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槿玺无奈地求助。哪家的阿猫阿狗,出来溜也不栓个绳索!
“堂姐,玺儿这孩子性子内向。玺儿,过来额娘身边坐。”敏容笑着招招手,总算是解了槿玺的围。
“堂姐,今个儿怎么有空找敏容出来,可是有事?”素来眼高于顶的凝静,自小就不喜身份卑微、性子沉静的敏容,若这次真是找她纯唠嗑,敏容是一万个不信。
“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好歹也是堂姐妹,虽然不是近亲,可我素来将你当亲妹妹看待,找你出来喝杯茶聊聊天还要由头吗!”凝静似是不喜敏容这么说,板着脸说道。见敏容愣了愣,方才溢着笑意,有些讨好地说出她此行的目的:“你也知道,我膝下就一个女儿,过了年就十三了。虽说不忍送她进宫,可这皇恩浩荡的恩典,推也推不得,这不,想来想去,也就妹妹你能帮我了。”
槿玺听完,额角顿时一阵黑线。这还叫喝杯茶聊聊天?明显是瞅准了便宜爹从二品的官职,以及便宜娘与宜妃的关系吧。啧啧……真亏她说得出口。
“堂姐,选秀的事,我哪里能帮得上?”敏容自嘲地笑笑,果然,还是有目的的呀,还是个极不单纯的目的。差点就信了她适才的一番说辞,还道她真是找自己叙旧的。没想到……呵……
“敏容,这次你必须要帮我!你也知道,我就一个女儿……今后,也难再有孩子……她好,我下半辈子才有保障。府里那些个不长眼的妾室才不敢欺上我的头作威作福。敏容……算我求你了。老爷他……自从富察氏进门后,就不曾来过我的屋子……我……”凝静突然崩溃似的哭声吓坏了敏容与一干丫鬟。至于槿玺,缩在敏容身后,状似害怕,实则心底涌起了一股对现状的深深无力。这就是大清朝,一个女子如蝼蚁的落后社会。
023 又遇
“额娘……你……要帮凝静姑母吗?”回府的马车上,槿玺见敏容一副忧思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种忙可不是那么好帮的。若是允了对方,也帮她女儿争取到了,可若是最后的结果不如人意,凝静不仅不会感激敏容,相反,会恨她。觉得是敏容没有帮她女儿争取到最大的幸福。
可在这样一个以夫为天的落后文明,女子所谓的幸福究竟是什么?
嫁得高了,可高者毕竟少数,秀女又何其之多,大部分只得为人妾室,故而要看府里福晋、嫡子、嫡女的脸色,要降低姿态,免得被正妻看不顺眼而丢了性命。
嫁得正了,风风光光地做了嫡妻,可总有不安分的妾室在跟前添堵。更甚者,没有嫡子傍身,大有妾室盖过福晋去。
嫁的低了,总算可以占据平民唯一妻子的地位了吧?可较之于闺中密友堪比贵妇的奢华生活,又觉得自己失了应有的身份地位……于是,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最终落得悲剧收场也不算离谱……
总之呵,在这样的时代,女子永远也追求不到真正想要的幸福。
槿玺在心底忍不住轻叹。也越发坚定了自己入宫做宫女,出宫做生意,绝不嫁大清男子的决心。
她就不信,凭她现代那身技能学艺,还怕竞争不过这古代的商贩?
只不过,纳兰·凝静这句话倒没说错,若是便宜娘这辈子只得她一个嫡女,今后待她离了府,便宜娘极有可能会受到妾室的欺压。
所以,在她参选进宫之前,无论如何要让便宜娘再怀上一胎,最好一举得男。那么,下半辈子也算有了依傍。落在自己肩上的负担自然轻去不少。
“玺儿,额娘真的不想答应她。”敏容沉思了许久,方才缓缓叹道。
“那就推掉好了嘛。”反正是八辈子都不见得会来往的远亲,且还是属于那种有利可图找上门,无利可得绕道行的势力远亲。怎么想就怎么做呗。
“可……”敏容轻轻摇摇头,“你凝静姑母不是个好打发的,这次没应她,下次还会来。一直不应,她就一直来。”
“那就不见她。”眼不见为净。槿玺不以为然地摇头晃脑。不是说她老公的官职没便宜爹高嘛,那不想见她,还需要找理由吗?有时候,也该势力一把。
“玺儿……”敏容失笑地叹道。若真能如女儿说的,想不见就能不见就好了。
“呀……额娘额娘,我想去趟宣武门天主堂。”眼见着马车驶过宣武门前的石拱桥,即将进入内城,槿玺忙不迭挽着敏容的胳膊求道。
“现在?可是……”敏容探头看看外头,纷纷扬扬的大雪是停了,可路上的积雪很厚。偶尔有北风刮过,吹至脸上很是寒冷。
“没事的,额娘,我就是想去看看上回南大人送我的礼物。”槿玺连忙阻止便宜娘未出口的可是,连连保证自己不会有事。
“那好,末儿陪格格进去,小心些,额娘在这里等你半个时辰。”敏容拗不过女儿的哀求,只得点头应允。看看天色,应该还未到未时末。与堂姐谈了不过一杯茶的辰光,就找了个借口出来了。
“额娘要不要一起进去?”欲下马车的槿玺,回头看看微笑看着她的敏容,不禁出声邀道。
“不了,玺儿进去就好。额娘等你。”敏容笑着摇摇头。
对这天主教堂虽然陌生,却也知道与她所信奉的菩萨不同。不能乱了心中的神明。只不过,女儿还小,还没到信奉菩萨的年龄,也就由着她去了。
槿玺见敏容摇头拒绝,自是想到了便宜娘信奉的佛教,与天主教并不相容。
也就径自带着小丫鬟下了马车,往圣堂的大门小心走去。
“嗨,莫大叔!”槿玺迈进主圣堂,看到长期守护南堂的莫林生正手拿抹布擦拭着殿堂内的长排木椅,想是在做年前的大扫除。
“哟,格格来了?可是来看南大人的?”莫林生豪爽地招呼道。对这个小大人似的格格很有好感。
“没有。南大人也在吗?”槿玺惊喜地问道。不是说南怀仁有御赐的宅邸,平素已经不住在这南堂偏舍了吗?
