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他这句话扭过头,求证地看着他:“你也觉得我罪孽深重么?”
庄雪绍:“……”
我:“……”
“阿澈大人真幽默。”他弯了眉眼,十分好看,“刺客的目标是陛下,阿澈大人极力推开我,以自己的身躯抵挡铁器,这份情,就算不全是为了我,我也照单全收了。”
我忍不住道:“你脸皮真厚。”
“多谢夸奖。”
“……”
要不是因为自己动不得,我真的好想掐死他啊……
“我觉得凤君有必要给我解释一下,那个血囊是怎么回事。”我严肃地道。
庄雪绍身子向后一倚,慵懒地看着我,双手环抱于胸前,“阿澈大人此次护驾有功,陛下一定会大力奖赏于你。”
我木着脸道:“是又如何。”
“如若你只受了轻伤,陛下可能随便赏你点儿珠宝就算了;可你出了这么多的血,陛下肯定会十分愧疚,到时候陛下给你的奖赏会更丰厚,甚至再给大人你加个官……”
此时此刻,我觉得我需要凶器,就算弄不死凤君,也要伤他个半残。
我咬牙怒视,“陛下与我之间的感情岂能用金钱来衡量!我为陛下而死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庄雪绍含笑未语,直到我说完他才道:“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来表露你对陛下的心。”
“所以我应该谢谢你?”
“不客气。”
“……”我强压住撕了他的念头,怒道:“不需要!”
庄雪绍颔首,“正因为我知道你不需要,所以我才推开你。可谁知你如此顽固,竟又将我推开,生生受了那一刀……啧啧,好疼。”
我瞠目结舌,感觉自己连话也说不出了,直到合计过味儿来,我才知道反驳回去:“你是在埋怨我挡了你的财路?哈,我是不是还要跟凤君您说声抱歉啊!”
“没关系,”庄雪绍微微一笑,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你救我一命,又挡了我的财路,咱俩互不相欠。”
“……凤君大人,我能请你出去吗?”
“正巧我也觉得不该继续叨扰。”
“快走不送。”
凤君大人拍拍屁股就走了,尽管我很想在他的背后补上一脚。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件事,从头彻尾地思考了一下凤君的动机……
他如此张扬地在中宫找人策划避暑山庄的刺杀,就应该说明这个刺杀并非什么谋反之类的。从他准备的血囊以及那个眼瞧着没入身子一半实际上才刺进去一寸的刀来看,再加上他方才对我所说的话,我觉着庄雪绍的目的只有一个——他想固宠。
后宫之中,被临幸次数最多的人是柳色,一次都没有的人是他,然而最受宠爱的人也是他。在没有肌肤之亲的情况下仍能保住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喜爱,排除对方对他是真爱的原因,他自己从中作梗也是一个解释。
比如说,他经常穿得很是风骚……呃,很是俊美,然后到繁音的眼前晃悠;或者自己作两首骚诗,托人送给繁音;再或者做点西岚独有的小玩意,特意博她一笑……
清冷如梅、高洁如莲这两个形容词一直都是我对庄雪绍的印象,当然,这些印象都是在此之前的。总有一些人,深入接触之后才知道真相是有多么幻灭,就比如说庄雪绍。
我觉得一个贱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气质,甚至他的行为我用卑鄙小人来形容也不为过。我之前一定是瞎了自己的狗眼才会觉得那种人高洁如莲!
自己的身体受了那么一下子,过多脑力活动还真是让我有点吃不消,索性翻了个身睡着了。
从避暑山庄回宫已经是半个月后。这半个月一干人躲过了大渊最炎热的日子,同时也是给繁音放了个假,所以回宫之后积压半个月的大小事情铺天盖地而来,简直不给人喘气的机会。
那日之后我与庄雪绍之间一直相安无事,加上自己受伤也不需要做什么,导致的结果是我半个月将养下来,整个人都胖了一些。
繁音每日都来看我,如此行为着实让我受宠若惊,不过看我的人不止她一个,还有庄雪绍在内。我看见他太阳穴抽抽,所以每次我都着人将他拒之门外。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我彻底活蹦乱跳,并且能有足够力气杀人时,我,女官阿澈,在所有人(并不)期待之下,重出江湖了。
不过话说庄雪绍固宠的目的何在呢?繁音屡次暗示他都视而不见,偏又想霸着繁音的宠爱。对于这个问题我想了又想,最终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阿澈,你的意思是,你怀疑凤君那个不行?”繁音神色严肃,如临大敌。
对,我就是怀疑他不行。否则一个正常的男人,在面对如此明艳动人不可方物的成熟女人诱惑之下仍能坐怀不乱从容拒绝的,多半是有问题。
