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印记若隐若现,正是凤血环的模样。
“左阴右阳,齐倾墨,到最危险的时候了,你一定要撑过去!”柳安之握着双拳低声祈祷,眼中全是焦作。
忽然围绕在鹊应身边的符文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一个一个小蝌蚪似地浮起在空中,慢慢转动排列成不同的阵列,闪烁着金光,齐倾墨浮于半空在鹊应身边,引导着符文朝鹊应涌去,这些符文将鹊应覆盖住,金色的光就像是从鹊应身上散发出来,与齐倾墨身上柔和的光芒一起看着,正是一副神圣的景象。
本来按接下来的顺序,是齐倾墨将额心处的凤血环魂逼出,打入鹊应体内。可是出现了最大的问题,凤血环魂逼不出来!
齐倾墨一次一次捏诀,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复杂,她眼角眉梢全是细汗,紧咬着薄唇拼命催动着体内那一团柔软的环魂,想将它逼出来,可它像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拼命抵抗着齐倾墨的引导。
被逼无奈,齐倾墨咬破指尖,一点眉心,鲜血以可见的速度涌向她眉心处,尽数被凤血环魂吸纳,齐倾墨眼见环魂红欲滴血,指尖一抽,就像是生生将凤血环魂从体内抽离出来,只有手指大的凤血环魂看上去更像一个戒指,在齐倾墨手中疯狂而剧烈的颤动着。
齐倾墨再也顾不得许多,推着凤血环往下逼迫,想逼进鹊应的身体,可是临近鹊应额心的时候,凤血环魂陡然爆发出一阵极亮的强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而后一声巨响,轰然炸裂!
从此,凤血环碎,永不能现世。
齐倾墨惨呼一声,退去数米立之远,一口黑血自嘴里吐出来,眼睁睁看着凤血环魂四分五裂,难以成形,惊慌之下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不!”
“怎么了?!”萧天离听到这声喊自椅子上一跃而起,就朝湖心方向跑过去,半截身子泡在水里了都没发现,若不是莫百衍拉住他,他只怕就要这么趟过去了。
“爷,你看!”莫百衍一边紧紧抱着萧天离,一边望湖心小台上望去,不止是他,是所有人都望着湖心小台上那一片奇妙的景致。
炸裂的凤血环魂依旧带着柔光浮在半空,一些慢慢沉入鹊应体内,一些在齐倾墨面前慢慢变成血色。
齐倾墨绝望之下见此情境竟有些不知所措,然后猛地发现,那些在她眼前渐渐变红的环魂慢慢重新凝聚在了一起,浮在她面前,就像是开启凤血环预见未来一样,开始呈现出各种画面。
头痛瞬间袭来,就像有千百根钢针在扎着她的大脑,痛得她只差蜷缩起身子,而那些画面却固执地仍在播放。
这些画面没有规律,一个一个的片断难成连成线,齐倾墨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人,临澜国皇帝,殷笑闻,泠之继,成千上万的大军,马蹄,马背上的萧遥祝,高耸的城墙,似曾相识的地方,还有倒落在黄土里的旗帜,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洪水一样涌向齐倾墨的大脑,撑得她的脑袋快炸开。
直到她看见了顾藏锋。
画面里的顾藏锋一身盔甲已经破损不堪,半只手臂被齐齐削去,左眼被利箭射穿,半截箭身还留在眼睛里,可是还残留着一只手,还残留着一只眼睛,他手握着长马在黑色的战马上浴血搏杀,往前冲刺,哪怕千万只利箭强驽如密集的雨点一样从他身边穿过,他不曾退后一步。
渐渐的,跟在他身后的黑羽骑依然沉默如石,哪怕已经是残兵,哪怕个个都身负重伤,哪怕手中的刀剑已经喑哑残缺,他们啊,沉默地跟在顾藏锋身后,像是一把巨剑,从整个喧嚣的战场上无声贯穿,就像是要插入敌人的心脏。
画面到这里嘎然而止,齐倾墨甚至忘了头疼,怔怔地看着画面中的那一群身着黑衣却仍可见红色鲜血在往外汩汩而涌的人。
柔光散去,面无半点人色的齐倾墨自半空中掉下来,就像是一片凋零的花瓣,毫无生命气机,直直坠落,柳安之一个箭步冲过去正好接住她,来不及问她发生了什么,先喂了她一粒药丸将她安放一旁,抖开袖中金针,在鹊应身上连下数十针,定住各大要穴,推气行脉,又喂她服下早已备好的秘药,将齐倾墨刚才灌注在她体内的神力一丝不泄地尽数留住在她体内。
若流失了,那齐倾墨刚刚做的这一切都白费了。
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齐倾墨正咬着唇全身发抖,柳安之连忙解下外衣披在她身上:“你冷吗?怎么了?”
