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有对错。”郑晖沉吟片刻,“谁做错事谁低头。”
“傻孩子,你以为小两口相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断没有哪件事只有一个人的错,到时你怎么办?”郑姑母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郑晖脾气刚硬,唐家小姐的性子也是不肯吃亏的,到时佳偶不成反变怨侣,岂不是辜负了这份人情?
“出嫁从夫,到时我压着她就是了。”郑晖说道,“定能治得她服服帖帖。”
郑姑母目瞪口呆:“你,哪有这样儿的?”
“难道要我一味顺着她吗?”郑晖抬了抬眉头,眼中闪过狡黠,“姑母既然见过她,以她的为人,唯唯诺诺的男人能征服她吗?”
郑姑母还真被问倒了,仔细一想,似乎是这个理儿。越是刚硬好强的女子,就越是得找个压得服她的男人才行。不禁感叹,孩子到底长大了,看得比自己都透彻:“既然你有主意,姑母就不管啦!唉,我还想给你相个温柔娴淑的媳妇,可你偏看上这样的烈性子。”
郑晖只是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若嫁了进来,日日跟着姑母,定然也会变得贤惠。”坐到郑姑母身边,拿起擀好的饺子皮儿,熟练地包起饺子。
秋季到来,天气不再炎热,就连蝉鸣声都褪了许多。唐枝与杜芸面对面而坐,静静地用着午饭。两人口味不同,唐枝喜食辣味,杜芸喜食甜菜,厨房不好厚此薄彼,索性每人各做两道菜色,又熬了一锅清淡鲜汤送了上来。
两人吃得都很满意,唐书林不在,两人相处还算融洽。吃到一半,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只见阿诚举着一封信跑进来道:“小姐,夫人,老爷来信了。”
放在普通人家,都要先喊一声“夫人”,再道一声“小姐”。可是唐家人之间的关系如此,下人们称呼起来,竟是把小姐放在夫人后头。索性杜芸也不是个小心眼儿的,对此并不在意:“快拿过来。”
阿诚瞧了唐枝一眼,见后者面不改色地喝汤,便顺着杜芸的话把信递过去。杜芸跟着唐书林几年,也识得好些字,接了信打开一看,匆匆扫了两眼便没了兴致,塞给唐枝道:“他倒会蒙人,竟当真跑到许万松家里去了。”
唐枝没有接,就着她的手飞快瞧了一遍,便收回目光:“若他连这些用也不中,索性叫他回玉桥县混吃等死算了。”
上回唐书林擅自为唐枝的婚事拿主意,唐枝真正气得不得了,可是唐书林是她亲爹,她能拿他如何?气得狠了,反而给她想出一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既撵了唐书林在眼前,又能以最快的速度查出当年孙小蝶之死——让唐书林混进嫌疑人许万松的家里!毕竟当年两家并没有直接撕破脸,虽然疑点重重,明面上唐书林与许万松还是好兄弟。
吃过午饭,唐枝小憩一会儿,然后重新换了身衣裳,准备去新开的两间铺子里瞧一瞧。这边收拾妥当,秋翎也把杜芸唤了来,杜芸上下打量唐枝两眼,说道:“真不明白你,明明衣服已经多得穿不完,还要隔三差五往家里买。”
唐枝道:“既然做得到,为何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杜芸想说,也不知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得起你?转念一想,唐枝自己挣的钱就够她造的了,哪里用别人养?便道:“你答应我的攒银子救我弟弟,可是你如此大手大脚,何时才能攒够?”
“银子不是攒出来的,是挣出来的。”唐枝说完,又在镜子里照了一眼,才款款往外走去。
杜芸冷笑一声:“你少唬我,亏我还事事助你,原来我的事你根本没放在心上!”
唐枝皱眉:“我答应过你的事,便不会食言。”
“你现在救也是救,十年后救也是救!”杜芸扬起声音道,“我要立刻救出我弟弟!如果你做不到,以后再别支使我!”
说完,袖子一甩,拧身出去了。说好与唐枝一起去看铺子,此时也不管了。唐枝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生气,想要救出杜强,岂是一日两日办得成的?先不说杜强现在何处尚不清楚,等到打听清楚后,难道不要层层打点,才能将人救出来?她已经请人去打听了,杜芸为了她多买两件衣裳便发火,简直不可理喻!
气恼之下,也没拦杜芸,叫上秋翎便往外走了。
却说杜芸回房之后,很是生了顿闷气:“臭小子,等把你捞出来,老娘扒了你的皮,看你还敢不敢再作孽!”
唐枝的辛苦,杜芸也不是不知道。可是那些和她无关,她只想赶紧救出杜强,杜强只比她小两岁,如今也有二十一了,该是娶妻生子的年纪了,耽搁不得。想了又想,竟给她想起一个人来。
这边刚穿戴打扮好,那边便有人来报:“夫人,郑公子求见。”
杜芸眼睛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连忙道:“快请进来!”
