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东楼
序一
不过是个传说
韦芈/文
《不过是个传说》,这是我看到第三个题目,该小说之前另有两个版本,最初题为《猎人笔记》,后又更名为《回忆之前,忘记以后》,但是最终又回到了现在的书名。当时东楼通过网络将故事概况和未完篇传给我,并谦逊地邀请我作些建议,可能是熟不拘礼,兼之鄙人禀性素不知天高地厚,粗略翻阅后,立时感觉结构有点芜杂,太多蒙太奇式的闪回,无形让阅读产生障碍,且三条主线并行推进,更使整体节奏显得松散。我将未经过深思熟虑的建议转述于东楼。之后东楼几易其稿,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直至眼前这个定稿版出现,因为彼此是朋友,我再次有幸先睹了全篇,这次阅读很轻松,初稿时存在的缺点荡然无存,现在的成稿堪称是篇成熟作品,原先的芜杂被轻易化解了,作者游刃有余的运用暗示、穿插、暂停、倒回,控制着小说空间和时间进程,猎头这条线也被适当的简略,只在结尾处才稍作提起,也仅作承上启下之用(我假设本书将是东楼系列作品的组成之一)[萧东楼按:虽不中,以不远矣!]。
与东楼是同代人,出生在七十年代上半叶,于九十年代汹涌地进入社会,文化以及生活背景的共通,让共鸣显得轻而易举。就如同希腊诗人埃利蒂斯所吟唱:“我将剃成光头,为所有青葱者传教;我将从黑夜里走出来,走向每株无花果树的晨祷;精神振作,衣襟里兜满,天蓝色玫瑰和紫罗兰。于是我将点燃所有勇敢的水滴,我啊,比一切都勇敢。”诚如斯言,那时的无畏发自肺腑,我们从废墟中出生,精神与物质上兼备三元性格,残留的英雄主义情节,以及返古的道德观念,再配上群体乐观的狂欢心态,身历那个时代的人,根本无力讳言美好,我曾在自己一个短篇里写道:“九十年代初期,连阳光都明媚别致,天空不像现在这么多的云阻挡着,阳光直射每张青葱面庞。”真实而言,太阳其实别无二致,只是彼时此时心曲不同。
东楼的这本书有许多生活中的影子,体裁既为小说,免不了有虚构成分,但本篇很多内容源自作者真实从商经历,也因此与同类商业小说颇有不同。不同源于气质,就如同两女子背人站立,一个乌发云鬟,另个发髻凌乱,无须转身,人的心底总有美丑上下的预判。说句通俗的话,就是艺术来源于生活,尤其被大量七宝楼台凭空捏造的商业小说败坏了胃口后,再看此书便如饮甘醪。题曾为《不过是个传说》,内容未必如题这般轻松,读者更多看到掩饰不住的凝重,但好在也同时看出解脱,这种解脱寄生在大彻大悟基础上,类似庄子鼓盆。作者都习惯对回忆凭吊,通过笔墨直抒块垒,这是过程,如同蛇蜕,成长总由旧躯体里萌生。小说主角是盛世软件的高层,当年那场IT风潮曾席卷整个中国,男主角也属弄潮儿之列,众多海外新贵成功参照在前,国内无数年轻俊杰亦满怀憧憬,投资IT似乎是成功捷径,创立项目,风险投资商介入,然后股票上市,这个过程被许多人心理模拟,少年激扬不可方物,TO BE OR NOT TO BE ,根本就是个伪问题,但乌托邦总充满奇怪轨迹,大起大落,功败垂成,一连串灰色玩笑,让人无从判断生活究竟是幕正剧或是闹剧。
九十年代是我们这代人第一个黄金时段,经过青春萌动后,或许可以佯装从容恬淡,但传说即是传奇,是现在过去式,无人可能真正释怀,也正如此东楼才能捧出呕心之作,以飨众多同龄者。
序二
江湖旧事
殳文/ 文
一个通宵的代价是泪流满面。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古时候有人将之称为软肋。萧东楼告诉我他写下这二十万字的时候,心里一直都在隐隐的抽痛,彼时,我颇不以为然。但当我以不可遏制的惊人速度将整本书读完的时候,我才惊诧的发现,脸上的泪水早已滂沱。
仅仅读到第二章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便已跃然而出两个大字——江湖。这便是萧东楼的江湖。初识东楼,这个笔名没有给我过多的联想,仅仅是古龙的一部小说,以及里边的一个人物。见到他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书生,平淡无奇没有任何的江湖气息。通过对于这本书的阅读,我重新看到一个在江湖之间游走,在欲望和理想之间徘徊的萧东楼。无疑,这本书是成功的。
作为一个写作者,我们能够要求读者什么?感动、感动,还是感动。当你发现你一再对于书中的人物和情节产生共鸣的时候,便是感动莅临之际。用风云际变来形容此书的内容再为恰当不过。萧东楼高考失意,开始浑浑噩噩的大学生涯,拒绝了一个对他后来的生活产生极大影响的女子,又走进了另一个让他感受切肤之痛的女子心灵。这些仅仅都是铺垫而已。全书的主体在创业之后娓娓展开。创业的艰辛、年少轻狂、不信任、友谊的建立、背叛、一个接一个的陷阱、人性、欲望、爱情、约定、成功、失败,错综复杂的纠缠交错着,萧东楼这个形象和整个故事逐渐在笔端丰满起来,构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恩怨的江湖。我所能枚举的词汇远远无法涵盖本书的全部,而只是点滴的片断。
