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尘子面色发赤,将鲛绡放在她枕边,他站起身,轻声道:“刚才你哭了。”
河蚌挑起眉毛:“哪有!”她吃力地抬手摸摸自己脸颊,然后她惊怒地大叫:“容尘子你好过分人家不过睡了一会儿,你偷亲人家不
算,还把水泼人家脸上!”
容尘子没有争辩,替她掖好被角,河蚌又有些将信将疑:“老道士,我真哭啦?”
容尘子眼观鼻,鼻观心,单音节回答:“嗯。”
河蚌轻叹一声,随后摸摸肚子,一脸感慨:“那我一定是非常非常饿了。”
容尘子在榻边坐下,语调平静无被无澜:“还不能吃东西,要再喝点水吗?”
河蚌摇摇头,她重又闭上眼睛:“我也太累太累了,我想再睡会。”
容尘子什么话也没说,她呼吸渐渐清浅,竟又沉沉入梦。她的睡颜沉静如深海,容尘子用鲛绡拭去她脸颊的水痕,动作轻柔。许久之
后,他趴在床沿上,竟也朦胧入梦。
、第五十四章:日更党尊严
容尘子醒来时候已经傍晚时分了,冬日暮色早早就笼罩了大地。他睁开眼睛,榻上河蚌还在熟睡。手不自觉地捂着胸口,眉头紧蹙,似乎
在梦中还能感觉到穿心之痛。容尘子恐手压迫到心脏,轻轻将那只小手放到身侧,见双唇干得起了壳,他化了道清浊符,符入水立刻无影
无踪,水质更加清亮。容尘子取过小木勺舀了点符水滋润双唇。
约摸刻之后,叶甜进来,同容尘子也无甚好客气:“师哥,守着,先用饭吧。”
容尘子点点头,又叮嘱:“若再被魇住或者睡不安稳,就先安其魂魄,用杯中清浊符水喂。”
叶甜点头,接过瓷杯,因着可恶三眼蛇,最近几人都伤神太过,容尘子更消瘦得厉害,语声中满满心疼:“师兄,要不借命事……缓几天
吧?都瘦成这样了……”
容尘子摇头:“得趁地府未发觉之前行动,千年大妖,地府会有专人勾魂,凌霞山虽然设有护山大阵,但只怕挡不了多久。”
虽知无用,叶甜难免还再劝:“可借命乃逆天行事,总说同已经恩断义绝,又何必再为行这禁忌之事呢?”
容尘子竖手制止再说下去,语带轻叹:“虽多有不之处,但今陷此境也为除蛇卫道而来,纵无交情,辈又岂能见死不救?”
叶甜倒也有自己考量:“算了,不过也就说,现在内修已不多见,若师哥留下为日后对付鸣蛇着想,也就不多说了。就怕师哥……余情未
了。
容尘子微怔,随后他淡然道:“时荒唐缪误,得诸神指引能回归吾道,又岂能再陷红尘囫囵?”
叶甜这才展颜:“这里有,先用饭去吧。
容尘子去了膳堂,这趟出去门有些久了,诸弟子课业也不知怎样。他和清玄、清素离观,观中诸事都由清贞料理,此时他伺立在容尘子身
边,诸小道士生怕师父发脾气,俱都安安静静吃饭。
容尘子以筷子敲了敲碗碟:“坐下。”
清贞赶紧在下首坐下来,大气也不敢喘口。容尘子讲究食不言,只低头吃饭,清贞不敢有违师命,也跟着忐忑不安地吃了几口。饭毕,清
玄将诸道士聚于祖师殿,容尘子这才开始询问观中事务。清贞站得规规矩矩,但凡容尘子所询,他倒事无巨细,都小心翼翼地答了。
容尘子随后又考较诸道士经书、法门。
这耽搁,就过去了个时辰,河蚌睡醒了。睁开眼睛,发现榻边只有叶甜守着,叶甜还在翻看着《借命术》,见醒来也跟没看见似,鼻子里
还冷冷地哼了声。河蚌摸了摸肚子,本就个饿不得,如今却已有天夜未曾进食了。听着肚子咕咕响,叶甜幸灾乐祸:“补心之后,十天之
内都只有吃流食。并且只能吃三分饱。”
“啊?”河蚌脸上这才浮现悲恸之色,“呜呜呜呜……要吃烤鸭,要吃羊腿……”
整个密室里都回荡着哀鸣之声,叶甜听得通体舒泰:“活该!”
