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里掏出一包中南海,点燃,放在嘴边,抽了起来,一边抽,一边咳嗽。王君毅真正大量抽烟,是这十天才有的事。
他靠着茶几,坐在地上,手上拿着烟灰缸,举头望着天花板,一支一支地抽着。
抽着,抽着,眼泪就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在地上。
三支烟之后,王君毅擦了擦眼角,有些佝偻地站了起来,把烟灰倒进了垃圾袋,然后又把烟灰缸洗干静,放回原位。
这一切做好后,王君毅走到门边拿过大衣穿上,再提上垃圾袋,在出门前,最后一次认真地看了看这个房间,才垂下头,关掉灯,转身关门离开了这个房间。
当他在楼下,发动他的车子离开大约一分钟后,的士司机在武圣东里一百零七号楼下停下车。
唐风付了钱,走上三楼,掏出一直随身带在身上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唐风把灯打开,看到整个房子跟从前都没有什么大变化,所有的摆设全部没变,地板,茶几还有桌子全都被弄得一尘不染。唐风生性懒散,什么东西都乱丢,但是王君毅却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从前,两个人一起住的时候,每次都是唐风把东西弄得一团糟,然后王君毅来收拾残局。
“这个家伙还是这么爱收拾。”站在门边,看到比从前还要干净整洁的房子,唐风不禁笑了笑,说道。
突然,唐风闻到一阵烟味,于是他心中一片欣喜,赶紧踢掉鞋子,穿上拖鞋,在整个房间里四处找了起来,“小王!小王!”
但是,他将整个房子找了个遍,都没有发现王君毅。他于是无奈地走回自己的房间,疲倦地一下子躺倒在床上。好像只是一会儿一样,唐风再把眼睛一打开,就看到窗外的天已经亮了。
这时候,唐风才意识到已经是两千零八年二月二十六日了。
想到昨天李芸激动的情绪,唐风便觉得对蒋玉寒和李芸确实心中有愧,他于是躺在床上分别给两个人拨了电话。
李芸还是很生气,但是起码还是让唐风有从前的李芸的感觉,坦诚,直率,而又不失礼节。
但是蒋玉寒方面,就让唐风觉得有点怪怪的。她似乎已经不是从前的蒋玉寒,从前的蒋玉寒是霸道的,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说话,心里在想什么,只要一眼就可以看透。
按照这样的蒋玉寒,在接到唐风电话的时候,应该是像李芸一样发飙才对,或者干脆把电话挂掉才对。但是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蒋玉寒始终都表现出一种保持着一种高度的自控,在跟唐风说话的时候始终让自己保持平静,尽量避免有任何感情性的字眼流露出来。
搞得唐风很想跟她开几句玩笑,都找不到恰当的气氛,现在的蒋玉寒实在是显得过于宁静了。
“难道蒋大小姐转性了?”唐风没肝没肺地把电话挂了之后,站了起来,没有心情再去想蒋玉寒了。
他走到洗手间,刷牙洗脸之后,就急匆匆地从衣柜里拿了一件王君毅的大衣,披在身上,就出门去了。在路上了拦了辆的士,直奔东三环君唐企业写字楼。
时隔一年,君唐企业的员工已经换了大半。所以,当唐风走进写字楼的时候,甚至还被前台文员拦住,“诶,先生,你找哪位?”
唐风挠了挠头,看着文员,自言自语道:“我是哪位?”
好在这个时候,唐风从前的秘书,如今唐风的公关部副理,刚好这时候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唐风,顿时又惊又喜地快步上前,“唐——总,你回来了?”
唐风笑着点点头,“是啊,回来了,公司怎么样?”
“一切还好,就是王总他有好些日子找不到人,很多事情没他定不下来,有些地产商都在骂娘呢。”
“让他们骂去吧,反正是骂他们自己的娘。”
唐风说着,在他从前的秘书的陪伴下,径自往王君毅的办公室走去。
他一走进去,部门经理就过来数落前台文员,“连唐总你都拦,不想干了?”
前台文元嘟哝道:“我怎么知道他是老总?我上班半年多了,从来都没见过,现在突然跑来,我哪里认得出来吗?”
部门经理摸了摸下巴,点头道:“其实我也只是听王总说过唐总的威风史,真人我也是第一次见。”
王君毅的秘书一路跟过来,所以也认得唐风,之前也有电话联络过。所以看到唐风出现的时候,并没有显得很惊讶,只是站起来行礼道:“唐总。”
唐风点点头,走进王君毅的办公室。
“说说看,你们最后一次见到小王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坐在办公椅上,唐风问两位秘书。
王君毅的秘书答道:“我最后一次见到王总,是在十七号,是去见林志军,当时他们谈了很久。出来的时候,王总看上去显得有些沮丧,之后,我就跟王总失去联络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王总也大概是那个时候。”唐风从前的秘书说道。
唐风想了一阵,自言自语道:“林志军?”
