然是为了政见上的一致。
米家肯让步留下媚娘的孩子,费家也定然提供了优厚的交换条件。
但是背后的里的勾当,谁也说不清,只要做的人不知鬼不觉,就算是有怀疑,若是没证据,费家也不能拿素言怎么样。
既然她能这么想,费家也自然有打算,也就是那个时候,费耀谦想将媚娘抬为平妻,想把她送出府休养。一来掩人耳目想要处理她,二来就是为了保全媚娘母子的安全。
可是素言初醒,全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节,一味的以为她诚心诚意,总有感动人的那一天。偶然听到风言风语,也不过戒己更甚,对媚娘退避三舍,连最起码的礼节都废了,就是不想近她的身。
不想被媚娘抓到任何可能的把柄在孩子的问题上做手脚,同时素言也有避嫌的意思。
一来二去,这些议论下去,另一种议论又升上来,都在议论媚娘会生男生女,生下来会不会抱到素言这来养。
素言没想过抢别人的儿子,她也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她自做她的。况且与费耀谦渐行渐远,那种在费家安身立命的心思也越来越淡,她更加坚定了要离开的念头,至于媚娘生男生女,她就更不在乎了。
他欺她时,她亦有所求,算得上两相欺,不可谓不公平。
他进她的房,给她一个安稳的地位,可她也同样错失了人生的第一次。
假如世事可以重来,她想她不会再迈出那一步。当然,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女子的第一夜固然重要,但也没重要到为了后悔就舍命的地步。
现在,费耀谦为了给素言挣回一点颜面,又要做出一副夫妻恩爱的假象来了。
她不需要。就让别人笑话去吧,那又如何?她在京城的贵妇圈子混不下去,也不过是少听点别人的八卦。混的再风生水起,也难免被别人八卦。
想通了自己的心意,素言不再犹豫,也不再扭捏,道:“大爷也说,三月之前是你欺我,那么这约定不作数也罢。我的确是心中有怨的,不过,我也说了,就算是我身处大爷的位置,也未必比大爷做的更好。一切,顺其自然吧。”
夫妻感情不在,那就好离好散。如果夫妻有重新来过那一天,到时候再说。
“关于小盈儿,我不敢说有多喜爱,但是也不会痛恨,更不会下什么毒手。对于老夫人,我不求像亲生母女,但我会尽一份对长辈的孝心。对大爷……”素言停顿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做朋友最好,如果不能,就这样像一对上下级也成。他提供她的衣食,她愿意在能力所及之内替他分一点责任。
费耀谦却长身而立,走到素言跟前,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素言身子一动,要往后退。费耀谦伸手握住了她的肩,再重申一遍:“我说,如果我不同意呢?”
素言被他大力握的生疼,却不敢挣扎,只得道:“不同意,那,再商量。”想也知道,他怎么肯凭她怎么说就怎么做?男人尊严何在?
道理只能他讲。她说的一切都是放屁。为了他的尊严,她只能牲她的尊严。素言在心里估算着如果她说离开,他会有什么反映。
费耀谦的语气很是不善:“还商量什么?是不是要我写下和离书,放你离去,任你自由,你才肯用真面目真性情对我?米素言,别以为你心里想着的是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素言很想说:“恭喜你,都学会抢答了。”不过费耀谦的神情未免太惊悚了些,她不敢用这样玩笑的口气和他说话。这样强势的费耀谦,带着十分的危险,她若不知死活的挑衅,恐怕只落个非死即伤的下场。
“疼——你先放手。”素言为自己争取着时间,她伸手去拨他的手,道:“不,不是的——”
费耀谦没再用力,看着素言一瞬间惨白的容颜,便知道她疼了。心一软,不自禁的就收敛了怒气,冷静也缓缓的回归,他却依然不放手,不容置疑的道:“解释。”
不是这样,是哪样?解释合理,他可以听她的“再商量”。
素言别了头,轻咬下唇,说道:“能不能坐下来,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费耀谦也不强,松开素言的肩,径自坐下来,道:“你不知道从何说起,我便提醒你。”
素言吸了口气,道:“不用了,容我好好想一想。”她当真低头缕清自己的思绪,费耀谦也不急,就在一边坐着静静的等。时光如水,静静的漫过夜凉,直到屋子里的炭火慢慢的冷下去。
素言一直不开口,她是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难道要她承认让她怀孕生下嫡长子是现在解决尴尬局面的最有效的捷径?
