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忘生来不及做一切动作,两只巨大的食人鹦便向自己冲了进来,张大嘴扑腾着血红的翅膀,羽毛支起,尖叫着朝她跑来。
忘生举起木棍,在一只鹦靠近自己时,快速闪身到它侧面,抬起左脚一脚踢到它的腹部上,被踢中的鹦鹉尖叫一声倒到了侧边,当下,立即转身,抡起木棍,咬着牙一闷棍打在了后跟的鹦鹉头上,那鹦鹉也是一声叫,两条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她戒备的再举起棍子,看到眼前景象时忽然迟疑了,被自己踹飞的食人鹦躺在原地,睁着眼,一动不动,呜呜的哀鸣着。
另一只被自己打了闷棍的鹦鹉,也跪倒在地上,头贴在地上,翅膀收敛的盍到了一起,悲戚的呜鸣着。
它们没有死,以它们巨大的身躯,自己那一击根本不会对它们造成过大伤害,可它们却都顺从乖巧的趴在地上呜鸣,更可怕的是,它们的双眼,都紧紧的盯着自己。
那是一种迫切的眼光,那是一种哀戚祈求的眼神。
她转头看着它们,心中疑惑更大了,这是怎么回事?它们的缓兵之计吗?还是骗术?或者是引诱自己的战略?
“站起来。”忘生对着被自己棍打的鹦鹉,厉声喝着,“还不快站起来。”
鹦鹉还无反应,只是小声的呜呜叫着,“呜呜……呜呜……”
它们的声音像极了女子的哭泣悲鸣声,听的忘生心中有些不忍,可一个狠心之下,她又抡了一棍下去。
“呜……”那只巨大的鹦鹉身上被生生挨了一棍,垂下了头,一双眼睛看着她,默默承受她的捶击,仍然只是戚戚的叫着,“呜……”
她手足无措了!她退着步,木棍丢到了地上,“你们怎么回事?你们不是食人鹦吗?”
“阿丑”,西连夜鬼魅一样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搂住了她的肩头,“怎么了,下不了手么?”
苏忘生回头,“它们……”
“雌鹦不擅斗,更不嗜血肉。”
忘生心中一动,“它们只是纯粹的母亲而已……”
“但它们孕育能力极高,今日不除,明日将会有更多食人鹦诞生。”西连夜放下手,“朕不是给了你东西么?”
忘生恍然回神,掏出怀中的火石,攥的紧紧的,“用火……烧吗?”
“半柱香时间,足够了。”他眼角扫向一旁的稻草,“烟气混浊,朕先出洞去了。”
她愣了一会儿,西连夜果然走出去了,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忘生将干草拢到一起,思考着怎样靠近它们并打起火石,抬眼看了分散两处的雌鹦,“对不起,不要怪我。”
她的声音一发出,两只雌鹦同时转动眼珠看向她,像是能听懂她的话意一般,忘生对那眼神有着几分不自在,甚至觉得,有些熟稔。
“过来”,她试着,“到这里来。”
“呜……”两只雌鹦起身,摇晃着身躯,垂着脑袋,朝着忘生所在的方向走来,乖乖巧巧的立在了她的面前。
“坐下。”
忘生轻声命令,它们便顺从的坐在了稻草上,忘生举起打火石,心中不忍俱加,可她不能再犹豫了,时间紧迫,若是耽误了时间,水涌进洞,她就失去了烧死它们的机会。
“对不起……”
她一闭眼,火石噌出了火星,扔到了稻草上,轰一声,猩红的火光照亮了整片漆黑的洞穴,浓稠的焦灼味搀杂着草质燃烧的熏烟朝她的鼻中侵蚀而来,火光喷腾,两只雌鹦在火光中扭曲,挣扎,却始终不离开稻草火灼的位置。
忘生一步步后退,一步步,渐显的火光随着它们的挣扎渐变成各种奇异的形状,狰狞,叫嚣,火焰中艳红与暗红交错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哪些是它们,哪些是火光,只是一盖燃烧相容的噼里啪啦的肉体与骨的燃烧交错声。
“对不起!我必须杀了你们!”
