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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宋老夫人放下心来,便转移了话题,神情中带出几分钦佩地说,“老身听闻王妃擅武,弓马娴熟,顿时就觉得放心了。不瞒王妃说,我们出身将门的女儿家终是不如书香门第的闺秀,针织女红、琴棋书画都差了一筹。我那小孙女幼时便不爱习武,倒喜欢侍弄些花啊草啊的,她祖父就请了女先生来教她,数年下来,也只是个半罐水,实在是让我这个做祖母的惭愧。她进府后,我和老头子,还有儿子、媳妇都忐忑不安,深怕她侍候不好王爷,好在进府后一直平安无事。王妃来了燕京后,我家有亲戚在北疆边关待过,曾听汗国那边的牧民说起过,明月公主小小年纪就随兄出征,剿马贼,救百姓,在草原上转战千里,实是让人好生佩服。能有王妃提点教导老身那小孙女,实是宋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宋老夫人过奖了。我那都是跟着兄长胡闹,不过是贪玩罢了。”无双一脸愉悦,端起茶碗说,“宋老夫人请用茶。”
“谢王妃。”宋老夫人说得口干舌燥,拿起茶盏喝了两口热茶,周身气息愈见沉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无双笑容满面地看着她,“端午那天,王府有个宴会,既是过节,也是贺一贺宋侧妃晋位份这件喜事,帖子稍后就会送到府上,还请宋老夫人届时赏光。”
宋老夫人略有些激动,“多谢王妃想着,老身一定来。”
第53章 杨氏的气度
自从接到降为夫人的圣旨,杨氏就羞愤欲死,一直闭门谢客。
声称来安慰她的人不少,却大多是看热闹的,还有些更是来落井下石。
杨氏中持王府中馈这么长时间,陆续换下了先王妃的人,又极力笼络老王妃的陪房,再不动声色地下了几个绊子,把老王爷和王爷的人调到了不很要紧的位置上,逐渐让自己的人占据了那些肥缺。
这些动作都很小心,皇甫潇却一清二楚,只是他的原则历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不出大的纰漏就行,既然交给她管,就给了她权力,调换人是小事,有点小心思也是情理之常,所以并没有干涉过。
被换走的那些人心中不忿,也托关系向王爷喊过冤,告过状,可王爷那里一直没有动静,他们就只能暗中咬牙切齿,盘算着做些小动作,调下陷阱,对景时就要杨氏好看,那些贵重摆设被偷换走,当中未必没有他们的手脚,如今终于看到杨氏跌了个大跟头,自然幸灾乐祸,想要来看看她落魄的模样。
几个夫人、孺人都来看望过她,表示安慰,她推说身子不适,一概不见。
管事来说搬院子的事,她也不理,只好由素心出面,与她们交涉。
素芹招呼着院里的丫鬟婆子收拾东西,瞧着她们无精打采的懒散样子,忍不住厉声呵斥,“一群没眼色的,是不是打量着你们再仗不了主子的势作威儿福,就不想侍候了?做这样子给谁看呢?主子可没拦着你们奔那好前程,但是只要主子在这儿住着,你们就得打起精神来好好侍候着,否则,现在就把你们发回去给孙妈妈,重新学规矩,再不然就问个欺主的罪名,倒要看看有谁能保得住你们!”
她一通发作,那些丫鬟婆子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被吓住,仍是懈怠得很,还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酸话,“哎哟,素芹姑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咱们哪儿干得不好了,却要被素芹姑娘这般排楦,却不知姑娘又是仗了谁的势?咱们不过干着粗使的伙计,换了哪个主子来也还是干这些活,哪有素芹姑娘的前程好?若是对王爷王妃不满,只管说去,何苦拿咱们做筏子?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就算是一等的,也犯不着这般作践咱们。”
其他婆子们也都被挑起了情绪,一时都不做事了,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小丫鬟们不敢多说,却趁机放下手里的东西,站在一旁低声说笑。
素芹又羞又气,哭成了泪人,另两个大丫鬟素锦和素云赶过来,一边劝她一边跟婆子们对掐。
钱妈妈气得脸如锅底,一掀帘子出来,上去就搧了吼得最起劲的一个婆子耳光。那婆子立时哭嚎起来,一头撞到钱妈妈怀里,“让人没法活了,打死我吧……”
钱妈妈的两个干女儿见干妈吃了亏,马上冲过来,要把那婆子拉开。与那婆子相熟的另外几个婆子忍不住了,也上前相帮。
荣妈妈走进来时,院子里已是闹成了一锅粥。几个婆子丫鬟扭打在一起,扯头发,抓脸,口中还骂骂咧咧,污言秽语不绝于耳,站在边上的一干小丫鬟听得面红耳赤,有的索性捂住双耳,不愿再听。三个大丫鬟在一旁抱头痛哭,几个二等丫鬟围着她们,一边劝解一边抹泪。