容尘子端着半碗清粥进来,就听见河蚌哭得十分伤心。他紧皱了浓眉:“发生何事?”
叶甜冷哼声不答,河蚌看见他手上半碗清粥,哭得更伤心了。
容尘子在榻边坐了下来,舀了粥喂:“别哭了,多加点砂糖。”河蚌眼泪流个不停,哭半天才道:“人家想吃咸!”
容尘子沉默片刻,终于吩咐室外清玄:“再送半碗清粥,加点盐。
“呜……”河蚌哭得伤心欲绝。叶甜怒不可遏,张口就骂:“就让喝点粥,至于吗?!”
河蚌不甩账:“不吃粥,就不吃粥!!要吃藕粉丸子,要吃葱烧海参,要喝斑鸠冬菇汤,呜呜呜呜……”
容尘子忍不住地叹气,许久他划破手腕,滴了几滴血到粥里,他血全无血腥之气,鲜亮色泽在清粥中晕开,半碗粥颜色变成了晶莹桃花粉
。叶甜急施止血咒为他止血:“师哥!”容尘子摇摇头示意别再说了,倾身将粥送到河蚌面前,舀了勺喂。河蚌看了他眼,乖乖地张开
粉嫩嫩唇,口口地喝。那香气太浓郁,隔着袅袅热气看容尘子,突然咧嘴笑了下。那笑容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蓉出碧波,容尘子目光
胶着。。
叶甜气得火冒三丈,冷哼了声:“讲什么义正辞严大道理,天下男人都个德性!”
摔门而去,容尘子闹了个面红耳赤,沉默半晌,仍然继续给河蚌喂粥。河蚌个脸皮厚,根本不以为意,边喝着粥,边用小脚撩容尘子。容
尘子伸手拍,冷不防触到那只娇嫩、温润纤足,心跳倏然加速。他索性不再管,连喂带塞地将半碗粥都填进了肚子里。
而下午,容尘子和叶甜又因为向谁借命而起争执。借命违天理事儿,支蜡烛只能从头点燃照明,而借命,就让它两头都开始燃烧。虽然得
以共生,却毫无疑问也加剧了损耗。容尘子自然欲借自己寿数,叶甜又怎么会同意。二人争执不下,叶甜急出了眼泪。河蚌听了半天终于
忍不住提议:“呃,定要借们么?”容尘子和叶甜俱都看过来,翻了个白眼,这货虽然很2,但会做算术,“师不敷出了几条三眼蛇么,
们难道不能抓条来给借命吗?三眼蛇有上古神兽血脉,条就可以活好久好久好久,就算折半,也还可以活好久。们俩共加起来还不过百…
…”
容尘子和叶甜对望眼,二话不说,抬腿就走。走了许久,叶甜突然忍不住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容尘子唇角微勾,也露了个微笑。
三眼蛇乃天灾所生,其寿数不计入生死薄。借其之命,甚至不用违背天道。好比强抢别人东西犯法,而取无主之物无人过问样。。
容尘子派了清素去找庄少衾取条刚刚孵化三眼蛇,自己还需再休息晚,以便养足精神为河蚌行借命之术。他居室与河蚌仅墙之隔,心中有
事,说养足精神,他却又如何安心入睡?不过两刻就要往密室里去趟,看看河蚌。河蚌都被他看得不耐烦了:“知观,别跑来跑去了,就
在这里睡不行吗?”。
容尘子心下犹豫,河蚌举手发誓:“如果乱动,就让以后只有粥喝!”这个誓发得重,容尘子这才上了牙床,他在河蚌旁边合衣而卧,
河蚌闭上眼睛,这觉竟然睡得十分安稳香甜。容尘子见果然乖觉,不由也宽了心,闭目睡去。。
夜半更深时分,外面下起了冬日里第场雪。清玄送了厚棉被过来,见容尘子卧榻之上整整齐齐,并无睡过痕迹。他进到密室里,就见容尘
子与河蚌半肩而卧,河蚌粉脸枕着容尘子宽肩,青丝披散在他胸前,丝丝缕缕,如若纠结不清温柔。他轻手轻脚地抱着被子又出了密室,
原路抱回——师父温香软玉、伴美而眠,哪需要什么被子……。
及至天色渐亮,叶甜端了河蚌粥过来,密室里灯火微弱,映着牙床上交颈而眠二人,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师父仙逝之后,每夜啼哭,容尘
子也曾这般安静温暖陪伴过。然多年之后,旧人犹记前事,前事已化飞烟。
、第五十五章
容尘子醒的比河蚌早,去后山督促弟子做早课了。叶甜捧了粥,没好气的将仍在熟睡的河蚌摇醒:“起来!喝粥!”河蚌一听粥字就要哭
,左右一看,发现容尘子不在,她收了眼泪,眸子还是水汪汪的转来转去:“又是粥!不喝!”