忘生心一横,转身朝洞穴口奔去,跑的那样剧烈,浓烟追随,像漆黑的鬼魅追随,她心中负罪感越来越深,横生遍布,爬满心生枝头。
身后只是呜呜声,就连要频死时,它们也只是哀戚的呜鸣着。
当她跑出洞穴,面颊触到第一缕阳光,脚步离开洞穴时,她似乎听到洞穴里,传来几声尖锐的呼叫声,惨厉而绝望。
“丑——!”
忘生一怔,谁在唤她!
西连夜早已立在朝阳下,望着她,向她走来,轻盈的步伐如同翩飞的蝴蝶,赤黑的发丝张扬在空中,他的衣裳上,带着粹白色的轻纱,缓慢而轻袅的飞起来,忘生心中忽然一痛,哭了出来。
他走到她面前,伸出臂膀,将她抱在臂膀里,笑了。
她用力汲取他身上的芳香,扑倒在他的怀里,“我彷佛听到它们在唤我的名字,我让它们坐到我的身旁,它们便过来了,我将火石扔到它们脚下,它们对着我乖巧的呜鸣,我杀了他们,杀了它们……”
“阿丑,朕知道,你只是太过善良。”
他抬起她的脸来,她迷失在他的笑容里,这笑容,令她只觉永矢弗谖。
“可你不必哭泣,因为,总有一天你会懂得,杀戮,其实是幸福的事。”他顿了顿,“若是为了保护某样东西。”
忘生的泪水还未干涸,西连夜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那旁的东西,望到了么?”
她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朝他所点的方向望去。
“过了这里,便出桃花坞,那些,是它们刚孕育的雏鹦”,西连夜平静的说着,搬转她的身子,将她向前推去。
阳光下,七彩斑斓娇小美丽的雏鹦一堆堆依偎在了一起,有的半睁着眼,有的张开小嘴叽叽喳喳的叫着,初生的美丽在它们身上展露无遗。
羽毛,干净而明亮,没有任何尘世玷染的痕迹。
西连夜立在她身后,淡淡的。
“现在,杀了它们。”
苏忘生摇着头,“不,它们还只是雏儿……”
“雏儿?”西连夜眼角一眯,随意拾起了颗石子,朝着雏鹦群堆的方向砸去。
石子落地,雏鹦惊醒,几双小眼睛立刻将目光转向他们这里,西连夜望此,拍了拍她的肩,“阿丑,看清楚,这所谓的雏鹦。”
忘生身上沾着血迹,一抬头,看到所有的雏朝自己蜂拥而来,少说几十,多则有百。
她手中握着木棍,不知该不该出手,向前走了几步,脚步刚迈出,一只雏鹦目露凶光,尖锐嘶叫一声,爬到了忘生的腿上。
嘶!尖锐的痛了一下,她低头一瞧,瞬间睁大瞳眸,这只雏鹰用口喙插在自己的皮肉里,贪婪吸食着自己的血液。
她心中一个趔惊,挥棍将它扫到一旁,可就在扫飞不到片刻的时间,它就反扑回来,一口咬在她的大腿上。
大腿一痛,手臂,脖颈,背上,肩上,同时开始了蚂蚁一样的疼痛,慢慢扩大,蔓至全身。
只这一瞬间的功夫,她已被上下十几只雏鹦攀附,并吸食着自己的血液。
忘生朝前跑动两步,抬手挥棒,一棒扫开腿上两只,在它们向远方跌爬时,举棍下砸。
快,狠,准。
登时,血染木棍,两只被砸的血肉模糊!
