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一个眼色,便见已被降为采女的薄瑾柔由宫人架着走到殿中,跪在了地上。
她身上并没有伤痕,但谁都知道她被折磨过一遭。
“太后,陛下,臣妾当真冤枉……”她语声微弱,泣不成声。
另一个小黄门也被带到了上来,比起薄瑾柔,他的样子就要凄惨多了,脸上手上都是伤痕,十分可怖。
“事已至此,你竟还不认罪?”太后蹙眉,“这小黄门已将一切都招了,你还死撑着做什么!”
“没有做过的事情,臣妾无论如何都不会认的!”
“那好,”太后深吸口气,看着阿木,“你把适才禀报给哀家的话再说一遍。”
阿木磕了个头:“回禀太后、陛下,小人原是梅园侍弄花草的宫人,与薄采女身边的宫女玉儿乃是老乡。一月前玉儿突然找到小人,说薄采女让小人帮她办一件事,作为回报,她会帮小人救治家乡病重的老父老母。小人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她。”
“她让你做什么?”
阿木沉默了一会儿:“她让小人在腊月初一那天,在梅园的某株梅树下泼一盆冷水,并保证其余打扫院子的内监不要注意到这里。”
众人对视一眼,一些不明就里的听到此处只觉得莫名其妙,心道这样的命令算怎么回事。倒是沈淑仪与姜充仪眸光一动,神情变得感兴趣起来。
“腊月初一,那不就是邢才人在梅园摔倒的日子么?”令仪尹氏低声道,“在梅树下泼水……呀,不会是邢才人摔倒的那株树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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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奴籍八年,眼看就要嫁人为妻。
孰料一夜变故生,她成了天子宫嫔。
这不是她的选择,但她只能毅然走下去。
后宫的日子,注定是一条血路,
为了这样或那样的目的,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争、都在斗,
每个人,都想博尽帝王宠……
正文 15落罪
阿木顿了顿:“令仪娘子猜得没错,正是那株树。”
“你既说自己有罪,那你如今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薄氏让你泼那盆水,意欲何为?”太后慢慢道。
“是。小人当时并不知道,但心里总觉得忐忑,于是就躲在一旁偷看。之后不久,就看到薄采女带着邢才人已经叶才人一起来了,就在那株梅树下和顾娘子起了争执。然后薄采女让邢才人去折梅花,开口将她引到了那块冰地附近……”
尹令仪倒抽一口凉气:“你是说,邢才人摔倒竟是因为……”目光惊疑不定地扫到了薄瑾柔身上。
薄瑾柔见状再也无法沉默,说出了她今天已说过无数次的分辩:“臣妾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什么泼水,什么老乡,玉儿也不知道!”
“你先别吵,让他说完。”太后淡淡道。
大家都噤声了,薄瑾柔双手搁在金砖地上,低垂头颅,仿佛在垂泪。
“那天的事情发生后,小人一直很忐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下了大错。还好后来得知才人娘子龙胎无恙,这才心下稍安。但那件事情一直刻在小人心上,让我夜夜都睡不着。今日得知陛下带着顾娘子一起来了梅园,小人有心想向陛下坦白,所以才会在一旁窥视。可陛下真的将小人抓住之后,小人一时害怕,就什么都不敢说了!”面朝皇帝重重磕了个头,“陛下恕罪,小人事前当真不知此事竟会危害道皇裔,否则死也不敢干出这等事来啊!”
一直任由母亲发挥的皇帝终于开口,不辨喜怒:“吕川,朕记得你跟朕提过,腊月初一那日确实在那株梅树下看到一块不同寻常的冰?”
吕川回道:“是。因为所有园子一贯对地面的冰霜清理要求严格,不该出现那么一块冰来,所以臣格外留意了。”
连吕川都这么说了,事情再没有悬念。更要紧的是,皇帝这会儿这么问,就表明他相信了阿木的供词,判定薄氏有罪了。
原本有人想到他从前对薄氏的恩宠,还以为今日会网开一面。可如今看来,前一阵的事情当真是让他厌弃了薄氏,降位并不是一时兴起。
这么一想,不免再朝沉默得仿佛隐形人的顾云羡看去。薄氏是因为冒犯她被降位,难道今时今日,她在陛下心中竟有了这般重的地位?
薄瑾柔闻言面色惨白。整个下午的讯问中,皇帝一直没有表态,所以她还存了万分之一的希望,可如今却仿佛是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了下来,让她再也无法承受。
“陛下,您不能偏信那贱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臣妾服侍您已近两载,难道臣妾是什么样的人您不知道!”
皇帝闻言慢腾腾转头,唇边带出一抹有趣的笑容:“你是什么样的人?瑾娘,朕倒真想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声音不带一丝火气,“你是如何打杀了那个被朕赞过眼睛的宫娥,你当朕真的不知么?”