叶甜本就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何况是伺候这个她本来就看不惯的河蚌!当下他就怒了,双手插腰就骂:“你又不是几岁稚子,吃个饭还
要人哄吗!老成这样了还装嫩,说起来就让人恶心!快过来吃饭!”
河蚌瞪着大大圆圆的眼睛:“我胸比你大!”
叶甜被噎的火冒三丈:“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妖精!”
河蚌不服气:“我胸比你大!”
叶甜气的差点没把手里的碗砸到她头上:“岂有此理!你,你,你……。胸大有什么用,你没脑子!”
河蚌咧了最:“知观喜欢抹胸,又不是喜欢摸脑子!”
叶甜吐血三升。
容尘子回来就看到怒发冲冠的叶甜,他还不解:“发生何事?”
叶甜气的手发抖,连带对他也没有还脸色。她把手上的碗往他手里一塞,怒气冲冲的走了。容尘子在塌边坐下来,用勺子舀了粥喂河蚌。
“有如何惹得小叶不高兴了?”
河蚌撇了撇嘴,:“谁让她说我老来着!她不高兴?你怎么就不管我高不高兴呢!”
容尘子答得无情:“贫道是她师兄,自然要护着他些。海皇陛下在吾观之中,最好还是客随主便,莫生事端的好!”河蚌看了他一眼,张
开嘴含了一口粥,容尘子神色淡然。冷场许久,河蚌小心翼翼的开口:“难道你更喜欢摸脑子!”
及至下午,清素带回来一条三眼蛇,居然是上次冒充刘沁芳的那条。诸人与鸣蛇母蛇交战的时候它躲起来了,这会儿听说河蚌要借命,它
倒是又出现了它的生命本来就长,如果再修炼成妖,更是难以计算。如果借给河蚌,说不定换个人情。这河蚌心情一好,让它修成人身说
不定。
借命之术并不复杂,容尘子带河蚌去了无量窟,不了法阵,阵中画了两个圈儿,由叶甜护法,三眼蛇倒是乖乖的在自己的圈中呆着,它还
有些不放心:“知观,你真的只借一般寿数?”
容尘子小心翼翼的将河蚌扶到圈子里坐下,只怕她乱动,血液循环加多,心脏负荷不住。这会儿听见三眼蛇发问,他只是淡然道:“嗯。
”
那三眼蛇边放了心,然后它又去河蚌那里卖乖,“嘿嘿,海皇,俺对你最好了!嘿嘿嘿!”
河蚌翻了个白眼,“五十年让你修成人身,老子记着呢!”
这三眼蛇在圈子里打了个滚,乐的眉开眼笑,“谢谢美貌无双的海皇陛下,谢谢英俊潇酒的知观!”