说着,匆匆往南院赶去。
郑晖这回连陈媒婆也没请,直接带了庚帖过来,见杜芸来到,开门见山地道:“我来交换庚帖。”
杜芸挑了挑眉:“郑公子,仿佛我们唐家没答应把小姐嫁给你吧?”
“我说过,唐枝只能嫁给我。”郑晖面不改色。
杜芸呵呵一笑:“我记得郑公子上回来时,说得是我们小姐配不上你?”
“夫人到底肯不肯换?”郑晖没有回答,只是抬了抬眉头。他挑这个时间来,便是打听清楚唐枝每日下午都要到铺子里去看一看,而唐书林又被撵了出去,只有杜芸一个人在家。
上回来时,杜芸对他的态度分明热情得不正常,郑晖以一个军人的直觉,嗅到一股可以利用的味道:“若夫人不肯换,在下只好抢亲了。”
杜芸的眉头跳了跳,心知这位不好糊弄,便也开门见山地道:“想要我答应,郑公子也要拿出诚意来。”
“什么诚意?”
“我们有个亲戚被诬陷,在西疆边城里做杂役,如果郑公子能够救出他来,我便答应这门亲事。”
郑晖没有说话,直直盯着杜芸半晌,直盯得后者心中发虚,才开口说道:“夫人既想求我办事,便该拿出求人的态度。今日换了庚帖,我立即着人去查。”
“哎哟,郑公子真是利索人。”杜芸掩嘴一笑,毫不犹豫地就把唐枝卖了:“郑公子稍等,我这便去拿我们小姐的庚帖。”
唐枝回来后,只见杜芸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翘着腿儿,晃着脚尖,仿佛专门在等她。唐枝停下脚步,冷眼站定,等杜芸开口。
却只听杜芸轻飘飘地道:“下午郑公子来换庚帖,我便把你的庚帖给他了。”
“什么?”唐枝皱眉。
“你不肯帮我救杜强,我便只能按着自己的法子来了。”杜芸微微一笑,“后日郑公子便来送聘礼,如果不出意外,再有七八日你便要嫁了。”
“你竟敢!”唐枝气得脸色发青,原以为走了唐书林,至少会清净些,谁知杜芸比唐书林还干脆,二话不说就把她给卖了:“要嫁你嫁!反正我是不会嫁的!”
“郑公子这般人品,我倒是真想嫁的。”杜芸啧啧说道,“不然你跟老爷说一声,让他给我一张和离书?我拼个老脸不要,也要倒着追一追。”
作者有话要说:哎,可怜的唐枝,咋被这么个熊男人看上了~
38意外
“夫人;您太过分了!”秋翎气得脸都红了;“您怎么能不问小姐的意思,直接把亲给定了?”
杜芸晃着脚尖,笑眯眯地道:“儿女婚事不都是由父母定的?对吧,我的好女儿?”当初下套让她嫁给唐书林,现今尝到苦果了吧?杜芸笑得愈发灿烂。
“没错。”谁知唐枝出乎意料,竟然点了点头:“只不过,今日你胡乱卖了我,日后可不要后悔。”
“哎哟;我倒是想后悔呢!”杜芸听她威胁,不仅不怕,反而摸着心窝子做出痛悔的模样道:“我现在便后悔得不得了呢!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嫁给郑公子,如此品貌,年纪轻轻便坐上六品千总,日后该是多么前途无量啊!”
唐枝轻笑一声,没有理她,抬脚迈上台阶:“可怜的杜强,遇着这样一个目光短浅的姐姐,本来能够洗清冤屈,现在却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说什么?”杜芸笑容一僵,飞快站起身道:“你是什么意思?”
唐枝走上台阶,半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现在有两条路,第一条,拿回庚帖,退掉亲事,我帮你救杜强;第二条,我嫁给郑晖,然后杜强就永远回不来了。”
杜芸浑身一颤,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唐枝!你敢这样对我弟弟,我跟你没完!”
“逼死杜强的人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唐枝说完,不再理会她,迈进门槛,冷艳的背影消失在屋内。
杜芸握着拳头,紧紧咬着嘴唇,眼中闪过痛恨,恼怒,害怕,还有丝丝悔意。
“小姐,她走了。”秋翎从窗子缝里看到杜芸离开,低下头为唐枝卸头饰:“这回夫人也太过分了!竟然二话不说就把小姐卖了!纳彩问名都没有呢,竟然就定了,真是可恶!”
唐枝端坐不动,面色冷沉。
“小姐,如果夫人不去退亲,难道您便要嫁了?”秋玲又问道。
过了好一会儿,秋翎以为唐枝不会答了,才听唐枝冷冷开口:“只怕她想退,也退不得了。”
“啊?”秋翎惊讶地道,“这是为什么?”
这回唐枝没有回答,她想起两次见到郑晖的情景。第一回是在蜀枫楼,郑晖对孙以衡之狠,令人瞠目结舌。明明他与她并不相识,他却为了她把孙以衡往死里得罪,并不合理。第二回是那晚他来家里,一开始她并不在场,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唐书林的脸色中却能猜出一些,那就是郑晖之霸道,令唐书林也对付不了。
想到这里,唐枝拧起眉头。他明明说她配不上他,为何使出诡计拿走她的庚帖?
