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倾墨抬头一笑,耳边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大概是府上的下人在团年,齐倾墨拿出一把碎银子交给鹊应说道:“把这些赏给下人,你们两个也去热闹一番吧,大过年不要这么清冷。”
“不,我陪着你小姐……”鹊应一急,竟是连称谓都错了。
“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片刻。泠之继,鹊应酒量不好,你照看着点。”齐倾墨对泠之继叮嘱了一声,泠之继虽然神经大条,但也有些难过,大过年的自家爷把新婚的小娘子一个人留在这偌大的王府中,的确不是个事儿。
在齐倾墨的坚持下,鹊应和泠之继最终还是离开了房间,鹊应几次回头叫齐倾墨早些歇息,齐倾墨都只点头应下。
屋子便空荡得有些寂寥起来,静得连外面下雪的声音也能听见,齐倾墨发了会呆,想了想今日殿上之事,最终自嘲一笑,到底是自己静不下心来了,就算萧天离什么也不告诉自己,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是因为有了强求,才有了失望。
摇了摇头,齐倾墨开始潜心研究着齐治的帐本。
到现在,齐倾墨只有一个问题,齐治为什么会允许齐倾墨接近这些帐本。
如果这些帐本上记载的真是齐治的一些藏污纳垢之事,齐治就这般大大咧咧地让齐倾墨看了去,未免太大意了点。
想不通此节,齐倾墨也就放下不想了。
但是在宣纸上译出来的东西越多,她脸色就越沉重,如果这上面的东西都是真的,那齐治就不只是死罪这么简单了。
、第163章 城南围杀
次日一大早,天还未亮,齐倾墨就去了泠之继的房间叫醒她。
“我说齐侧妃,你该不会一宿没合眼吧?”泠之继讶异道,看着齐倾墨青白的脸色还有眼下的乌青,心道这是做了哪门子孽,爷怎么就能一晚上不回来呢?
“拿着这封信去找萧遥,我在天宝阁门口等他。”齐倾墨却没有回答泠之继话,将一封包得严严实实的信交到了泠之继手里,然后又叮嘱了一声:“不要惊动其它人。”
“是不是跟那件事有关?”泠之继也清醒了过来,这些天她一直帮齐倾墨打探那处神秘的地方,看齐倾墨这么严肃的样子,下意识就想到了。
“别的你不用管,记得一定要把这封交给他。”齐倾墨只说道。
“好,我马上就去。”泠之继三言两语之下已经穿戴整齐,还特意检查了一下长剑,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又转过头:“不告诉爷一声吗?”
“不必了。”齐倾墨笑了一下,此刻萧天离只怕连看自己一眼都懒得看,自己又何必干那些倒贴的事?
泠之继叹了一口气,便钻进了风雪里,齐倾墨看着她身影消失了,戴上斗蓬的帽子拉得极低,也往外走去。
萧遥昨天晚上从宫里头回来之后就在自己府上喝了个酩酊大醉,这会儿正蜷在被子里与周公下棋,泠之继牢记着齐倾墨交代的不得让旁人知道,竟是直接翻墙而入,把萧遥从梦乡里叫了起来。
“你跟着你家侧妃娘娘别的没学会,这使唤人的本事倒是见长了。”萧遥自然心情不爽,任谁在天不亮的大冬天里被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拽起来,都会不爽。
“不敢不敢,平遥王爷,咱得赶紧着,你也知道我们那位侧妃娘娘行事总是有些不拘小节。”泠之继一脸讪笑着,把手里的信递给了萧遥。
萧遥懒洋洋穿上了衣服,慢吞吞打开了信封,只扫了几眼,就哀叹一声:“齐倾墨啊齐倾墨,本王爷到底欠了你什么啊?”然后便将信纸用内力一震,碎成粉末。
“怎么了?”泠之继问。
“你家爷真他妈走了狗屎运,娶了齐倾墨这等宝贝回去,再不好生疼着老子都要打断他两条腿!”萧遥骂骂咧咧取过长刀,一脸的怒气,但步子却加快了起来。
泠之继跟在后面后脖发凉,想起自家爷昨儿可是一晚上都宿在了细雨阁,为了爷的两条腿,这等事儿绝对不能让平遥王爷!