河蚌无力吐槽,喃喃道:“格老子的,嘴还挺甜。”
容尘子关心的终究不一样,他抚额:“一个文盲已经很可怕了,又来一个,那个字念洒。”
三眼蛇慌了:“俺怎么敢说知观傻呢,嘿嘿嘿嘿。”
容尘子:“……。”
法事做了一个多时辰,河蚌已经很累了,容尘子抱着她走出了无量窟,她水色的裙裾长长拖曳,质如烟波,黑发如墨,美丽的如同一场幻
梦。叶甜站在洞口,久久不敢上前。河蚌双臂揽着容尘子的脖子,眸子水光闪闪,娇媚难言:“知观,我不会死了吧?”
容尘子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恩。”
她双颊笑颜绽开,在容尘子的下吧上用力的亲了一口。容尘子避闪不及,当下又变了脸色:“别胡闹!”
叶甜站在原地,突然有些羡慕河蚌,不是因为她在容尘子怀里,而是因为她干毫不犹豫的做一些自己一辈子也没有勇气去做的事。而这世
间多少事,就是因为走不出这一步,永远的错过。
容尘子将河蚌抱回卧房,河蚌撒娇:“知观,人家好久没有泡水了!”
容尘子神色坚决:“榻上比水中洁净,你伤势未愈,不能泡水!”
河蚌就撅了嘴:“那你给人家刷刷壳吗,人家身上痒。”
容尘子按住她:“不要变回原形,让小叶进来帮你擦擦身子。”
河蚌立刻哇哇大叫:“不要,早上她有多生气,你都看见啦!她帮我擦壳,肯定要报复我的!”
容尘子啼笑皆非,“小叶不是这样的人。”
河蚌不依:“那让清玄帮人家擦!”
容尘子开始相信这个大河蚌真的是什么都不懂:“清玄是男子,男女收受不清。”
河蚌拉着他的手撒娇般的摇晃:“知观,你那帮人家擦嘛!”
容尘子拿她没办法,只得命清玄打了盆水,化了一道清浊符,用柔软的汗巾替她擦洗。河蚌触着清凉洁净的水,舒服的直哼哼。容尘子将
那双白嫩的小手和脸蛋俱都擦了,就欲端着水出去,河蚌不依:“知观还有脚那。”
容尘子略微犹豫,终于回身,绞干汗巾替她擦脚。她的脚仍如往常般娇小精致,水晶般通透的肌肤隐隐可见淡青色的脉络。五个趾头色泽
温润,只在趾尖带了些许淡红,如同寒梅染雪。容尘子心跳厉害,他这样的人,不能容忍自己有丝毫离经叛道的地方。然而偏偏对河蚌的
这双脚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喉头有些干,他不着痕迹的咽了咽唾沫。
河蚌也乖乖的不出声,任他将自己的小脚握在手里。她的手掌宽厚而粗糙,温暖依旧。对于软体动物,河蚌的脚是脆弱的所在,她将自己
最柔软的地方展露在容尘子的面前,任由他把握,却毫无惊恐不安之意。容尘子确信他当时没有河蚌的眼睛,没有中过任何摄魂之术。但
他额间的血管渐渐暴起,青筋嶙峋。他已古井无波的心中再起涟漪,就连沉寂很久的地方都开始有了反应。
他眸露羞惭痛苦之色,三两下擦完河蚌的脚,转身就欲走。河蚌扯住他的衣袖,眸露不解之色:“知观,你才擦了人家一只脚……”
容尘子如邪魅一般甩开她的手,他渐渐退至门后,一句话没说,转身出了密室。
卧房中空无一人,他严严实实的关上门,返身靠在门上喘息。他甫一出生便被父母遗弃在道观门口,幸得紫心道长收留,因他体制特殊,
紫心道长待他较之别的弟子更为严厉,不允其有半点失节之处。从小到大,养成了他磊落坦荡,严谨自持的性格。即使遇到这个河蚌,他
也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但唯一令他不能言说的,就是河蚌的小脚。
他真不愿承认自己迷恋它,就好像一个神生怕被人知道自己自渎一样,但他不能欺骗自己,他真的喜欢,那种想要在手中反复把玩,爱不
释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