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上噙着笑容,看着他问道:“柳侍君是在暗指下药之人是我?”
繁音一语未发,她疲惫的闭上眼,仿佛不愿多嘴。我知道,她这个样子就是默许我了的意思。
柳色上下扫着我,明明是个大男人,却比小媳妇还要小媳妇,只听他不屑地发出了一声鼻音,冷哼道:“在真相未查明之前,人人都有嫌疑,我自己也在内,况且阿澈大人与凤君一直都不太愉快,动机和时机都摆在眼前,怎么就不会是你?”
“照此说来,柳侍君屡屡不得宠,嫉妒凤君,这也算是动机;亲自盛糖水给凤君,这也是时机,侍君一口咬定微臣,微臣也可以咬定侍君了?”
“罢了。”繁音摆手打断我们,“莫再争论,都下去。”
她又让人好生照顾庄雪绍,这时太医也诊断的差不多,只说庄雪绍胃中还有残余毒药,若是可以吐出来,想办法调一调身子,倒也能缓上一缓。
但这如何让凤君将东西吐出来,而且还在他昏迷不醒的情况下,这就是个技术活了。
繁音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听说朝中最近不大太平,也无暇过多顾及后宫之事。让旁个来伺候庄雪绍,繁音显然不放心,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将我留在了中宫,让我好好照顾庄雪绍。
中宫之内全是从前繁音身边的宫女,她怎么可能不放心。要说她此举的用意,还是想替我证明一下清白。
照拂人的事儿我许久不做,况且我也不太想看见庄雪绍,于是我差了人将尚衣局没做完的事情挪到了中宫来做,几乎不出屋。
可惜这份安然并未持续多久,夜色降临,月照大地,再静谧的夜晚也不会让人安生,仿佛这后宫自从他庄雪绍得了咳疾后就没消停过。
从庄雪绍的卧房里突然传出一声疾呼:“不好啦,来人呐,凤君不行啦!”
闻言我连忙站起身来,蹬蹬蹬蹬赶紧跑出去瞧着怎么回事儿。庄雪绍不能有问题,就算要死,也要等我不在的时候死才对啊!
等到了庄雪绍的屋子里,他果然一动不动如同死人,我突然也有点慌了手脚,赶忙把人都赶了出去:“你,快去传太医;你,还有你,去找陛下过来!你们几个下去准备准备热水,都快去,别在这儿干守着!”
等到屋子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这才上了庄雪绍的近前,推了推他的身子:“凤君?凤君?”
床上之人没动静,我又拍了拍他,道:“喂,你到底是真死假死?骗人的吧,你肯定是骗人的吧?”
说到底,我还是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这样死了。
他在繁音面前装病,他还自导自演一场刺杀,没想到被我打乱,虽然不知道他想干嘛,但肯定没有好事儿就对了。如今又莫名其妙的中毒,谁知道是不是他的阴谋诡计?白天的时候人太多,要戳穿他最好趁着现在戳穿,只要他稍有蛛丝马迹,我就一定要揪出来。
因为他这样“中毒而死”,最后矛头指不定会指向谁——如果他没有中毒的话。
说的大义凛然一些,我为了无辜性命也要戳穿他的计谋;说的实在一点,我不能把这骚味儿惹到自己身上来。
庄雪绍定力极好,我这么拍他他还是没反应。我嘿了一声,撸袖子开始捏他鼻子,同时一只手咯吱他,挺了好一会儿,床上人仍是不为所动,难不成他真的死了?
不至于啊,皮肤还热着呢——
我放弃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脑中竟然还有“他皮肤真他娘的不错啊”这种奇怪念头。
外面的脚步声逐渐传来,我连忙退后一步,然后就见李太医头一个进来,他有木有看到我之前的动作我不清楚,但看他并无太多表情,也就没有深想。
李太医二话不说,来了就为凤君诊脉。刚摸上他的手腕,李太医便痛心疾首地挤出一句话:“断、断气了……”
在场之人无不吃惊,我也大吃一惊。
该出去的宫女全都回来了,李太医的病人死了,他明显很愤怒。他颤抖着身子指着我的鼻子,开口就十分不客气:“阿澈大人心肠歹毒,竟下手杀害凤君!试问凤君宅心仁厚,有哪里得罪过您,让您下如此狠手!”