“陛下……”薄瑾柔浑身一颤,所有的辩白都卡在喉咙里。
“朕从前觉得你就是有点小心眼。一个宫娥而已,你看不顺眼要怎么处置都随你高兴。可你竟然把主意打到朕的子嗣上去了,当真是包天的胆子。”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冷,满殿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一下。
别过眼,似乎不想再看她:“母后,薄氏要怎么处置你说了算,朕都没意见。”
太后颔首:“宫中绝不可留如此包藏祸心之人。念在她服侍过你两载,就赐个全尸吧。”
顾云羡心头一颤。脑中猛地闪过一个画面,又快又突兀:皇帝立在大正宫的书房内,下面齐刷刷跪着十几名宫人。他写完一行字,慢慢抬头,眼角眉梢都是冷冷的厌憎:“宫中绝不可留如此包藏祸心之人,看在她服侍母后多年,赐她个全尸吧。”
宫人捧出一个托盘,上面有白绫、匕首和一杯毒酒。
那是,赐给她的……
腹中一阵绞痛,仿佛那毒药还在里面翻滚,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不受控制地,她捂住肚子,闷哼一声就朝前倒去。
她坐在皇帝身侧,这么一动皇帝下意识扶了她一把,口道:“梓童?”
沈淑仪倒抽一口冷气。
不止是她,几乎满殿的人都是一惊。皇帝这一声是下意识的,所以显得尤其可怕。这是不是代表着在他心底深处,还是认为顾氏是他的皇后,是六宫之主?
皇帝似乎也有些惊讶。他最近虽然一直叫她云娘,但实际上这个略显亲密的称呼只有新婚那段日子他才爱唤。自打即位后,顾云羡越来越不得他心意,他就客气地改唤梓童了,叫云娘的时候屈指可数。今日当着众人,他一时顺口,竟就这般唤出来了。
他的手还握着顾云羡的手臂,她却仿佛受到惊吓一般,猛地挣脱,呆呆地看着他。
他蹙眉,实在不明白她这一惊一乍是怎么了。
顾云羡忽然反应过来,跪下告罪:“臣妾失仪,还请陛下恕罪。”
“你方才怎么了?”他语气有些不耐。
“臣妾,臣妾忽然腹痛难耐,所以……”她抚上小腹,那阵来得突然的绞痛已经消失,简直要让她以为那一瞬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他的表情缓和了一点:“腹痛?要不要立刻请太医来看看?”
“不,不用了。”顾云羡忙道,“臣妾此刻已经好多了,晚点再请太医吧。毕竟这里还有事未了……”
确实,还有大事未了。
被判了死刑的薄瑾柔浑身僵硬,不能再说出一句话。太后看向阿木,慢慢道:“至于这个罪奴,哀家觉得赐他一杯毒酒也很合适。”
阿木悚然一惊,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局:“太后,太后,小人冤枉啊!”
太后乏味地挥挥手:“带他下去上路,哀家实在看不得这些脏东西。”
话音方落,立刻上来两个宦侍,一人一边架住他的手就要将他带下去。阿木浑身瘫软,如烂泥一般被人拖着出去,临出殿门的时候忽然朝着贞婕妤的方向大声道:“婕妤娘娘,婕妤娘娘救救小人!小人不想死啊!”
顾云羡心头咯噔了一下。怎么回事?她们的计划中并没有这个部分。
“慢着。”太后慢慢道,目光锐利。
顾云羡第一时间看向贞婕妤。却见她在听到阿木的呼喊时,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仿佛什么预料之中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般,又无奈又凄凉。
她再瞥向皇帝,果不其然,他正凝视着贞婕妤,眼神专注。
“你为何唤贞婕妤救你?”太后问道。
阿木这会儿却又踌躇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来,太后眉头一蹙:“不想说就给我拖下去。”
“我说!我说!”阿木连声道,“小人与贞婕妤,原是相识的。”
“你识得贞婕妤?”太后道。
“是,小人……小人从前曾在周王府伺候……”
周王府。
这个几乎是禁忌的名词一提出来,殿内一片寂静。
“哦,周王府?”太后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是。小人原本就是宫里的人,后来周王出宫建府,先帝便将包括小人在内的一批内监赐给了周王。周王薨逝之后,因为无世子承继王位,内廷便按规矩将我们收回。”
薄瑾柔忽然抬起头,死死地瞪向贞婕妤:“是你,是你害的我,对不对!”咬牙切齿,“我真是傻,竟以为你会救我,还替你遮掩着。这贱奴是周王府的人,你这个周王妃自然能驱使他!”