越来越多的雏鹰如同蚂蟥嗡一声全部朝她附庸而去,她只能咬紧牙用力挥棒,忍住身体的疼痛挥开,砸棍,棍无虚发,耳边伴随着各种嘶嘶的尖叫声和被砸死时惨烈的叫声。
忘生的眼前一片血红,耳边只有轰轰的杂塌声,每棍落下,都是一片肉骨粉碎。
她已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失的声音。
如果不想死,就必须将它们斩尽杀绝!
苏忘生从一片血红中睁大眼,身上还趴着二十只有余,她牙一咬,心一横,奔跑着快速朝前冲去!
速度极快,风速剧烈,肩头的鹦和臂上的都因身体娇小而向后落去,落一只,砸一只,落两只,砸一双……
此时的忘生早已杀红了眼,血茫茫的一片尸体在她的眼中幻化成一片红海,分不清,辨不明,只能看到朦胧中一抹洁然而立的俊俏身影,如同谪神,望着自己,满脸带笑。
雏鹰几近杀光,她满手是血,木棍也变成血染,垂下时,有血液向下滴落……
何为永久
更新时间:2014820 0:46:34 本章字数:14745
苏忘生丢下棍,背部忽然一大锐痛,原来背部还匍匐着将近五六只雏鹰。
她大惊,抬起头,望了望西连夜。
心一横,迅疾撕下外衣,转身,用衣严实的包住几只雏鹰,高高举起,厉喝一声,向地下砸去。
顿时,几声惨叫发出。
高抬,狠砸,用尽全身力气,不留一丝余力,狠狠的砸,一下又一下。
砰!砰!砰!无数声巨响一下下落到地上,响彻整个山坞。
方才的嘈杂声,尖叫声,嘶叫声,争斗声,渐渐的安静了,只剩下了一下下撞砸的声音。
直到外衣里的东西没有任何动静了,忘生丢下衣,转过脸,不去看那早已摔得粉碎的东西。
她跪倒在地上,睁大着眸子,望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染满了血,皮肤上,手心的纹路里,指甲里,都是一片鲜红……
她那双眼睛,也布满了血丝与暴戾,久久不能平复。
西连夜走到她面前,依然万世不浊,如同血红中绽放的一株白色素梅,“阿丑,走吧,我们出山坞。”
苏忘生站起来,抱住双臂,一言不发的跟随在西连夜身后,注视他素白的背影,如同望着心中的信仰。
越走,桃花香气越淡,半个时辰时间,穿过羊肠小道,视线豁然开朗,阳光烈炙如火,将忘生身上的血迹全部晒干了,凝成了一团团似莲图腾。
西连夜回头,“向前几步,便是山角村镇,恭喜你,阿丑,你从桃花坞里出来了。”
忘生抖动着唇,抬起头,眯着眼,朝着阳光,绽出一抹无耐而忧伤的笑。
“西连夜,我不得不承认,你是对的。”
“杀戮,并不是万恶不赦的事。在这世间,一切,都能成为杀戮的武器,只要你想杀死他,一切都可以。”
西连夜伸出手,将手落在她的发丝上,温温柔柔的喃叫,“丑……”
“你那么多次没有杀我,为什么?”
“杀了你,朕怎么办?”他垂下眼眸,阳光打在他的睫上,根根分明的透出剪影,“朕绝不会让你死的。”
苏忘生身子怔了怔,抬起手,动了动脚步,一把扑在他的怀里,双手穿过凉绸的衣裳,抱住了他。
“我知道这样会弄脏你的衣裳”,她的声音,有着轻轻的鼻音,“可是,我很怕……对不起,让我抱一会儿,只抱一会儿……”
“傻阿丑”,他搂住她的肩头,宽大而干净的袖将她紧紧的裹住,“不要怕,朕一直在你身边。”
朕,一直在你身边。
西连夜,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她眼中沁出了一层水雾,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这一刻,若是能变成永久,那该多好。
安宁的,紧紧的抱着他,听他告诉自己,我一直在你身边。
“西连夜。”
“嗯?”
“你说,这世间,有永久吗?”
