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段以贤却明显并不在乎。
段以贤看了任之一眼,笑着解释道,“汲智与阿史那阿吉接触是我属意的,我也想知道,阿史那阿吉到底卖了什么药。”
任之有些怀疑,他有些不太理解段以贤对汲智的信任究竟来自哪里,但是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有些事,他不想干涉太多,他原本就对这些朝堂内外的事情不感兴趣,更不想让段以贤觉得他的权力过大,参与过多,只是在暗中稍稍留意了这个汲智。
而此刻,汲智正在驿站里,天色擦黑,他被人从侧门带入了驿站,径直带到了阿史那阿吉的房间,还未靠近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一个少年,声音清朗之中却带着让人面红心跳的媚意。
汲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唇畔微微浮出一抹笑意敲了敲门,许久,里面的声音止了,阿史那阿吉的声音才传了出来,“进来吧。”
汲智推门而入,阿史那阿吉靠在榻上,双手枕在头下,一副悠闲的模样打量着汲智,在他里侧躺着一个少年,从汲智的角度看不清脸,但还是可以看清一只嫩白的手搭在阿史那阿吉的胸口上。阿史那阿吉伸出一只手,在那少年脸上摸了摸,扭头看着汲智,“你叫什么名字,是何官职?”
汲智微微笑了笑,拱手道,“大理寺卿汲智,想必可汗对我还是有一些印象的。”
阿史那阿吉微微眯着眼上下打量汲智,“你们汉人看起来都差不多,难得有那么一两个长得格外好看的本汗还接触不到,其他人,到是没有什么太大印象了。”
汲智含笑看着阿史那阿吉,唇角微微动了动,开口,“可汗觉得格外好看的那个人,大概是逍遥王吧?”
阿史那阿吉瞥了他一眼,突然回头看向身边的少年,“你先出去。”
少年乖巧地从榻上爬了起来,不着寸缕地下了床,捡起了丢在地上的中衣为自己穿好,而后靠近榻边在阿史那阿吉的脸上吻了一下,扭头出了房间。汲智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切,好像没有什么接受不了。
阿史那阿吉从床上下来,汲智含笑上前,替他穿上外衣,阿史那阿吉突然转身,握住了汲智的手,放到唇边,突然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那你来找本汗是有什么想法?”
汲智自然的收回手,替阿史那阿吉将纽扣扣好,“我可以帮可汗得到你想要的,而作为交换,可汗要帮我得到我想要的。”
阿史那阿吉伸出一根手指,挑起汲智的下巴,开始打量他的脸,这个年轻人,长着一副书生的模样,无论是胆色还是野心都不是一个普通的书生能赶得上的。阿史那阿吉对正安朝内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却可以感觉的到,这个年轻人在朝中的位置一定不简单,与他联手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小图谋还是日后的大野心,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阿史那阿吉伸出手掌,覆上汲智的脸轻轻地拍了拍,“既然这样的话,那本王就相信你一次。”
三日之后早朝,大理寺卿汲智突然上奏,请昭宁帝为了皇家血脉着想,进行选秀,充裕后宫。
段以贤坐在龙椅之上,垂下头来看了一眼汲智,而后从百官面上一个接一个的滑过,最后落到任之的脸上,缓缓地开口,“朕与皇后自昔日在大漠之上一见钟情,将她娶回中土就发誓,此生非她一人,绝不辜负。”
“陛下。”汲智上前,“陛下与皇后娘娘感情真切天下皆知,只是现在陛下不再仅仅是皇后娘娘一人的丈夫,更是天下之主,为了皇家的血脉能更好的绵延,陛下应该充盈后宫,多添子嗣。”
任之突然轻笑,他扭过头看向汲智,“陛下要不要添妃子也要大理寺卿做主了么?”
汲智急忙躬身,“臣不敢,只是臣是为了陛下着想,更是为了我正安王朝经久不衰着想。臣知道陛下国事繁忙,又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即使如此,陛下也应该为了千秋万代着想。”
“陛下娶谁,娶几个是陛下的家事,拿到朝堂之上来说,大理寺卿何意?还是说大理寺现在已经清闲到这种地步,连后宫的事都要来管?”任之垂下眼眸,淡淡地开口。
“王爷此言差矣,为人臣者,自是应该为君分忧。”汲智说完,突然回身看向任之,“大概是逍遥王年纪还小,孤身一人住在王府里体会不到娶妻的好处。臣看王爷也是到了合适的年纪,可以考虑娶妃了。”
任之抬起头看了段以贤一眼,目光里似笑非笑,段以贤在龙椅上却是变了脸色,“汲大人,大理寺莫不是太清闲,你操心完朕的后宫,连逍遥王的婚事都开始操心了?”