这一回,大家实实在在是被薄瑾柔给骇着了,连顾云羡都惊讶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贞婕妤景馥姝,下汀太守景安之女,十五岁时嫁给周王姬浚为王妃。虽然周王病弱,但这在当时还是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孰料半年后周王突然薨逝,她就此成为煜都最年轻也是最美貌的寡妇。正当所有人都为她遗憾惋惜的时候,却又爆出惊人消息,新帝对其青眼有加,有意纳为妃妾……
据说太后因为这件事大为光火,和陛下多次争执,甚至在一怒之下砸大正宫书房内那块用了多年的白玉纸镇。然而陛下打小就是无法无天的性子,但凡是他想做的事,最后总能做到。所以即使太后不允,即使百官劝谏,永嘉二年五月,繁华盛开的季节,孀居近三载的周王妃景馥姝还是被迎入了皇宫,册为婕妤,秩从三品。
太后虽然无法改变这个情况,却在最后关头用自己的方法让她的册封大典变得不那么愉快——她亲自为景馥姝选了“贞”字为封号。
国朝嫔御虽一向是以姓氏为号,不再如前朝那般加赐封号,然而还是有例外的情况,如中宗皇帝就曾赐他的婕妤江氏“云”字为号。但云婕妤的封号显示的是帝王与众不同的恩宠,景馥姝的封号却是更像是一种警戒,甚至羞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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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奴籍八年,眼看就要嫁人为妻。
孰料一夜变故生,她成了天子宫嫔。
这不是她的选择,但她只能毅然走下去。
后宫的日子,注定是一条血路,
为了这样或那样的目的,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争、都在斗,
每个人,都想博尽帝王宠……
正文 16陷阱
顾云羡从前一度钦佩过景馥姝,因为她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能忍到了一种境界。换做是她,被太后这样不留情面地羞辱,一定转头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再也不见任何人。
然而她没有。
她温顺地接受了太后的意思,并在陛下表示不悦的时候巧妙宽慰,阻止了他与太后可能会发生的争执,且态度从容自然,仿佛这真的是太后赐予的一份恩典。
顾云羡想,她从前就是输在没有这份心性上吧。
“太后,臣妾有罪,但罪不至死啊!”薄瑾柔哀泣道,“这些事情都不是臣妾的本意。是贞婕妤让臣妾做的,是她派人把顾氏引出来,再让我去陷害她。臣妾……臣妾就是胁从而已!太后,求您再给臣妾一次机会吧!”
“住嘴。”太后尚未表态,便听得皇帝冷冷道,“死到临头还胡乱攀咬,朕看你是不打算为你的亲族考虑考虑了。”
薄瑾柔身躯微颤,太后蹙眉:“皇帝你胡说些什么?她纵是有错,薄将军却是为国效力多年,岂能因为轻如草芥一妇人而降罪于国之忠臣?”厌恶地瞥一眼贞婕妤,“哀家看你是被那些个狐媚子给弄昏头了。”
这兆头不好。
顾云羡发现,但凡涉及贞婕妤,太后就很容易动怒,一动怒就会失去理智。今日她们设下局,原本只打算拉薄瑾柔进来顶罪,把上次梅园的事做个了结,也好落实顾云羡护住邢柔华之子的功劳。可看眼下的情况,却像是连贞婕妤都要被牵连入内。
但如今根本不是动她的时机。
“母后,儿子知道阿姝不讨您喜欢,也不指望您能做什么改变。只是,您不能单凭薄氏的一面之词就想给她定罪,这不公平。”
皇帝说得心平气和,太后却被气得够呛,连连点头:“好,好。哀家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维护上了,真是哀家生的好儿子。”
顾云羡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所有人都看着僵持的母子二人,唯有她注意到,那瘫软在地的阿木半垂着头,偷偷瞥向贞婕妤,似乎在等她的暗示。
她猛地明白过来,抢在太后再度开口之前道:“陛下说得是,臣妾也觉得,不能单凭薄氏的一面之词。”
太后愕然地看向她,她仿如未觉,反而起身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此事涉及皇裔,臣妾本不该置喙。只是臣妾也被牵涉其中,就不能不关心一下。臣妾觉得,贞婕妤深受陛下宠爱,邢才人又与她一贯亲厚,她没有理由去谋害邢才人腹中之子。”
皇帝眼微眯:“你真这么觉得?”
“是。”顾云羡抬头,眼神清明,“臣妾此前也曾被指控说意欲谋害皇裔,臣妾知道被人冤枉是什么滋味,所以不愿再有人蒙受此等冤屈。”
一席话说得皇帝微愣。
顾云羡转身,面对这满殿宫嫔诧异的目光,扬声道:“诸位若还心存疑虑,大可以仔细审问这罪奴,定能得出究竟。”
阿木此时忽然上前,一壁磕头一壁道:“陛下、太后容禀,小人向贞婕妤求救只是因为从前在王府中曾有幸见过婕妤娘娘一面,并无别的原因。自打入宫,婕妤娘娘从未来见过小人,她是清白的!”
顾云羡面上云淡风轻,心却狂跳不止。好险,刚才差一点就掉入景馥姝的陷阱了。
这阿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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