“顾藏锋……顾……”齐倾墨的声音低不可闻,像是极害怕某件事,而且话未说一句,七窍中已溢出血来。
“顾藏锋?顾藏锋怎么了?”柳安之看不到画面,他不知道齐倾墨刚刚经历了什么,所以也不能明白齐倾墨所指。不过他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是齐倾墨快要全部流失的生命,将所有挽留生命的药都往她嘴里喂进去,而齐倾墨一动不动,任他摆布。
柳安之见她这副样子,心便沉到了谷底,到底刚刚发生了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极细微极细微的声音,就像是一个刚睡醒的人醒过来时发出的声音一样,齐倾墨整个人先是定住,然后猛地转身扑向鹊应,小心地,害怕地,紧张地,期待地,渴求地望着脸色已见红润的鹊应,轻唤一声:“鹊应?”
石台上的人抿了抿嘴,轻皱了下眉,眼睫几番挣扎却不能睁开,最后又归于平静,齐倾墨以为她再次死过去,急得大声哭喊:“鹊应,鹊应,你快醒醒,我是小姐啊鹊应,求求你活过来,求你了,活过来好不好?鹊应!”
柳安之连忙把脉,感受到鹊应细微的脉搏之后才放心地齐倾墨说道:“放心吧,她活过来了,只是环魂太少,她可能还会再沉睡一段时间,而且醒来之后可能会有些变化。”
“没关系,她能活过来就好!”齐倾墨瘫坐在石台上,拉着鹊应的手痴痴地望着她,只想放声大哭。有太多的情绪在她心里激荡来回,像是要把她的心脏击穿,痛与乐来回拉扯,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
这一梦,已梦了好久好久,每天都在想着鹊应何时能走出那个困住她的冰棺,可以醒来脆生生地唤她一声“小姐”,当这梦成真,齐倾墨几乎想喜极而泣。
石台上的鹊应,这一次是真的,仅仅睡着了,总有一天她会醒过来,这一天不远了。
柳安之回头去看岸边的人,按理说他们早该到了,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过来。只见他们几人不知窃窃私语了什么,才坐上大船往湖心而来。
当岸边的人迟迟赶过来时,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如期想象的欢喜,而是一脸的沉重,这异样的情绪让柳安之心里陡然不安,好在齐倾墨一心一意只看着鹊应,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一般,倒没有发现这几人的异常。只有叶凌奚走过去抱住齐倾墨的身子在无声地抽泣,墨七是别过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只怕再看,自己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齐倾墨想救活鹊应的心情,她陪着齐倾墨一路运着鹊应的尸身去往柳族,齐倾墨当初坚持认为这世上一定有可以起死回应的方法,这样的坚持来得莫明其妙,让大家都觉她是不是疯了。而后又去了青沂国,若非为了救鹊应,为了给鹊应报仇,齐倾墨大可在那时就避世,过与其无争的日子,可是为了救活鹊应,她宁可一次又一次投身于污秽之中。
也是因为鹊应,墨七相信齐倾墨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其实是有情有义的,只是她的情义太重,又埋得太深,常人根本不会懂得。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宝贝的?
要看这个死人,是谁。
“泠之继,你怎么在这里?”柳安之惊奇地发现人群中多一人,却是本应在临澜国的泠之继。
她抿了抿嘴看了一眼萧天离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太过复杂,像是有许多许多的情绪在她心里,不知该如何表达,眼光也有一些飘忽,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见过齐小姐。”
可是齐倾墨只拉着鹊应渐渐开始回温的手没有回应。
萧天离的步子异常地很沉重,一步步走到齐倾墨边,分开她与叶凌奚,将她七窍中溢出的血细细擦干净,满心满肺的心疼和难爱,紧紧将她抱在怀里:“鹊应活过来了,你也还活着,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他的声音有些奇怪,齐倾墨也终于回过神来,看到了他身后的泠之继,泠之继的样子有些落魄,身着男装,男装上还到底都是血斑,手臂上还有一道伤口草草用布条紧扎着,一脸的仆仆风尘,向来干净的刀鞘上也染着血迹。
她的手抓紧萧天离的衣服,在萧天离耳边颤声发问:“临澜国出什么事了?”
、第345章 藏锋折锋
一场肮脏龌龊,恶心卑劣的政治阴谋可以简化成一段话:萧遥挟兵要挟皇帝让他出征青沂,以解宣遥之危,既是救宣遥也是救自己,皇帝不肯再次将兵权将还给萧遥,亲自策划了暗杀,暗杀对象竟是颜回假扮的“太子”萧天离,逼迫萧遥去保护解救假太子,并承诺一定会出兵青沂。
而后修书一封,传于黑羽骑顾藏锋,信上仅数字:“不往青沂,齐必死。”
于是顾藏锋率领着仅有千人的黑羽骑千里夜袭青沂国,未有一人相助。
皇帝的目的万分明确:他要让萧遥最得意的这把利剑就此折刃。
当天夜里,齐倾墨未换衣着,未洗尘面,未顾鹊应,未及己身,一骑绝尘,千里奔赴,只为见一人,顾藏锋。
这是一处三国休战的地方,齐倾墨从天黑骑到日出日落,又从日落骑到月升,两夜一天,不换马不休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终于赶至。
“顾藏锋!”齐倾墨未等得及马儿收稳步子便路马而下,一身白衣在泥土一滚沾染得尽是灰尘,大叫着往那一处黑色的营地跑去。
可是她跑着跑着,便不敢再往前了,两边是稀稀拉拉的几十个黑羽骑骑兵,今日他们未骑在马背上,而是沉默不语的或坐或躺,或被人搀扶,未见几个没有受伤的。齐倾墨一这摇着头一边在口中自语着:“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怎么会是那只神出鬼没的黑羽骑?这怎么能是那只有如神兵天降的黑羽骑?