西连夜扶住她的肩头,凝视着她的面颊,笑容流光璀璨,“没有东西,是永久的。”
她浑身一僵,愣了半晌,收回了手。
“天色晚了,下山吧”。他朝前走着,风声袭来,吹打着他腰间的玉佩,摇晃摆动,划出美丽的痕迹。
忘生望着这背影,看着他飘炔的背影,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在西连夜眼里,果然是,没有所谓的永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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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连夜与苏忘生行至山脚时,已近傍晚,两人随意找了间客栈落脚,但很不幸的,只剩下了一间房。
西连夜吩咐小二找了大夫为忘生做了简单的诊治,开了药方后,便吩咐晚膳送到屋中来。
忘生受到了许多人的目光洗礼,只因为自己满脸污浊,虽然披着外衣却还是挡不住满身的血渍,与西连夜走到一起,恐怕只会被误认为是满身带血长相恐怖的丫鬟。
晚膳呈来,忘生看到西连夜尝了一口气后,叹了一口气,道:“不易。”
她下了床,走到他面前,“饭菜难以下咽?”
“算来,朕已多久没用到如此入口的膳食了”,他挑了挑眼角,“不是难以下咽,而是感慨,朕堂堂皇帝,竟也沦落至此……”
“你是在说我做的膳食难以下咽了?”她睁大眼眸,哐一声坐下,“敢问皇上的红薯又是个什么菜式呢?”
他失笑,“朕第一次做,不好吃么?”
忘生本来准备大肆嘲笑,可被笑一蛊惑,不自觉点了头,“好吃。”
西连夜动了动嘴角,“用膳吧。”
同桌而食,苏忘生发现桌上大多是自己喜欢吃的膳食,西连夜只简便用了几口,便搁下了竹箸。
忘生吃饱后,立起身,局促道:“只有一张床,要怎么……”
“你身子可以了么?”他接道,“朕倒是无妨,只是怕你身上有伤,经不起劳累。”
什么劳累!忘生听出他话语中的隐意,白他一眼,“我睡床上倒不觉的劳累,只是皇上要委屈睡到地上,可是要真正劳累了!”
他沉吟着,“店家只备了一床褥给我们,朕想,睡地上是不可能的了。”
说罢,他已坐到了床缘上,掀开了被褥,“你身子还未好,朕不会强迫你。”
忘生想了想,却也觉得身子非常疲惫,就走到了床边,定了定,坐到了床缘上,二人相并而坐。
忘生僵着身体,不知所措。
她垂着头,忽然,头上被覆上了东西,眼前一片乌黑,大叫道:“你干什么!”
“掀盖头。”他带笑接语,“莫要乱动。”
“好好地掀什么盖头!”她伸手去扯,被西连夜一双大手抓住了,“无聊!”
“大婚时未掀,现在补上,可好?”他低声说着,手掀开,红色的枕巾掉落在棉褥上,忘生满脸通红。
西连夜一味望着她,忘生的面已抑制不住的开始发烧,半晌,她憋出一句话,“谁睡里面?”
他哑然失笑。
“我,我睡了。”她自问自答,慌忙脱掉鞋子,爬到床榻里面,抱住被子,将自己裹成了粽子。
西连夜摇着头,慢慢除去外衣,搁下玉佩,散去头髻,脱去靴,只着中衣,带着清香的气味儿躺到了外侧,伸出手臂,朝里袭去。
她向后一撤,“做什么?”
“朕有些冷”,他用一双纯然的眸与她对视,“被褥只有一副,阿丑全占了去。”
苏忘生皱着眉头,“我去吩咐小二再拿来些……”
“来时吩咐过了,小二说今日客满,被褥不够用。”
她开始咬唇思量,纠结许久,终于掀开了被子,不情不愿的,“进来吧。”
西连夜身躯一进被褥,顿时一股暖热铺满包围了她的身子,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他抱住。
“你,你抱我做什么?”
“朕怕你冷。”
“我不冷。”
“还说不冷,手心是冰的,身上的冷的,连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