但这话我也就在心里想想,直白对繁音说明我怕她会打我。
“微臣也只是怀疑罢了,但……并不排除这个可能啊陛下。”我悄声道。
“那……你替寡人传个话,告诉御膳房那边给凤君大人做的饭菜中,多加点补肾壮阳之物……咳,记得隐晦点。”繁音凑过头来对我说完,连忙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正经模样,逗得我捂嘴偷笑。
“是,陛下。”我点头应下。
然而有些事,往往应了那么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偏偏人们就是这么执迷不悟,只有真正出了事情之后才会知道,何谓自我蒙蔽,何谓何必当初。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慢热不是罪……
第6章 初计划失败
庄雪绍在装病,这件事天知地知他知我知,就算天下人都知道,繁音也不会知道。
繁音给庄雪绍壮阳一事,在我刻(gu)意隐(xuan)瞒(yang)之下,搞得全皇宫都知道了。
于是青天白日,一堆朝廷重臣刚从御书房中出去,我们的李太医便很不高兴地走了进来。
这位李太医医术了得,但脾气也是出了名的耿直。他家里从祖辈至今都是太医,所以即便是繁音,也要敬他三分。
——他也是给我治理伤口的那位太医。
“启禀皇上,微臣有话要说。”李太医性子直,说话也直。
“哦?爱卿要禀报何事啊。”繁音捏了捏眉心,随口问道。
“回皇上,凤君的咳疾属于肺部病理,这咳疾来得急,去得慢,身子需要慢慢调理。如果皇上执意要给凤君的饭菜中以及补品中加些壮阳药物,那么微臣,自请辞官。”
繁音:“……”
我:“……”
李太医是位很有医德的太医,谁若做有害于他病人的事情,别看他一把老骨头,照样能跳起来跟你翻脸。
凤君的咳疾干治不见起色,这位太医可谓是急得直掉头发。给凤君的饭菜加壮阳药才几天而已,这位李太医便坐不住,直接找繁音理论来了。
“皇上,喜爱一个人不代表就要盲目,难道将凤君补得青天白日好端端流了鼻血,您也不愿罢休么?”
李太医此言一出,身为罪魁祸首的我顿时生出了几分愧疚来。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上前一步,替繁音化解尴尬道:“不见得吧李太医?肾乃人之根本,既然凤君患了咳疾身子虚弱,补一补身子也是极好的。谁说补肾就一定是为了壮阳,壮阳一定是那个方面?李太医可别曲解了陛下的好意啊。”
“哼。”李太医气得胡子抖了三抖,“阿澈大人这么懂得医术,不如来太医院当差,也教我们一干老家伙请教一番。”
我被李太医噎得说不出话,念在他是长辈的份儿上,我还是当做没听见好了……
繁音及时替我打圆场,“好了阿澈,李太医所言极是,是寡人思虑不周,险些害了凤君。”她和善一笑,“多谢太医提醒,寡人这就下令撤掉对凤君的滋补。以后凤君的膳食,也有劳李太医多多照看。”
李太医点了点头,表示对繁音的态度很满意,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就听繁音突然叹息一声。
“陛下,怎么了?”我忙问。
“阿澈,寡人惆怅得很啊——”她伸出右手无力扶额,“凤君好端端的染了咳疾,这倒也罢,你说寡人这皇帝当的,成天面对喜欢的人,能看不能吃,寡人每每思及此,就想咬人啊想咬人。”
她摊在桌案上的左手继续挠桌布,沉重的闷响大概正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当初繁音将庄雪绍留在中宫,我就知道繁音是对这个别国七皇子动了心思。西岚此番出使大渊正是为了促进两国的友好,结果繁音有些趁人之危的,直接提出了和亲。
繁音如此没节操的做法着实让我感到汗颜,只要是个正常的使节都会翻脸拒绝吧?可是西岚没有,那五个使节一脸喜闻乐见地收了聘礼,并将庄雪绍留在了中宫,连屁股都没拍就一溜烟似地走了,好像生怕繁音会反悔。
倒真应了那句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自此,繁音看见庄雪绍就激动得跟个什么似的,开始的时候就连说话也都会热情地搓手,不过凤君一直在婉拒繁音,她的热情倒没有最开始那么高了。
我想不通的是,既然庄雪绍留在了大渊,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邀圣宠还拒绝同房,除了那个理由之外,请恕我猜不出什么个数来。
此时看着繁音为这事儿如此闹心,我不得不替她出一些馊主意:“陛下,微臣觉着您对凤君太过敬重了一些,以至于他现在都不识好歹。您是一国之君,他身为西岚和亲的对象,没理由您一直巴结着他。可能凤君就是吃准了您这点,所以他才有恃无恐。不如您今夜就翻牌子,微臣保证您一定翻得到凤君!”