荣妈妈大喝一声,“成何体统?全都住手!”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王府中的人都认识荣妈妈,便是王妃都要给她三分面子,那些粗使的丫鬟婆子一见是她,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乱说乱动。
荣妈妈满脸怒色,难得的提高了嗓门说话,声音宏亮,中气十足,“在王府里当差三十多年,我今儿可是长见识了。你们主子不过略受挫折,还没怎么着呢,底下的人就这般闹将起来,半点不把王府的规矩放在眼里。一个个闲得骨头发痒,让你们干点活就像死了老子娘一样,还挑三窝四,打架斗殴,打量着王妃好性儿是吧?既是不想在这儿侍候了,我这就回了王妃,让人带出去,都发到庄子上干活。”
那些丫鬟婆子大惊失色,全都跪了下去,乱糟糟地央求,“小人知错了,请荣妈妈宽恕。”
钱妈妈的头发被拉散了,零乱地披下来。她是杨氏的心腹,一向受人奉承,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这时以袖掩面,哭着说:“老姐姐,这些刁奴打量着主子失势了,不但懈怠起来,还口出不逊,辱及侧妃娘娘……不是,是辱及夫人。老妹子和素芹几个人单力孤,就被他们欺上头来。幸得老姐姐来了,若是再晚些,只怕就见不到老妹子了。”
素芹等三个大丫鬟和几个二等丫鬟都低声抽泣,泪如雨下。
荣妈妈长叹一声,上前去扶起钱妈妈,又看向三个大丫鬟,温言道:“你们先起来,扶钱妈妈进去梳洗一下,有伤着地方要抹上药。是王妃让我来的,没想到只一会儿的功夫,这里就成了这番模样。你们都进屋,我先把这些人料理了,回头再进去给杨夫人请安。”
听到她是王妃派来的,所有人都是一怔,心里全都没底了。钱妈妈也不敢再添油加醋,只抹着泪,蹒跚着进了屋子里。
杨氏坐在房里,门窗紧闭,听着外面的混乱,眼睛一直盯着墙上的一幅工笔花鸟,将那两只鲜艳锦鸡的羽毛都一根一根地数过了,这才听到荣妈妈进来。她收回目光,瞧着地上擦得锃亮的青砖,脸上的悲愤沮丧决绝一分一分地收住,慢慢变得如往常一般,平静中带着坚定。
都以为她就这么完了吗?日子还长着呢。
荣妈妈派了怡玉阁的一个二等丫鬟去回禀王妃,将围殴钱妈妈的几个婆子逐出王府,送到山里的庄子上,另外几个帮手的丫鬟各打十板子,降为粗使丫鬟,罚往浣衣房当差。立时三刻间,院子里便恢复了以往的次序,那些丫鬟婆子们都不敢怠慢,干起活都很用心,手脚也麻利了许多。
荣妈妈这才走进屋子,只见杨氏端坐在正房,便上前行礼,“奴婢见过杨夫人。”
杨氏微笑着,亲自上前扶她起身,“荣妈妈太多礼了,快快请坐。今儿让荣妈妈看了笑话,实在惭愧,多谢荣妈妈相助,帮我治住了那些刁钻的奴才。”
荣妈妈在锦墩上坐下,笑着说:“杨夫人,王爷最恨那种见高拜见低踩的小人,却没想咱们王府竟有不少这样的奴才。小人之心自不是主子能时时料到的,幸而这时发作出来,及时料理了,倒还好些,也免了以后误事。若以后再有这样的奴才,杨夫人只管狠狠发落。若是被王妃知道,只有处置得更厉害的。”
杨氏坐回去,微笑着点头,“荣妈妈说得是,我也只是一时身子不适,懒怠动弹,就有一些没眼色的东西欺上头来。以后定不会了,我会把下面的奴才管得严严的。”
“杨夫人治下严谨,这是通府都知道的。”荣妈妈笑道,“王妃让奴婢过来,是想问问杨夫人,按例您这儿要裁剪一、二、三等丫鬟的人数,看杨夫人有什么打算。王妃的意思,是请杨夫人自己拿主意,想抬举谁,想裁下谁,都随夫人的意。若是有丫鬟愿意降等留用,也是使得的。杨夫人斟酌两日,把名字报到王妃那儿就行了。这月的月例还是按原来的拿,下月再调整。”
杨氏点了点头,“多谢王妃为妾身着想,妾身明日便去无双殿请安。”
“好。”荣妈妈也不多留,起身道,“那奴婢就不打扰夫人了。”
杨氏很客气地送她出去,一举一动都落落大方,仿佛根本就没有降位份这件事发生,倒让荣妈妈心里暗暗赞叹,果然不愧是世家千金,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便比一般人都高了一筹。
第54章 楚小姐的消息
勇毅亲王府里出了内贼,盗走不少珍贵物件儿,这个消息渐渐传了出去。
本来皇甫潇对王府管制极严,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奴才们有亲朋好友在府外,还有那些后院的女人也有家人每月进来探望,闲谈间总会好奇地问起杨氏降位份的原因,于是就有些风言风语带出来。
杨氏的母亲出身于书香门第,十分温婉,与宋老夫人的硬朗截然相反。无双见她的时候依然和颜悦色,安慰了一番,然后允她可以去见女儿。
杨夫人在怡玉阁待到晚上,陪着女儿用过晚膳才离开。杨氏的情绪明显好转,搬完院子也风平浪静,没出什么事。
这段时间,王府中丢失财物一事仿佛没人理会,可是有些奴才却悄无声息地不见了,注意到的人都心中暗凛,不敢吭声,都明白王爷定是在暗查,王妃刚进门不久,若是明面上就闹得鸡犬不宁,可就丢了王府的脸面了。
皇甫潇近日来越发回来得晚,有时还彻夜不归,无双跟老王妃一样,对外面的事没有太多好奇心,基本不问,直到安王妃过来看她,这才知道了朝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你还记得在我那里碰到的那个犯官之女吗?”安王妃一脸神秘的笑,“就是那个江南总督的女儿?”
