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齐姑娘。”颜回有些结巴地说道,或许是为那天泠之继的恶作剧不好意思。
“无妨,你帮我看着外面,不要让任何人进来。”齐倾墨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一边的泠之继前来研墨,规规矩矩地不敢说一句话。
看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齐倾墨倒是笑了出来,摇了摇头不再想四夫人之事,提笔沾墨,伏身低腰,在地上的布帛上开始写上第一句“吾皇万岁”。
而天宝阁的故事才刚刚说完,那男子听得很入迷,不时问后来呢?掌柜的好不容易说完已到了夜色初上的时候,男子听完好了一阵唏嘘:“这还真是位有意思的七小姐。”
“依我看,就是个阴险狡诈的毒蛇妇人。”一边的祭语不屑地说道。
“祭语,阴险狡诈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词,如果这个七小姐是你的朋友,你就会把这个词换成聪明坚强了,因为这七小姐给你的印象不好,你就要说她阴险狡诈,这样武断,是会影响你的判断力的。”男子询询教导着下人。
祭语脸色微有些变化,却仍着脸板着脸说道:“是,我知道了。”
“主子说得对,这个女子日子也是过得惨了些,如今就算是要对那些人下手,倒也没什么,这世道本就吃人。”掌柜的胖胖的身材说起话来也温温吞吞的,但却很令人信服。
“听到了吧,祭语?”
祭语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脸上的冷色越来越绷不住。
男子也不介意,叫老板收好那一套首饰起身理了理衣袍,就出去赴约了,今日请他喝酒的人,可真不少呢。
、第49章 八卦小会,风云将起
&金风楼是丰城最大的酒楼,听说这里随便两道小菜便能花上你上百两银子,而三楼以上的包间更是千金难求,四楼顶楼的那个房间已不是金钱能衡量,没有足够的身份与势力,这里概不对外开放。
萧天离坐在四楼上的栏杆上,藏蓝色的长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头拎了一壶千金一杯的“醉今宵”,还是有点怀念梨花白的味道,这酒的味道太过醇厚了些,不如梨花白的清淡。
莫百衍是一个年约二十三四上下的男子,长相无甚特别,但是站在那里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样事物:剑。
黑色的衣衫被高处的风吹着,却纹丝不动的贴在身上,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给人以安心的感觉,只是他目光有些焦作,像是在等什么人。
萧天离白了他一眼,把酒壶丢给他说道:“你等的人来了。”
“啊?”莫百衍闻言连忙抬头,跑到栏杆边上往下看,果然看见两顶轿子停在了金风楼前面,脸上露出极为开心的笑容。
萧天离恨恨地夺回酒壶灌了一口,让这家伙去宣摇国本是看他沉稳持重,正好说服宣摇国的国君让他与自己联手,哪成想这人却看上了人国君的妹子,还敢延误归来的日期!这楼下的两顶轿子里坐的可不是正是他们么?
莫百衍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进来,疑惑地看着萧天离。
萧天离无辜的一耸肩:“我说他们来了,又不是说他们来我们这儿了。”
“那他们在哪里?”莫百衍急问道,他的心上人可就在那轿子里。
萧天离提脚踩了两下地,莫百衍立时明白过来:“爷你是说他们在楼下?”
“对,萧天越今日在三楼请他们。”萧天离笑道,这金风楼是他开的,他不肯把这四楼层包给萧天越,谁也没办法。
“百衍,交给你了。”萧天离沉重地拍了拍莫百衍的肩,就继续抱着酒壶喝酒去了。
莫百衍摇了摇头,拍动几处机关,那青石板做的地面便裂开一道缝来,与下面三楼只隔了一层镜子一样的东西,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楼下一举一动,楼下却看不到楼上的人。
这四楼贵来贵去,最贵的地方便是这里了。
萧天离看莫百衍正贴耳听他们的交谈,但懒了身子看着这丰城的流光溢彩,先是向西看了一会儿,又朝东看了片刻,最后又看回西边。
“爷,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莫百衍说道。
“没有。”萧天离目光闪了一下,摇摇头。
“那就好。”莫百衍的话有很多玄机,萧天离此时出不得一点乱子,最好什么问题都没有,“爷怎么不请宣摇国的国君?”
萧天离目光悠长,喝了一口酒,不怀好意地笑道:“瑾诺此人生性谨慎,最喜平和,总要让他先在萧天越那里吃点苦头才能让他明白,跟谁合作是最明智的。”
“我在宣摇国有一些日子,我倒觉得,宣摇国君并非传说中的那般无能软弱,他只是不喜欢战争。”莫百衍回忆着说道。
“不喜战争?哼,想得天下,哪有不死人的!”萧天离冷笑一声,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走到莫百衍旁边看着楼下三人。
若齐倾墨在这里,她一定认得出这就是今日在天宝阁的那个男子,他正与太子推杯换盏,嘴角温和的笑意小心地藏着疲惫与厌恶。
“他倒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萧天离很敏锐地抓到了瑾诺的一闪而的疲色,“他们在说什么?”