陛下今夜要宿在后宫,这可是一件大事。
各宫全体打起精神,毕竟陛下说不定就翻到了谁的牌子。
大渊翻牌子并不似传统那般,由着宦官介绍各位妃子,最终根据皇上的兴趣来定夺,而是每个牌子都倒叩,皇上翻了哪一个就算哪一个。
夜里,繁音坐在炕边把玩着手中扳指,我从宫女手中接过托盘,端到繁音面前,眉眼含笑:“陛下,翻牌子吧。”
繁音伸出手,将每个牌子都摸了一遍,犹豫地看着我。
我给她使了个“放心”的眼色,她这才下定决心随便翻开了一个牌子。上面大大方方,龙飞凤舞书写着凤君二字,繁音见此脸上当即露出了笑模样,甚是满意地朝我点了点头。
于是各宫前来等候命令的太监纷纷领了消息回去,只消中宫太监回去准备便好。
等到所有人散去,繁音欢喜地朝我招手,好奇问道:“嘿,阿澈,你怎么做到的?”
“唔,”我将托盘拿过来,装模作样道:“请陛下翻牌子。”
繁音再次伸出手,随意翻了一个,待她看清上面的名字并念出声后,喜笑颜开道:“阿澈好聪明,居然能想到把所有牌子都换成凤君这种绝妙主意。”
这样一来,无论怎么翻,用什么姿势翻都包繁音能绝对抽到庄雪绍了。
这样的方法实属投机取巧,繁音身为女帝自然想不到还会有这一层。本来这些下人当中的招数是不便展露给帝王看的,但此时情况特殊,露了也就露了,博繁音高兴才最是正经。
在去中宫之前,繁音一直在问我“阿澈寡人今天美不美”、“阿澈寡人这身衣裳会不会太刻意”、“阿澈寡人要不梳个妆”等等让我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
“我的陛下哪里都美,别说凤君,就连微臣看了也要把持不住了好吗!”
“真的?”她叶眉一挑,似玩笑又似认真地问我。
我龇牙一笑,并未深想,所以赶忙附和:“微臣何时骗过您呐陛下!”
“寡人信你。”她放心地转过身去,摸了摸自己的发际,“走吧。”
繁音没有带很多人去,只命两个挑灯笼的宦官与我们同行。
到了中宫门口,繁音深吸一口气,我看出她的紧张,不过没有多言,她稍作停顿便走了进去,我回身朝两个宦官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撤离。
甫一踏进中宫,便见庄雪绍早已跪在地上等候。
他今日着了一身素色白衣,许是刚沐浴不久,他的头发还有些湿,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从耳际垂下,软软地落在地上。洁净胜雪的肤色染上烛光的柔和颜色,使他看起来不再如平时那般高不可攀。
奈何他眉目清冷,又面无表情地跪在那里,尽管外表多了人味儿,可那高冷的气息实在让人不敢接近。
看着他这幅样子,我心中对他唾弃万分。就让他装去吧,看他能装到几时。
“凤君。”繁音的声音带着笑意,连忙上前扶起庄雪绍。
“咳咳咳,咳咳。”庄雪绍顺势起身,同时以袖掩口小声咳嗽着。
“凤君的身子迟迟不好,寡人很是心疼。”繁音四下看了看,随口问:“新换过来的宫人还都听话吧?”
“多谢陛下关怀,都不错。”
“啊,这个……”繁音坐下,点了点头,在庄雪绍看不到的背后,她朝我挥挥手。
我收到暗号,侧出一步,提醒道:“陛下,时候不早了,微臣伺候陛下和凤君歇息。”
“也好。”繁音点点头,表面上虽矜持,可上扬的嘴角早已出卖了她。
等到一干宫女伺候他们上了床后,便都被我赶了出去。
我暗搓搓地在门口吩咐道:“赶快去备热水,多烧点儿,再告诉值夜的太监,晚上机灵点儿。陛下今夜高兴了,明天的赏赐少不了你们的。”
“哎!是,是。”
一干宫女连忙各忙各的去,我嘴角扬起,在心中替繁音高兴着。
想繁音惦记庄雪绍一年半多,今日终于吃到嘴里,再想着庄雪绍一直避讳着与繁音圆房如今被我打破,我这心中的舒爽就格外难言。
我守在宫门口,这一夜并未敢休息,因为我也在等着繁音事成之后的传唤。
可惜一夜过去,连半点声音也没传出。里面寂静的好像没有人在,这让我很是蹊跷。
翌日一早,繁音从凤君处出来,早饭没吃上几口便匆匆回去换上朝服上朝去了。
我耐着性子等到她下了早朝,回到寝宫后我趁着四下无人,连忙打探昨夜战况。
“唉,阿澈,寡人好失败。”她唉声叹气地道。
“怎么说?”
“寡人躺下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啊!”
“……”我一脸抓狂地看着她,“陛下,有点出息好不好,这种时刻你都能睡着!”
繁音苦恼摇头,“本来凤君也很高兴,躺下之后寡人还和他说话来着,可没多久寡人就困得睁不开眼了,阿澈,寡人闹心,好闹心啊!”
她一闹心,就忍不住挠桌子,所以此时噪音又开始了。
“没关系,来日方长!”
我暗暗握拳,可脑子却不禁脑补了一副画面:
为了能让繁音上了庄雪绍,我屡屡相逼,最终把凤君逼得没有办法,只得紧闭中宫大门才能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