我张了张口,哑了半天才道:“我哪里下狠手,我怎么可能杀害凤君?”言毕,我也很愤怒,但还是指着庄雪绍道:“凤君刚走不久,你现在好好救治一番,也许还能把他拉回来也说不定。”
李太医气得直拍大腿,只听他怒道:“救?这还怎么救!人都走了哪里还有得救!要救,你来救!”
我哪里会医治什么人?有意思,不过凤君人都“死”了,他还能跟我跳脚争吵,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细细想来,李太医的确多有可疑之处,仿佛他每次出现,都是在帮庄雪绍做事,总是在袒护他,帮他隐瞒什么……
我眼珠转了转,既然庄雪绍是在装死,那么想办法让他“起死回生”就是了。
我在屋子里走了几圈,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好主意。我搓了搓手,故作神秘道:“幼时流浪,有同行长者中毒,那时有个赤脚大夫给了这么一个法子,只是这个法子有些偏激,一般人不敢尝试,但凡尝试者,没有不康复的。如果李太医执意让我医治,我也只能试一试,就怕李太医不同意啊。”
李太医明显不受我激将,白着一张老脸任我使花招。
我心中暗暗祈祷繁音别来太快,否则她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也祈祷李太医别阻止我吧。
“这法子说来也简单,只需让人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既然李太医信得过我,那我就试一试。”
我走到外面,命一个太监找狗屎来。小太监点头哈腰的去了,我深吸一口气,心道:庄雪绍,让你装!一会儿狗屎来了有本事你就吃!
这法子恶心是恶心了点儿,可也是无奈之举。不下狠手,就怕庄雪绍不起来啊!
我重新进去,李太医想办法救治庄雪绍,掐人中摁胸口,索性死马当活马医了吧。
宫中宠物不多,狗屎却好找。小太监捡了狗屎来,用器皿装着。我也不嫌脏,接过来放在桌子上,面不改色地往里面倒了几杯水进去。
我将袖子高挽,露出手臂,朝李太医龇牙一笑,说道:“法子就这么简单,只消凤君把这水咽下去,保准他吐出来。唔,如果多喝一点,把隔夜饭吐出来都说不定呢。”
言毕,我端起那器皿朝庄雪绍走去。李太医见状顿时换上“岂有此理”的表情,跳脚指着我的鼻子,大骂“胡闹”。
“我没有胡闹呀李太医,”我努力使我的笑脸无辜,“这是我小时候的法子,灵得很,我那同行长者服下去后可是立竿见影呢。难道太医能保证有更好的法子?”
李太医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我绕过李太医已经坐在了床边,眼看着我的手碰到了凤君的被子,就要将他扶起来时,那边凤君已经睁开了双眼,眸光清冷,却满满的都是杀气……
我干咳一声,讶然道:“呀,真是灵。我这药还没给凤君灌呢,凤君就已经醒了,啧啧。”
此时此刻我心里究竟有多爽,我想别个是不会懂的……
我承认这个什么灌狗屎有十足的报复成份……
想想庄雪绍,上次都欺负我到什么份儿上了,幸好这次报复回来了!看着他满目的杀气,我真想在他床边跳一段草裙舞欢呼啊……
还有上回那个语气,我想我这次学的定是惟妙惟肖,不然他不会这样看着我。
李太医赶忙上前将我拉开,对庄雪绍好一阵看护。我随手将器皿放在桌子上,低眉顺眼地走到了一边儿。
“这下凤君醒了,可否证明我没有杀害凤君呢?”
“等皇上来了,自有定夺。”
我的目光始终不离床上,隔着李太医前后忙碌的身影,庄雪绍对我做了个口型:“算你狠。”
我挑眉,笑容漫上唇边,满满的都是挑衅。
现在已经可以断定庄雪绍是假装中毒,冰糖雪梨也没事,也可以确定李太医其人是站在庄雪绍这边的,柳色……多半也是站在庄雪绍这边的。
假如我直白说明庄雪绍是假装的,繁音信我的可能性是多少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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