“太子希望宣摇国借兵给他。”莫百衍目光警惕地看着下方。
“我猜那个瑾诺一定不肯。”萧天离笑道。
“自然,所以太子又叫他在几日后的皇上的大寿上与他示好。”莫百衍说。
“他肯定也没答应。”萧天离太了解瑾诺这个人,他是决不会参与到临澜国的夺嫡之争中的。
“他说一切再看。”莫百衍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道:“太子此行只怕要空手而归了。”
“所以这就是我请不动瑾诺而太子请得动的原因。”萧天离坐在椅子上说道:“你与他那个妹妹关系匪浅,若我请他相助,他要拒绝的话得费好一番唇舌,太子就不同了,不必担心会伤到他那个妹妹的心。”
莫百衍想了一下才说:“叶凌奚天真无邪,宣摇国君对她的确多有偏爱。”
“还不是让你拐跑了?”萧天离揶揄着一本正经的莫百衍。
莫百衍清咳下喉咙,避开这个话题说道:“宣摇国的上一位国君膝下无子,是禅位给他的,他到底有何才能?”
“你与他相处了那么久,你不知道吗?”萧天离反问。
“我始终看不透他,他干净透明,似乎能让人一眼就看穿,但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莫百衍皱眉摇头。
萧天离听了莫百衍的话,只说道:“那就别想了,他不帮太子已是万幸,青沂国的那位只怕就没瑾诺这么好对付了。”
“殷笑闻?”莫百衍疑惑道。
殷笑闻是青沂国的太子,更是青沂国唯一的皇子,登位之事只等青沂国现在的国君百年之后。听说他为人豪爽,行事霸道,别具王者之气。
临澜,宣摇,青沂三国是这个世界是最强大的三国,鼎足而立,周边小国莫不朝拜,其中临澜是以疆域最广,独占三分之二,宣摇最为富庶,从不起战祸,而青沂刚是民风彪悍,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猛将。
萧天离却不再说话,长长的目光不知投向何处,这一个看上去安静详和,又写满着天子威严的丰城,将在这几日里不知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也不知齐家那位准备好了没?
宁静的夜里,只有蜡烛爆起灯花的声音,齐倾墨早脱了宽大的外袍,只着了中衣坐在地上拿过一张又一张不知是谁的笔迹,模仿着上面的笔迹。
夏季终于开始了他令人烦闷的燥热,齐倾墨的后背早已汗湿,泠之继心里过意不过,研一会儿墨,给她打一会儿扇,模仿别人的笔迹不比自己写,横撇竖揦至少要形似,这万民书是呈给皇上的,半点也马虎不得,不然让人查出有两处笔迹相同,那就是掉脑袋的事了。
齐倾墨揉了揉发酸的手臂,看了下已经写好的部分,才不过区区十分之一,看来接下这苦活儿害得是自己啊,不由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继续沾墨提笔。
“齐小姐?”泠之继试探着唤了一声。
“嗯?”齐倾墨对她的小恶作剧并不十分介怀,并不是因为齐倾墨大度,而是因为泠之继是萧天离的人,没必要跟尚属同一阵营的人闹出隔阂。
“这都三更天了,要不先歇息会儿吧?”泠之继开始有点佩服这个女人了,看她写出的满篇“吾皇万岁”,字迹皆不同,而且排版整齐,一丝不苟,这份耐性就是她没有的。
“不急,再写一点。”齐倾墨继续低着头,一笔一画勾写。
泠之继抿了抿嘴,跑到门边敲了三下门,两轻一重,颜回便推开一丝门缝问怎么了。
“你去给齐小姐弄点儿吃的吧,这还不知道要写到什么时候呢?”泠之继叹了口气说道。
颜回古怪地看了一眼泠之继:“你不是挺讨厌她的吗?”
“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泠之继抡起拳头作势要揍颜回,最后又无力地放下了。
“你只是怕她跟青微姑娘抢咱们爷对吗?”颜回接道。
“唉……其实齐小姐也挺好的。”泠之继烦恼地叹了一声。
颜回毫不客气的赏了她一个爆粟,说:“你可省省心吧,她根本不喜欢咱们爷!”
“啊?”
“她自己说的。”颜回跟泠之继八卦了一小会,才去打了碗绿豆粥过来,递给泠之继让她拿进去。
齐倾墨端着绿豆粥的手都有点抖,好不容易吃了两口,坐在地上靠在墙壁喘了口气,泠之继也坐在一边小心地问:“齐小姐你为什么这么会模仿别人的字迹?”
“写多了就会了。”齐倾墨淡淡一笑,前一世啊,她被困在那个破落的小院子里,除了写字再没有其它的乐趣,一天天从天亮写到天黑,写到没东西可以写了,就去模仿各家笔迹,竟模仿得可以以假乱真!