阅读完全篇之后,许多片断接踵而来,在我的脑海中一再地以排山倒海的磅礴气势袭来。我在思考,东楼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对于青春的纪念?或者对于胸中郁结的排遣?又或是强烈情感的宣泄?我一一否认了这些念头。我一而再的希冀自己能够找到一个词汇来概括东楼的表达过程。不知道是我不愿定论还是词汇量终究贫瘠了,我终于是没能找到。原本,或许,用一两个简单的词汇去概括总是一件荒谬而可笑的事情。
相于东楼的轰烈而言,我的人生无疑平淡得多。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从他的字里行间找到共鸣之处。这些共鸣其实很轻易,每个情感健全者都会有。只要你曾经爱过、痛过,或者单纯的在某个夜里曾经因为生活和理想之间的差距徬徨过,便会被打动,甚至深陷,不可自拔以致泪流满面。如果说我的比喻成立,整本书的情节是萧东楼的江湖,那么这些文字就是萧东楼手中的那把剑。你或许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剑锋的凛冽,就已经被剑身所伤,血从心口上缓缓滴下,便完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感动。偶然间,我们不禁回问,这感动是否来得轻易了些?对于读者而言,这些感动兴许就像是一颗石子划过了水面,激起一阵的涟漪,可是对于写作者来说,它决不仅仅是涟漪。基于我对萧东楼的了解,我甚至可以在某些段落之间,找到他潸然落泪的痕迹。虽然是个印刷版的读物,对我而言,我似乎可以看到积聚在其中的酸楚和泪痕。勿庸置疑,是这些淡淡的痕迹打动了我。
作为一个对于文字有着执念的人而言,萧东楼还能够在文本间留下令人感触良久的东西,实属难能可贵。他对于文本的要求是一丝不苟的,从这本书的几易其稿便可看出。之前我曾经断断续续的阅读过几个不完全相同的版本,每次我都同他说:“等你定稿的时候再拿给我看吧,我不想看到这些支离破碎的情感漩涡,它会影响我,让我受到不同的冲击。”我之所以会这样诉诸于他,是因为在这样的一个欲望横行情感倍受践踏的年代,我再也经受不了多次相同的触动了。让这样发自心底的伤恸一次全部通过,是我惟一的要求。可是在拿到了最终的定稿之后,我发现,这期间的冲击,着实过于庞大。它不像原子弹的攻击,一朵蘑菇云过后就哀鸿遍野烟消云散,所谓哀莫大过心死;它更像是今年远在大洋彼岸的卡特里娜飓风,呼啸而过,却后劲绵长,让经过之地都成为重灾区,不死方才得以继续受伤挣扎。我开始后悔为何没有将之前的几个版本一一仔细阅读,如果那样,我总能多少获得一些免疫力来抵抗这冗长的攻击。如今说这些显然无济于事,我惟一可做的,就是带着对作品的感动,写下我所感受到的信息传达给本书的读者们。
不要小看一个人的江湖,更加不要小看萧东楼的江湖。虽然这仅仅是萧东楼以及老唐、石方、陶立群、毛毛、倪曼、老九、杨洋、谭剑铭等等等等一干人的江湖,但是,它和所有其他的江湖一样,是个名利的屠宰场,是个欲望纠织的网。其实,你我都在网中,都身处水深火热的江湖之中。《无间道》里有句台词,“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我想,任何一个涉及过江湖的人,到谢幕的时候,都会由衷的发出这句长叹: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将获得的一切还给江湖,只身抽离,各自采取不同的姿态。如同萧东楼的悄然离去,如同老九的锒铛入狱,如同谭剑铭的撒手人寰,如同一场场烟花的粲然覆灭,如同爱人的远嫁他乡……每个人的结局都不尽相同,但是,却又如此一致。
尽然百转千回,却是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每个人都一样,每个江湖都一样,每个故事都一样……
梦过,便笑了;梦醒,痛哭失禁……
江湖旧事谁曾忘,不使英雄泪沾襟。一句旧诗,是以为序。
【楔子】
老唐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我跟石方愣了一下,同时伸手去接。当时已经是深夜,偌大的办公室里,铃声显得特别刺耳。最后,我按下了免提。
老唐的声音在电话的那头显得有些疲惫:“我们入围了。”我跟石方对望了一眼,如释重负,却也莫名的感到了疲惫。我们俩已经在这里绷紧神经等待了将近10个小时。
