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夏玉华终于切脉完毕,她长长的舒了口气,神情却依旧不怎么好看,除了惊讶以外,隐隐还有一丝同情,对于郑默然,很是自然的产生了一名医者应有的同情。
“看你这样子,仿佛得病的是你似的。”郑默然见夏玉华这般模样,不由得笑了笑:“放松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听到这话,夏玉华这才发觉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见郑默然竟有如此好的心态,一时间倒是对这人的印象不由得好了几分。
“让五皇子见笑了。”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从先前的震惊与怜悯之中走了出来。
其实换个思路,却也的确没什么大不了。虽然自己一向被父亲保护得很好,可是上一世嫁给郑世安,父亲死后,她也看多了这世间的争斗与阴谋,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者实在多得不得了。
而像郑默然这种生于宫廷之人更是如此,权势越高的地方危险便越大,在那里不分大人小孩,也不论你是否有罪还是无辜,只要你靠近权力争斗的中心,就不可避免的会成为那些野心者争斗的牺牲品。
能够保住性命活到现在,其实这已经是一个奇迹,夏玉华不由得看了看一旁的欧阳宁,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先生的能耐竟然医治了这么多年却依然没有能够根治。
“好了,去准备一下,我要帮五皇子扎针了。”当着郑默然的面,欧阳宁并没有询问夏玉华诊出了些什么,而是很快转移话题,让夏玉华帮忙准备针灸。
“先生怎么不问问她把脉的结果?我可是很感兴趣。”郑默然却是并不急着开始扎针,刚才看夏玉华的神情,倒还真是挺有意思的,估计着来前欧阳宁应该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病况道破:“既然特意带她前来,那自然还是给点时间给她,也不至于白白浪费这样的机会。”
见郑默然这般说,欧阳宁倒也没再忌讳什么,转而看向夏玉华道:“既然五皇子也有兴趣,那你现在便说说吧,先前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具体的情况,就是想先看看你这些日子到底学得怎么样了。”
如此一来,夏玉华自是没有拒绝,正好她也很想知道自己诊断到底有没有错误,于是,她点了点头,先稍微理了理思路这才从容出声。
“先生,玉华之言若有误,还请先生指正。另外……”夏玉华看了一眼郑默然,接着说道:“先生来时已经交代过玉华,请五皇子放心,关于您的事,玉华绝对不会同任何人提及。”
郑默然听罢,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欧阳宁道:“先生信任你,我自然也不会担心这些。”
“玉华,刚才我见你号脉时神情有异,有什么想法只管直接说出,不必忌讳。”欧阳宁看向夏玉华,说话的同时用目光示意了一下。
欧阳宁的目光平静而柔和,带着少许的鼓励还有安抚,让夏玉华的心愈发的跟着变得镇定。
她没有再多想,径直陈述道:“原本我以为,五皇子向来体弱多病,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先天的体质问题,毕竟以先生的医术,医治这么多年都没有根治,所以我才会有如此之想。适才听到先生与五皇子的对话,也只是觉得五皇子是因为先天体弱,并没有往其他地方去想。不过……”
她稍微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刚才把过脉后,我却发现五皇子的脉象极其怪异,根本不是先天的那种虚弱。细诊之下,发觉五皇子的五张六腑都极其虚亏,显然应该是以前曾受过严重的重创,不过,这种重创又不似外力所为,更像是被某种剧毒所制。”
“所以,我判断,五皇子应该是五年前中过剧毒,剧毒虽然已被先生所解,但是那毒伤害性极大,以致于五皇子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才会导致五皇子现在才会一直如此体弱。并且还有少许余毒存于体内,极难根治,稍加不甚,极有可能再次复发。先生,我说得对吗?”
说完之后,夏玉华这才朝欧阳宁询问。
欧阳宁并没有马上给出肯定的答案,而是问道:“那你觉得到底是什么毒呢?”