这怎么可能?!
可是没有一个人回应她,那些沉默得像不会说话的骑士们,只以目光看着她,哀痛地,绝望地,悲伤地看着她,这是一支军队,他们也是人,他们沉默不语,可是他们也有感情,面对着兄弟们依次倒下的身躯,他们也会难过。
满脸热泪滚滚而下,齐倾墨一路跌跌撞撞奔到营前,拍打着木门:“顾藏锋你给我出来,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顾藏锋!”
里面许久许久没有回应,齐倾墨拼命拍打着木门,一次次撞着想撞开,嘴里一次次哭喊着:“顾藏锋,你开门啊,我要问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小姐……”过了很久,里面终于传来微弱的声音,齐倾墨听在耳中怔住,她记得这是顾藏锋的声音没有错,可是为什么这么虚弱?那个如山岳一样的男子,他的声音怎么会这么虚弱?
“顾藏锋,你开开门让我进去看看你好不好?”齐倾墨抓住机会赶紧哀求着,拍打着木门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还是不要见了罢,我的样子很丑,怕吓着你。”顾藏锋虚弱的声音传出来,齐倾墨想起在凤血环魂的画面里看到的,他浑身浴血,一副残躯的样子,飞快地摇着头,连眼泪都甩了出来,对顾藏锋说:“我是那么胆小的人吗?开门吧,告诉我,这一切事情的真相好不好?”
“真相……就是你听到的那样,顾藏锋为齐小姐而战死,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顾藏锋竟还能发出一声轻笑,笑声听在齐倾墨耳中,像是撕裂她的心脏一样疼。
“我不!他们说的我都不信,我就想听你说,你快给我把门打开,顾藏锋,我命令你,我命令你给我开门!”齐倾墨又悲又急,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知道,顾藏锋可能会死,而她想再看他一眼,想再看那个沉默如山的男人一眼。
“齐小姐能来,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什么死而无憾,我不要你死啊,顾藏锋,求你开开门,你让我看看你。”齐倾墨像是疯了一样用柔弱的身躯撞着木门,想把推开,顾藏锋就在里面啊,就在这扇门后面,他就快要死了,齐倾墨只是想再看他一眼,就一眼。
“你开门!”齐倾墨摇着那扇在此时看上去太过坚固的木门,无能为力的绝望和悲伤几乎淹没了她,她拉扯着站在四周的黑羽骑士,求着他们,帮我把门打开好不好?让我再看看他好不好?帮帮我好不好?那些心硬如铁的骑士们啊,只是转过头忍着哭泣,却没有一个上前相助。
顾藏锋少将军有令,不得让任何人再多看他一眼。
只剩下半边身子,连肠子都流出来的顾藏锋,不许任何人,再看他一眼。
“顾藏锋,你不要死,鹊应已经活过来了,我把鹊应救活了,难道你不想看看她吗?顾藏锋,我求你不要死,好不好?”齐倾墨扶着木门无力地软倒在地上,一下一下拍着木门,哭着,求着,喊着,老天爷你不要对我那么残忍,我只是把鹊应抢了回来,你若真的拿走一个,拿走我可好?放过我身边的这些人,好不好?
“真的吗?那太好了。”顾藏锋欣慰地感概一声:“可惜我看不到了。”
“顾藏锋,你若死了我该怎么向鹊应交代?”
“告诉她……我……归隐了就好。”
“好,好,我会的。”
“齐小姐,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你说,我听着。”
“他们待你都不好,我想……对你好,我想娶你……”
齐倾墨无力抬头,隔着木门她看不见顾藏锋,紧紧将手贴在木门之上,泣不成声的话语断断续续:“顾藏锋,对不起……”
对不起,害你一片痴心错付,害你千人孤胆入青沂,害你绝世将才战死沙场,对不起,我齐倾墨此生抱歉的人这么多,今日又多你一个。
“没关系,此生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他的话音越来越弱,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正在一点点塌陷倒下,齐倾墨甚至能听到那轰然倒地的声音,震响在她耳边,让她听不见一切声音,只想象着门后那个山一样的男人,是在怎样地等着死亡的降临。
她仍记得当年那个憨直正义的顾藏锋是如何巍峨如山,使人依赖可以依靠,他曾带着鹊应在黑夜的月下一骑绕城,他本是可以与萧遥在军中快意恩仇,仗剑沙场,可是因为齐倾墨,他留于丰城,替她卖命。
她无之下嫁于殷笑闻,顾藏锋手握着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