萧遥唤了个心腹下人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就带着泠之继一路往天宝阁奔去。
齐倾墨显然已到了天宝阁有些时候了,脚下的积雪都堆了起来,一张小脸在斗篷下冻得更加惨白,她旁边的马儿都有些耐不住寒,打着响鼻。
“小祖宗啊,这等好事你怎么就只记得我?”萧遥看着齐倾墨无奈叹声。
“自然是平遥王爷值得相信了。”齐倾墨笑说,翻身上马,却不知怎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关于与萧天离争执的信任问题,越发觉得相信这种事情,有时候的确很难。
“咱们这是奔哪路去啊?”萧遥只觉人生不太美好,遇上了齐倾墨这样的女人实在是没有半点反手的余地,只能拖长了音调问道。
“泠之继,带路。”齐倾墨却冲泠之继说了一句,泠之继立马明白过来,应了一声“好勒”就一甩马鞭往前策马而去,后面二人赶紧挥鞭跟上。
刚刚亮的天,下了一夜的雪还没有被践踏过,显得洁白干净,不带一丝污垢,三匹枣红色的大马跑过,哒哒哒的声音地在宁静的清晨有节奏的响起,扬起了一些细碎的飞雪,远远看去,像是几道轻烟。留在地上的痕迹很快又重新被大雪覆盖,像是这里一直没有人经过。
约莫跑出去小半个时辰,泠之继一拉马缰,对身后的齐倾墨说道:“就在前面了,咱们不能再骑马,会被发现的。”
“好。”齐倾墨对于泠之继的警觉性毫不怀疑,能跟着萧天离这么没被赶走,她自然有她的本事。
泠之继把三人的马藏起来,步行在深及小腿的雪地里,齐倾墨的裙摆有些碍事,干脆提了起握在手里,萧遥忍不住笑道:“你倒是大方得很,我这做叔叔可有些胆战心惊了。”
齐倾墨早已摘了头上的帽子,一张小脸因为赶路有些绯红,一张口说话就是一道热气呵出:“平遥王爷可是那等世俗之人?”
“这高帽子戴得,我若是再扭扭捏捏,岂不是自认俗气了?”萧遥乐道。
“那便请王爷搭把手吧,这路实在不好走。”齐倾墨捡了根路边的树枝,另一头送到萧遥面前。
萧遥望天,果然跟这位侧妃娘娘说话要多留几个心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跳进她的陷阱里。
如此这般,几人好不容易到了一处高处的大石后面,泠之继指着下方对齐倾墨说道:“就是那里。”
下方是一块看上去毫无异样的雪地,要很认真才能发现一个鼓起的雪包,但旁人打那儿经过,也只会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小土包上面积了雪,不会刻意查看。
“确定吗?”齐倾墨的脸色也认真起来。
“确定,我就是看着他们把那些东西运到这里藏起来的,说起来,那可是足足上百大箱子,一个箱子我看他们就得三四十个人才搬得动,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泠之继认真描述了一番当时看到的场景,齐倾墨听着却默不作声。
“去看看就知道了。”萧遥喝了一口腰中的酒,呵着热气说道。
“走!”
大雪有好处,能遮了人的痕迹去,也有坏处,比如看不见别人设的陷阱。
几人在雪里前行本是寂静无声,不知谁一脚踩到了什么,竟然铃声大作,雪地里凭空出现了许多人,一个个手持武器身着黑衣,与这皑皑白雪一对映,更添杀气。
“这一回我算是让你坑惨了。”萧遥苦笑一声。
“杀出去。”齐倾墨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慌乱,冷静的情绪不起丝毫波澜,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无非是被人发现而已。
萧遥被她逗得一乐:“你说得倒容易,你杀一个给我看看。”
“平遥王爷武功盖世,这等宵小岂会放在眼里?”齐倾墨一脸的淡定,真有几分不把眼前杀手放在眼里的架势。
“我不放在眼里我放在哪里啊?我放在脚底心啊?我还怕他们挠我痒痒呢!”萧遥一边慢慢拔刀一边跟齐倾墨贫着嘴,看他拔刀的样子缓慢粗俗,实在……不太像高人风范。
“我说二位主子,咱能不能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再逗乐子?”泠之继苦着一张脸,她就不明白了,萧遥倒也罢了,他一身武艺整个临澜国没有不拜服的,齐倾墨这位身娇肉贵的大家闺秀那是半点拳脚也不会啊,这么淡定是几个意思?
这边聊着闲话,那边的杀手可不会空着,早就形成了包围圈,一步步紧逼了过来,萧遥也收了脸上的嘻笑之色,把齐倾墨挡在身后,咳了咳喉咙说道:“这个,杀人是要见血的,你别可惜了你这身衣裳啊。”
“豁出去这件衣裳,还得指望平遥王爷多杀几个。”齐倾墨虽不会功夫,可也不是那等遇事惊慌的柔弱女子,此时的她很清楚,只要不给他们两个添麻烦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刀光剑影,鲜血横飞。
对方的攻势极为强烈,泠之继终于展露出她除了能吃之外的另一项长处,杀起人手起刀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倒是与平时那副样子相去甚远,肃穆的脸色有着一个杀手应有的冰冷与血腥。齐倾墨的目光放在萧遥身上,这一位逍遥洒脱的闲散王爷,手握重兵,明明可以权倾天下,却偏偏喜欢喝酒睡觉,不曾涉足官场半点。
阵阵刀风卷起积雪,他的刀法与泠之继有很大的差别,泠之继是杀手,自然是以干净利落为上,而萧遥却是带着阵阵铁血杀气,那种在战场上磨练的血杀之意有着纵横开阖的气势。