夏玉华微微想了想,而后继续说道:“我曾看过一本书,书上记载了一种叫做‘帜’的奇毒,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极难察觉,一旦毒发便说明毒素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几乎无法生还。而此毒最恶毒的地方便是,即使万幸救下了中毒之人,但是却根本无法完全清除体内残余之毒,哪怕剩一点点若是不定时控制的话,都有可能复发。若一旦再次复发,那么即使神仙在世也没有用了。“微微叹了口气,夏玉华不由得看了一眼郑默然道:“有此余毒在体内,中毒之人身体柔弱无比,而且常年会受到各种疼痛的困扰,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有生不如死的感觉。若非意志极强之人,怕是根本抗不住这样的折磨。所以,我觉得,五皇子所中之毒应该便是‘帜’。”
话音刚落,坐在那边的郑默然竟然拍起手来,边拍边起身,满脸肯定地朝欧阳宁说道:“先生果然没说错,她的确是个医学奇才”
这话实际上已经完全肯定了夏玉华刚才所说的一切,而对于郑默然能够面对这些还这般乐观与豁达,夏玉华不得不说自己真心佩服不已。
“我也十分意外,没想到她不但查出了病因,而且还知道得这般具体。”欧阳宁虽是回答着郑默然的话,不过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夏玉华身上,又朝她笑了笑后道:“玉华,你说得都对,所以我才得每个月都来此一趟,替五皇子控制体内的余毒。”
“这五年来,我也找过许多种方法,希望能够彻底清除那些残余之毒,不过如先前所说一般,一直还缺少‘天豫’那味药引,因此不得不再重新开始,另想办法。”欧阳宁说罢又再次叮嘱道:“有些事也不太方便跟你说,总之先前我在车上嘱咐你的你记住便可,这么多年以来,外边的人甚至连皇上都并不知道实情,只当五皇子是天生体弱多病,需要长期治疗调理罢了。”
欧阳宁的意思夏玉华自然明白,又看了郑默然一眼后,她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其实,不必欧阳宁或者郑默然细说,她也猜得到为何一直对外宣称体弱多病,而非中毒,皇室里头的那些生存规则,她不需要明白,只需懂得沉默便可。
见状,欧阳宁也不再多说其她,转而开始让夏玉华帮忙准备东西替郑默然进行针灸。而一小会工夫,夏玉华很是熟练的准备好了一切。
欧阳宁正准备开始之际,不想郑默然却摆了摆手示意暂停一下:“先生,既然你说她的的针灸也已经不错,那么今日倒不如让她来试试,你在一旁看着、指点就行了。”
103你想做什么!
夏玉华根本没有想到郑默然竟会主动提出由她来代替欧阳宁操作针灸,甚至于连欧阳宁也是意外不已。不过,既然如此,那么自然也不会浪费这样大好的机会。见欧阳宁也点了点头,夏玉华这才上前接过欧阳宁手中的银针准备操针。
欧阳宁在一旁先指出了一会下针所要扎的几处穴位,每个穴位的先后顺利以及停留、间隔的时间都交代得十分详细。除此之外,他还将扎这几处穴位的原因,以及结束之后将会产生的效果都说了一遍,而后这才不再出声,转而示意夏玉华自己动手。
按照欧阳宁所说,夏玉华先在脑中重新理了一遍,而后静默片刻,这才异常沉稳的动起手来。她的动作冷静而细致,每一步都如同已经操作过上百回一般,中途没有任何的迟疑与犹豫,也不必再由欧阳宁做任何的提点。
每一针都十分精确,而直到所有要扎的穴位全部完成,郑默然也没有感觉到半丝不应该有的疼痛,如此娴熟的手法倒真是让他颇为意外。他虽不是医者,不过久病成良医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他所要扎的那几个穴位个个都极其特殊,技术稍微欠些火候都是不可行的。
而从头到尾,他竟然没有再听欧阳宁再有任何的提示与纠正,自己的感觉也极好,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可想夏玉华的水平当真不是一般。
而一旁的欧阳宁更是欣喜不已,夏玉华每扎完一针,他都不由得暗自点头,直到最后一根银针被拔下,整个过程都没有半丝的问题。
“很好”他不由得笑了笑,很是满意的朝着夏玉华点头肯定着。
夏玉华不由得重重的舒了口气,直到此刻,脸上才绽放出最为轻松的笑颜。
欧阳宁重新替郑默然再次把脉,片刻之后确定一切无误:“五皇子,一会我去药房将这一个月的药全部配出来,现在起,不必一日两次,一日一次服用便可。若无异样,我下个月再来,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派人去找我便可。”
“有劳先生了”郑默然微微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见一切妥当,欧阳宁也没有再耽搁,直接起身去五皇子府中药房抓药。而夏玉华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五皇子府中有单独的药房,各种所需的药材一一俱全。而因为对外宣称五皇子只不过是先天体虚,因此所谓的药方向来都不过是个摆设。
再加上各种药材用量极为细微,甚至每服药用的时间不同,各药材的用量也不尽相同,一般之人极难严格控制得到。所以欧阳宁向来都是看诊后一并亲自去将下一月所需要的药量全数抓出,做好标记交给专门负责煎药的奴才。
原本,夏玉华是想跟欧阳宁一并去药房抓药的,不过欧阳宁却让她在这里等着就行了。药房在后院,有点远,外头风雨愈发的大了,对于穿着本就略显单薄的夏玉华来说,一旦淋湿极容易引起风寒。
欧阳宁很快便带着归晚一并去了药房,而夏玉华则不得已留在了书房等候。先生不在,单独面对郑默然时,她显然没有之前那般自在,只得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喝茶,打发着时间,希望先生能够快些回来。
“看得出来,欧阳先生对你极好。”郑默然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夏玉华对面,许是先前扎过针的缘故,这会脸色显得比之前要好看了一些:“你跟他学了多久了?”