第二集 势不可挡 第二章 世态凉薄
两千零八年二月二十六日,上午十点四十六分,唐风赶到林志军在海淀区的办公大楼。
在门口的时候,唐风竟然被门口的保安拦住,“先生,请问你要找哪位?”
“我找林总!”唐风说道。
“请问你是哪位?”
“君唐企业唐风!”
“你等一下,我通报一下。”保安说着,拿着对讲机几里挂拉讲了一大堆,唐风心里急得要死,真是恨不得一棒子把他敲死。但是,他到底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等着他向上报告。
过了好一会之后,保安才谦恭地鞠了一躬,“真是对不起,耽误唐总的时间了,我们林总有请。”
唐风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在王君毅的秘书的陪同下,径直走到林志军在三十几楼的办公室。
在门口的时候,居然又有两个西装笔挺的人伸出手来拦他。这个时候,唐风实在是受不了了,“妈的,不就一个卖楼的嘛,居然搞得跟见总理一样。”
他这破口大骂之后,就听到门内传来林志军的声音,“唐总年少有为,脾气倒也不小啊!”
说话间,里面的秘书已经把门给打开,唐风看到林志军从略高的写字台上走了下来,脸上带满笑容。其实,王君毅见林志军,到底是为了什么,唐风心里是八九不离十。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唐风本来就对林志军一肚子火,现在还遭到这种待遇,爆发也是理所当然。
唐风于是一手把门口两个保镖拦住的手拨开,喝了一声,“给我滚远点。”
然后快步闯进林志军的办公室。
“唐总不要那么容易动气,我之所以防范得这么严也是有我的苦衷。”林志军说着,他的秘书已经给唐风两人倒上了一杯咖啡,“我们已经获知,欧阳飞已经卷款潜逃了,总数目大概会有三四十个亿吧。虽然不算多,但是这笔钱足够他干很多事。以他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所有在这次劫难中捞过好处的人,他很可能一个都不会放过。他那种人,黑白通吃,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所以我不得不小心一点。”
“欧阳飞已经潜逃了?”唐风还是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
“是的,我们也是昨天才知道,他好几天前就走了,好像是美国黑手党帮的忙。想不到他一幅土包子样,居然在国外还有这么广的人脉。”
唐风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良久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唐总这次特地来找我,有什么贵干?”林志军问道。
唐风抬起头来,说道:“我想跟你问一下有关于小王的事。”
“你说的是王总的事吗?”林志军说着,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我实在帮不上忙,虽然他确实帮了我不少。但是我们之间的交情,还没有深到我可以借二十多亿给他。”
“你说什么?二十多亿?”唐风的瞳孔顿时放大,“小王问你借二十多亿?”
“是啊,怎么,他没有告诉你吗?”林志军也被唐风问得一头雾水。
唐风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这么多?”
“那就不知道了。我早就劝过他了,跟着欧阳飞这种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可是他不听,我也没有办法。其实,阿毅还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的,可惜,太急了,逼得自己走上绝路。”林志军说着,略带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啊,他做地产策划确实是把好手。”
都他妈的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你的地产策划,唐风真的差点骂了出来。不过,他不可能真这么干,费了好大力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他又问道:“那林总知道小王他现在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不过……”林志军摇了摇头,“他恐怕凶多吉少。”
“你什么意思?”唐风脸色顿时大变。
“他在确定我不会借钱给他之后,托我照顾他的父母。坦白说,我觉得有点突然,我们只是生意上的关系而已。我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但是我看他神色不对,所以就应诺了下来。”
唐风不敢相信地问道:“小王托你——照顾他的家人?”