很快,这一片干净纯洁的白雪之地,就被鲜血染出了片片绯红,甚至颇具美感,有的地方血多的颜色深一些,有的地方则相反颜色浅一些,甚至有些方只是擦了一点点血迹有轻浅的红色,交错之下,竟是带着死亡气息的美丽。
这一场血杀极为古怪,安静无声,沉默得像是一副画,那些倒下的杀手不管是受伤也好死亡也好,都不曾发出半点声音,静默的死去。
再高的功夫再厉害的人,也顶不住一波又一波的袭击,对方是摆明了要用人海战术将他们困死在这里,萧遥与泠之继已经渐露疲态,连话也不再多说了,像是要留着力气杀人。
齐倾墨看着一群又一群悍不畏死冲上来的杀手,目光凌厉,现在她至少可以确定,这里的确藏着极为重要的东西!不然这些人不会拼着死这么多人的代价也要把他们留在这里。
当萧遥和泠之继终于都有些累了的时候,齐倾墨这个现在可以称得上是累赘的人,终于被黑衣杀手人找到了破绽拿了下来。
、第164章 再次被掳
“放开她!”萧遥砍翻眼前一个杀手,对架住齐倾墨的人大喊。
“放开齐侧妃!”泠之继也大急,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萧天离知道自己把齐倾墨带出来,还被人掳走了之后的暴怒模样,不由得哀叹,她只怕小命休矣。
齐倾墨除了眉头皱了一下以外,竟没有出声求救,而是说道:“平遥王爷,泠之继你们快走!”现在是不能指望萧遥和泠之继救自己了,最聪明的做法他们两个赶紧全身而退,去找救兵。
那边的杀手对视一眼,长刀架在齐倾墨脖子上,威胁的眼光看着萧遥和泠之继,一步步向后退去。
萧遥有些不解,难道这些人竟然只要齐倾墨?
很快,黑衣杀手们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萧遥,他的这个想法何其幼稚。
没了齐倾墨,他们下手更狠,一波一波的攻势凶猛袭来,萧遥别说去救齐倾墨回来,能顾得了自身周全都已经很是了不得了,泠之继手臂上已经挂了伤,望着萧遥凄凄惨惨喊道:“平遥王爷,你可一定要把咱家侧妃娘娘救回来啊!”
“说什么呢,你又死不了!”萧遥大急,知道泠之继可能是撑不住了。
“呜呜咆,我也不想死啊,我还想吃鹊应做的点心呢!”泠之继以前其实是不怕死的,跟着莫百衍师父,从第一天起就被人告知,要做好随时死去的准备,因为他们这个行当是没有光明的,更不值得别人同情,死,是每天都要面对的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呢,跟着齐倾墨和鹊应呆久了,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每天要面对的,除了死之外,还有其它多东西,美好的东西,比如期待着鹊应的美食,比如看着齐倾墨如何一步步隐忍走过血腥,比如……颜回……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很怕死了,怕死了之后再也看不到这个美好的世界。
真是个失败的杀手啊。
“泠之继……”
耳边传来颜回声嘶力竭的嘶吼声,泠之继茫然抬头,却空无一人:“这死之前还能出现幻觉不成?不过,这样也蛮好的。”
“铛!”是兵器相接的声音响起在泠之继脑后,猛地回头却看见颜回那张甚至还算得上好看的脸蛋,只是脸蛋上的表情有些狰狞:“你他妈傻了啊!刀子在眼前了都不知道躲,师父教你的东西都他妈扔哪儿去了!啊?!”
“颜回……”泠之继凄凄惨惨戚戚地叫了一声,脸上一脸的血,说不出的可怜凄惨。
“你大爷的,砍人!”颜回气急败坏地捡起泠之继掉在地上的刀丢给她,抡圆了胳膊大开杀戒!
那边的萧遥不比泠之继强多少,黑衣杀手们见泠之继逐渐不支,自然往她那边分的兵力就少一点,先前大部分人手都是在攻击萧遥,萧遥纵使有盖世武功,也经不得此等宵小多次轮番上阵。
眼见不支的时候,该来的人终于来了。
但我们一向逍遥洒脱不染尘世俗气的平遥王爷,很是愤怒,特别愤怒,几步冲到萧天离跟前,一把将眼前这个大侄子拉下马摔倒了雪地里,好不灰头土脸。
“叔,你怎么样了?倾墨呢?”萧天离顾不得萧遥给他的特别的迎接方式,只担忧地四处张望搜寻。
“你他妈早干什么去了?我一大早就叫人去通知你,你这会儿才赶来,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他妈他干什么去了?!”萧遥两眼通红,也不知是杀人杀多了,还是心急齐倾墨安危急红了眼,狠厉地瞪着萧天离,竟未发觉,这是他对萧天离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子,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
“我……”萧天离说不出话来,他总不能说,昨儿一晚上都在细雨阁吧?他跟齐倾墨赌着气,不想那么快回府,哪知一回府,却收到了萧遥的口信,齐倾墨竟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这个女人,做事总是不跟自己商量!还提什么信任,这叫哪门子的信任?这完全是无视自己的感受!
萧遥是何等通透之人,心里早就猜到了七八分,一脚把萧天离踹开,也不管下手是不是太狠,提着尚还在滴血的刀指着萧天离,狠声骂道:“你就是个畜生!畜生!”
萧天离脸色一变,看着萧遥这副几欲发狂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来晚了,又悔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