老唐接着说:“刘总已经暗示了我明天的入围结果。妈的,这老头子真能喝,也真能玩,我这边给他安排的已经是今晚第四场了。不过,浮世会的小姐也真的很漂亮,很能干,嗯,很能干,哈哈。”
听到最后一句,我跟石方也忍不住笑了。我们又交谈了几句,就彼此交待对方早点休息,然后挂上电话。大概是老唐的这个消息令我们感到兴奋,也大概是关于浮世会小姐的联想,出了写字楼,我跟石方不约而同地跟司机说:“去东莞。”车在夜色中一路向东莞飞驰而去。
浮世会是怎样的我没见识过,但是我跟石方却一致认为这家恺撒宫的服务也是一流的。这里的小姐全都是按照严格的标准经过筛选的,然后由香港和台湾的培训师封闭培训两个月才给上岗。
小姐们分为三档。第一档穿着短裙和恤衫,都是刚入行不超过半年的,且个头多在一米六左右;第二档穿着旗袍,都是入行有些时间,颇具火候,身高多在一米六五上下;第三档则穿着酒店制服,身高都在一米七上下,经验老到,功夫纯熟。当然,她们最大的区别就是价格。
石方一贯喜欢第一档的,倒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他喜欢那些风尘味尚浅的女孩子,这样便于他在享受的同时还可以有愉快的聊天。我经常把他这种行为称之为“精神阳痿”,他也认真点头说是确切。他很快就选中了一个学生妹模样的湖南女孩儿上钟去了。
这里的部长跟我们都很熟,大家都管她叫君姐。君姐一屁股坐在我的沙发上,笑眯眯地跟我说:“东哥,有个昨天才来的靓女,扬州的,以前在总统酒店做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我笑着跟她说有没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啊,再说我可是只吃素,这你是知道的。君姐白了我一眼,对我的话不以为然,拎着手里的号牌:“那你要不要?”我一把顺过来,哈哈大笑。
这个叫苗苗的女孩子倒的确没叫人失望,身材一流,样貌也出众,眉眼倒有几分像香港演员万绮雯。我疲倦地趴在那里要她给我松松肩膀。可惜还没按到腰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老唐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紧张,也有着按耐不住的兴奋:“东楼,你跟石方准备一下,按第二套方案准备资料和标书,不过要修改一下配置和报价。”
“怎么?有确切消息了。”
“嗯,如无疑外,我们一定可以凭这份标书入围到最后三家。”
“摆平刘总了?”
“这一关算是过了,但是能不能最终定局,现在还是未知数呢。”
“好了,明天上午上班前,我们一定把新标书发到你的邮箱里。”
在电话里我又跟老唐确认了一下关于配置和报价的具体细节,足足谈了个把小时。
挂上手机,我有些遗憾地看着苗苗,跟她说:“打电话到服务台,跟他们说我加三个钟。”苗苗温顺地照做,然后我穿上浴袍一边向外走一边说:“等我一会儿,去去就来。”
出来的时候问了一下服务生,石方那边还有差不多十分钟就要下钟了,想想就不打扰他的雅兴,索性等他一会儿。我看了会儿电视,服务生过来告诉我:“你的朋友加钟了。”
靠!我骂了一句,打石方手机,电话居然无人接听。叫服务员过去询问,过一会儿回来说那边挂了勿叨扰的牌子。奶奶的!
我叫了杯啤酒,喝了两口。
这个滨海证券的项目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但是竞争也同样激烈,几乎国内的著名软件商全部都闻风而至。凭技术实力我们对自己的软件有绝对的信心,但是竞争对手的品牌与技术的综合实力实在比我们要强大的多。这一仗打得的确辛苦而且惨烈。在最后入围的几家软件商里,当时的我们尚属薄弱,成立不过两年不到时间。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公司的主要技术力量全部来自国家级的券商内部开发队伍,包括老唐本人。
如果我们这次能杀开血路,突围而出的话,那么在业内我们就可以一举成名天下知了。
因为在当时而言,大部分的系统集成商所作的项目基本都是挂羊头卖狗肉,一单项目里90%以上全是硬件集成,说白了还是变相的硬件分销。而我们这一单如果顺利承接,软件开发及服务将占到整个项目的40%以上,这会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软件开发商的角色,这也恰恰是我们盛世软件所追求的目标,所以这单业务对我们今后的方向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石方出来的时候,显得放松了很多。经过桑拿和小姐的按摩,此时的他看起来精神奕奕。我笑着叫服务生拿杯冻奶给他,他喝了两口,点上根烟才想起问我