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口站着宫女和她的丫头,元雪不情不愿的闭了嘴。咒素言守寡,形如咒她亲生的大哥。被梁熠的耳目听见,就成了她咒骂皇上……
素言走了十几步,阳光晒的人头发晕,身上已经是一层薄汗,忽然就停了步子,蓦的转身,朝着来时的路大步回来。
元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似乎早就料到她最后这番话是对素言最致命的冲击,等的就是这一刻看她的笑话。
她不躲反迎,直朝着素言没什么情绪的眼神对上。
素言走到门边,抬起手臂朝外一指,吐出两个字:“出去。”
元雪全副武装,就得了这两个字,心有不甘,动了动唇,一时无语。难道要说“我就不出去”?任性幼稚,小孩子之气尽显,立时就落了下风。
或者说“你凭什么让我出去?你还不是皇后,这皇后也尚且轮不到你做主”之类。倒的确能羞辱得了素言。
元雪无暇多想,言词立时如点爆的鞭炮,噼哩啪啦的蹦了出去。
素言等她说完了,不惊不怒,回了一句:“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做你的大嫂吗?”
“是,我压根就不喜欢你,从骨子里讨厌你。你有什么可值得称道的?你有什么资格嫁给大哥?你……”
不等她再说难听的字眼,素言上前一步打断她,将话直接掷到元雪的脸上:“我是不是你大嫂,不必经过你同意,也不由旁人说了算。从前我是你大嫂,现在还是,将来仍然是,你再不喜欢再不服再不愿意,你也得叫我一声大嫂。若敢有违,我便如今日这般教训你忤逆枉上。”
清脆的两响,素言的手直接招呼到了元雪的脸上。
收回手时,素言觉得自己的四根手指都热辣辣的疼,她自己都不知用了几成力气。只是看着元雪那张混合着惊愕、愤慨、不解、伤心等等情绪的脸,从白转红,再转成青紫,心头无比的畅快。
素言乘胜追击:“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你,你似乎除了家世,无一能与我匹敌,曾经你还有更好的夫家,现在却比我还落魄,可见老天从来不白白的给人福祉。不懂得珍惜的人,迟早会一无所有。我最后奉送你三个字。”
元雪尚未反应过来,就听素言道:“滚出去。”
185、拒绝
元雪难堪之极,狼狈落跑,素言再也没了别的兴致,坐在窗口的位置,看着满院子的花草,发呆。
刚才这一场争执,于她来说没什么影响。起码素言是这么认为的。
她听到的这些消息,以及费元雪那些诋毁和辱骂,她并不在意,更多的或许就是因为她始终站在角色的边缘,没有切身的感受罢了。
没有对错,只要自己不那纠结就好。
素言心头蓦然跳出这样一句话来,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人说的。素言听着这清冷的声音,一时难辩心头的空灵到底是什么意思。
门外有脚步声,素言立时警醒。梁熠会不断的有后着,先后派了太医和元雪替他当把无形的枪,他到底想做什么?
就是为了告诉她,他已经把整个天下,整个局势,包括她这个人,都囊括在了他的掌握之中?
一个男人的胜利,需要一个心有灵犀的女子来分享,一个君王的胜利,需要万民诚心的拥挤来响应,他却选择了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用这样近似于青春期少年才有的方式。
天气闷热,一动不动的坐着,身上犹是一层薄汗。素言便吩咐人备水沐浴。
她不是特别会享受的女子,园子里开着大片大片的月季、玫瑰,她也从没想过摘些花瓣沐浴时用,就是所谓的油精,也是侍女们拿什么她用什么。
今天似乎又换了另外一种味道。淡淡的,却又极香。
穗子站在屏风外面,道:“米小姐,奴婢服侍你洗浴?”
“不用。”素言直接的拒绝:“你在门外就好,我很快就出来了。”她不过是想去去身上的躁热。其实她更想用凉水,那样来的直接,也更舒服。
素言只待了片刻就起身,披好衣服,系上带子,迈步出了浴桶,趿上了凉爽的拖鞋,刚要扬声叫人收拾了去,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
素言眼前一片空白。
她无意识的抓握住了屏风。
没等眩晕过去,又觉得胸口处气血翻涌,竟大有千军万马之势,不可抵挡。喉头腥甜、奇痒难耐,她不受控制的开始咳嗽。
这一咳倒像是泄了洪水的闸,一发不可收拾。
穗儿闻声进来,问:“米小姐,你怎么了?”