汲智躬□,“臣不敢。”
段以贤不耐地挥了挥手,“退下吧,谁还有奏?如若都是这些涉及到朕的后宫或是哪个大臣王爷的婚事,就不要在早朝上提了,干脆退朝吧。”
百官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人再敢开口。昭宁帝自少年时期就以谦逊和善在朝中闻名,百官皆都与他同朝共事过,像今日这般昭宁帝明显已是不悦,没人再敢开口,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惹恼了他。
段以贤不耐地挥了挥手,“散朝。”话落起身离开了大殿,百官面面相觑,也慢慢地退开。
任之最后转身,突然看向汲智,他唇畔慢慢浮出一抹笑意,“汲大人今天是怎么了,平白无故居然敢惹怒陛下,难道是背后有人撑腰?”
汲智淡淡地瞥了任之一眼,“王爷说笑了,汲智是臣,臣为君着想,不能因为担心陛下生气,该说的话就不说了。不过今日臣给王爷的建议王爷可以考虑,王爷年纪也是不小了,是时候有家室了,不然的话,整日无聊向后宫里跑传出去也是不像话。”
任之眉头抖了抖,似笑非笑,“汲大人真是忠君爱国,连我的终身大事都替陛下担忧,心操成这样,年底的俸禄是不是该加倍了。”顿了顿,任之继续说道,“不过汲大人最好还是先管好自己的本职,不该去的地方别去,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不该见的人也不要见。”
汲智垂下眼帘,“难为王爷时刻关心着在下的去向。”
“为人臣者,自是要替陛下分忧。”任之笑吟吟地开口,“汲大人,我任之这个人素来任性恣意惯了,别看外表和善,但是,小心被咬。”
汲智转头,不再看任之,“在下记住了,那么恭送王爷了。”
任之笑着点头,“汲大人路上慢走。”说完转头朝着福宁殿的方向走去。
汲智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任之离开的背影,唇畔微微露出一抹笑意,头也不回地朝着宫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字数少点,明天补个尾巴,顺便多更一点。
☆、第40章
第四十章
半月之后,突厥可汗阿史那阿吉离开京城;离京之前,他最后去了一趟内宫,与他在这内宫之中唯一的亲人阿史那兰告别。
阿史那兰的母亲自那日见面便住进了仪元殿;段以贤专门派人过来将仪元殿侧面的偏殿收拾出来;供老夫人居住;阿史那兰有了母亲每日相陪,连陪伴小太子段秉正的时间都变少了;小太子干脆住进了福宁殿。
阿史那兰从偏殿出来;看了一眼候在自己殿中的阿史那阿吉微微笑了笑,回头对身后的内侍们开口,“你们都退下吧;我与哥哥想要好好聊聊。”
内侍纷纷退下,阿史那兰转身替阿史那阿吉倒了杯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马上就回大漠了;没想到你还顾及兄妹之情来看望我,如若我没预料错,此次回去,你养精蓄锐之后,一定会对中原开战。”
阿史那阿吉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毕竟是我草原出来的人,总算不蠢?那如果我与正安开战,你是跟我回草原,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等着我的铁骑踏破城门,带你回去?”
阿史那兰轻轻地笑了笑,“哥哥,我承认你远比父汗要英勇的多,也比父汗更有本事,只是这正安王朝毕竟历经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国力正是强盛,你以为想要打败他就那么容易?”
阿史那阿吉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妹妹果然是有汉人血脉,既嫁从夫倒是清楚的很,才两年时间,就完全的将自己当了汉人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身上还淌着突厥可汗的血脉?”
阿史那兰轻笑,“如果我不嫁到这里,留在大漠之上还不是被你们随便送给哪个勇士,像我母妃一样身不由己,连自己将来要跟谁过一生都不能自己做主。”
阿史那阿吉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有些可怜的看着阿史那兰,“你以为现在你就能给自己做主了么?你明面上是一国之母,但是你的夫君有多久没来看过你,他的龙床上整日躺着谁整个皇宫都知道,你自己不知道么?”
阿史那兰眉头挑起来,紧紧地咬住下唇,许久,她才扭过头,“知道又怎样,但是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他的发妻,是他的皇后,是这后宫的主人。能得到这些就足够了,我又何必要去奢求那些我根本就得不到的东西?”