这一世倒没想到这成了个天生的优势了,世事好无常。
“哦。”泠之继本以为她会多说点什么,结果只能失望地回过头。
“不如跟我说说那位青微姑娘吧,你们这么讨厌我,就是因为她吧。”齐倾墨揉着手腕和腰对泠之继笑说道。
“这个不能说,说了爷会杀了我的!总之她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泠之继连连摆手,看上去打死也不会说了。
齐倾墨本也只是随便找个话头,看她不能说也不会追着问,只说了声“算了没事”就继续握笔开写了。
她越是这样泠之继越觉得心里过不去,在脑子里挣扎了许久才说:“她救过咱家爷的命。”
齐倾墨的手一顿,救过命么?那真是大恩了。
、第50章 缠斗开始
&“嗯。”齐倾墨冲泠之继点了下头,也不再继续问,握着笔专心写起那一万个“吾皇万岁”来了。
五日眨眼而过,足足三日齐倾墨寸步未出那个屋子,偶有人前来窥探,都被颜回暗中赶走了,最后一笔写成时,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墨香。
“拿给三皇子去吧。”齐倾墨实在是累极了,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是。”泠之继压下满心的惊讶与震撼,恭敬地行了个礼卷起那厚重的布帛与颜回抬起,往三皇子府赶去,他们实在是迫不及等地想让萧天离看看这个令人震惊的作品。
柳安之看着颜回二人走远了,才从房梁上跳下来,看着倒在椅子上的齐倾墨说:“你倒是真舍得下功夫,连着三天没有合眼。”却不肯承认心里头莫明其妙的不舒服。
“柳公子过奖了。”齐倾墨实在提不起力气来跟了斗嘴,靠在椅子只想大睡,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我干嘛要给你带?”柳安之“切”了一声赌气般坐在一边不理齐倾墨的话。
齐倾墨疲倦不堪地笑道:“你不带药往我这儿跑一趟,莫非就是来看我累死累活的?”
“对啊。”柳安之两眼一转,下巴一扬。
“别闹了,把药给我吧。”齐倾墨让他逗得哭笑不得,手伸到柳安之面前。
柳安之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拿出一个瓶子一粒药丸放到她手心。
“这又是什么?”齐倾墨发现每次找柳安之拿药总会有别的东西一并送来,这一回莫不是又中了什么毒吧?
“玉颜粉,你熬了四个晚上现在脸色黄得黄花菜一样,今天晚上还怎么进宫?”他低声嘟囔着。
齐倾墨放下两样药,坐直了身子看着柳安之,那瓶药是他叫萧天离传话,让他送来的,那这玉颜粉总不能也是萧天离让他额外附送的吧?
柳安之看着齐倾墨的脸色就知道她肯定在怀疑什么,他在心里无声的叹息一声,最后只能苦笑道:“你就当我发神经,送你的吧,我不会害你。”
“我能信你吗?”齐倾墨突然嘲弄地一笑,她能信柳安之吗?虽有两次交集,但毕竟非亲非故,而且每次都还是自己麻烦他,柳安之有什么理由帮她?
柳安之突然站起身来,直直看齐倾墨的眼睛,写着倔强与不被人相信的恼怒,一字一句说道:“你可以信我!”
“凭什么?”齐倾墨冷漠地问道。
“凭我要你死,你早已经死了一百次了!”柳安之认真的语气不似说谎,也是,凭他的医术,要去谋害一个人那人只怕早死了一百次了。
齐倾墨看着柳安之片刻,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柳安之也绝非她看到的这么简单,拿起玉颜粉放进嘴里咽下去,说道:“好,那我便信你。”
柳安之却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说道:“信我就好。”
自己的信任对他而言这么重要吗?齐倾墨不禁有些疑惑,只是她还有别的事要做,实在不能与柳安之再多说什么。
告别了柳安之,齐倾墨拿起他送来的那瓶东西终于走出了关了四天的这个屋子,天刚拂晓,鸡才叫了一声,屋子里守夜的人都还没有睡醒,齐倾墨轻手轻脚地走到鹊应床前,摇醒她在她耳边叮嘱了一番。
她做完这些闭目养了会儿神,算着时间往走,就正好遇上了齐倾人身边的婆子,两人差点撞上,那婆子显然是每天来这里看齐倾墨在不在,前些日子她锁在屋子里整整四天,婆子还以为她不在屋里,要不是齐倾墨每天闹出些声响来,他们只怕都要破门而入了。
“王婆婆,有什么事吗?”齐倾墨看着婆子后退一步,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故意问道。
“哦,没事,没事没事。”那婆子连忙说道。
“哦,唉呀!”齐倾墨突然哀叫一声,软软地倒在那婆子身上,揉着额头直喊头疼。
“七小姐,七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那婆子心里头觉得古怪,托着齐倾墨松也不是扶也不是。
齐倾墨拽着婆子的衣服,看上去十分痛苦,眼都瞪大了:“快送我回房,我头疼得受不了!”
那婆子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依着齐倾墨送回了闺房,给她盖好被子正要走,却又被齐倾墨一把拉住衣袖,脸色惨白满头大汗了还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