素言用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挥了挥,不及说话,就觉得指缝间有温暖的液体在涌动,接着竟滴答着落到了素白的衣袍上。
穗儿惊叫一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失去了往常的冷静自持,眼中满是恐惧,声调也走了音。
素言缓慢的挪着步子,往前。穗儿却乍着手,不敢上前来扶。脚步声纷至沓来,进来了三四个宫女,看到素言,同时低低的惊叫了一声。
素言不再指望别人,待咳嗽稍微停歇,便含糊的道:“让开。”
宫女们依言躲开身子,素言一步步挪到床榻这上。
穗儿这才醒悟过来,分派着叫人收拾净房,同时又叫人去禀报梁熠。
素言用帕子将嘴角的血迹擦干,胸口的沉重却越来越烈,一阵阵的往上涌,竟似要把身体里的血都咳出来才心安。
到这会,她才隐隐的觉出不妥来。
梁熠带着太医大步进门,见宫女们一片惶乱,唯有素言宁静如一朵茶花,悠静娴然的倚在床壁,微阖着眼,面目苍白,虚弱之极。
他踏过跪伏在地的宫人,走过来朝向素言:“听说你不大好?”
素言睁开眼,看了看他,身子微动了动,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又有血大口大口的涌出来,就像凭空给白茶晕染了腥红,艳丽之极,妖媚之极,却又惨烈之极。
梁熠微皱了眉头,道:“朕问你只管答,不必多礼。”
她才不是要起身给他行跪拜大礼,不过是想积聚些说话的力气罢了。素言几不可察的笑了笑,半晌才道:“我正想,问问陛下,我这是,怎么了?”
梁熠身后的太医插话道:“当日万岁的箭上虽然没有箭镞,但万岁的神力惊人,仍是让姑娘心脉受损……”
素言嘲弄的看着梁熠,却说不出话来。射她一箭,再把她的命拣回来,好人恶人他都做全了。
死也就死了,却弄个心脉受损,活活的成了废人一个。
素言心头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悲凉,只觉得万念俱灰,竟对人生和人性充满了失望。她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子,从没想过招惹谁,怎么就落得今天这个局面呢?
梁熠没有一点后悔的自觉,反过来指责素言:“吴拙开的药是补血安神的,你却不好好喝,说,你掉了几天了?”
他都知道,素言也不瞒,直言道:“五天。”
他身后的太医便附和道:“应该没错,再耽搁下去,只怕姑娘的心脉都要废了,到时病入五脏,只怕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
梁熠毫不客气的道:“开药,现在就去熬。”
太医上前要替素言诊脉,素言却甩手躲开了,道:“那药,有古怪,我不喝。”
梁熠询问的看向太医。
太医道:“姑娘真是聪慧伶俐,那药里有一味朱砂,性凉,微甘,有镇心安神、清热解毒之效力……”
素言忍无可忍,道:“可是朱砂有毒。”
太医讪笑一声,道:“《本草从新》上言,独用多用,令人呆闷。但事急从权,现在姑娘的伤势要紧,所以……”
素言断然道:“我可不想伤没好先成了个呆笨的傻子。”
梁熠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道:“你就算傻了,朕也不侍亏待你,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
素言轻哼一声,看向梁熠:“敢问陛下,素言利用价值已尽,什么时候可以放素言归去?”
太医开了药方,不敢久留,穗儿见素言有话要和梁熠说,也很有眼色的鱼贯而出。
梁熠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道:“朕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你走?”
他是没说过,可总不能一辈子囚禁她?
梁熠便放缓了语调,轻柔的道:“米素言,你留下来吧,这宫中可以给你留一个位置。只要你开口,朕一定会满足你。不管是皇后,还是贵妃,或者你喜欢女史……”
他这样直白的挑明,倒让素言呆怔了一下,连缓冲的余地都为她铺垫好了,可素言仍是觉得一脚踩空,晕眩的感觉更厉害了。
他不像是这样随便说话的人,也不是这样随便挑明了的事,这到底算怎么回事?不管是哪个位置,无论是皇后还是贵妃,她不稀罕,也不愿意待在这里,染指一个有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男人。
况且,他凭什么以为她就愿意待在他身边呢?