“记得啊。”无双也被挑起了好奇心,“怎么?那事有什么后续?”
安王妃说得眉飞色舞,“哎哟,那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竟是个女侠客般的人物。她装成丫鬟,混进我们府里,瞅着空子钻到你跟前儿,终于见到了王爷。要说是为她父兄叔伯鸣冤也是对的,可更重要的却是,她带来了一些很重要的证据,还把人证也藏起来了,王爷派人下江南,把人证秘密护送到京。昨天在大理寺审案,这些人证物证一一提出来,把案子证得死死的,一举洗清楚家冤屈,将江南巡抚、盐道、漕运总督全都拉下了马。摄政王以雷霆手段将江南官场的贪官污吏连根拔起,光抄家就抄出了几千万两银子。”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压低了,“听说,江南总督是摄政王的人,江南巡抚是赵相的人,盐道、漕运是两宫太后的娘家亲戚。”说到这儿,她就不敢再深入了。
无双心领神会。在赵相、太后与摄政王的博弈中,皇甫潇大获全胜。江南乃天下财税之地,只要能掌控江南,就是控制了朝廷的命脉。没钱什么都办不成,所以江南官场的争夺历来惨烈,这次又不知有多少官员会遭遇倾家之祸,成年男丁或斩首或充军流放,幼年男孩和女眷多半发卖为奴,自此从天上打落尘埃。
对于这些事情,无双与安王妃都没什么感觉,连嗟叹都不会有。犯了律法便当如此,该杀就杀,该罚就罚,而且安王是偏向于摄政王的,自然对他取得胜利感到欣喜。
安王妃笑道:“那个楚家小姐立下大功,朝廷下旨褒奖,封了她郡君的爵位。他父亲楚大人已经出狱,是官复原职还是留京,更上一层楼,目前还没准儿。不过,楚小姐虽是名声大噪,亲事上头只怕就不顺了。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从江南上京,又抛头露面的,混进王府,再被刑部差役带走,在大理寺出面作证,世家大族都不会娶这样的媳妇。”
“是吗?”无双一挑眉,“要在我们这儿,像这样有勇有谋、忠孝两全的姑娘,不知有多少人家想娶呢。”
安王妃端起茶碗,轻描淡写地道:“其实不过就是脸面的事,若是皇上赐婚,体面也就有了。”
“那应该不难吧。”无双有些疑惑,“看那位楚小姐的年龄,应该定亲了吧?”
安王妃面露不屑,“本来已经定好今年秋天完婚,结果楚家一出事,楚小姐的夫家就退了亲,连忙撇清关系,现在自然不好做出趋炎附势的姿态。他们也是江南大族,已经放出风声来,历来只娶贞静女子,这退亲当然就有道理,让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楚大人以前便是封疆大吏,留京后应该也是一品大员,楚小姐是他的嫡长女,亲事应该也不难的。”无双分析,“不过是等上一年半载,让事情冷一冷,亲事就可以议了。”
安王妃笑着轻声说:“听说赵相家已经央人去露了口风,打算为自己的嫡次孙求娶楚小姐。还有杨家,就是你们王府上杨氏的娘家,也想上门求亲。”
无双有些诧异,“这不是挺顺的吗?你怎么说她楚小姐婚事上头不顺?”
“摄政王刚刚给赵相来了一下狠的,楚大人被赵相的人陷害,差点家破人亡两家怎么可能结亲?”安王妃摇头,“至于杨家,求亲的是三房的嫡幼子,实在不相配。楚小姐是嫡长子,现在还有爵位,嫁的人怎么也得是长房嫡子,长子最好。”
无双很喜欢听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何况那位楚小姐她当日见过,在大燕,很少看到这般豪侠勇敢的官宦人家姑娘,她对这位千金的印象很好,既是现在不再是犯官之女,那自然也希望她能嫁个良人,过上好日子。京里的夫人们喜欢做媒的也不少,虽然安王妃说楚小姐这趟千里救父赚了虚名,却坏了闺誉,但她的婚事应该仍是不难的。
两人说了一回闲话,无双便向她请教端午那天的宴会要怎么弄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