“小姐,要不然我们把老爷叫回来吧?”秋翎担忧地道。
“不必。你让阿诚去郑家,给郑晖捎一句话。”唐枝站起身,如云秀发披落肩头,愈发显得整个人清冷如瓷,“叫他明日午后到醉花街的唐记门口,我要亲自问他!”
郑晖回去后,便告诉郑姑母婚事已定,让她备好聘礼,后日送去。郑姑母闻言,有些讶异:“会不会太仓促了?唐家该觉着咱们失礼吧?”
“顾不得了。我在京里待不了一个月,便要随卫将军回胜阳,下定迎亲必须速速完成。”
郑姑母只好点头:“事急从权,也只能如此了。”自去置备聘礼不提。
且说杜芸被唐枝的态度唬得一整晚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唐枝的脾气她也算摸得准,绝不是面冷心热的人,而且向来说到做到。既然她说不让杜强好过,多半会对郑晖说起。
而郑晖的脾气古怪得很,他会听唐枝的话,还是紧守原则?杜芸越想越觉得烦躁,一早起来,便梳洗打扮,让阿诚套车,亲自往郑家去了。她不能拿杜强犯险,都等了这么多年,不差一时。
杜芸当初被唐枝看中,不惜设套也要让她给唐书林做继室,自有她独特的手段。去了郑家,见到郑姑母,先把对方一阵夸,然后淡淡地道:“您这样懂礼节的人家,为何聘请我家小姐却是如此轻慢?”
郑姑母自然解释一番,杜芸却不肯松口,非要拿回庚帖。郑姑母不禁发愁,心里有些不满,现在嫌弃仓促,当时怎么不说?索性借口庚帖被郑晖收起来了,不在她手里。
杜芸无功而返,心里有些挫败,脸色格外难看。中午吃饭时便没跟唐枝一起,而是让厨房单送到房里,打算下午再去一趟。
郑晖自然不在,他受唐枝所邀,此时正在醉花街的唐记门口。刚站定,便见唐枝从另一边缓缓走来:“郑公子。”唐枝微微仰头,“不知郑公子为何非要娶我这和离之人?”
面对梦寐以求多年之人,郑晖微微攥着拳头,神情依然冷硬:“因为我们合适。”
合适?这是什么回答?唐枝眉头微拧:“郑公子此话何意?”
郑晖当真与她解释起来:“你有麻烦,如果嫁给我,很快便会解决。而我家中也有些微棘手之事,等你进门助我。”
“郑公子原先不是觉着我配不上你吗?”唐枝冷冷地道。
郑晖不仅不恼,反而有丝笑意在眼中闪过:“我那时说的反话,以你的聪明,怎没有听出来?”
“哼。”唐枝不觉得他说的是反话,更像羞辱多一些,“我虽有麻烦在身,自能顺利解决,不劳郑公子担忧。你我之事,就此作罢,请归还庚帖。”
“若我不还呢?”
“那我便搅得你鸡飞狗跳,名声尽毁,官途到头!”
郑晖没有吭声,而是望向她的身后。唐枝只当他在沉思,谁知身后竟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哟,这不是那谁?”
唐枝回头,只见程远之狞笑着走过来,眼中闪着怨恨:“原来你们早就勾搭成奸,呸!奸夫淫|妇!”
程远之恨不得掐死前面那熟悉的女人,害得他倾家荡产不算,现在人人都知道他曾经殴打妻子,觊觎妻子嫁妆,甚至还有人传他房事无能!更可恶的是,他去找许久未在一起喝酒玩乐的孙以衡等人,发现他们之所以与他往来,竟是觉着他蠢!而孙以衡更是为了唐枝,才与他来往!
“嘴巴放干净点!”郑晖往前一步,站在唐枝身前。
程远之见状,更加来气,孙以衡为了唐枝不择手段,现在这个叫郑晖的家伙也护着她,她有什么好?越想越气,狠狠骂道:“不要脸的贱人!就会勾搭男人——啊!”
话没说完,便觉眼前黑影一闪,郑晖两步跨过来,揪起他的衣襟,在他脸上狠狠揍了一拳!程远之只觉半边脸剧痛,口腔内迅速涌出血腥味,张口吐出两颗牙齿:“你,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打人!”
这一番变动,半条街的人都听到了,全都朝这边看过来。唐记的伙计也闻声出来,见是唐枝,立刻明白几分:“东家,可是有人捣乱?”
唐枝紧抿着唇:“嗯。”
伙计见她面色难看,没再出声,站在身边往不远处的郑晖和程远之看去。
一会儿的工夫,程远之已经挨了好几个拳头,整张脸肿得像猪头,再看郑晖眼中的寒意,不禁心生惧怕。这时,不远处行来一队巡城士兵,程远之不禁眼睛一亮:“救命啊!打死人啦!”
唐枝等人背对巡城士兵,不晓得他为何如此,只觉他叫得难听,心中很是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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