如果她承认了,就如费耀谦所说,留下来,皆大欢喜。
如果她不承认,在他看来就是她辜负了他的好意。而这种辜负,是他不愿意也不想同意的。总之他把她扔在这个僵局里,动也是死,静也是死。
素言试探的道:“不如大爷将媚娘抬为平妻?”见费耀谦没什么表情,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得垂了眼睛横下心道:“这事原本就是在日程上的,不过杂七杂八的琐事给耽搁了……现在再议,也算是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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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亲近
转眼就是新年。
虽是第一次和陌生人在陌生的家里过年,素言却并不觉得新奇。她原本就不太喜欢热闹,阖家聚在一起吃饭,她也不过是尽责的服侍着老夫人和几位婶娘。
族里有几位太夫人,但都架子不大,笑眯眯的同她说过话就争先恐后的去看小盈儿了。
盈儿虽是早产,倒是身体康健,不爱哭,吃饱了就睡,一天倒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睡觉。
初雪看过小盈儿,拉着素言道:“盈儿真可爱,大嫂,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侄女或是侄子来玩?”
素言脸微红,笑道:“你这话,真是叫人无可回答。饶你是没出阁的,若是成了亲,还不知怎么贫嘴呢。”
初雪不屑的道:“哼,这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觉得盈儿可爱,你也可爱,所以才这么关心。可不像别的人……你若是存了别的心思,可就是和我隔了心了。”
素言轻轻的点头初雪的头,道:“知道,知道,你不过是纯粹的关心而已。不过,生孩子——”压低了声音,道:“……岂是你说的这么轻巧的?你是没听到媚娘的惨叫……”
初雪虽是个姑娘家,可是媚娘闹这么大动静,几个府里早就传开了。固然没人特意的跟她谈论这个,但风言风语总是听了个大概,见素言都这么说,小脸登时有些白。
素言自己也是心有余悸,见初雪怕成这样,一时又觉得有些好笑,便道:“不过终是熬过去了。”
她想着初雪早晚也要嫁人生子,过早给她留下阴影未免有失厚道,便岔开话题:“侄女像姑姑,也是冬天出生,若是同辈,倒也该叫个雪儿的。”
初雪又好奇又恐惧,终是拉不下面子拽着素言硬问,见素言说起名字来,便强自收了心思笑道:“是呢,从大姐姐开始,我们姐妹几个都出生在冬天。大嫂你不也是吗?我还记得你生辰前下了好大的雪呢。”
素言只是讪讪的笑:“我倒是喜欢梅啊,雪啊,可惜爹娘没给我起这么灵秀的名字。”所以梅映雪招得费耀谦和米兰卿两个人的喜爱。
初雪咯咯直笑,道:“你也雪,我也雪的,有什么稀罕,我若能自己选择,宁愿也叫个什么言。还是大嫂的名字好听,光闻名就知道是个温婉淑女,再见了面,才知道和那画上画的是一样一样的。”
素言任她编排,两人一笑而罢。
吃过晚饭,除了几位太夫人以身体不适早早退了休息,费家一大家子人团团坐着守岁。
闲着无聊,费耀谦用修长的手指缓缓的剥着瓜子,一边心不在焉的听老夫人和几位婶夫人聊天说话。
他不吃,将雪白的瓜子仁剥了一小堆,仍然优雅的一个接一个的剥。偶尔看一眼躲在一角和初雪三姐妹坐在一起说话的素言。
她不知在说什么,笑意盈盈,那张脸平时很少有这样自然而愉悦的神情。
初雪一直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不知怎么就和她对了脾气,每次看到她俩,她俩肯定都是在一起浅笑低语,像亲姐妹一样。
费耀宗也极无聊,平时都是他逗趣说话的。可自从伤养好了,他的性子反倒忽然沉闷下来。老夫人若有若无的用冷淡表示对两个儿子的不满,费耀宗就更不主动往前了。
他忽然伸手,将费耀谦手边的一堆瓜籽仁都搂到自己身前,低声笑道:“大哥真好,知道我爱吃瓜籽却不耐烦剥,所以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