“你不会甘心的,人都是*越来越大,终有一天你会想方设法地要除掉他身边的人,只有那样,你才能保证安枕无忧。因为你不知道将来哪一天,他会不会为了那个人背弃当初与你的承诺,夺走你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阿史那阿吉笑着看着自己的妹妹,“那时候你才会明白,只有你所拥有的一切是完完整整掌握在自己手里,才会觉得安心。”
阿史那兰轻轻地摇了摇头,“人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学会满足,你不可能什么都拥有的,贪心,只会害你失去一切,哥哥,希望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道理。”
阿史那阿吉将茶杯随手扔到桌上,站起身来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而后仰头大笑,“就凭着你今日的话,将来我入主中原,也会好生照看你的。”
阿史那兰轻哼,也跟着站起身来,温声道,“那多谢你了哥哥。如果你今日来看我就是为了这件事的话,那么妹妹就只能祝你一路顺风。”
阿史那阿吉扭头出了大殿的门,阿史那兰站重新坐回椅子上,疲惫的闭上双眼。
另一边福宁殿,段以贤依旧在批奏折,在他的不远处,放了另一张书案,段秉正的小手正握着一支笔,专心致志地在纸上写写画画,任之坐在他的身侧,正专心地为他研磨。
段秉正写了一会,抬起头来,“小皇叔,今晚我还是睡在福宁殿嘛?”
任之回头看了段以贤一眼,点了点头,“你母后这几日还要陪你外婆,你就在福宁殿再呆上几日好了。”
“那小皇叔也还住在这里么?”段秉正眨了眨眼睛,“是不是只要睡在福宁殿,就能每天晚上跟小皇叔一起睡觉?”
任之挑了挑眉,轻笑着摇了摇头,“那你喜欢跟我一起玩么?”
“喜欢。”段秉正毫不犹豫地点头,“智儿喜欢小皇叔,小皇叔长得好看,对智儿又好,还能教智儿习武。”
任之伸手摸了摸段秉正的脸,笑着道,“小皇叔也喜欢智儿,喜欢到恨不得将你抱进我府里养着,不给你父皇看见。”
段以贤放下手里的奏折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你喜欢智儿,那我就去跟皇后说说,将他养在福宁殿,由我亲自教养,你只要住进福宁殿,就可以帮我一起养着他,何必还要偷回府里?”
任之猛地回头看向段以贤,而后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哪有做叔叔的教养太子的惯例,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又何必闹到明面上闹得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段以贤轻轻地叹了口气,“任之,这些年来我亏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我不知道我还能给你什么,只要你想要,我都尽可能地为你去做。”
“谈什么亏欠不亏欠?”任之轻笑,而后垂下眼帘,“我为你放弃的多,你为了我又何尝不是放弃很多。我想要的,每日能看见你,你心里只有我,安安心心地过每一天也就行了。”
段以贤走到任之身边,伸出胳膊将他揽在怀里,任之突然伸出手,遮住了段秉正的眼睛,回过头,在段以贤的唇上吻了吻,“当初是我心甘情愿,你从来就不用觉得亏欠,你我二人,本就是一体,何谈亏欠?”
段以贤伸手拉开了任之捂着段秉正的手,垂下头看了一眼段秉正写的字,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年纪小些,应该找个太子太傅来教导他了。”
任之撇了撇嘴,“太子年纪还小,何必太着急,他又不用跟什么人争皇位,何必让他像你小时候一样那般辛苦呢?”
段以贤轻叹,“即使没人争皇位,但是毕竟是皇位继承人所以才要从小开始教育,他身上毕竟背负着的是整个国家。”
任之轻轻地叹了口气,突然回过头来看向段以贤,“那个皇位对你们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么?从小吃尽了苦头,牺牲了那么多真的值得么?”
段以贤伸出手,将段秉正脸上被任之不小心抹去的墨迹擦掉,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从小师傅就告诉我,那个皇位应该是我的,为了我母妃,为了我外公,我也必须要得到那个皇位,为了这个目的牺牲再多也是值得。时间久了,就真的忘记去看,究竟值不值得了。”
任之伸出手替段秉正整了整衣服,回头示意萧平将他带出去到院子里玩,才转回头来看着段以贤,“我一直都忘了问,太后最近如何?”
段以贤轻轻地叹了口气,“母后大概是一心皈依三宝,或许对她来说,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可让她留恋了。她埋怨了父皇半生,恨了半生,在父皇离开的那一天,这些全都没了。而她也终于发现,即使再恨,父皇对她来说永远是她当日深爱过的人。”
任之摊开手,微微闭了闭眼,“你说父皇有没有后悔他当日为了皇位,为了江山,让最心爱的女人寒了心,致死都没有得到她的原谅,两个人就这样浪费了半生?”
段以贤摇头,“或许吧,或许他是后悔的,又或许他不会,因为他的牺牲毕竟换得江山稳定,他想要的他实现了。”
任之凝神看着段以贤的眼睛,而后移走了视线,许久,他轻声问道,“那么你呢,段以贤,将来有一天,你会为了你的江山牺牲我么?不是最初的那种忍耐,是真的牺牲和放弃,你会么?”
段以贤没想到任之会问自己这种问题,他抬起头来看着任之,而后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将你至于那种位置的,我不会让你跟江山放在一起让我选一个,不管是你,还是江山,我都会守住,我不需要选择,更不用牺牲和放弃。”
任之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段以贤的脸,“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