“也是中午刚到的,还道是与你约好了的呢。”莫林生四十出头,还故作调皮地朝槿玺眨眨眼。惹得槿玺一阵悦耳大笑。想是与南怀仁相处久了,耳濡目染之下,性子也比一般护院来得豪爽开朗。
“咯咯……莫大叔,你真逗。不过,我是来拆南大人送给我的宝贝礼物的。期待好久了呢。”槿玺笑着双手抱拳抵在下巴处,双眸晶晶亮地说道。
“哈哈,那就不打扰格格上楼拆礼物了。不过……”莫林生故作神秘地左右看了看,凑到槿玺耳边装作很小声实则整个殿堂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别抱太大的期望哦,南大人小气极了。”
“嗯哼……莫老,我听到你的坏话了!”南怀仁浑厚中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在他们身侧。
阿哦,老莫被逮了个正着。槿玺坏心地偷笑。随即朝南怀仁鞠了躬,“南大人好。”虽然穿着清朝的服饰与鞠躬礼委实不匹配,但怪异的是,看槿玺这么做却出奇地和谐。
“呵呵……让皇子见笑了。”南怀仁捋了捋胡子,回头朝身后的人笑着说道。
什么?还有人?槿玺顿时圆眼大睁,看着一道鲜明的身影从南怀仁身后缓缓移出,青色绣面高筒靴,玄底黄褂缎面服,腰间那条丝质镂花的黄束带以及那枚坠在腰侧的玲珑玉牌晃眼地不容她轻视。
“呀!是你!”由下至上扫到对方的脸时,槿玺不由得讶然轻呼,他不正是上回在福塔寺与小屁孩一路的小正太吗?
“没想到你还记得。”八岁的少年含笑点头。他,正是当今圣上排行第四的天之骄子——皇四子爱新觉罗·胤禛。
废话!槿玺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像他这般年纪、穿着显贵、相貌清俊的贵族小正太,她来到这个时代,也就见过他这一个。
“两位认识?那真是太好了,下官还要去找些物品,格格不是要去阁楼吗?介不介意带着皇子一同上去?”南怀仁扫了眼手上的怀表,一看时间已经不早,准备去偏舍处理此行前来的正事,又不忍让年少的皇子落单,遂朝槿玺建议道。
末儿下意识地扯扯槿玺的衣袖,意即格格可千万别答应与男子私下独处啊。即使对方是皇子。
正欲点头应允的槿玺被末儿这么一扯,方才意识到这里可不是二十一世纪,而是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大清朝。
无奈地叹了口气,“南大人,要不让莫大叔将箱子搬下来可好?我就与皇子在这里看南大人赠与我的礼物?”
“格格如是提议,甚好。”南怀仁了解地点点头。在大清生活了二十多年,岂会不知这里的习俗。只不过原想着格格还小,不至于这么早熟。不过,格格的提议也不错,随即朝莫林生点点头,示意他上阁楼去将那两个大木箱子搬到这儿来。
胤禛若有所思地扫了槿玺一眼,方才收回洞察人心似的目光,转而参观起殿内不同与大清宫廷的精致装潢来。
槿玺则在就近的木椅上坐了下来,随手抚着扶手上雕工精湛的白色木棉,心下忍不住暗叹,这绝对是后世难以仿造的精工细刻呀。
“格格似是瘦了不少。”胤禛赏完一圈,踱到槿玺身侧,隔着走道,与槿玺并排而坐。
“……”槿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他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却确信自己并没漏听他话里的笑意。
“皇子也高了不少。”槿玺有心想表达地镇定些,可糯糯的童音,将她出卖地够彻底。
“确实比你高了不少。”胤禛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点头承让。
呿,没事长高那么快做什么。不就四个月没见吗?足足又高了五公分不止。没想到这古代的少年,个子倒都挺高的。而且还发育得够早。
也是,面前这个小正太,没几年就要娶妻了。啧啧,也不知这么早就开始品尝女人的滋味,会不会……那啥……槿玺强忍住嘴角,心底一阵猥琐的偷笑。
正在此时,莫林生已经将接连两趟扛下楼的两只积满灰尘的木箱擦拭地干干净净。
“南大人为何要将这些宝贝赠与你?”胤禛不解地问道。听太子说了不止一次,问南怀仁索要他那些稀奇古怪的宝贝,却没一次应允。没想到,眼前这个小丫头,竟然一次性得了南怀仁两大箱的宝贝。也不知太子得知了会是怎样的脸色。
“秘密!”槿玺坏心地扮了个鬼脸,明显是吊他胃口。
胤禛好笑地揪揪槿玺包头发的荷绿色缎带,“这么得意?也不怕打开来是两箱没用的东西。”
槿玺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若是没用,会被南大人如此细心地收藏吗?”