“是啊,不要说你奇怪,我也觉得很奇怪。”林志军摇着头笑了笑,说道。
唐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只感到脑袋一阵轰鸣。他相信以王君毅的聪明,无论是如何昏头,也不至于会自作多情地拜托一个生意伙伴来照顾自己的家人。
之所以会这样做,只能是在一种情况下,那就是王君毅觉得他的身边已经无人可托了。
事实上,事情是这样的,王君毅之所以这样做,只是觉得因为一年前唐风的力气,刘豪,李芸,蒋玉寒这一干人,他已经没有颜面去面对。而在这最后时刻,他发现诺大的北京城他竟然无人可托。所以在求林志军出手援助不过的情况下,他才会在一是情绪激动之下,踢出这种请求。
想到王君毅在面临这种巨大的灾难的时候,心中那种孑孑独立的孤独感,唐风就有一种痛哭一场的冲动。
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之后,唐风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倒了声多谢,就带着王君毅的秘书急匆匆地离开了林志军的办公室。
第二集 势不可挡 第三章 王府井西街十二号
从林志军的办公室出来,唐风站在办公大楼外,望着来来去去的车群,想了一阵,对王君毅的秘书说道:“带我去小王的别墅吧。”
两人坐上车,司机刚发动机汽车,唐风的手机就响了。唐风于是打开,放到耳边,带着些沙哑的声音问道:“喂……”
“我是李芸,我刚刚接到阿毅的电话。”
唐风原本有些疲软地靠着后背的身躯,听到这句话之后,猛地直了起来,“他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跟我说对不起,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除了对不起,什么也没说吗?”
“是的,只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就断线了,我打回去就占线。”
唐风正要追问,就听到手机提示,有新的电话打进来,唐风于是对李芸说:“我等一下再打给你,你等我。”
说完之后,他就把李芸的电话挂掉,新的号码马上进了来,是蒋玉寒,她的话跟李芸如出一辙,“我刚刚接到阿毅的电话。”
唐风于是又问道:“他说了什么?”
蒋玉寒的回答还是跟李芸一模一样,“他只说了一声对不起,电话就断线了,我再打回去,就打不通。”
唐风的脑袋里好像核爆了一样,仿佛一下子要从里面完全地炸了开来。与王君毅十年的相处,已经让他深深了解王君毅的性格,他是个最要面子的人,一辈子从来没有跟人道过歉。
唐风握着手机的手似乎无法承担手机的重量,缓缓地锤在了汽车沙发上,从不信神的他不停地在嘴巴黎自言自语道:“上帝啊!上帝啊!上帝啊……”
王君毅的秘书跟唐风相处,也超过半年,唐风这么害怕,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从前跟他相处的时候,她甚至相信,即使是世界末日出现,他也一定会懒洋洋地,迈着流氓式的步伐,不紧不慢地在仓皇逃难中的人群中溜达。
但是,这一次,他看上去真的很怕!
念了一阵上帝之后,他的了电话给刘豪,电话一听,刘豪就马上说道:“我刚要跟你打电话呢,阿毅刚给我打电话。”
“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就把电话挂断了,是吗?”
“你怎么知道?”
唐风突然伸出脑袋,用力在前座上猛撞起来,一边撞,一边默念,“冷静!冷静!冷静!”
他这一撞把司机和王君毅的秘书都给吓了一大跳,司机赶紧把车停在路边,而王君毅的秘书则赶紧伸过手来拦他,但是她根本就拦不住。
刘豪也发觉到不对头,拼命在电话里问道:“阿风,你在干嘛?”
唐风谁也不理,就这样仿佛发狂般撞了十几下之后,他朝着司机和王君毅的秘书伸出手,示意他没事,然后他用变得平静的声音问刘豪,“小王打给你的是座机还是手机?”
“是他平时用的手机。”
“你跟公安系统的人关系熟吗?”
“还可以,怎么了?”
“麻烦你找人帮我定位一下,看看小王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好,我这就去。”
“谢谢。”
唐风把刘豪的电话挂掉之后,打电话给蒋玉寒,“马上给小王的手机发短信,不要停歇。你要告诉他,虽然无法确定将来的事情,但是他对你的人生来说,是很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一个人。你要不停地发,换尽各种方法发给他!”
再然后,他又给李芸打电话,“从现在开始,给小王打电话,要不停地拨,不要有一秒钟停歇!”
全部说完之后,他把手机交给王君毅的秘书,“我不大会发信息,你帮我发一下。”
王君毅的秘书接过唐风的手机,唐风开始说道:“第一条,小王,我是阿风,我回来了!”
“第二条,小王,你要相信我,你要相信自己,只要我们联手,这世界上没有无法解决的问题。只是区区二十几亿而已,辛苦两年就回来了。”
“第三条,小王,我们可以请李芸还有蒋玉寒的父亲为我们担保,让还款期延长。只要给我们两年时间,我们一定可以顺利还款。”
“第四条,你不要担心,就算蒋家和李家不愿意为我们担保,也没有关系,我在上海有关系。我在上海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拿到钱来帮助你。你要相信我。具体的详情,我见面再跟你谈,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二十几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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