素言抚额,道:“可我不喜欢留在这。”
梁熠:“给你选择的机会,你不要,那么只好朕替你决定。”
素言不领情:“我压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就是做个不见天日的囚犯,依然是在你为我设定的笼子里。陛下,使君有妇,罗敷有夫,素言实在不能理解你这样绝世独立,叛经离道的行为。”
梁熠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道:“朕以为,一向看人很准……说实话,朕并不是非你不可。”
这是大实话。素言一直认为,没有信是离不开谁的。
那些不过是爱恋之时的一种誓言,不过是各人的一种良好的自我感觉。其实谁离开谁,太阳都照常从东方升起。
“……不过是不讨厌罢了。你不是一直想要通过各种方式离开费家,离开费耀谦的么?什么罗敷有夫,不足以做为借口,只要你愿意……”
梁熠的态度不可谓不诚恳,只是他仍然因为特权的原因,带着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态势。
素言无耐的道:“承蒙陛下青眼……”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他对她连喜欢都没有,只是不讨厌而已,就要她用相守来换?呵。
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留在这,对梁熠这个男人也并没什么直观的好感,她实在没必要为了一点点“不讨厌”就委屈自己。
但她又不能说不喜欢梁熠、讨厌梁熠。他不是一个懂得平等和自由的人,在他看来,赏赐她名份是他的恩德,肯来征询她的意见,已经是给了她足够的面子。
素言很坚定的表达自己的态度:“素言一介小女子,胸无大志,此生之愿,不过是平安泰宁的生活而已。我和费耀谦之间的事,是我们夫妻的事,我们会尽量的协同解决,不会让陛下忧心。”
她的私事,不需要皇上插手。
“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皇宫虽好,皇后虽尊,却不是素言所好,陛下的美意,素言只能拒领了。”
梁熠眯眼眯了半天,看着素言血色桃花,点点斑斑,却毫无怜惜之意,唇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道:“不急。你的伤一时半会不容易好,宫里有最好的医、药,你且慢慢养伤。”
他压根就没想过三言两语就能说动她。
素言静等下文。养伤不过是将她滞留在这的借口。梁熠心高气傲,定然容不得别人拒绝他,她已经尽量婉转了,却又怕婉转的太过让他以为有了希望。
太过坚定,便是撕破了最后的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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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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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熠不动声色的道:“耀谦也在宫里,喏,离你只一墙之隔。”
素言朝着他指的方向望了一眼,既不欣喜,也不失望。淡淡的收回视线,哦了一声。心思电转,知道梁熠永远都有后着。
不劳他一着着使出来,便问:“我大哥米兰卿呢?”
梁熠不加掩饰的赞许,道:“也在,和耀谦一墙之隔。”
素言也不掩饰对他们的关切,又问:“他们可还好?都没受伤吧?”
梁熠笑着强调道:“都?”
素言不可遏制的想要掐死他,却只是垂了眼皮,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她是妻,费耀谦是夫,问一声合情合理,不问才叫人匪夷所思呢。
他以为他真的是天子,可以看清天下人的心思么?她现在连自己的心思……
梁熠懒的和素言口舌之争,简短的道:“都好。”再次刻意强调一个“都”字。
素言镇定了下心神,哦了一声,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那就好
梁熠见没了下文,不由的奇道:“然后呢?你不想求朕饶了他们吗?你不想朕把他们都放出去吗?”
素言却悠悠的还口:“不想,我身陷囹圄,他们两个是我至亲至近的,此时不陪,什么时候相陪?”
一句话倒噎的梁熠说不上话来,毫不客气的评价了一句:“自私。”
素言不以为耻,落落大方的笑道:“承蒙夸奖。”
知道她自私便好,不要妄想着用米兰卿或是费耀谦来要挟她。她没有为谁奉献的精神,当初一心求死,也不过因为势成骑虎,生死不由她做主。
其实她很爱生命的。
梁熠惯用人性来撩拨人心,问素言:“你想不想见他们一面?”
见还是不见?这个问题在素心的心里溜达了一圈,最后的结论是:不见。
摆明了是来诱惑她的,她不想上他的圈套。况且,相见不如不见,素言一向想的开。知道他们安好,已经足够了,在这里,梁熠不会为难他们。
由于说话费神,素言又接连咳了几次,手里的帕子都被血洇透了。
梁熠便扬声道:“药熬好了没有?”
穗儿应声,端着药碗进来,道:“回皇上,药熬好了,奴婢在外间晾了晾,不烫不凉,正合适。”
梁熠便伸手接了,往素言身前一搡:“喝了吧。”
素言一把推开:“我不喝。”
梁熠抬手一躲,药碗稳稳的,一滴药都没洒出来。他却起了怒气,呯一声墩在桌上,道:“朕就不明白,女人的心思是什么做的,怎么竟做这种莫名其妙,无理取闹的举动?你到底想要什么,和朕说,朕懒得猜。”
素言静默了一瞬,道:“我不想要什么,是真的不想喝,不喜欢喝。我很害怕……”
“你怕什么?朕说过了,就算是你傻了,有朕呢,也定然叫你活的快快活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