“正是无用才拿来收藏。”胤禛笑着答道,丝毫不介意她的无礼。相反,竟然让他心底涌起一股不曾有过的宠溺。
024 兄弟
“玺儿……”回府的马车上,敏容看着埋首于手上那支袖珍望远镜的槿玺欲言又止。
“嗯?额娘?”槿玺抬眼,不解地看向敏容。
“那个……刚才那位是……”
“女儿知道。是皇子嘛。”而且还是个小心眼的皇子,不过就是帮她拆了两只木箱的封条,就硬生生地抢走她一卷羊皮纸质的比利时地图,以及一把伸缩型的迷你铁匕首,可以藏在袖子里以作防身之用。
又不能对着一个皇子当场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原本属于她的宝贝堂而皇之地占为己有。呿,堂堂大清帝国的皇子,要什么没有,竟然与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女娃抢东西,什么素质嘛!
想及此,槿玺忍不住磨牙霍霍。
“……确是皇子……”敏容愣了愣,方才点头。见女儿再度埋首于手上的西洋玩意儿,无力地暗叹。原本想劝女儿的一干话,如数吞回肚子。
但愿是自己想太多了。可忆及方才将送女儿上马车的皇四子,明明还只是个八岁的少年郎,可就在女儿踩空马凳差点摔跤的瞬间,流露出的焦灼神色,成熟的不像个八岁的少年,而是……
敏容暗暗摇头,驳去心头的浮想。无论如何,女儿还小,根本还不懂事……呃,至少在男女情愫一事上,完全还出于状况之外。
应该还不至于……
…………
皇四子胤禛在宫中的居所是位于神武门与东华门之间的东三所之南所。在未有御赐封号之前,还不得开牙建府。中所住的是五皇子胤祺,北所住的是七皇子胤祐。
胤禛摊开手上这份羊皮纸质的比利时地图,低垂的眼睑,盖住他深邃的眼眸。
摩娑着羊皮纸的手感,一声极轻的叹息逸出他的唇角。
八年,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八年了。从甫出生时的懵懂呆滞,到如今的深沉内敛,他几乎算是成功融入了这个在历史上堪称最出名的朝代,因为它的没落,导致封建社会的终结。只除了,偶尔还会挂心地忆起他远在上辈子时空的亲友与事业。
若非在四个月前,发现了一个有着与她一模一样名字的小胖妞,他差点就要忘记那个因外甥女的缘故而如植物人一般躺在加护病房的女人。林槿玺……
“四哥——四哥——”一声亮过一声的呼唤,将他从厚重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迅速将桌案上的地图卷成轴,连同那把打造的极其精致的伸缩型匕首,一起锁入书柜最底层。
这才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踏出书房门,“九弟,找四哥何事?”
胤禟蹦蹦跳跳地跑进南所的院门,身后跟着两个气喘吁吁就差没急得哭出来的丫鬟,“九阿哥……慢些……小心别摔着了……”
“不是让你小心着些嘛,怎的又如此莽撞?”胤禛无奈地叹了口气,连忙上前扶住这个不知何时起就成了他的小跟班的九弟。
“四哥说话不算话!”胤禟嘟着嘴,不依不饶地赖在胤禛身上。
“四哥哪里说话不算话了?”胤禛轻挑眉,问话的语气让胤禟愣了愣,心里不禁嘀咕:四哥的表情真是像极了皇阿玛呢。
“怎么了?舌头被猫叼走了?”见手里拉着的小人儿异乎寻常地半晌没吭声,胤禛好笑地拍拍胤禟的小脑袋。
“才不是!四哥,你今个儿出宫了对不对?呜呜呜……四哥说话不算话,明明说好要带禟儿一起出宫玩的,竟然自己偷偷溜出宫!”
“没有,四哥并没有去玩,四哥是奉了皇阿玛的旨意,去找南大人的。”
“不管,四哥就是没有说话算话!”
“好吧,是四哥的不是,那你说该怎么办?”胤禛无力地扶扶额,即使已过八年,他依然无法适应自己一个娃儿的身份,且还得与另一个年仅三岁的奶娃儿讨价还价。他该在三百多年后的香港,坐镇应氏船务,做应氏企业的新生代当家。
“唔……听小喜子说后日是民间送灶王爷上天的日子,正阳门大街有舞龙舞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