“快一年了。”见状,夏玉华倒也没有回避,无意识的摸索着手中的茶杯道:“先生人好,对身旁之人都很不错。”
听到夏玉华的回答,郑默然不由得笑了笑,却也不遮掩,径直说道:“先生人是好,但却不是对谁都这般用心。”
不到一年便有如此造诣,郑默然心中暗付,看来欧阳宁倒是没有说错,夏玉华先前应该是有些底子的。只不过他还真是很好奇,以前的那个成天忙着纠缠郑世安的任性女孩,哪来的时间与心思学那么些枯燥的东西呢?
夏玉华见郑默然意有所指,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太高兴,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没什么情绪地说道:“五皇子想多了,我与先生虽无师徒之名,但师徒之情比旁人却不会少掉半分。”
“你生气了?”郑默然再次笑了笑,看着夏玉华渐渐变得冷清地脸孔道:“上一次在那小山坡你也是这般,说上两句便马上变得冷冰冰的,这样的性子不好。”
见郑默然又提到了上次之事,夏玉华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五皇子记性倒不错,不过我就是这性子,好不好的倒也不关您什么事。”
见状,郑默然并不在意夏玉华的态度,他微微想了想,而后一副很是肯定地模样自顾自地说道:“我想,郑世安现在一定已经后悔了。说句实话,其实那天那个女子当真不过如此,远不及现在的你好。”
“谢谢五皇子的夸赞,不过我好不好的与任何人无关,自己觉得舒服就行了。五皇子似乎操的心太多了。”夏玉华此刻倒真有些想朝郑默然翻白眼的冲动,不过她还是努力的忍了下来。
说真的,现在的郑默然比起那天在小山坡见到时似乎没什么两样,喜欢窥探别人的想法不说,而且还全挑些不合时宜的来讲,全然不顾别人愿意不愿意,高兴不高兴。
“好吧,既然你这般说,那我不再夸你便是。”郑默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即半靠着,闭着眼睛养神不再出声。
见他终于不再说话,夏玉华这才松了口气, 可谁知刚刚心里才好过一点,没想到却再次听到了让她更加不得安宁的东西。
“那天你骑的马是被陆无双动了什么手脚吧,而且你心中也应该是清楚的,只不过那马被人给提前解决了,你没有办法找到证据。而后郑世安与陆无双在营地休息的地方做出苟且之事,这个便应该与你有些关系了吧?”
郑默然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了过来,让夏玉华心中一惊,她不知道郑默然是真知道了,还只是胡乱猜测而已。她更不知道郑默然突然对她说起这些到底有何目的,一时间,她的神色微微变得有些异常,所幸那说话之人这会却并没有睁开眼睛。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暗自调整好情绪,她倒是不必掩饰此刻自己的不满:“五皇子不觉得这样的笑话一点意思也没有吗?”
不过,郑默然却并没有理会她的话,反倒是继续用着相同的速度与语气继续说道:“在小山坡时,那两人成那样了尚且能够控制住,怎么才一会的工夫,在那毫无安全可言的营地休息处却突然完全失控做出**女爱之事来呢?除非是有人做了些手脚,让他们情不能自禁,如此一来这事才略显合理。”
“五皇子这是什么意思?”夏玉华眉头紧皱,质问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这些都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凭什么要强加到我的头上。”
“你不必急着否认,我之所以敢当着你的面说出来,自然便不可能只是胡乱猜测。”郑默然慢悠悠地睁开了眼,朝夏玉华看去,笑着说道:“当然,你承不承认也没有半点的关系,反正这事也不关我任何事。”
“既然不关你事,你总跟我说这些不相干的东西做什么?”夏玉华见状,也不再刻意去强调些什么,此刻她更想知道的是,郑默然到底想做什么。
可郑默然却依旧不去理会夏玉华的问题,只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起先,我还一直想不通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办到的,毕竟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可事先设定的可能,不过是随机罢了。不过现在我倒是想明白了,对于一个精通药理之人,想做到这一点却也不是什么太难之事。”
“对了,有件事还真是巧得很,那天回去的时候,我无意中碰到了那个婢女,就是那天在营地里给你们上过茶,亲眼撞破郑世安与陆无双好事的那个婢女。因此便顺便问了几句,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